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勺極愛說分手。
用木小桶的話說就是芍得很(注:芍是湖北話,意為傻)。男人最禁不起女人鬧,禁不起折騰,一來二去的,不僅會嫌惡你,最后還會避之唯恐不及,男人是怕麻煩的動物,所以不要制造麻煩來給自己當(dāng)做圈套,小014心掉進去之后萬劫不復(fù)。
邵小勺是長情的。她希望自己的男人被自己圈養(yǎng),隨傳隨到,絕對忠誠,自己永葆安全感。如同一只乖乖的麋鹿。雖然人很少養(yǎng)麋鹿。
邵小勺是傳統(tǒng)并且專一的,她的愛深沉如靜流,一旦爆發(fā)海嘯,也相當(dāng)可觀。
木小桶尚算是一個良善的男人,足夠誠實,他把一套一套的道理講給邵小勺聽,目的是為自己爭取合理的自由。他不希望大家出現(xiàn)審美疲勞,愛得太累。
愛太蒼白,人心太瘦,愛無可愛,多么悲哀。
可是邵小勺是個太過執(zhí)著的軸人。
于是她策劃并展開了一場曠世追擊,無敵跟蹤。
連木小桶在公司廁所里用哪只手拉開褲鏈她都知曉。所以,木小桶在廁所門口逮到邵小勺的時候臉比馬長。這次輪到木小桶說分手了。
男人不比女人。女人的一萬次分手里只有一次是真的。男人的一萬次分手全是真的。
邵小勺知道自己要失去木小桶了。她這只勺子再沒有桶里的飯可以盛。
填不滿的愛,堆積不出的愛。所有的所有都在流逝。
她哭,沒日沒夜地淌眼淚,如果沒有桶里的飯,起碼自己這只勺子還可以去舀淚水,來喂飽自己的傷心,傷心需要盡情。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一天,他走在路上被車撞了,剛好和他一起在菜場買菜的母親做了替死鬼。這是命,媽媽把命給我們,還得把命幫我們撈回來。總有人付出代價。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二天,他和妹妹去警察局的殮房瞻仰母親的儀容,出來的時候頭頂突然飛下來一塊巨大的玻璃,妹妹當(dāng)場被割斷喉管,血突突地冒著,死亡僅一步之遙,如果她沒跨出那致命的一步,沒有那么多如果。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三天,他坐在殮房里對著母親和妹妹的尸體哭泣,撲面而來的寒氣冷冽,連淚都要結(jié)霜。他的父親受到太大的打擊一015直在醫(yī)院里插氧氣管,護士來檢查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氧氣罩不翼而飛。老人家就此一命嗚呼。
木小桶和邵小勺分手的第四天,木小桶已然失去所有的親人,他怕連自己都要失去。只好躲在家中郁郁寡歡。不肯出門。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去找那個倒霉女人。邵小勺是笑著來開門的,她哭得紅腫的桃花眼里閃過驚喜,繼而落寞。她以為他來復(fù)合。直到他架起那把刀子在她的脖子上。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拜托換個新鮮點的說辭。”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你煩不煩。”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我操,真他媽煩?!?/p>
邵小勺:“你愛過我嗎?”
木小桶:“那你來教我什么才是愛吧?!?/p>
手起刀落。血液飛濺的時候木小桶弄濕了臉。他終于知道了什么是愛。
邵小勺的背后有一疊醫(yī)院病例。原來,木小桶接受某某某精神病治療已久。他患的是先天愛缺失和先天欲求不滿癥。自以為有很大一筆又一筆保險金等著自己。除掉一個又一個身邊的人就可以萬金附體。
木小桶清醒了。他在絕對封閉的特殊監(jiān)獄里為邵小勺寫了一篇悼詞。
他把它念給每一個從他窗口走過的新病人。真正的失去才是分手,那是一首深情的悼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