重慶性格之白沙碼頭 13(13)
　　
　　當(dāng)明白了這就是那家伙以后，八師兄想起了白沙碼頭。白沙碼頭有她奇怪的標(biāo)準(zhǔn)。譬如什么是——壞。殺人，放火，搶銀行，甚至強奸，都不一定是壞，但出賣是壞。
　　
　　可憐這小子，還不知道，主考官我，早將你入的另冊，還在那里賣命地獻(xiàn)技。他想，吹吧，過過癮。
　　
　　那小子吹笙。笙與竹笛是一套。那么在進(jìn)來以前，兩個人是常常合奏的。
　　
　　那笙吹得不及竹笛，但是坐樂隊完全沒問題。而且能夠吹笙的人很少。但八師兄寧肯找人來現(xiàn)學(xué)，也決不會收他的。明知不會收，卻讓你在那里賣力表演，八師兄這一刻又明白了什么是官員。你在哪里學(xué)的吹笙？他問。
　　
　　是我的女朋友教的，她是音樂學(xué)院附中的。
　　
　　原來，以前，她是多么的愛他??！為了能夠一起吹奏，還教他學(xué)會竹笛的最佳伴奏樂器——笙。
　　
　　他們說，本來警察并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你主動供出來的？
　　
　　是噢，有難同當(dāng)嘛。
　　
　　這種厚顏無恥的回答讓八師兄吃了一驚。何必呢？他真誠地說，她在外面，還可以來探望你，一起坐牢，你們連照面也打不到??！
　　
　　無所謂，他無所謂的說，她在外面，要不到一年，就要給別人弄去了。
　　
　　他看著他，在心里搖頭。她在外面，未必會給什么人，進(jìn)來了，反而給了我了——他在心里對他說。
　　
　　這時候副科長進(jìn)來了。
　　
　　我要考一下你的樂理知識，他大聲說，笙是一種和聲樂器，必須有基本的樂理知識，但是不難的。你吹一個G調(diào)的“多”吧。
　　
　　他吹了一個G調(diào)的“多”，發(fā)音還行。八師兄感覺到副科長停了手上的活，看著這邊，好象也認(rèn)為吹得不錯。
　　
　　你吹這個“多”的兩個近關(guān)系音。他吩咐。
　　
　　什么近關(guān)系音？對方兩眼茫然。
　　
　　什么？他假裝大吃一驚，你連近關(guān)系都不懂？那你怎么伴奏呢？笙可是民樂隊里最重要的伴奏樂器?。。ńP(guān)系其實很簡單，就是四度音和五度音。但他料定他不知道這個說法。僅僅是一個說法。）
　　
　　對方還是兩眼茫然。
　　
　　好吧，他說，你吹兩個八度音吧。
　　
　　對方輕松下來，吹出一組八度音。
　　
　　他點點頭，說很好，現(xiàn)在你把八度音發(fā)展成一個完整的主和弦。
　　
　　對方又是兩眼茫然。
　　
　　他又假裝大吃一驚。你連主和弦都不知道嗎？那你伴奏的時候，怎么吹終止的和弦呢？（其實他不用說主和弦，他說“多米索多”對方就明白了。而且，在伴奏時，樂譜上自然會標(biāo)明的。）你知道什么是終止嗎？
　　
　　就是，就是，對方在猶豫，但八師兄不等他猶豫出結(jié)果來，就說，終止就是結(jié)束嘛。
　　
　　意思是，你連結(jié)束那個音都不知道怎么吹。
　　
　　其實這家伙可以辯解。但是他害怕惹得主考官不高興，不敢吭聲。
　　
　　這時副科長也抬頭看了過來。好象他也覺得這個吹笙的不懂音樂，連常識也不夠。
　　
　　把那家伙打發(fā)走以后，八師兄對副科長說，笙在民樂隊里是從不擔(dān)任獨奏的，但是它是最重要的管樂伴奏樂器，樂理樂感比技巧重要得多。寧肯讓樂理樂感好的人現(xiàn)學(xué)，也比光有點技巧的人強。
　　
　　副科長很信任的點著頭，兩眼也是一派茫然。
　　
　　八師兄走到門外，打開水龍頭，沖洗笙的吹孔。
　　
　　樂隊迅速地組建了起來。其效率之高，是社會上不可想象的。
　　
　　每一個樂員都極盡刻苦，那種勤奮無法形容。也是社會上看不到的。
　　
　　當(dāng)然羅，他請了專業(yè)的樂員來當(dāng)教師。而且，當(dāng)然不需要監(jiān)獄出錢。那些因此有了機會來到監(jiān)獄一開眼界的家伙簡直受用極了。他們在社會上怎么能夠得到讓人心曠神怡的學(xué)生？
　　
　　教授大、中、小阮琴的是歌劇院的琵琶手，八師兄的老同事。他對八師兄說，我真羨慕你呀老兄，我真巴不得也進(jìn)監(jiān)獄呀！
　　
　　說這話之前他看見了一幕：美人痣從褲兜里掏出餐巾紙，替八師兄檫去了鼻孔外的一點什么。是在角落里，而且動作快如閃電，但還是讓滿心是鬼的琵琶手看見了。這個琵琶手就恍然大悟了。他環(huán)顧四野，看見了女樂員們看她們的指揮兼董事長的那種眼神。他咽著沉重的口水對八師兄說，你龜兒完全是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