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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闊地上,馮營長正在指揮新兵實(shí)彈演習(xí)。一排士兵放完槍,另一排士兵接著放,跑動中掀起陣陣煙塵。突然轟隆一聲,一塊土層塌陷,兩個士兵掉下去。眾人作鳥獸散。
馮營長愕然,沖士兵喊:“都他娘的傻了?快挖土,救人!”
士兵們一擁而上拼命挖土。
兩個被埋的士兵被拉上來,連悶帶嚇,幾乎昏迷。馮營長小心地湊近洞口,俯視下面:“拿繩子來!備火把!”幾個士兵將繩子的一端捆在馮營長的腰間,把他朝洞里慢慢放下去。
馮營長舉著火把墜到洞底,借著火光四下查看,打了一個寒戰(zhàn)。陰暗的空間里,蜷縮著一具尸體,肚子有一塊傷口。洞的四周,若干白骨與棺槨殘片隱約可見。他順手將一個土瓷碟子撿起來,沖洞口喊:“去,把司令叫來!”
石多哥趴在垣上,一手握彈弓,一手拎野雞,張望著下面的動靜。
兵部廳堂里擺著一桌酒席,屋里異常安靜。游克文坐在主位掃視來賓,揣摩著每個人的來頭。林工才手里拿著小爛本,緊張得一塌糊涂。戴老肥一身綾羅長衫,擺出鄉(xiāng)紳的派頭。老機(jī)的小眼睛在眾人臉上瞄來瞄去。弘應(yīng)天不吭不哈,小口飲茶。萬福垂著眼,輕搖折扇。倒是長老顯得不卑不亢,一副坦然。趙二毛子圍著桌子斟完酒,退到一邊。
游克文端起酒杯,輕咳一聲,算是宣布開始:“今天我請諸位來,沒多大事,只為見識一下,交個朋友。我不懂靖鎮(zhèn)規(guī)矩,只好按本部的習(xí)慣先敬一圈。長老,這頭一杯先敬您?!彼涯忠У谜媲?。
長老端起杯,顯得從容不迫,一飲而盡。趙二毛子立即斟上。
游克文舉起第二杯:“弘先生。”
弘應(yīng)天畢恭畢敬,抿了一小口:“鄙人不勝酒力,司令海涵?!?/p>
游克文瞟了弘應(yīng)天一眼,哦了一聲,轉(zhuǎn)向林工才:“林警察,辛苦了?!?/p>
林工才很緊張,沒敢動酒杯。
游克文啪地放下酒杯,嚇得來賓直哆嗦。
“怎么,我不配敬你,西安軍來了你才喝?”
林工才哆嗦地端著酒杯喝下去,臉被辣得變了形。
游克文再端酒杯:“戴老肥?”
“謝司令!”戴老肥來了勁,站起來,一連喝下兩杯,杯杯見底。
游克文對他露出笑容:“好樣的!部隊(duì)來了,為的就是保護(hù)靖鎮(zhèn),這軍餉嘛,你家攤上一半?!?/p>
戴老肥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大嘴一張:“啊?!”
游克文文雅地笑道:“我準(zhǔn)備抽個空,去貴府看看,如何?”
“呀,那那那……”戴老肥只恨自己剛才犯賤,真想扇自己十個大嘴巴。
游克文不再理睬他,又端起杯子,掃了老機(jī)一眼。
老機(jī)手快,舉杯一抖,將一盅酒橫著倒進(jìn)嘴里。
游克文滿意地點(diǎn)下頭,朝萬??慈?。
萬福露出驚恐的神情。
游克文說:“萬兄,聽說靖鎮(zhèn)藏龍臥虎,你收藏了不少古董吧?什么時(shí)候能讓我開開眼呢?”
萬福恐慌地答:“哪里哪里,誰說的?我平常無非喜歡弄點(diǎn)舊物,收了幾樣乾隆間的破玩意兒,瞎鬧著玩兒的,萬不敢說收藏?!?/p>
“慌什么?一切收藏大家都是從喜歡開始的,你說你喜歡,就是說你懂行嘍?”游克文問。
“鄙人才疏學(xué)淺,要說懂,靖鎮(zhèn)有得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高人,輪不到我呢?!比f福謙卑地說。
游克文問:“哦,誰是高人?”
萬福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老機(jī),老機(jī)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萬福又轉(zhuǎn)向弘應(yīng)天,弘應(yīng)天把臉扭向一邊。
游克文注意到了萬福的眼神,淡淡一笑:“回到軍餉的話口,剛才戴老肥主動承擔(dān)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諸位表個態(tài)度?!?/p>
屋里一片寂靜。一個連長跑到門口,見里面像在開會,便縮回去,不敢吱聲。
“有事嗎?”游克文問。
“馮營長請您去一趟……”連長道。
游克文要發(fā)火,忍住了,對眾人道:“抱歉,我有點(diǎn)軍務(wù),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各位慢用?!?/p>
游克文帶著衛(wèi)兵騎馬沖到垣上,馮營長爬出地洞,來不及拍打身上的土,忙向他敬禮。游克文勒住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兩個士兵,又瞧瞧黑漆漆的地洞,陰沉著臉問:“怎么回事?”
“演習(xí)的時(shí)候突然塌了,兩個人掉下去,差點(diǎn)被悶死。下面是一個墓,有死人……”馮營長說著,遞上土瓷碟子,“還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