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識苗苗

唉,我的滄桑50年(1959至今) 作者:八爪夜叉


那天我去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過了熱映期,電影院里沒那么多人了。我挑了個靠邊的座位坐下來看,看了沒五分鐘就聽見后面有吱吱的聲音,回頭一看,后面有一對兒已經(jīng)先于張瑜和郭凱敏親上了,不但親上了,還忙活了點別的。這動靜弄得我根本無法集中精力看電影,你說我到底是看張瑜親還是看他們親?看倆人的意思不忙活到那個階段不算完,我只好換個地方。

我走到后排靠邊的地方坐下來接著看,之所以在靠邊的地方,是因為那時候電影院時不時有人晃著手電筒查票,我在邊上能看清楚門口有沒有人進來,要是有查票的,我跳起來從邊門跑出去很方便。我坐下沒多久有人進來坐在我旁邊,中間隔著兩個座,電影院里挺黑,依稀看見是個女孩,頭發(fā)老長,走路沒聲音,跟鬼一樣。

老實說電影不錯,但是離我的生活太遠,所以看完郭凱敏親張瑜我就睡著了。迷迷糊糊就聽見旁邊有人哭,睜開眼睛一看,是我旁邊那個姑娘,大概看到什么感人情節(jié),哭得梨花帶雨的。我看她哭得可憐,想起我口袋里有一條毛巾,是我竊完東西擦汗的,我悄悄挪過去,和她并排坐,拿出毛巾問:“姑娘,要毛巾嗎?”問完我就后悔了,他媽的又不是在澡堂子,問人家要不要毛巾?我這不是抽風嗎?

小姑娘哭得正投入,冷不丁旁邊有人問她要不要毛巾,嚇得“哇”的一聲大叫。這一叫不要緊,立即有好多人回頭看我們,我當即慌了手腳,差點出溜到座位底下去。就我這模樣,不耍流氓人家都以為我是流氓,何況在這黑咕隆咚的地方,旁邊還有個姑娘叫喚,這不明擺著要我小命嘛。我跳起來就想跑,突然手被人抓住,轉(zhuǎn)頭一看正是那個姑娘,我心想完了,耍流氓被受害人當場抓住,我這可上哪說理去?哪知道小姑娘低聲說:“坐下!”我乖乖坐下,小姑娘又說:“毛巾拿來?!蔽亿s緊拿出毛巾遞給她,順便偷看了一眼,雖然光線很暗看不清楚,但是依稀看見此姑娘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還真是個小美人。小姑娘拿著我的毛巾準備擦眼淚,送到臉邊,皺了皺眉又放下了。我在黑暗里老臉通紅,羞愧難當。這條毛巾從去云南插隊起就跟著我,我洗臉洗澡洗腳都用它,那味道復雜得一塌糊涂,你要是找個警犬來嗅一嗅,它能一路追蹤到屠宰場去。

我把腦袋夾在褲襠里直到電影結(jié)束也沒好意思再抬起來,散場的時候燈亮了,那姑娘拍了拍我肩膀說:“走吧。”我抬起頭看了看她,果然是美人,長得白白凈凈,眼睛很好看,深得像湖水,有一絲笑意透出來,把我都看傻了。

姑娘轉(zhuǎn)身往外走,我低著頭在后面跟著,心里還為毛巾的事后悔,第一次主動跟個小妹妹搭茬,就整出這么大的糗來,死的心都有了。更讓我無地自容的是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媽媽指著我對她孩子說:“看,又抓住一個小偷?!蹦莻€姑娘就回頭沖我笑,我兩腿一軟差點趴地上,心說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了,老天爺還沒收拾夠,這輩子讓我接著丟人現(xiàn)眼。

出了電影院我一路走一路琢磨,想怎么找個辦法補救一下自己的形象,走了一會兒姑娘猛然回頭,瞪著眼問我:“你跟著我干嗎?”我腦袋再次短路,咧著嘴跟姑娘說:“那……那什么,毛巾還我唄?!?/p>

那天我一直把姑娘送回家,一路上我們聊了好多,她告訴我她叫苗可欣,十八歲,在紡織廠工作。我問她你認識趙成國嗎?她說知道,鍋爐房那個老娘娘腔,搞過破鞋那個,廠里人都知道。此言一出我又羞又驚,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有人記得這事,莫非已經(jīng)載入廠志?她問我你怎么知道趙成國的?難道他在你們那兒也搞過破鞋?我說不是的,那是我爹,苗可欣“啊”的叫了一聲,說那你不是你爸搞破鞋生出來的吧?毫不夸張地說,當時我聽到此問,直接摔了個馬趴。

這就是苗苗(昵稱,該人對我的昵稱是鏟子),我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此人的言談舉止和她的相貌嚴重不符,看模樣長得像個大家閨秀,其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大概是電影看得太多,滿腦袋革命的浪漫主義情懷,經(jīng)常把自己想象成《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靜,投身抗日救亡的洪流當中,或者當自己是《在烈火中永生》里的江姐,面對敵人的嚴刑拷打面不改色,總之就是個典型的幻想狂。后來我們熟了之后,此人經(jīng)常讓我扮演壞蛋,要我假裝對她嚴刑拷打或者威逼利誘,然后她大義凜然呵斥我一頓,再高喊革命口號英勇就義。我從小過家家就沒演過正面角色,心里非常想演一回,就向她提出建議說我可以扮演你的戰(zhàn)友,跟你一起面對敵人的酷刑,結(jié)果該人堅決不同意,說我賊眉鼠眼鏟子臉,好人怎么可能長成這樣?氣得我要發(fā)瘋。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