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舊軍隊的愚兵政策

西北軍雖然抗戰(zhàn)聞名全國，但是畢竟是舊軍隊，愚兵政策和打罵制度相當嚴重。新兵入伍第一堂課，講的是紀律。連長就這樣講：“軍隊嘛，要絕對服從，比如，我手里拿一個雞蛋，它本來是白色橢圓形的，官長偏說它是黑色方形的，你們也要隨著說它是黑色方形的。這就叫做絕對服從?！碑敃r聽他這樣講，心里很不服氣。但沒人敢爭辯，怕的是得不到實事求是的回答，反而招來皮肉之苦。長官隨便打罵士兵，就連班長也隨便打罵士兵。在新兵訓練時，沒有一個士兵幸免于打罵圈子以外，輕的“照半身相”（跪在地上），重的“吃鍋貼”（用手打脖梗子）和“按兩頭打中間”（四個人按著四肢，用扁擔或竹片打屁股），官兵關(guān)系比較緊張。

1937年6月底，二十九軍為了宣傳抗戰(zhàn)，舉辦大中院校夏令營，高中二年以上的學生參加集訓，由一一○旅長何基灃負責，抽調(diào)一批干部和班長去任教，我被調(diào)去當班長。

西北軍是一支抗日愛國的軍隊，但卻因不屬中央嫡系而得不到蔣介石的支持， 二十九軍的軍餉時常被無端克扣，逼得宋哲元自己印發(fā)鈔票，維持所屬部隊的生存。

你們怎么不提日本鬼子的人頭來見我！

1937年7月7日，日寇向北平西南郊盧溝橋中國駐軍蓄意挑釁，制造事端。當時華北軍民立即奮起抗戰(zhàn)，這就是聞名中外的“盧溝橋事變”。當時，守衛(wèi)盧溝橋的駐軍是我們二十九軍三十七師一一○旅。日軍包圍了宛平城，次日凌晨，何基灃怒不可遏，親臨前線指揮所屬二一九團第三營奮起還擊，英勇殺敵，打響了八年抗戰(zhàn)的第一槍。

事變第二天早上，何基灃旅長派我和手槍連一名班長劉樹森到二一九團三營督戰(zhàn)，偵探日寇的情況。當時我們二人手持德國“自來得”手槍，身著便衣。我們二人原來只使用過中國生產(chǎn)的“漢陽造”大槍，沒有使用過外國生產(chǎn)的手槍，于是，我們悄悄找了一口井，一人照井里開了兩槍。德國槍就是好使！我們兩個人順著高粱地摸索著來到盧溝橋附近，遠遠就聽見有車輛行駛的動靜，“嗚嗚、嗚嗚”響，只見四輛日本軍車開過來。

“咱們在高粱地邊上，等過來，咱打司機?！蔽医ㄗh戰(zhàn)友。

等車到了離自己二三十米的時候，我們兩人鉆出高粱地飛跑到汽車跟前，向最前面開車的鬼子連開兩槍，擊斃了頭車司機，然后轉(zhuǎn)身就跑。日軍遭襲，忙架起機槍瘋狂掃射，子彈打得莊稼地里的莊稼稈子唰唰唰唰地響！可哪里還有我們兩人的蹤影。第一天，跑回去見旅長何基灃匯報，沒有想到旅長何基灃對我們大怒道：“你們兩個開幾槍就跑？你們?yōu)槭裁床唤o我提著日本鬼子的人頭回來？！”

我們寧愿當戰(zhàn)死鬼！我們不當亡國奴

負責盧溝橋防區(qū)的是第二一九團第三營，日本人開始攻打盧溝橋，旅長何基灃又派我們?nèi)ヌ揭暿貥蚯闆r，三營金振中營長當場向我們表態(tài)：“放心，日本人決不能從我這邊過去，我們一步也不能退”。

不一會兒的工夫，日軍開始了第一次沖鋒，敵人的戰(zhàn)車來了，裝甲車后邊跟著步兵，戰(zhàn)士們都紅眼了，著急要開火，金營長說：“不打，聽我命令，不到有效距離不打?！?/p>

我隨戰(zhàn)友們趴在地上，等車開到距離防區(qū)三四十米遠的時候，營長一聲令下“開打”，頓時間，乒乒乓乓的槍聲、戰(zhàn)車聲交織在一起。

金營長還跳出戰(zhàn)壕向戰(zhàn)士們揮臂喊話：“兄弟們！我們寧愿當戰(zhàn)死鬼！我們不當亡國奴！--殺鬼子的時候到啦--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敵立功??！”

我心里很是痛快啊，可是還手了！

“換大刀片，上！”軍令如山倒，戰(zhàn)士們抬手甩掉帽子，揮刀直奔敵人，

當時的日本鬼子最怕大刀片了，他們刺槍過來，只要我們一閃躲過，回手一刀，敵人的手腕就被砍掉了?！睌橙水敃r是死的死傷的傷，只好撤退了。

當時二十九軍還沒有裝備那么多的電話，金營長命令我們二人先撤出戰(zhàn)斗，跑步去見旅長何基灃匯報初期戰(zhàn)況。旅長何基灃聽了高興地用拳直砸桌子：“打得好！你們再去三營，轉(zhuǎn)告我的話，給我多殺鬼子！立功受獎！”

趕到二一九團時，正遇日寇向三營陣地再次沖擊。日軍幾次突擊我軍的陣地，他們把汽車圍上鋼板當“裝甲車”，邊打機槍邊沖鋒，步兵跟在“裝甲車”后一窩蜂似的往上涌。營長金振中立即下令用穿甲彈射擊敵“裝甲車”，一陣陣排槍向敵人“裝甲車”打去，子彈飛離槍口的聲音和命中敵“裝甲車”的聲音幾乎連在一起，乒乒當當?shù)卦谌隣I陣地上響成一片，把敵“裝甲車”穿了許多窟窿，打得敵“裝甲車”掉頭就跑。跟在車后的敵步兵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司號員，吹沖鋒號！” 金營長適時向部隊下達了全線出擊的命令。

一陣沖鋒，又打死打傷敵人好幾十個，并擊斃了日軍指揮官松游少將，日軍連許多尸首都沒顧得上拖走，就灰溜溜地逃竄了。

7月9日，慘敗的日軍又以飛機大炮猛攻宛平城，我二一九團指揮員浴血奮戰(zhàn)，不僅保住了宛平城，而且奪回了已被日軍占去的龍王廟等地。日軍連遭慘敗，嚇得日軍指揮官田代中將在八寶山剖腹自殺。這時，日軍不得不扯起白旗談判，以待援兵。旅長何基灃毅然受命前往與日軍談判。他嚴詞駁斥了日方要求中國軍隊撤出宛平城的蠻橫要求，并憤怒地指出：“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中國的領(lǐng)土一寸也不容外國人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