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史卷六十九 傳第二十八 楊輔清 侯裕田 洪全福 楊輔清 楊輔清廣西桂平縣人，本名金生，乳名阿七，人叫七麻子，后與楊秀清認作本家，改名輔清。金田起義，與兄楊根元同參加，根元早死〔一〕，輔清封國宗。太平天國丙辰六年夏，奉命統(tǒng)兵去江西瑞州〔二〕。天京事變起，輔清在外得免，遂駐軍於外，不敢歸天京。丁巳七年二月，輔清從安徽出江西彭澤、饒州、弋陽，進攻福建，連克光澤、邵武、建寧等郡縣。六太平天國史卷六十九月，折回江西〔一〕。十月，石達開從安慶入江西，輔清與合軍，再攻福建。戊午八年，輔清與石達開分道揚鑣，復從福建浦城折回江西。十月，克復景德鎮(zhèn)。曾國藩帶湘軍來攻，相持半年，已未九年六月，全軍向安徽祁門、建德一帶撤退〔二〕。九月，韋俊在池州叛變，輔清與黃文金、劉官芳等合兵打敗叛徒，奪回池州，天王大喜，敘功封輔王〔三〕。

　　庚申十年三月，天王詔諸路軍回救天京，輔清領(lǐng)軍到安徽建平縣師，攻克江蘇高淳東壩，旋克溧水秣陵關(guān)，進至雨花臺合攻清軍，卒破江南大營，天京解圍。八月，輔清會合李世賢、古隆賢、賴文鴻各軍攻克寧郭郡，殺清將周天受，遂屯兵於此，經(jīng)略皖南，進攻祁門曾國藩。

　　壬戌十二年五月，寧郭郡陷，輔清退軍江蘇境。明年守天京要塞高橋門。九月，高橋門失守，輔清退東壩。甲子十四年春，輔清與堵王黃文金、佑王李遠繼守浙江湖州。六月，天京陷，輔清剃發(fā)易裝，從湖州乘船走上?！惨弧?。旋居澳門、后曾潛回廣西桂平，并到貴州、廣東、湖南、安徽等處，多結(jié)交湖南人，謀復興太平天國〔二〕。

　　清同治十三年（公元一八七四年），日本侵臺灣，清朝議用兵，東南各省紛紛募兵設(shè)防。輔清以有機可乘，乃潛到福建謀起義。事為在安徽的叛徒馬融和所偵知，遂在福建晉江縣被捕，解到福州，遇害〔三〕。

　　 侯裕田 侯裕田〔四〕名管勝，廣東嘉應(yīng)州人。清道光九年（一八二九年）生〔五〕。初在清朝張國梁部下當兵，太平天國壬子二年夏，在湖南道州戰(zhàn)敗給太平軍俘獲。他在清營，軍官把兵士看作奴隸。到了太平軍，見官兵親如兄弟，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太平軍中每餐不忘「殺妖」，又時有「講道理」的教育。他到太平軍不久，就明了清朝殘虐人民的罪狀，認識太平天國起義伐暴救民的宗旨。他抱著一腔赤誠，要獻身於太平天國革命事業(yè)〔一〕。復江蘇常熟后事說：「慷天燕錢得勝、詳天福侯雨田同來守城」，又作侯雨田?？箭徲执遄遭沼浭鐾皇录f：「偽王宗詳天福侯裕田、勛臣慷天燕錢得勝（桂仁）奉命來常安民，遂駐營城中」，則作侯裕田，與侯裕田本人致巴克照會署名同。案「?！埂ⅰ赣瘛?、「雨」國語音近，據(jù)此可知「玉田」、「雨田」都為「裕田」的音訛。故本傳據(jù)侯裕田本人文件作「裕田」。

　　裕田矯健雄偉，披銳陷堅，奮不顧身〔一〕。癸好三年二月，攻克南京，著立功勛〔二〕。這年十月，攻克安徽桐城后，在此留守〔三〕。旋任水師主將，督領(lǐng)炮船，守天京近畿寧江郡與太平關(guān)一帶〔四〕太平天國建都天京，近畿以蕪湖為屏障，以東、西梁山為鎖鑰我，尤以太平關(guān)為關(guān)鍵〔五〕，須得驍將鎮(zhèn)守，故以裕田為守將。戊午八年，封詳天燕〔六〕。

　　庚申十年，晉封詳天福。八月，太平天國既克江蘇常熟，命裕田率慷天燕錢桂仁來守〔一〕。十二月二十九日，晉封詳天安〔二〕。辛酉十一年五月，晉封詳天義〔三〕。十二月，晉封忠誠二百十三天將〔四〕。

　　常熟滸浦鎮(zhèn)和福山鎮(zhèn)濱長江，與上海交通頻繁，為軍事要地，特命裕田前來鎮(zhèn)守，知錢桂不可靠，命裕田暗中監(jiān)視〔五〕。有一次，錢桂仁延和尚三十多名在興福破山寺拜大悲懺焰口，給裕田知道，立帶衛(wèi)隊入寺，開槍驅(qū)逐，折毀壇場，把各殿佛像全部搗毀，當眾痛責錢桂仁變妖，要奏聞天五治罪，經(jīng)諸將苦求罷〔六〕。裕田在常熟時，錢桂不敢不遵守太平天國法度。壬戌十二年正月，調(diào)回守太平關(guān)〔七〕。自裕田離常熟，錢桂仁等始敢蠢動。這年冬，遂有常熟的叛變。

