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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蔫正蹲在院里鑿石碑,見弘應天進來,忙停下活計:“哎呀,弘先生?”
“石老蔫?”弘應天笑容可掬。
石老蔫扔下工具,四下找凳子,沖廚房喊:“十四姑,弘先生來咱家了!弘先生,您是來……”
弘應天拱手道:“久仰貴名,一直沒來拜訪過。早就聽人說,您的石刻手藝是一絕,只是沒親眼見識過。”
石老蔫搓著手:“哎呀,可不敢這么說,能人多著哩……”
十四姑遞來一碗水:“弘先生,我常見您在老廟燒香呢?!?/p>
弘應天接過碗:“那是,寺廟我自然常去?!?/p>
“老和尚說,您拜佛的樣子才對著哩。”
“佛門之地,一招一式,全出于誠心,不敢馬虎?!焙霊焖刮牡卣f。
“是……是哩,您坐,我去做飯?!笔墓没貜N房忙去了。
“哦,我可不是來吃飯的??!”弘應天坐下,左右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
石老蔫跟著坐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憨憨地笑著。
弘應天一邊張望一邊問:“老蔫不是本地人吧?”
“對,是從西安遷來的。”
“西安幾代?”
“許多代、許多代呢。”
弘應天掐了掐指頭:“我就說嘛,石姓,那是西邊來的粟特人,雜胡!九姓雜胡中的大家族嘛你家是?!?/p>
石老蔫沒聽明白:“嘿嘿……雜……雜?!?/p>
弘應天繼續(xù)道:“大唐那會兒,石家做官的做官,掙錢的掙錢,出了不少達官顯貴,了不起呀!不過后來不行了,安史之亂,胡折騰了一陣子,以后就破敗了,對不對?我沒胡說吧?你身上估計還有二兩胡血,是不是?”
“???”石老蔫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精瘦的臂膀,迷惑不解,“我這里頭……”
弘應天笑道:“當然了,現(xiàn)在和漢人沒啥兩樣了,對不對?”
石老蔫聽得有些傻:“弘先生有事?”
“沒啥大事,兒子呢?”
“老三去穆先生那兒了,老四在戴老肥家干點活?!?/p>
弘應天眨眨眼:“哦……說起多哥念書的事,我贊成。要讀書!這個歲數(shù)已經(jīng)晚了,不用功以后再學就困難了。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嘛?!?/p>
“還請您跟穆先生美言了,多哥這家伙腦瓜好使,得用在正地方?!?/p>
弘應天寒暄半天終于繃不住了:“老蔫,我來呢,是有個小事……”
林工才慌慌張張走進來:“弘先生!讓我好找呀!”
石老蔫見到林工才有些慌神:“呀,所長啊,您這是?”
林工才道:“司令請客,叫您去。”
“???”石老蔫受寵若驚。
“沒你啥事啊,是請弘先生?!绷止げ耪f。
弘應天眼睛一亮:“請我?”
“戴老肥、萬福、長老、老機,都是大戶,哪能少了您?”
“呀?這里面不會……有什么別的文章吧?”弘應天琢磨起來。
“我可猜不出來,明天中午,兵部,不去不行,您掂量著看吧。老蔫,忙吧,我走了?!绷止げ疟持蛛x開。
十四姑端著兩碗面從廚房走過來:“弘先生,在這吃吧?”
弘應天對石老蔫說:“哦,到飯點了,要不,咱倆換個地方?”
“啊,換地方?”石老蔫不解。
“早聽說你好喝酒,咱們敘敘,不得去酒館?”
石老蔫雙手緊張地往褲子上抹著:“去酒館……”
“我請您?!焙霊煨Φ?。
“青銅的?”弘應天在酒館點了一桌菜,不住地給石老蔫斟酒。
“青銅?!笔夏韬认聨字押镁?,經(jīng)不住弘應天的暗示啟發(fā),于是把自己有青銅匕首的事說出來。
“完整?”
“完整?!?/p>
弘應天探過身子低聲道:“老蔫,君子協(xié)定,咱們可說好了?那支匕首我先看。”
“可戴老肥那……”石老蔫面帶難色。
“他嘛,一來,不識貨,二來,那個摳門勁,你不是不知道吧?”弘應天接著倒酒。
石老蔫咂摸了一口酒:“總要跟人家說一聲吧。這樣,明天,明天我家見?!?/p>
“好,一言為定。”弘應天心中竊喜。
老魚在柜臺打酒,豎起耳朵,靜聽背后兩人的議論。
夜晚,石老蔫被屋里的聲音弄醒,欠起身四下打量,被蒙面人的一支火槍頂在被窩里。
一陣細碎的聲音后,屋里寂靜下來,石老蔫慢慢掀開被子,見屋門半開,木柜的蓋子敞著,被撬開的鎖扔在一邊。
“賊!”石老蔫驚叫一聲,跳下床,抄起門邊的鐵鉗追出去。
“爹?出了什么事?”石多哥和石有書披衣跑出屋。
十四姑從另一間屋探出身:“多哥,爹咋了?”
石老蔫拎著鐵鉗返回,跑進自己屋,又跑出來,忽然蹲在地上:“完了,完了。”
石有書和石多哥朝父親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