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充和在信中只說,那詩是“有人”在1968年的哈佛曲會中所寫的,所以允和完全不知那詩的真正作者是誰。
收到那詩后,允和十分激動。同時因為她剛從南京看昆曲回來不久,還處于十分興奮的心境中,故立刻寫了兩首和詩,快寄給四妹充和:
一
十載連天霜雪侵,
回春簫鼓起消沉。
不須更寫愁腸句,
故國如今有此音。
二
卅載相思入夢侵,
金陵盛會正酣沉。
不須怕奏陽關曲,
按拍歸來聽舊音。
允和以上兩首詩等于是對“有人”詩中所謂“故國如今無此音”之直接答復。據(jù)允和說,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不同了,“故國如今有此音”。收信后,充和也十分感動,立刻寫了兩首和詩給二姐,題為《答允和二姐觀昆曲詩,遂名為“不須”》:
一
委屈求全心所依,
勞生上下場全非。
不須百戰(zhàn)懸沙磧,
自有笙歌扶夢歸。
二
收盡吳歌與楚謳,
百年勝況更從頭。
不須自凍陽春雪,
拆得堤防納眾流。
有趣的是,不久允和的許多曲友們--包括北京昆曲研習社的諸位同仁--都開始流行“和”余英時先生那首“故國如今無此音”的詩。最后他們將所有和詩集成一起(充和將之戲稱為《不須曲》),由戲劇名家許姬傳先生用毛筆抄錄下來,寄到美國給充和。后來余先生有機會“展卷誦讀”這些和詩,自然感到“受寵若驚”。
其實余英時先生并非“曲人”。以一個“非曲人”的詩作居然能引起如此眾多曲人的“讀者反應”--而且該讀者反應還持續(xù)地貫穿在中美的文化社群中--由此可見舊體詩詞“興觀群怨”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