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血腥歸結(jié)

水抹殘紅:亂世男女的生死場 作者:張志夫


  教導四旅東進討頑,取得了預期目的,狠狠打擊了馮子固和黃體潤等頑軍的反共氣焰。戰(zhàn)役結(jié)束后,教導四旅利用這一空隙進行了休整和擴編。

  獨立團也在進行休整和擴編。豐縣獨立營一百多人、魚臺獨立營一百多人和單縣警衛(wèi)營約一百人被編入獨立團,獨立團人數(shù)恢復到了戰(zhàn)前狀態(tài)。

  鄭守義摸了一下情況,當年拉起大劉莊抗日救國游擊隊時的二十六人,如今就剩下他和劉階民、薛虎、紀四、賈厚利、王成彪、高興章等九人了。在這次擴編過程中,他把除劉階民之外的七個人全提拔了,或副營長或連長或副連長,人人都有頭銜了。如此,他的心里才安慰了些許。

  這時,鄭守義已兩個多月沒回大劉莊了,有些想念玉芝和狗子了。他想到馮子固部和黃體潤部也在休整,估計沒什么戰(zhàn)事,而獨立團在訓練,自己也沒多大事,就先讓薛虎、紀四回大劉莊了,安撫一下各個烈士家屬,等二人回來后,就向黃衛(wèi)國請了個假,開了一個小會,把獨立團交給劉階民后,帶著十幾個人回大劉莊了。李二爬子剛出院,因在醫(yī)院待久了,就想出去散散心,也跟著鄭守義回大劉莊了。

  回到大劉莊的第二天,鄭守義就帶人去徐家堌墩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玫瑰色的曙光在微山湖上空懸浮著,微山湖已從沉睡中醒來,盈盈地凝著春的氣息。草木知春,小草在微風的吹拂下抖抖擻擻地冒出來,蘆葦已經(jīng)頂出堅挺的嫩芽……到處都有一種強壯的多汁多液的新生命。玉芝和狗子也跟來了,狗子跑前跑后的,加入了這個曼妙的春景畫圖中,為春光平添了些許生趣。

  獨立團那桿大旗正在徐家堌墩那十幾間窳劣的房屋上空飄蕩,鄭守義有些激動,就加快了步伐。
站在大旗下,鄭守義春風得意,心花怒放,不禁又道:“好風!好風!好風??!”玉芝也跟著附和。

  此次過來,鄭守義很大程度是來看這面大旗的。

  四個駐守的弟兄見鄭守義等人過來了,格外興奮,連忙出門迎接。

  狗子看著這徐家堌墩的一切,就愣在了那里,過了一會兒對鄭守義若有所思地道:“爹,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
在場的人都笑了。

  玉芝笑道:“可不是嘛,那年就是你李大爺把你綁架到這里的。”李二爬子拍著狗子的頭咧嘴笑道:“你小子記性不錯??!誰叫你家當時有錢呢。”玉芝又想起了當時那可怕的一幕,似乎驚魂未定道:“當時差點把我嚇死。”鄭守義接道:“可不是嘛,新登,你弟妹看了帖子當時就昏死過去了。唉!你當時怎么就給我們要了兩百塊大洋?”李二爬子有點不好意思了,扯了扯耳垂,道:“當時,我們每次擄來人質(zhì)都做一條紅燒烏魚,用此摸一摸被擄來人質(zhì)的家底??吹谝豢曜映缘檬悄膫€部位,這票價就定了。吃魚眼者就被認定為大戶,大洋三百塊;吃魚腮者就被認定為上等戶,大洋兩百塊;吃魚尾者就被認定為中等戶,大洋一百塊;吃魚肚者,立馬滾蛋……”玉芝接過話笑道:“看來我們家狗子第一筷子吃得是烏魚腮上的那塊肉了?”李二爬子笑道:“可不是嘛,狗子一眼看好烏魚腮上的那塊肉,一筷子下去,穩(wěn)準狠,轉(zhuǎn)眼脫殼似的被吞進肚里。”玉芝道:“于是,第二天我們家的院子里就落了張淡黃色的毛邊紙:十月九日申時在蛤蟆灣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大洋兩百塊,過時不候。”一陣哈哈大笑。

