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性格之白沙碼頭 11(7)
　　
　　他對她說了白沙碼頭集體產(chǎn)生的減刑措施。
　　
　　卻不料她說減什么刑，不減，這兒挺好的。說得很認真的樣子。
　　
　　把他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把他盯著。
　　
　　她說，你沒有進來過，你不知道勞改的感覺。人是不自由，但是心靈很自由。
　　
　　他輕輕點頭，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說，我進來以后，才發(fā)覺這幾年我的心好累??！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是說頭腦，是說的心情。別的人應(yīng)酬什么的，不別扭，我別扭，只是不敢表現(xiàn)出來——
　　
　　那更別扭，他說。
　　
　　是啊。還有，別的人，什么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行，要在心里放很久很久，常常是，想起個什么來心里難受，半夜半夜睡不著。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人，他笑著說。
　　
　　她也笑了，說其實基本屬實，我這點體會算什么呢？不要以為我很有思想，我沒有什么思想。
　　
　　其實我現(xiàn)在有些理解你了。你才離開歌劇院的時候，我想你唱歌的條件那么好，為了賺錢就不唱了。
　　
　　不是我不想唱啊，是沒有人想聽??！她慘叫一般的說。
　　
　　是這樣，我不也一樣嗎？實話說，只要社會需要，歡迎，就是待遇不高，也無所謂的。
　　
　　你天天練嗓，鉆研歌詞，精益求精，演唱的時候非常投入，但是人家只盼著你快點結(jié)束，你能夠堅持多久？
　　
　　一樣的。我的店子里，辦公室里有小提琴，有人也聽說過我以前是首席，很好奇，請我拉。以前我來勁，一拉就是個大曲子，其實人家兩分鐘就不耐煩了——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嘛！
　　
　　后來我也學(xué)乖了，拉還是拉，只拉一小段，而且就拉梁祝。
　　
　　沒法，公主苦笑，搖頭，別人不喜歡了，你有什么辦法？
　　
　　但是，我問你喲，未婚妻，八師兄嬉皮笑臉，你我是不是真正熱愛藝術(shù)？
　　
　　她盯著他，很是莫名其妙的樣子。你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們也未必真正熱愛藝術(shù)。你想吧，要是真正熱愛，就不會去管別人的。你愛聽不聽，我拉我的，我唱我的。我們會對藝術(shù)樂此不疲的，不會丟下藝術(shù)走開的。
　　
　　她愣住了。半晌，低下了頭，濃黑的短發(fā)刷的一下褡下來。
　　
　　是不是這樣？他問，我們熱愛的其實不是藝術(shù)，是自己的長處，還有別人的待遇。
　　
　　但是，她突然不能服氣似的，如果不熱愛唱歌，當初怎么會去學(xué)唱歌呢？
　　
　　當初是熱愛的藝術(shù)，但是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藝術(shù)可以得到優(yōu)厚的待遇之后，動機就悄悄變了，變成熱愛待遇了。
　　
　　可能是這樣吧，她猶猶豫豫地說，恐怕是這樣吧。
　　
　　肯定是這樣。他揮了一下手，象個正在下結(jié)論的領(lǐng)導(dǎo)人。
　　
　　這么一想呢，我的心里要平衡一些了，她說。
　　
　　又比如說，抓你的店子，肯定是故意整你，但是的的確確從你的店子里抓出了做那事的。那幾個人都是你的?？停麄円鍪裁茨憧峙麓笾逻€是知道的吧。
　　
　　問題是我總不可能說不準你幾個在包間里吃飯，要吃只能在大堂里吃。
　　
　　包間可以進，但是你可以叫你的服務(wù)員用細致的服務(wù)去打擾哇。
　　
　　那人家以后還會在你這里吃嗎？
　　
　　所以呢，他攤開雙手，你還不是貪圖那點業(yè)務(wù)！你只要有所圖，就有可能吃虧的。真的，隨便什么事，你只要有所圖，就有可能吃虧的。只有你不需要的東西才害不了你。
　　
　　夷，她偏起頭看著他，你好象什么都明白了也！一套一套的。怎么搞懂的？
　　
　　兩個人都笑起來。
　　
　　過了一會，公主慢悠悠地說，我報考藝校，就是圖個將來可唱出名，結(jié)果民眾不希罕了，心里就不平衡。我去搞錢，就是心里不平衡。好嘛，大家只認錢了嘛，看哪個會搞嘛！嘻嘻，老實講我也不見得比別人更貪錢，好象我找錢是找給別人看的！最近的日子我心里很清靜，細細地想了一下這幾年，發(fā)現(xiàn)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拼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