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窯的洞口伸出一只手，石多哥抓住石老蔫往外拽。石老蔫從地道鉆出來，一臉土灰，張著大嘴倒著氣。

石多哥喚著他：“爹！爹？”

石老蔫恢復了神智，驚慌地環(huán)顧四周。

“沒別人。您爬到頭了？”

石老蔫吐了一口泥痰，抹了一把臉上的土，驚詫不已地點點頭。

“我沒胡說吧？費大腳和老魚當時差這么一點就挖通了。”

“老魚？老魚是郎中，他能干這事？不會！”

“他已經跑了，他知道我認出他來了，怕我告訴兵部逮他。費大腳是個笨蛋，他一定是靠老魚才知道地道怎么挖?！?/p>

“老魚怎么會知道雜樹林下的寶藏？”

“他沒準早就是一老賊?！?/p>

石老蔫恍然：“我的天，那天晚上去我屋的那個火槍賊不會就是他吧？”

石多哥把洞口用磚封上，石老蔫也隨著他抱柴草偽裝洞口?！岸喔?，這件事你得把嘴封嚴實了，算是為爹保密，不然，叫官兵知道了，咱家定遭殃！”見石多哥直直地盯著自己，“你……聽見沒有？”

“爹……您是怎么發(fā)現(xiàn)那個藏寶洞的？”石多哥問。

石老蔫用褂子擦著臉：“有一回我在林子里撒尿，那尿呢，一直朝一個小洞里流，堵也堵不住。我還以為是老鼠洞，用鏟子一挖，好家伙，一個大洞！里面的東西……你也看見了?！?/p>

“咋會那么巧？”石多哥將信將疑。

“祖上積了八輩子德，叫我抄上了唄！寶藏在咱家的雜樹林地下，那就歸咱家?！笔夏杩粗鴤窝b好的洞口答。

“您知道那塊地有寶物，所以和戴老肥打牌九，贏了他，對不對？”

石老蔫一驚：“不對！”

“打麻將那晚，我在一邊看得真真的?！笔喔绾鲩W著眸子說。

“那又怎樣？”石老蔫不屑道。

“這是……盜墓?！?/p>

“那根本就不是墓！”石老蔫辯解。

“可地下的東西不是咱家的，興許……是云妹兒家的?！?/p>

石老蔫火了，跳起來指著他：“放屁！你個兔崽子！那都是古人藏下的。哪件古董上面寫著戴家呢？再說，我最先把帶字的匕首圖樣給戴老肥看，就是要看看他認識不，他看了，不認識，也就是說那地下的寶和他家不搭界！”

“那您為啥不全拿出來？”

“我哪敢全拿出來？藏哪?。课铱茨秦笆缀枚硕说?，上面還有字，一定很值錢。本想賣給戴老肥，哪知那個笨蛋不識貨，偷偷告訴了弘先生。弘先生纏著我要東西，答應出高價，我也同意了，怎知叫你小子偷了去！你說，你偷它干啥用？”石老蔫跺腳說。

石多哥不吭氣。

石老蔫氣得轉了三圈，用手指戳著石多哥的腦袋：“媽的，真夠氣派的，拿古董去打架？敗家子！打架為啥不拿咱家的破菜刀？”

石多哥抬頭說：“我就是拿咱家菜刀來這找費大腳的，后來回家路上把菜刀丟了，第二天，神了，爹您猜咋回事？菜刀還在十四姑手上！”

“屁！那菜刀是我回家時撿到的，我放在咱家廚房的！”

“?。繛樯恫徽f一聲？”

石老蔫拍著手里的土：“我咋說？我說我三更半夜去哪了？當時是瞞著你們，沒料到你小子這么賊，啥都看見了！你說，要是那匕首還在，我能賣出多少錢？那錢是路上的盤纏，咱家不用腿走，套上一輛騾子車，又快又舒坦，遠的不說，現(xiàn)在最近也到西安府了！”

“然后呢？”石多哥問。

“然后？將那幾件寶器賣了，買地、蓋房子、給你娶媳婦兒，唉，老三看不上十四姑，那就給你倆都娶新媳婦兒！我呢，開一爿店，做個小買賣，備不準也續(xù)上一房，那日子……”他臉一沉，瞟了兒子一眼，“現(xiàn)在咋辦？狗日的，出城也難了……唉？”他一拍腦門，望著偽裝好的洞口，“咱們從這鉆出去不都結了？”

“鉆出去？雜樹林里有官兵，不是正好被擒嗎？”石多哥說。

石老蔫細想想，覺得兒子說得對，“那就等等看，兵一撤，咱就逃！”他下意識摸摸腦門上的包，“夜長夢多哩！他娘的，看大戲那晚我去雜樹林，本是想取了寶器，趁大戲的當子咱家好一起跑，哪知道有個賊在林子里瞎搗鼓，好在寶器都在，不然……”

“啊？朝我扔土塊的是您！”石多哥睜大眼睛。

“咋？”石老蔫見石多哥往后退著，猛然醒悟，“兔崽子！是你？老子這包是你用彈弓子打得對不？！”

石多哥撒腿就跑。

石老蔫彎腰抓起半截子磚，掂了掂扔下，換成小碎塊砸過去，跺腳罵道：“兔崽子，王八蛋！你說，你那晚干啥去了？要不是你小子搗亂，老子那晚就成了。我的娘唉，你個敗家的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