  玉芝道:“我們家賣掉大黃牤牛,又賣掉二十畝地和一些糧食,才算湊足了那兩百塊大洋。”
李二爬子笑道:“我那么多年的積蓄,最后還不是都奉送給了你們家守義?可是連本加利??!你們家守義可是賺大發(fā)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鄭守義圍著徐家堌墩轉(zhuǎn)了一圈后,就拿著一把鐵锨,來到一個堰埂上,扒了幾棵藕。
祭品擺好后,鄭守義面對正房懸掛著的“大劉莊抗日救國游擊隊”舊旗,帶人行了大禮。

  吃飯的時候,擺了兩個桌面,鄭守義讓每一個桌面都留了一個空座,一樣擺好了碗筷。鄭守義說這兩個位置是給已經(jīng)犧牲的兄弟們留的,希望他們都能過來喝一杯水酒。說完潸然淚下。

  在場的人等無不流淚。

  轉(zhuǎn)眼就要到清明節(jié)了。

  這天,陳玉芝準備好了一箢子紙錢,要去她娘墳上燒清明紙。鄭守義怕玉芝路上碰到麻煩,就和李二爬子帶上弟兄們一同出了大劉莊。狗子也要去,被鄭守義和玉芝勸了回去。

  雖然是個好天氣,可因為接連刮了三天西北風,氣溫下降幅度較大,依然感覺寒冷。路邊有些稀稀疏疏的苦柳樹,枝條搖曳著鵝黃嫩綠。

  走了一陣子路,感覺暖和了許多,就有人說:“路還遠著呢,誰拉個葷呱吧。”李二爬子當即罵道:“狗日的找死呢,沒看見團長夫人在跟前嘛。”玉芝穿著琵琶襟薄棉襖,散腿兒棉褲,笑道:“我走快幾步,你們在后面拉吧,不礙事的。”真的就有人拉起了葷呱,聽得人有些渾身燥熱,邁開步子了。

  說著笑著他們就從村東進入了封洼村。

  也是這天,小芳對吳迅祥道:“今天我想給我爹娘燒清明紙去,順路把我外甥接來過幾日。我那外甥可討人喜愛了。”吳迅祥一時沒事,就道:“我想陪你一塊兒去。”“我去,人家有什么做什么,你去,還不得七個碟子八個碗,還是別麻煩人家了吧。”“咱們不能不在那吃飯,接了你外甥就來?前陣子被教導四旅折騰得夠嗆,我想散散心去。”“那就去吧,最好帶幾個人去。”“你想氣派一回?那好辦,就帶上二十個士兵過去。”“誰想氣派了,我還怕嚇著我那外甥呢。還不是以防不測。”吃過早飯,吳迅祥跟大老黑要了二十個士兵,大老黑也要去,可小芳陰著臉說:“我哪里敢勞你的大駕。”吳迅祥見大老黑沒松口,乜斜了小芳一眼,說:“那我們就走吧。”小芳依舊陰著臉,走在了隊伍前面。大老黑就有些犯糊涂,我哪兒得罪小芳了?就連吳迅祥也不知所以然。

  這時,吳迅祥等人正由村西進入封洼村。小芳胸前的白圍巾隨風飄動著,這條白圍巾是小芳花了三天時間剛織成的。

  封洼村不大,就幾十戶人家,只有一條穿村東西路。

  片刻,兩方相距二三十米,展現(xiàn)在對方面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吳迅祥立馬掏出駁殼槍,對準李二爬子就是一槍。李二爬子已有準備,說了聲“閃開”,就來個驢打滾,躲到了一邊。其他人也跟著躲閃到房后,抑或柴草垛后、大樹后。

