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隊伍花了五個小時才抵達(dá)德·巴勒的莊園森林。隊伍換上備用馬匹，巴勒讓人準(zhǔn)備了食物，在怪物的圍欄外搭起涼亭。他還提前命令佃農(nóng)白天不用工作，保證沒人會來干擾他欣賞這一驚天動地、變更王權(quán)的大事件。

國王終于從圣本尼迪克特沼澤騎馬走出來，五百名滿心激動希望拜見國王的臣民跪倒歡迎。

“您需要先休息一下嗎，陛下？”德·巴勒邊說邊看了部下一眼。部下輕鞠一躬表示已經(jīng)為國王備好了一切。“還是我們直接去獵殺野豬呢？”

國王目不轉(zhuǎn)睛地向外盯著柳條圍欄，臉色灰白。

他已經(jīng)不知所措了，德·巴勒想。這個可憐的蠢貨想了五個小時，害怕緊張起來了。德·巴勒說：“我愿做您的勇士，代您砍殺這頭野豬?！?/p>

路易抬腿跳下馬背。一個仆人快速跑到馬屁股前，讓國王踩在自己背上下馬，免得弄臟靴子。國王說：“今晨上帝也給你啟示了嗎，阿默里？”

“沒有，陛下。當(dāng)然沒有。上帝只給國王、主教和神圣的羅馬皇帝啟示?！?/p>

國王哼了兩聲，招手喚來侍從武官：“給我拿斧頭。我將獵殺這頭野豬，然后進餐?！?/p>

德·巴勒仰天感謝上帝，幸好國王所有心思縝密的謀士都未隨從參加這次狩獵。他們的命運一直都掌控在皇太后手中，因此也一心巴結(jié)皇太后。現(xiàn)在德·巴勒可以完全控制這片土地了。

他揚了揚長手套，示意手下的獵人準(zhǔn)備安排狩獵。這些獵戶又搖動旗子命令遠(yuǎn)端隱蔽處的仆人開動機關(guān)，打開牢圈。

“野豬隨時都會出現(xiàn)，陛下。請您準(zhǔn)備好?！?/p>

國王走過專門為他從柳條柵欄中開出的間隙。在他前面是很深的一叢杞柳和荊棘。仆人們在樹叢間砍出一條小路，預(yù)備讓野豬從這里出來。

德·巴勒頷首招呼身邊一個隨從，要過一支長矛。他站在國王右邊稍后方：“陛下，您一擊未成時，我才會插手幫忙?！?/p>

“不需你插手，我將一擊殺死這頭野豬。上帝給予我昭示，我將沐浴在他的恩典之下?！?/p>

德·巴勒假裝很不情愿地微微低下頭，表示尊重國王的意愿。國王并未注意他的舉動，但其他人都看到了。“全交由您處置，陛下。” 德·巴勒倚靠著自己的長矛，等待著。

少頃，從山頂傳來一陣喧嘩聲，獵殺開始了。德·巴勒命令手下的獵人行進時，間距不得超過一英尺，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野豬并沒有殺了國王，反倒把自己手下的腸子都給捅了出來。

“陛下，投刺時一定要保持兩腿并攏。”

“你說什么？”

“野豬在攻擊時會從下往上用獠牙拱對手的內(nèi)臟。如果陛下您保持雙腿并攏，您保護的將不僅僅是自己，而且還有法蘭西的未來啊。”

路易大笑。

很好，德·巴勒想，現(xiàn)在周圍的人將更加確信我和國王之間一切正常。而且，如果他雙腿并攏，這個蠢貨一定沒法投射野豬。

樹叢下傳來一陣爆裂聲，人群爆發(fā)出一陣興奮的號叫。一頭野豬從灌木叢間的空道跑出來，直奔國王而去。

“不是這只，陛下?！?/p>

德·巴勒疾跑上前，用長矛刺死野豬。野豬尖叫著翻倒在地，四腿不停地蹬著。德·巴勒招呼那些跑在前面的手下，切開這頭野豬的喉嚨，把它拖走。尸體經(jīng)過的地方彌漫著刺鼻的血腥氣。

“還不到兩百磅，陛下。您要獵殺的野豬有這只的兩倍大?！?/p>

路易的眼睛大張著，驚恐地盯著殺死野豬之后留在地上那一攤熱氣蒸騰的血泊，完全呆住了。

振奮一點兒。德·巴勒悄悄地在國王背后嘀咕著。千萬不要驚慌失措，人們將永世銘記你，人們將唱贊歌頌揚你的偉績。不要讓歷史記錄你的懦弱，命運將引你長命百歲。

忽然大家一陣驚呼，一只白鹿在林間出現(xiàn)。這只白鹿稍退后了幾步，然后跳過狩獵隊伍，一躍跳過柳條柵欄，飛奔消失在周遭的小樹叢間。

德·巴勒喘著氣暗自低聲咒罵。“陛下，是一只白鹿。它的出現(xiàn)預(yù)示著今天您的目標(biāo)將無法達(dá)成，我們該打道回城了?！闭f出這些話令德·巴勒感覺胃部不舒服，但是白鹿的象征意義太過明顯了，所有人都知道白鹿的含義。作為招待國王的賓主，如果不注意這一點，那德·巴勒可真是犯了傻。

“神啊，我的心欽慕你，如鹿欽慕溪水?！甭芬走厹?zhǔn)備好斧頭邊禱告。很顯然他想證明德·巴勒和白鹿都錯了。

前面開路的狩獵隊伍中爆出一聲慘叫，接著傳來一陣喧嘩聲。很顯然是有人受傷了。

國王立刻四處張望，他的面龐在陽光的照耀下忽然變得鉛色凝重。

野豬在離灌木叢很遠(yuǎn)的地方出現(xiàn)了，獠牙上掛著紅色的血跡。

最初國王并沒有發(fā)現(xiàn)野豬，但這頭憤怒的野豬，這頭嘗到血腥味的野豬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國王。它注視著狩獵隊伍，沒有空隙可逃；然后轉(zhuǎn)身正對著國王，國王周圍空空蕩蕩，完全沒有遮攔。

這頭野豬憤怒至極，身體因激動而顫抖，它甩了甩長嘴，想從內(nèi)心的混亂中鎮(zhèn)定下來，來看清周圍的形勢。

國王看到野豬，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好準(zhǔn)備。他把斧頭揚到身后，等著野豬沖過來。

“沖向他，陛下！你得沖向他！”德·巴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會試圖幫助國王。他想國王死的，天啊，而不是助他成為傳奇英雄。

國王笨拙地向野豬小跑過去，揚起斧頭要去砍殺野豬。

野豬急轉(zhuǎn)身，獠牙從側(cè)面向國王掃去。

國王尖叫著倒下。

野豬扭身，開始了第二次進攻。

德·巴勒連想都沒想就沖向國王，拿起長矛刺向野豬。他的長矛刺穿野豬的肩膀。野豬的動脈血如深紅色的噴泉噴涌，灑滿了國王斜躺的身體。

這一擊折斷了長矛的柄，德·巴勒手中只剩下一條斷木棍。

這頭巨大的野豬爬向國王，想要完成已經(jīng)開始的攻擊，結(jié)束國王的性命。

狩獵隊伍都沖了過來，抽出匕首，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切在德·巴勒眼里都像是慢動作。很顯然他只剩下一條道路可以選擇。

他赤手壓向那頭野豬，抓住它鋒利的獠牙。他失去意識前所能記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手下們的刀子如雨點般落在他頭邊，刺到野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