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從不同的角度看待蒙大拿的生活。我開始考慮全盤否定所有這些東西。我們辛辛苦苦創(chuàng)造的美景勝境。我們呆了15年的這幢農(nóng)舍,它見證了15次的感恩節(jié)火雞、15次的圣誕節(jié)烤鵝、15次的新年夜肋排和15次的復(fù)活節(jié)羔羊。我們冥冥中的祖先,大概會從裝著那些大餐的盤碟中走出來,他們難道不鼓勵我們留下來?不鼓勵我們反抗命運?不鼓勵我們堅守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房子?他們知道,離開所熟知的東西意味著什么。應(yīng)該去追尋夢想。即使在備受挫折的時候,也應(yīng)該保有夢想。他們難道沒有讓我們?nèi)シ磽??去保護家園?尤其是“家”這樣一個意蘊深長的符號?
回環(huán)婉轉(zhuǎn)的門廊是我們的憩坐之處,我們曾經(jīng)在這里驚愕地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電閃雷鳴的風(fēng)暴,企盼著能躲過又一個惡劣的防火季。房子正對面的簡陋花園里滿是翠雀花、薔薇花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香草。20英畝繁茂的樹林加上草地,這是我信馬由韁的地方,我們一家子也曾經(jīng)在這里玩過越野式滑雪、坐雪橇、溜冰。土地就像我們摯愛的骨肉至親。土地就是我們的老師,就像那些睿智的印第安酋長們的靈魂仍然漫步在那片樹林中。
還有我自詡為私人所有的工作室。漆刷成咖啡棕色的書房里擺著一張寫字臺,上面堆滿了我們在蒙大拿州內(nèi)州外旅游而收獲的幸運符、明信片。我夢想中的廚房有著大理石的臺面,但自制檸檬水時的檸檬汁在經(jīng)年累月地磨蝕、玷污著臺面。不銹鋼的餐具從來算不上光潔可鑒,因為有那么多急不可耐的手指磨蹭著餐具表面,按照孩子們喜歡的說法,這些餐具在等待著“用愛制成的食物”。還有我最親愛的老朋友,意大利式的壁爐,里面烤過數(shù)不勝數(shù)的肉食,烤肉時總會伴隨我最愛聽的一句話:“媽媽……那個味道聞起來真是太神奇啦!”預(yù)制板材的天花板和墻板,還有滿是暗斑的松杉木地板,都有狗爪子撓過的印痕。那幾年我一共養(yǎng)過6條狗,都是好狗。
還有掛著簾子的門廊,這個門廊就相當于我們家的小禮拜堂。在炎熱的夏夜,擺上一張床,我們?nèi)继稍谏厦妫犞訚傻乩锏倪筮笸苈?,在燭光下玩牌。
所有的馬鈴薯都是我們一點點從園子里挖出來的,過了一冬之后的胡蘿卜,還有樹林里的集貿(mào)市場--所有街坊四鄰的聚集地,所有這些都變成了……可笑的蠢事?
不。我們不想這樣。
15年了。
于是,凌晨2點了,我還坐在這里。別浪費時間回顧我們倆在一起時的精神交流了,也不用那么清楚地回憶我們“黃金”年代的起起落落了--我現(xiàn)在仍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jīng)想通了。而且,不論他在哪里,我們是否都會和他在一起?
現(xiàn)在,看見了么?我不能想象生活中居然沒有后院里的那些大自然的恩賜。難道你還沒看出來?那是真正的大自然,富饒肥沃,動蕩而又平靜,所有這些不過是在早晨的一呼一吸之間。每天開始收拾打掃之前,我都會推開前門,與大自然互致問候,不論是嚴寒、霧霾或陰濁。
我無法想象,孩子們不會讓雙手沾滿草莓汁,不會光著腳丫在草地上瘋跑,不會圍著火盆烤草芙蓉,不會拉著鄰居的孩子們在樹林里玩耍。
即使我們現(xiàn)在不再感覺像以前那樣好,但我知道孩子們感覺很好。他們知道,蒙大拿讓他們與眾不同,而且是那種“很好的”與眾不同。孩子們可以折返于兩個世界,一個是他們父母放棄的那個世界,另一個是稱之為“家”的地方。孩子們能感受到自由,一種無需受到任何界定或約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