  吳迅祥人等憑借著障礙物向鄭守義那邊開了火。

  李二爬子帶頭還擊。

  槍聲乍起。

  村里人見村子里成了戰(zhàn)場,便收拾收拾,扶老攜幼逃走了。

  玉芝躲到一家房屋東側(cè),心跳如鼓,渾身發(fā)顫,就道:“守義,別打了,我也不去燒什么紙了,我們回去吧!”鄭守義苦笑道:“你以為我想打?咋撤?村外一馬平川,連個遮掩頭都沒有,還不得吃大虧。應付一會兒再說吧。”玉芝輕勾唇角,心中涌動著惶惶的無奈,道:“我真后悔讓你們陪我來,這是哪輩子的冤孽呦。”槍聲“噼里啪啦”地響。

  吳迅祥打紅了眼,不停地放槍。

  小芳來到吳迅祥跟前道:“迅祥,我看別打了……”“什么?別打了?我們的仇何時才能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沒那個耐性。”“可你也得冷靜下來想一想啊……”吳迅祥一邊放槍一邊道:“你說。”“咱們的人數(shù)和他們的人數(shù)差不多,勢均力敵啊,你說你有什么優(yōu)勢?再說了,要是個頂個地比,他們的人可都是玩槍的老油子,一個比一個強悍,我們的人怕不是對手,你說這賺不了便宜的仗還有什么打頭?”“打一會兒再說吧。”“想報仇的機會多著呢,我們最好是找一個有絕對優(yōu)勢、絕對把握的機會下手,這樣既可以把仇人置于死地,而我們呢,連一根汗毛也傷不著,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你就做夢吧。”“人言:‘識時務者為俊杰’,你這叫蠻干!”吳迅祥賭氣似的:“蠻干就蠻干!”“這么長時間了,你打死他們幾個人了?”小芳仍苦口婆心道。

  吳迅祥就怔了一下,但片刻卻道:“我何不派幾個人繞到他們背后打去,來個兩面夾擊。你剛才不是說優(yōu)勢嗎,優(yōu)勢是可以創(chuàng)造的。”說完,就叫七八個士兵過來,作了詳細的安排。

  幾個士兵剛要行動,小芳卻道:“你們聽,那邊沒有槍聲了。”那邊陣地上真的沒了槍聲,死一般地靜。

  吳迅祥愕然道:“這是怎么回事?”大老黑也道:“是??!怎么回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家都原地愣著。

  這時,一發(fā)炮彈落在不遠處爆炸了,土屑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他們還未怔過神來,接連又聽到了幾發(fā)炮彈的爆炸聲。

  不要誰解釋,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吳迅祥指了指身邊的幾個人道:“你,去南邊看看情況去;你,去西邊;你,去北面,快去快回來。”派去的人相繼回來了,都說見了很多鬼子和偽軍。

  吳迅祥寒著臉道:“看樣子這個村子被日偽軍包圍住了,我們得想法突圍。”小芳道:“東面是不是也有日偽軍?他們呢?”“誰知道。”“我過去看看。”“你小心別讓他們傷著了。”“要是東面沒有日偽軍的話,他們怕是逃走了。要是沒走的話,他們還會有心傷我?”說完,小芳往東走了。

  小芳沒走多遠,就聽到鄭守義道:“小芳,西邊有沒有日偽軍???”小芳站住了:“西邊有啊,東邊呢?”“東邊也有啊,這么說我們是被日偽軍給包餃子了。”“你還躲在那干什么?還不出來到一塊兒商量商量看咋辦?”“你叫吳迅祥別打我們的冷槍。”小芳厲聲道:“都到什么時候了,誰還有那份心思。吳迅祥,快把你的人帶過來!”玉芝的箢子被一發(fā)炮彈聲震落了,紙錢順風打著滾飄散,有些被卷上天空。

