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白狐——夫余篇

　　夫余是歷史上東北腹部地區(qū)第一個建立政權的古代民族。它的興起，是伴隨著夫余國的建立才為中原人所知的。被統(tǒng)治階級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戰(zhàn)國及以前先后移居今第二松花江中下游以西地區(qū)的部落，傳說橐離王子東明南逃至此，以此地穢人為基礎建國稱王；二是夫余國強盛后，橐離部落的廣大部民，也成了被統(tǒng)治階級的一部分。由于統(tǒng)治者和被統(tǒng)治者皆源出貊，故“夫余”一詞既為族稱，也為國號。

　　關于夫余國的興起有這樣的傳說：橐離國王的侍女因受從天而降的“氣”有孕而生下東明，國王很討厭，先后棄之于豬圈、馬欄，豬馬皆以“口氣噓之”，所以東明沒有死掉，國王疑為天生之子，于是令他的母親收而育之。東明長大成人后，英勇善射，國王恐其奪己之權，又欲殺之。東明知后懼而南逃，渡施掩水，至貊故地建立夫余國，自為國王。自此，夫余日漸興盛，成為漢魏之世東北地區(qū)盛極一時的大族和強國。

　　興盛后的夫余，共有8萬戶，大體分布于東近今張廣才嶺與挹婁接壤，西至今吉林省雙遼縣至白城市一線與鮮卑相鄰，北達小興安嶺以南的松嫩平原，南抵遼寧開原縣北，中心地區(qū)則位于今吉林農(nóng)安縣境。史書中還記載有卒本夫余、南夫余、北夫余、東夫余等。卒本夫余為高句驪國始祖朱蒙從夫余國南奔至卒本川后所用的稱號，高句驪興盛后遂不用其名。南夫余為百濟國的別稱，因其始祖溫祚王為朱蒙至卒本川后娶妻所生之子，當朱蒙在夫余之妻所生子類利來高句驪立為太子后，溫祚與兄沸流恐為類利不容，南逃至今朝鮮半島漢江以南的西部地區(qū)創(chuàng)建百濟國，以扶余為姓，示不忘本，故百濟曾有南夫余之稱。至于北夫余、東夫余皆為夫余的別稱。北夫余是相對卒本夫余和南夫余而言，東夫余是指“西徒近燕”前的夫余講的。

　　兩漢時期，夫余族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已經(jīng)很發(fā)達。政治方面，氏族制度已被政權組織所代替。上有君王，為嫡長子世襲制，不過君王的權力直到公元3世紀時（中原三國時代），還受到氏族制度殘余的制約，如遇有水旱不調(diào)，五谷不豐時，君王下職官，主要以六畜名命官名，如馬加、牛加、豬加、狗加；還有稱大使、大使者、使者的。諸加均輔佐君王，參議國政；王城以外的道，皆屬于諸加。道大者數(shù)千家，小者數(shù)百家。道下有“邑落”，各由“豪民”管理。邑落內(nèi)的“下戶”，皆屬豪民。氏族社會全民皆兵的情況仍然存在，建立一支2萬人以上的軍隊，兵種分為騎兵、步兵，都以弓矢刀矛為兵器。并且各戶都有兵器，當敵人來犯時候，諸加率眾各自為戰(zhàn)。氏族社會還設立了牢獄，對犯罪者懲罰苛嚴，他們規(guī)定：殺人者處死刑，家人也被淪為奴婢；盜竊者，以十二倍盜竊物罰之。人民地位的高低、貴賤差別懸殊，國王、諸加、諸使、豪民屬統(tǒng)治階級，下戶、奴婢為被統(tǒng)治階級。下戶為類似隸農(nóng)的平民，奴婢則是完全喪失人身自由的奴隸，奴隸主可以任意處置。社會經(jīng)濟以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為主。農(nóng)業(yè)在社會經(jīng)濟中已占主導地位。夫余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雖不能說與漢代中原地區(qū)的發(fā)展水平相同，但相差不會太大。史載以六畜名命官，說明畜牧業(yè)在夫余社會經(jīng)濟中也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由于夫余的地域內(nèi)有廣大的丘陵和沼澤地，為畜牧業(yè)提供了極有利的條件。牲畜有馬、牛、豬等，尤產(chǎn)“名馬”。此外，居住丘陵地區(qū)的夫余人，還從事狩獵業(yè)，捕打貂、狄、狐貍等；居住江河沿岸的，兼事捕撈業(yè)，撈取的“美珠”，大者如酸棗。漁獵品中的珍品，除部分被夫余貴族們留作自用外，主要用于向漢代中原納貢和交換。 夫余族人喜歡白色，平時穿白布袍、褲；出境時穿繒（古代對絲織品的總稱）、繡、錦、罽（用毛做成的織物），夫余中貴族還加披狐貍、狖（一種像貍的野獸）白、黑貂之裘，以金銀器作為帽飾，獸皮為鞋。使用殷歷（起于周末而傳于漢初的六種古歷之一;亦指殷商時所用歷法）。以殷歷正月（漢臘月）祭天，稱迎鼓，為一年中最隆重的節(jié)日，連日“飲食歌舞”，并于是時斷刑獄，解囚徒。有軍事也祭天，是為了了解征戰(zhàn)的兇吉。夫余族人均好唱歌，從小就唱歌，并且外出途中邊走邊唱，“通日聲不絕”。無固定文字，使用漢文不普遍，有事派人“傳譯”，跪地以“手據(jù)地竊語”相告對方。會同、拜爵、揖讓升降之禮，和中原相同。為了防御外敵侵略和野獸傷人，聚居的村落中多有護城柵，呈圓形。早期居半地穴式的木結構房屋，公元1世紀后（東漢時期）已有宮室建筑。婚姻為一夫一妻制，有“兄死妻嫂”的習俗。人死之后，一般停葬五月，以久為榮；如果是在夏天，就以冰冰之。流行厚葬，隨葬物為生活用具、生產(chǎn)工具和錢幣等，奴隸主和貴族以奴隸殉葬，多者達百人。

