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這個位于長江之濱、歷稱六朝古都的城市是控扼長江下游咽喉,輻射力在當時可以說是震懾東南的最要緊的南方城市。在南京城的西面,浩浩長江自此奔流而過。在北面和東面,鐘山將南京城半圓形地包裹在里面。在西面,是秦淮河流域的低洼沼澤地帶。除了這些天然的屏障,城東還有玄武湖這片水障,南京的城墻,也是除了北京之外,最完整最堅固的城墻防御體系。此時在南京城內,還有著張勛的四十營江防軍和兩路巡防隊,加上督署衛(wèi)隊和滿城的旗兵,整個南京城無疑有三萬守軍。要論起實力來,的確是清朝在江南的最大的城市要塞。而雨辰他們要攻打的,正是這么一座城市。
在南京城北六十里外的秣陵關,江防軍宏字營的一個步隊營在這里駐守(江防軍的營為巡防隊的營編制,分為大營小營,大營400~500人,每營五哨,每哨十棚,小營300人,分三個哨),起著為雨花臺、紫金山半要塞陣地前哨和屏障的作用。自從這四百來人在這里扎下卡子,周圍百姓可就倒了大霉了。除了正常的需索供給,抓差拉夫外,什么偷雞摸狗、奸淫擄掠的事情也不在少數(shù)。這些花布扎頭的江防軍官兵們,更是開起了賭場,幾個席棚一搭,吆五喝六的每天也甚是熱鬧。
1911年11月27日這天,帶這個營頭的有著參將銜的唐進財唐大管帶正在這里打攤打得熱鬧,他又做的是皇帝,手風正順,吃下的賭注已經堆了一桌子。正意氣風發(fā)的時候,底下一個馬弁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遠遠地就氣喘吁吁地喊報告。唐大管帶心情大壞,把眼睛一瞪:“你爹死啦!這個時候還來打擾我!”
那馬弁吃了排揎心想,我爹不就是你舅舅?你咒自己舅舅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彩頭。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忙不迭地向唐管帶報告:“在我們卡子前面,有幾十個民黨騎兵出現(xiàn)了,遠遠在看我們的陣地!”
唐管帶一下站了起來,連賭桌都帶倒了,籌碼賭具撒了一地。陪他賭博的幾個小鄉(xiāng)紳聽到這個消息,都驚呼一聲,忙著跑回家照顧去了。唐進財將桌子上的大皮帶一拿,敞著前襟就罵罵咧咧地朝外走:“這幫殺不絕的民黨!還要回來找死!”
就聽到砰啪一聲,遠遠的似乎開槍了,緊接著槍聲就響成一片。唐進財?shù)谋淼荞R弁一下趴在了地上。唐進財也不去管他,自己大步地跑回了自己的卡子,朝外一望,果然有影影綽綽三四十個騎兵在自己的步槍射程之外游蕩,看他們的軍帽就知道是新軍。他們在馬上肩著步槍,不時地朝這里放上兩槍。自己這邊一個營的弟兄大概有一半人在自己的卡子里,亂紛紛地也還槍了。但是距離太遠,雙方都沒什么威脅。
唐進財雖然粗魯,但是畢竟是老軍務出身,從張勛在山東剿義和團的時候就跟著他了。他一看就明白,這幾十個騎兵不過是來偵察他們火力的,他扯著破鑼嗓子大叫:“停火?;穑《妓锏膭e打啦!”
他幾下把自己扎束整齊,朝幾個過來的哨官下命令:“給我召集先鋒!每人一塊大洋的賞號,拿到一個首級再加賞五塊大洋!老子要三十個人,把這幫六條腿的兔崽子打出去!”他手下幾個哨官嗷嗷叫著,四下去召集弟兄去了。
唐進財取過一把六響左輪別在腰里,又抄起一把溫徹斯特的連發(fā)步槍,比起營里正式使用的曼利夏快槍,他更喜歡這個老家伙。不過幾分鐘的事情,三十來個亡命徒已經集合在他的身邊,有的人還脫光了膀子,滿臉的不屑的神色。唐進財滿意地點點頭:“大家都跟著我,到時候數(shù)腦袋分犒賞!劉二瘸,把統(tǒng)領給咱們配的那架老黃牛拿出來,先給他們來一家伙!”
唐進財帶著三十來號人,貓腰順著溝壟悄悄地向前摸了過去。背后一挺馬克沁機槍也斷斷續(xù)續(xù)地響了起來,自己弟兄擺弄這個家伙很不熟練,子彈三打兩抽殼的,有些更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那些騎兵還在射程之外徘徊,偶爾還一兩槍,只有個小軍官模樣的在馬上用望遠鏡在觀察,不時地拿出圖囊在上面記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