  吳迅祥真的就把人帶了過來,鄭守義也把人帶了過來。兩邊人相隔四五步遠,誰也不理誰,仍仇人似的。

  玉芝看了看這陣勢,自我感覺有說話的分量,再者,不說也怕情況會更糟糕,就來到中間的空地里,眸光一閃,掃了一眼吳迅祥,語重心長地道:“兄弟們!剛才你打我,我打你,屬同室操戈、自家內(nèi)戰(zhàn)?,F(xiàn)在呢?我們被日偽軍包圍住了,就不能再相互打了,要一致對外。只有攜起手來,擰成一股繩,才有可能沖出去,要不然的話,怕是誰都難以活命了。你們說,我說得對嗎?”大家齊聲說對,說再自相殘殺,見識可就不如個老娘們兒了。

  一發(fā)炮彈不知把誰家的兩間房屋炸成了廢墟,大火熊熊燃燒,煙霧彌漫,整個封洼村死氣沉沉。

  鄭守義道:“現(xiàn)在突圍很困難,兵分四路,守住各個方向的出入口,堅持到天黑再說。或許會來援兵呢。”吳迅祥依舊黑著臉,道:“得把兩邊的人花編開。”鄭守義笑了笑,道:“行!”三十多人被分成了東西南北四組。

  小芳見自己和玉芝沒被分到組里,就道:“我倆呢?”鄭守義道:“打仗是老爺們兒的事,你們倆到那個大院子里待著去。你們那就是個聯(lián)絡點,哪個組有什么情況就到哪里去。你們呢,負責把緊急情況及時地送到各個組。好了,大家趕快各就各位。”鄭守義帶東組去了。

  李二爬子帶南組去了。

  吳迅祥帶西組去了。大老黑帶北組去了。小芳和玉芝進了那個大院。

  大院是個四合院。北面是三間小瓦房,門鎖著,東西各兩間,西屋也鎖著,東屋是兩間大雜屋,放著犁子、耙、耩子等雜物,門未鎖。小芳和玉芝就進了東屋。

  稍一停,小芳道:“你是鄭守義的女人吧?”玉芝就點了點頭,之后反問道:“你和吳迅祥……”“我是吳迅祥的女人。”“你們這是到哪里去?”“去給我爹娘燒清明紙,順便到孫圍子走親戚。你們呢?”“我也是去給我娘燒清明紙。你說兩家咋這么巧就在這碰上了?還打了這么長時間,要不咋會出這檔子事。”“就是今天兩家沒碰上,遲早吳迅祥也會和鄭守義干一場的。”玉芝就不好說什么了。

  “你知道今天兩家為什么要打起來嗎?”玉芝搖了搖頭。

  “都是因為咱們倆。”玉芝只知道因為她自己,想不到還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就道:“是咋回事?”小芳繃著臉不知從何說起了。

  “你說啊,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兒了,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就是過一會兒我死了,也死個明白。”小芳用手理了理頭發(fā),很平靜地說:“好多年前,你和吳迅祥訂了婚。”“對!”“我和鄭守義呢,好上了。”“你和鄭守義好上了?”“不久,我懷孕了。”“什么?你還懷孕了?”“我們倆生了個兒子,比你家兒子還大呢,現(xiàn)在在孫圍子住著,今天我也是去看我兒子的。”“我的天吶,我咋一點都不知道呢?這個小扒藕的,竟瞞了我這么多年,真是虧我的心了。”說完,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你還哭,要不是你,我和鄭守義可就是兩口子了。”玉芝心如刀絞道:“你快說,后來都是咋回事?”小芳就如實說了。

  玉芝聽完反倒心平了,過了好大一會子才自言自語道:“真是天意,真是天意??!”外面槍聲正緊。

  鄭守義帶領東組的弟兄們,利用有利的地形,沉著應戰(zhàn),堅守陣地,頑強阻擊,不斷打退日偽軍的進攻,村口日偽軍尸體一片。但由于日偽軍火力很猛,鄭守義和東組的弟兄們常被日偽軍的火力封鎖得抬不起頭來。由于強弱、眾寡懸殊,弟兄們傷亡不少,陣地由村外撤到村里,幾乎是節(jié)節(jié)敗退,情況越來越糟糕,仗打得非常艱苦。