　　夫余族與漢族的交往最早。他們的祖先原本居住在中原，與漢族關系緊密，并且深受中原文化影響。公元前2世紀初，漢武帝在東北一帶設立玄菟等四郡后，夫余歸玄菟郡所管轄。連夫余王所用的印章，也由漢朝發(fā)給。西漢末王莽篡位后，為脅迫周邊各族順從，所派五威將帥到各地更換印綬，引起了少數(shù)民族的反抗，從此夫余中斷了與新莽政權的聯(lián)系。劉秀建立東漢后，東北各族紛紛臣服，夫余又恢復了與漢王朝的關系，并于公元49年（建武二十五年）遣使朝貢。此后雙方來往不絕，一般通過玄菟郡，如漢廷送給每世夫余王死后隨葬所用的玉匣，均事先存放在玄菟郡，其王死后來玄菟郡“迎取以葬”。238年（景初二年）曹魏司馬懿討平公孫淵，在玄菟郡府庫里就發(fā)現(xiàn)了一具玉匣。122—123年，高句驪太祖大王先后率兵萬余人兩次襲擊玄菟郡，夫余王遣子尉仇臺率兵兩萬與漢州郡兵協(xié)同抗敵。

　　但是，東漢和夫余的統(tǒng)治者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磨擦，不免兵戎相見，但持續(xù)時間不長。如111年（永初五年）夫余王“始將步騎七八千人寇鈔樂浪郡，旋復歸附”；120年（永寧元年）夫余王派子尉仇臺“詣闕貢獻”；122年尉仇臺率兵助漢反擊侵玄菟郡的高句驪軍，夫余王子136年（永和元年）還親到“京師”朝貢。又如167年（永康元年）夫余王夫臺率2萬人“寇玄菟”郡，大敗后，174年（熹平三年）又遣使納貢。漢末，中原動亂，公孫度割據(jù)遼東，他為控制日趨強盛的高句驪、鮮卑，把女兒嫁給尉仇臺，從此夫余斷絕了與早已名存實亡的東漢王朝的關系，臣屬于公孫度，由遼東郡管轄。三國時，改臣屬于曹魏政權，仍由玄菟郡節(jié)制。240一249年（正始年間），魏幽州刺史奉命出征高句驪，派玄菟郡太守王頎與夫余聯(lián)絡，當時簡位居為夫余王，為魏軍提供糧草。西晉建立后，夫余頻頻遣使向晉武帝朝貢。274年（泰始十年），晉分幽州五郡置平州．夫余由平州護東夷校尉管轄。285年（太康六年）后，鮮卑慕容氏連續(xù)襲擊夫余，在西晉王朝的保護下，使夫余國破而復立。

