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代管,一個沉甸甸的話題(5)

世紀之痛 作者:阮梅


留守家中的嬌兒就這樣活生生地被人亂刀砍死,早已為之痛斷肝腸的父親母親,在未竟的余生,還能有言及“幸?!眱勺值臅r候嗎?!

在講述這個案件的最后,我還想提及那位在這起慘案中同時失去了母親與女兒的男人。

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案犯家舉著一條長條凳砸向兇手家的桌椅,一張悲憤至極的臉,像是剛用血水抹過,眼里滿是血絲,整個面部被不勻稱的血色漲滿,嘴里發(fā)出的一聲聲吼叫,聽起來,像是一頭獸,一頭失去了理智的獸。那些聲音不像是從一個人的喉嚨里發(fā)出來的,而是從一頭獸的胸腔里轟響出來的。摔打過了,男子將頭撞在墻上咚咚地響。幾個壯年男人趕緊去拉,但任誰都拉不住。誰勸誰遭打。面對一個同時失去了親生母親和女兒的堂堂男子,用什么樣的言語可以說服他節(jié)哀順變?用什么樣的力量可以阻止得住他心中的悲憤不去排山倒海?除了摔打自己,摔打這些不值錢的家具,他能怎么發(fā)泄?

被害人小小的家,離兇手家只有兩百米之遙,當我來到小小的家門前時,屋坪中央,一把磨得泛紫的小木椅,上面擱著一個碰得凹凸不平的雙層鋼碗。門墻邊,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像一座雕塑,眼睛癡癡地望向那只碗和木椅的方向。這是我看過的最令人窒息的畫面,看到的第一眼,一股寒氣就堵在胸口,至今都散不去。女人說:“這是我的小小最喜歡坐的凳,我小小吃飯的一只碗,這個地方就是她坐的。”小小母親抱起這只碗,哭了起來:“我三十一歲才生下她,千難萬難帶到這么大,從來沒有丟過手。去年,我們想出門打幾年工攢錢給她讀大學用,哪曉得出門不到兩年,小小卻被人殺了?!薄吧洗纬鲩T,小小還追著我哭了半里路。我早就放心不下了。10月3號,我還打了電話給她。4號那天睡到七點半,娘家妹妹忽然來叫我的門,過后,妹夫又來叫我的門,要我回來,說是婆婆病了,我說,這么遠,小小她爸爸回去就行了,我不去。妹妹做我的工作,說,媳婦不去別人會說的。我疑心是不是婆婆的病太嚴重,就收了兩件換洗衣服往回趕。剛到縣城,看到伯伯坐了面的車來車站等我們,我還在說笑話,說還包車了來接啊。車不是往醫(yī)院里開,是回家的路,我覺得奇怪,就問,不是在醫(yī)院搶救嗎,怎么回家了?他們說,搶救不過來,已經(jīng)‘放壽’。到了家門口,伯伯才告訴我,是我的小小被人殺死了……

“好乖的一個伢兒??!我的小小。在班里當了組長,還只讀小學三年級。她3號還在外婆家玩,我恨外婆怎么不留她住了這一晚,躲了這場災難?。∥业拿米舆€說假期接她到街上照相的,要早接走也好??!遲回了幾天,就遭人殺了!

“我原來只擔心她玩水,不注意車,哪個曉得……”

留守孩子留守家中托人代管,很多“想不到”的危險,就這樣悄悄臨近了一個個幼小的生命。

而任你痛斷肝腸,遠去的生命也不能回返。

代管,你怎么管

“媽媽——”在幾年前一個寒風呼號的冬夜,在沱江邊居住的農(nóng)民田某剛想拉緊被子入睡,忽然聽到呼嘯的風聲里夾雜著一個女孩凄厲的哭聲。他出門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見。風太大,天太冷,就這樣他又回到床上,疑疑惑惑地睡下了。第二天早晨,住河邊的幾戶人一碰面,不約而同地說起晚上的事,大家開始疑心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便一起來到河邊查看,果然就看到了一具女孩的尸體。女孩看模樣有十四五歲,經(jīng)警方初步認定為自殺身亡。然而尸體撈起在堤壩上擱了三天,還沒有人來認領。民警到附近的學校排查,才搞清楚死者正是學校高二的一名學生。通過學校,警察終于聯(lián)系到了女孩在當?shù)氐奈ㄒ挥H人——姑母,姑母趕到后,對侄女的死十分震驚,認為死得奇特。在女孩姑母的要求下,法醫(yī)進行了尸檢。檢查結(jié)果,女孩已懷有身孕。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老師同學不知道,姑母不知道,接到噩耗后姍姍來遲的父親不知道,一直等到女孩入土也未聯(lián)系上、女孩生前最后深情呼喚的媽媽,更不知道。

死去的女孩叫蓮子。蓮子五歲時,父母出門打工,后因為長期分居,感情出了問題,離異,孩子判給了父親。離異后的父母繼續(xù)外出打工,父親再娶,便把孩子托給老母照顧。而蓮子奶奶年事已高,自己照顧自己都困難,帶了兩年后,便把孩子交給了看起來家境不錯的姑母代養(yǎng)。姑母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開著兩個鋪面,生意并不景氣,兩口子長期吃住在店里累死累活地做生意。偶爾從店里回家,也難得跟孩子們說上幾句話。姑母的兩個孩子是男孩,與蓮子倒還相親相投。平時三個人一起讀書,尚屬相安無事。蓮子成績也一直是班上中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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