  北組的一個弟兄來到小芳和玉芝面前:“弟兄們傷亡很大,快頂不住了,怎么辦?”小芳道:“就是剩下一個人也得頂著。”西組來了一個弟兄道:“子彈快打完了,怎么辦?”小芳道:“打一槍,要放倒一個,不許放空槍。”鄭守義感到再這樣打下去,弟兄們很快就會拼光,根本守不住村子,還不如找個突破口拼一下子呢。鄭守義就到四處轉(zhuǎn)了一圈,臉一下子繃緊了,心情十分沉重。三十多個弟兄們現(xiàn)在就剩下十二三個了,且有幾個已負傷,大老黑已死,子彈嚴重缺乏,而且,每個出入口都被日偽軍用機槍封鎖著,根本就找不到突破口,也沖不出去。

  鄭守義進了大院,來到了小芳和玉芝面前。

  小芳急切地問:“情況咋樣?”鄭守義嘆了一口氣,剛毅的臉孔嚴峻如寒霜,道:“想突圍已經(jīng)不可能了,守,怕也是守不多大會兒了……沒想到把你們倆也裹進來了……娘的!沒想到會在陰溝里翻船!”玉芝不熱不冷道:“你在這死也值了,有兩個女人給你陪葬呢。”鄭守義苦笑道:“小芳,你把什么都告訴她了?”小芳很干脆道:“是的。”鄭守義仰起臉,自言自語道:“都到這份上了,你們還有心倒騰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女人啊……”“鄭守義,你個小扒藕的……我恨你!”玉芝含淚罵道。

  鄭守義干笑道:“現(xiàn)在恨我還有什么用,都是天意……”突然張開雙臂,把玉芝和小芳攬到懷里,長嘆一口氣說,“我能和你們兩個死在一塊兒,也真的是值了。”說完潸然淚下。

  兩個女人,一人趴在鄭守義的一個肩膀上哭了起來……

  玉芝淚痕狼藉道:“狗子咋辦?”小芳嗚咽著道:“還有石頭呢?”鄭守義心如刀絞,嘆了口氣道:“我們現(xiàn)在都活命不保了,咋還管得了他們兄弟倆?聽天由命吧。”兩個女人哭得更傷心了。

  突然,小芳掙脫鄭守義,掏出左輪手槍:“守義哥,我還有十幾發(fā)子彈呢,你帶我殺幾個鬼子去。娘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在這等死,豈不太窩囊了!”玉芝十分懇切地道:“小芳,再替我殺兩個鬼子!”小芳一拍胸脯,爽快地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鄭守義笑道:“小芳,在打槍的時候最好瞄準頭部或胸部,打肩膀是要不了鬼子的命的。”小芳也笑道:“那個時候可是第一次打槍,要說已經(jīng)不錯了!”鄭守義笑道:“走!我倒要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水平了。”玉芝叮嚀道:“可要小心點!我在這等著你們。”鄭守義手扯著小芳出大門來到一個胡同口。還剩一個隊員仍在那堅持著。這時,有幾個鬼子順著墻根,躬著腰攻了過來。鄭守義見狀,讓小芳進了一個院子,上了豎在院墻上的一個木梯子,之后,鄭守義在胡同口,依托掩飾物不斷地向鬼子開槍。

  那幾個鬼子只顧向鄭守義開槍了,哪里會想到來到了小芳的槍口下。小芳“砰砰”就是五槍,打倒了三個鬼子,可也沒滿足,嘴里罵道:“娘的!還差玉芝一個呢!”小芳下了樓梯,正在裝子彈,卻聽鄭守義喊道:“小芳,快換一個地方!”小芳剛跑出院子,一顆香瓜手雷就在木梯子那爆炸了。