　　夫余還統(tǒng)治著肅慎后裔挹婁。從西漢到三國初，共達400年左右。由于夫余貴族的橫征暴斂，迫使挹婁在曹魏黃初（220一226）年間起而反抗，夫余統(tǒng)治者雖多次派兵征討，但終未能再使挹婁屈服。夫余與高句驪的關系，由于高句驪國的始祖出自夫余，故兩族交往很密切。不過在交往中的主從地位，前后有變化。朱蒙建國后，迫于夫余的威力，公元前24年（東明王十四年）遣使向夫余納貢。公元前5年（瑠璃王十四年），夫余王帶素因高句驪不交“質(zhì)子”，發(fā)兵5萬進攻高句驪，因大雪人多凍死，被迫撤軍。公元9年（瑠璃王二十八年），帶素又派人逼高句驪相待“以小事大”之禮，高句驪被迫屈服。當無恤（大武神王）為王以后，高句驪已經(jīng)日漸強盛，并于公元21年（大武神王四年）發(fā)兵進攻夫余，夫余王帶素被殺，帶素從弟聞訊后率萬余人投奔了高句驪。雙方對峙了一段時間后，公元77年（大祖大王二十五年）夫余向高句驪貢三角鹿、長尾兔，從此夫余轉而臣服于高句驪。后來，由于夫余在高句驪與中原王朝的沖突中，一直站在中原王朝一邊，當談德（一名安，即好太王）為高句驪王以后。今遼河以東廣大地區(qū)歸其所有，當時中原地區(qū)群雄并起，無暇東顧，高句驪以夫余“中叛不貢”做為理由，于410年（好太王二十年）再次發(fā)兵進攻夫余，占領64城、1400余村。從此，夫余完全被高句驪控制。

　　夫余的解體，開始于285年（太康六年）。當時鮮卑首領慕容廆率部向遼西擴展，遭到晉軍打擊后轉而向東進攻夫余。由于晉平州護東夷校尉鮮于嬰并未發(fā)兵相救。夫余王城破自殺。慕容廆在返軍時途中，掠走夫余萬余人。晉武帝感念夫余“世守忠孝”，罷免了鮮于嬰。但夫余受此打擊后，元氣大傷。此后，慕容廆還經(jīng)常掠夫余人出賣。西晉朝廷下令司、冀二州，禁止買賣夫余人口，延緩了夫余的解體。東晉初年慕容皝稱燕王后，不斷向外擴張，346年（永和二年），他派長子儁與子恪率騎17000余大規(guī)模進攻夫余，俘夫余王玄和部眾5萬余人。后來又任命玄為鎮(zhèn)軍將軍，并娶其女兒，此刻的夫余被納入前燕的統(tǒng)治下。370年前燕滅亡后，夫余先后改屬前秦和后燕。這時高句驪已進入鼎盛時期，前述高句驪好太王于410年進攻夫余，用武力將其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時挹婁后裔勿吉也在倔起，公元5世紀末，向西發(fā)展，夫余為勿吉所逐、夫余王于494年（高句驪文咨明王三年）降于高句驪。夫余國從此滅亡，夫余族也在南奔北逃中解體，從中國的歷史上煙消云散。

　　夫余存在歷時600余年。自公元285年后其成員去向，主要有：被鮮卑幕容氏掠走。兩次已被劫走有7萬多人，占夫余8萬戶約40萬人的1／6，這還不包括慕容廆每次掠奪后賣于司、冀二州的。另一個主要去向是被兼并或投奔于高句驪的。410年好大王進攻夫余，按其共兼并64城，1400個村莊計算，當在10萬人以上，占夫余總人口的1／4以上。如果加上494年夫余王率領投奔的，則夫余人轉入高句領的人數(shù)，遠比慕容氏掠走的多。三是勿吉在西逐夫余時，有一部分夫余人被俘掠，也有不少逃走山林未投奔高句驪。他們后來成了粟末靺鞨的一支，渤海國建立后，他們是扶余府的居民。四是在夫余國滅亡后，有一部分遺民北渡那河（今嫩江下游）建立豆（達）莫婁國自保，723年（開元十一年），其首領朝唐后，為興起的黑水靺鞨兼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