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節(jié):游戲(1)

愛在憂傷de日子Ⅱ 作者:文泉杰 著


8游戲


  小荷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個女人的肚子終于大了起來。


  小荷的眉毛一揚,信心和她肚子里面的氣一樣足,力南,你看吧,我會給你生個兒子的。


  小荷問我喜歡弟弟還是妹妹,我說我誰也不喜歡。小荷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她又轉向我的父親,力南,假若我生了個女兒,你不會不要吧?


  我父親說,哪會呢,男女平等嘛。


  我知道我父親在說謊。我知道我父親心里想的是什么,我父親想要一個兒子,想要一個聽話的兒子,我父親常常對我說,亮子,你太不聽話了!


  可小荷的肚子卻不爭氣,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卻是一個女兒。小荷的肚子像破了眼的氣球迅速的癟了下去,而她的信心卻像她的肚子一樣癟了下去。小荷垂頭喪氣的對我父親說,力南,我們還年輕,我們還可以再生,下一次我一定給你生個兒子!你相信我!我父親非常的失望,用勺子喂了小荷一口雞湯,說,算了,你年輕,我可不年輕了。我已經生了兩個,再生一個,你想要我違反計劃生育??!這是命。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多一個少一個一樣,關鍵是你在我身邊就可以了。我父親雖然對小荷沒有為他生出一個兒子而失望,但他對小荷這個女人沒有失望。小荷也確實不同一般的女人,產后的小荷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體態(tài)迅速的發(fā)福,卻越發(fā)落的水芙蓉一般的身段,更有女人味了。父親無法忘懷無數個美好的夜晚,這個如水一樣的女人是如何給他如火一樣的激情的。父親覺得自己日漸變老,需要一個年輕、充滿活力的身體溫暖他冰冷的心,并給他奮斗的力量。每每在這時,父親才覺得自己仍然是個生龍活虎的男人。當然,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是,我父親更加愛我了,或者說,更加寵我了,盡管我如何如何的不聽話,可他卻如何如何的很聽我的話,因為我現在是我們徐家唯一的血脈。另外,我已經開始叫他父親了,我母親死后我就開始叫了。這還是小荷提醒我的,我不想再留遺憾。至于小荷,或許以后我會叫她,或許永遠不會。


  可是,濤哥卻要離開我了。


  濤哥說,今年冬天我要去西部一個遙遠的邊陲當一名普通的戰(zhàn)士。


  今年的冬天快要結束了,濤哥也要走了。


  我心里充滿了悲傷。我發(fā)現我從來沒有這么悲傷過,爺爺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如此悲傷過。我發(fā)現天空涂滿了悲傷的色彩,那濃墨厚重的一筆就是漂浮的云朵。我覺得天空快要下一場悲傷雨了,不,應該是一場悲傷雪。凜冽的寒風從我的衣服的空隙里鉆進我的身體,卻無法凍結我的悲傷。我一點也不覺得冷,我悲傷的時候我的身體溫暖如春。


  而當我聽到濤哥的簫聲時,我就更加悲傷了。我從來沒有聽過濤哥吹簫,也從來沒有聽濤哥說過他會吹簫??涩F在濤哥確實在吹簫,而且吹得那么嫻熟。濤哥神色冷然的坐在院子里一棵樟樹下面的石凳上,留給我的是一個吹簫人的背影。濤哥吹出來的氣流與他優(yōu)雅嫻熟的指法配合得非常默契,只是吹出來的簫聲似乎比我還悲傷。那飽積濤哥感情的簫聲沖破重重阻隔直抵我的心靈,那簫聲在我的心靈突然幻化成千萬個鋒利的刀片,我的心臟很快就被這些刀片割碎了。我感覺我的心在滴血,卻流不出來,于是就化成一個個含血的淚珠噴涌而出。這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悲傷雪,美麗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滿了濤哥的全身,而濤哥卻渾然不知,依然靜坐在雪中,一如那一聲一聲充滿悲傷的簫聲,在滿天雪花的空中久久回旋。


  好一支雪中簫,我贊嘆道。


  濤哥停止了吹簫,緩緩的回過頭來,我看見濤哥的眼里充滿了迷離的悲傷。


  是亮子啊。你來正好,你不來我也會去找你的。


  什么時候走?


  明天。


  這么快。


  其實早應該走了。只是舍不得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一些眷戀的人。


  我還是覺得太快了。我還沒做好你離開我的準備。你這一走,三年五年的就見不到你了,我心里非常難過。濤哥,你從來沒有離開我這么久,不是嗎?這么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作我最親最親的人。濤哥,我舍不得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濤哥最舍不得的也是你。


  濤哥握著我的手,我也握著濤哥的手。我感覺很溫暖。一時間濤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沉默一陣后,我說,你剛才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這首曲子是爺爺教我的,爺爺當時也沒告訴我叫什么名字。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吹簫了,大概是我六歲的時候吧,也是爺爺教我的。后來爺爺變壞了,不教我吹簫了,我也不再吹了。這支簫也被我收了起來,再也不曾把它取出來。而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該送什么禮物給你作為我們離別的紀念呢?我想到了這支簫,我想把這支簫送給你,再教會你我剛才吹的那支曲子。我想,這樣也許更有意義一些。


  我接受了濤哥的饋贈。雖然我不會吹簫,但我對簫這種很有韻味的民間樂器非常的向往。我覺得每一個愛簫的人,他們的身上都有一股俠士精神和浪漫氣質,而那一根看似簡單的簫卻能使它們的主人聯想出很多美好的字眼:自由、悲壯、浪跡江湖、灑脫、夢幻等等。我甚至不止一次的夢想著自己像俠士一樣衣闕飄飄,站在西風古道瘦馬的荒漠上,面對如血的殘陽,忘我的吹上一曲。那是一種我非??释木辰纾业氖謩傆|到濤哥遞給我的那支簫,一股親切的感覺涌遍全身,我和這支簫像失散多年的故友,彼此在向對方傾訴著思念之情。我發(fā)現我對簫有著天生的駕馭能力,那支蕭也非常愿意聽我的話,濤哥教我的曲子我很快就學會了。


  我說,濤哥,我們干脆把這首曲子叫做無名曲吧。有時候,沒有名字比有名字要好。


  沒問題,隨你怎么稱呼,只要你喜歡。


  以后我想濤哥的時候就可以吹這支無名曲了。只是,濤哥,你覺不覺得這支曲子太悲傷了?當我聽你吹的時候,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首曲子就是這樣,你吹得越好,它就越悲傷。怎么,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我喜歡這種感覺。


  今晚我沒有回去,我就在濤哥家住下了。


  我沒有告訴我的父親。我父親似乎已經習慣了我經常夜不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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