  小芳向不遠處的鄭守義笑著,吐了吐舌頭。

  不一會兒,小芳又消滅了三個鬼子。

  又過了一會兒,鄭守義和小芳見打退了鬼子的進攻,就回去了。

  玉芝見到小芳就問:“怎么樣,打死了幾個鬼子?”小芳做出了六個手指頭的手勢,笑道:“怎么樣?”玉芝笑了笑,“你我死了也值了。”稍一會兒,四個組的弟兄們都撤到了大院里,數(shù)數(shù),還剩八個。

  吳迅祥可憐兮兮道:“小芳,真的守不住了……”小芳只是勉強地一笑李二爬子胳臂受傷了,鮮血洇透了棉襖袖子。

  小芳解開棉襖,撕了一塊襯褂,給李二爬子包扎上了。

  李二爬子道:“謝謝!”小芳虎著臉道:“謝個屁,小心我崩了你!”李二爬子笑道:“龜孫不想現(xiàn)在就死在你的手里。”吳迅祥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少說廢話,大家商量商量看咋辦吧。”這時,一發(fā)炮彈落在了西屋上,西屋被炸塌了,烈火中有馬嘶、牛吼,很是慘烈。

  院子里的人都躲進了東屋里。

  子彈穿過火海打在了東屋的小瓦上,“叭叭”響,讓人頭皮發(fā)麻。

  這時,院子外王善人大叫了起來:“鄭守義、李二爬子,你們跑不了啦,快投降吧。”李二爬子憤恨道:“冤家路窄,原來是他個鳥人,真后悔以前沒剪除他。”鄭守義嘆了口氣,站在門口大聲道:“王善人,是你??!可是好久不見了。”“鄭守義、李二爬子,你們倆沒想到會有今天吧?老天有眼啊!”王善人欣然道。

  鄭守義道:“你這可是趁火打劫??!算不了什么本事。”昨天晚上,王善人剛要休息,他的一個貼身保鏢過來了:“有人給了一封密件,要當面給你。”王善人打開一看,字跡歪歪斜斜的,顯然是誰用左手寫的:

  鄭守義帶著十幾個人回大劉莊了。

  王善人問:“那人呢?”保鏢道:“已走了。”王善人道:“那人什么樣子?”保鏢道:“天黑,沒看清楚,那人好像也不想讓我看清楚他。我跟蹤了一會兒,那人往大西北去了。”王善人看了密件后,感覺很有價值??赊D(zhuǎn)念一想,也許是圈套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這不是不可能的,想殺他的人又何止鄭守義呢。萬一這是誰借刀殺人呢;可如果不去,豈不是喪失了這個剪滅鄭守義的難得機會?于是,他去了森協(xié)那里。

