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杜岑(2)

曲人鴻爪:張充和珍藏的文化曲人的筆墨留念 作者:張充和


有一天在辦公室里,他心血來潮,就拿出一張紙,壓在公文上頭,順手抄寫起曲文來,嘴里還哼著曲。但沒想到,他匆忙間,居然把《長生殿》里唐明皇給楊貴妃的兩句曲文不小心給抄到公文上了!(那兩句曲文為:“只悔倉皇負(fù)了卿,負(fù)了卿,我獨(dú)在人間,委實(shí)的不愿生。”見《長生殿?聞鈴》“武陵花”前腔)幸虧那是一個(gè)“下行”的公文,不是“上行”的公文,否則后果真不堪設(shè)想。充和經(jīng)常想起這段難忘的往事,因?yàn)樗肋h(yuǎn)記得杜先生那天一進(jìn)家門時(shí),直喊“惶恐!惶恐”的神態(tài)。充和對(duì)《長生殿?聞鈴》一出的“武陵花”顯然也特別鐘愛。次年(1939)6月她到云南的云龍庵時(shí),曾用她那拿手的工楷小字給好友靳以寫出了整套的《聞鈴》“武陵花”曲子。該書法全長一米三,十分寶貴。書法今存靳以先生的女兒章小東女士家(在美國賓州),此為后話。

可惜從1938年底,充和離開成都之后,就再也沒見過杜岑先生夫婦了。但充和與他們一家人(包括目前住在加拿大的“小蘋果”)一直保持書信的聯(lián)絡(luò)。1945年,杜岑先生還贈(zèng)給充和一張穎拓(杜先生是制作穎拓的高手),尤其值得紀(jì)念。在那張穎拓的末尾,杜岑寫道:“充和四妹為予題尋夢(mèng)長卷,慚無為謝,拓此奉貽,略志鴻雪,不足為瓊瑤之報(bào),幸哂存之,乙酉花朝,杜岑穎撫?!逼渲兴f“略志鴻雪”四字顯然有呼應(yīng)“曲人鴻爪”的意味。

后來聽說在“文革”期間,杜岑先生所有的昆曲譜都被紅衛(wèi)兵抄走,他本人也被整死。但在充和的心中,她與杜岑夫婦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誼卻永遠(yuǎn)存在。直到如今(歷近七十年之后),杜岑先生的那張穎拓仍掛在充和家中的廚房墻上,足見充和的用心,以及對(duì)舊友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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