  森協(xié)對此同樣感興趣,可也怕是圈套,黑燈瞎火的,要是被誰打了伏擊,小命可就大大的難保了,思量了好大一會兒,才做出了讓兩個探子先去打探消息再作定奪的決定。

  王善人無異議,就派兩個探子去大劉莊了。

  次日一早,那兩個探子就回來了,說鄭守義真的在大劉莊。

  森協(xié)和王善人有些后悔昨晚沒出兵殺過去。

  吃過早飯,森協(xié)和王善人就帶人去大劉莊了。剛到半路,就遠遠地看見鄭守義人等進入了封洼村,也就包抄了過去。

  王善人道:“捉住老鼠的就是好貓。給個痛快話,投降還是不投降?森協(xié)太君有點不耐煩了。”鄭守義道:“讓我們商量一下嘛!”槍聲停了。

  “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王善人叫喊道。

  “你他娘的吃奶也得等到解開懷??!”小芳很想這樣罵王善人一句,可因著吳迅祥在,話到嘴邊又用舌頭卷了回去。

  玉芝瞪大了眼睛,厲聲道:“鄭守義,你要投降?”鄭守義搖了搖頭,正要發(fā)話,吳迅祥手舞足蹈道:“人家給咱生路了,還折騰什么?活膩了?”說完就要往外走。

  小芳一把拽住吳迅祥,怒目圓睜道:“吳迅祥,你真沒種!你還算個男人么?”玉芝乜斜著吳迅祥道:“你就不能在我面前長回臉?”吳迅祥的臉火辣辣的,訕然道:“不投降就不投降,你們都不怕死,我怕?我真想看看你們能有什么高招力挽狂瀾?”鄭守義道:“吳參謀長,我們不能投降。我們投降了,玉芝和小芳落到鬼子手里……”吳迅祥低下頭,小聲道:“我沒想到。”鄭守義面目變得猙獰了起來,道:“我們不能讓她倆落到鬼子的手里!”吳迅祥有氣無力地道:“是不能讓她倆落到鬼子的手里,可又有什么辦法呢?”鄭守義命令道:“玉芝,小芳,你們倆靠墻站著。”玉芝和小芳真的就靠墻站在了一起,手挽著手。小芳緊著臉道:“鄭守義,你要把我們倆打死?”鄭守義黑著臉道:“是的!”小芳冷笑道:“吳迅祥,你同意鄭守義這樣做嗎?”吳迅祥沉思一會兒,流著淚道:“也只有這樣了。”“這樣也好,別傷了你們做男人的自尊心。”說到這,小芳掏出手槍。

  吳迅祥驚慌失措道:“小芳,你要干什么?”小芳笑道:“這槍里還有兩顆子彈,一顆是為她準備的,一顆是為我自己準備的……”玉芝凜然道:“我倆早有準備,是不會落到鬼子手里的,讓你們操心了。”小芳心平氣和道:“你們開槍吧。”鄭守義擰著眉頭,潸然淚下:“你們把身子背過去。”小芳道:“我想看看你是怎樣舉起槍來把我倆打死的。”玉芝道:“對!我們就不背過去。”鄭守義舉起了槍,但手顫抖得厲害,就道:“吳參謀長,還是你來吧。”吳迅祥兩腿顫抖得早有些站不住了,且臉色蠟黃,不敢正眼看小芳和玉芝一眼,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更不行。”鄭守義用命令的口吻道:“新登,你來!”李二爬子走到玉芝和小芳的面前,略一停留,突然掏出手槍,對準玉芝和小芳的胸部就是兩槍。

  鮮血濺了鄭守義、吳迅祥和李二爬子一身。

  玉芝和小芳晃了幾晃就栽倒了。

  小芳脖子上的那條白圍巾飄然落地。

  李二爬子雙膝跪倒在地,頭撞得咚咚響,一如擂鼓:“玉芝,小芳,等會兒我也到陰間了,你們再懲罰我吧!”吳迅祥突然掏出手槍,對準李二爬子的后胸就是一槍。李二爬子“啊”的一聲,一蹬腿就趴在小芳的尸體上死了。

  鄭守義驚詫道:“你,你咋把他也打死了……”吳迅祥一腳把李二爬子的尸體踢到一邊,吐了口唾沫道:“狗日的!看他兇狠的……”“狗日的!”鄭守義不知咋的也罵了句,略一沉吟道,“我們一起往外沖吧,打死一個鬼子夠本,打死倆賺一個。”吳迅祥氣憤地道:“她們倆死了,還不投降?你耍什么半吊子?”鄭守義的臉扭曲得變了形:“吳迅祥,你這樣能對得起她們倆嗎?”“我還沒活夠呢。”吳迅祥說完,撿起那條白圍巾高高舉起來,奪門而出,正要叫喊,被鄭守義一槍撂倒了。

  鄭守義兇神惡煞道:“弟兄們,跟我沖出去,與他們拼了!”“沖?。?hellip;…”四合院里響起了渾厚、壯烈的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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