　　裕田前守太平關(guān)凡七年。這時曾國藩湘軍將從安慶大舉江下，進犯天京，故命裕田回來防守。二月，西梁山失守，四月初六日（夏歷四月二十日），敵陸軍從西梁山渡江，會合水師環(huán)攻太平關(guān)，分兵襲陷太平府城。關(guān)陷，裕田率軍撤退。旋奉命守天京江東橋要塞〔一〕。論前功封森王〔二〕。癸開十三年夏，敵人來犯，裕田率領(lǐng)將士迎頭痛擊，尸積壘下，敵將多太平天國史卷六十九名殞命，敵軍奪氣。堅守數(shù)月，至八月十二日（夏歷同），壘陷，裕田率軍退歸天京〔一〕。后奉命至鎮(zhèn)江七濠口活動。甲子十四年六月，天京失陷，裕田剃發(fā)易服，由上海到香港〔二〕。

　　時侍王李世賢已克福建漳州，大軍急需軍火接濟。裕田遂留香港，在上環(huán)開設(shè)金成泰店，假生意為名，密運軍火糧食往漳州，專辦接濟事務(wù)，并偵探清軍行動為大軍作耳目〔三〕。不幸被清吏偵知，串通英國侵略者，香港總督碼沙竟違背國際法，把裕田作為海洋強資引渡給清政府〔四〕。乙好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清同治四年四月初十日），裕田 被解到廣州。他在廣州府兩廣總督等衙門的公堂上，慷慨激昂，指斥清朝統(tǒng)治者殘虐人民，宣場太平天國革命輝煌業(yè)跡，聞?wù)吒袣g。二十五日，遂就義於廣州〔五〕。

　　 洪全福 洪全福原名春魁，廣東花縣人，天王族侄，清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年）出生。隨天王起義。其后封天將，進封瑛王〔一〕。

　　天京陷后，潛走香港。時英國侵略者與清政府互相勾結(jié)，違背國際法，把太平天國革命者作為海洋強盜引渡。森王侯裕田既遇害，清吏在香港追蹤益急，香港不能留。於是春魁自賣身為「豬仔」（訂約的苦力）至古巴，操拾鳥糞的苦工。過了幾年，脫身歸。復投入洋輪為海員，任廚役，通七國語言。年老，歸隱居香港，以專醫(yī)奇難雜癥為名，暗圖革命〔二〕。

　　春魁自太平天國失敗，志存推翻清朝，三十年來，所至與洪門〔三〕中人相結(jié)納。有一個叫謝日昌的，在澳洲經(jīng)商幾十年，是三合會的前輩，素抱反清思想，與春魁為舊友，朝夕往還，春魁因此與日昌的兒子纘泰相識。纘泰為興中會員，與孫中山、楊衢云等領(lǐng)導乙未廣州起義之役〔一〕。失敗后，久圖再舉 。辛丑（清光緒二十七年，一九○一年）十月，偶聞春魁說太平天國事，及他在洪門會黨的潛勢力，油然神往，與父商量，打算請全福提任第二次攻取廣州事，日昌極贊同，惟以缺乏軍資，無從著手，囑靜候時機，自是春魁與謝氏父子三人常密商起義計劃。至壬寅（清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年）八月，得興中會員李紀堂提負全部軍響，遂設(shè)立總機關(guān)於香港德忌笠街二十號頂樓，叫做和記棧，春魁并改名全福，以表示紀承太平天國天王洪秀全、幼天王洪天貴福的革命事業(yè)。

　　全福任命梁慕光、李植生在廣州組織機關(guān)，又遣宋居仁、馮通明去北方一帶聯(lián)絡(luò)會黨，以資響應(yīng)。時李植生在芳村德國教堂為漢文總教習，在該堂側(cè)建筑和記公司制造肥料廠一所，李接到命令，就將工人盡行辭退，以為運動機關(guān)，貯積旗幟、號衣褲、刀斧、餅乾等軍用品，備起義應(yīng)用。梁慕光則在同興街開設(shè)信義洋貨店，又在河南開設(shè)繼業(yè)公司、和記公司，都是本部重要機關(guān)，此外城內(nèi)還有分機關(guān)二十馀所。

　　籌備既完成，就定期十二月三十晚起義。約以俟全城文武官齊集萬壽宮行禮時，放火為號，即各路并起，炸萬壽宮，據(jù)軍械庫，焚經(jīng)局，然后占領(lǐng)各衙署，宣布共和政體。又約定惠州同志同時起義，以牽制陸路提標，香山、東莞同志則擔任牽制水師提標，著名綠林首領(lǐng)劉大嬸（一作劉大彪）則統(tǒng)其部眾，握省城北路。分本部為五軍，一軍守東北門，以堵御清兵，一軍奪增步制造廠，而攻西門，一軍扼惠愛、五約等處，以堵旗兵，一軍攻萬壽宮，殺清吏，一軍在新城為各軍策應(yīng)，并預備告示多種，其討清檄文道：大明順天國南粵興漢大將軍天賜為聲罪討事：案查滿清者，乃西胡之鄙族，而東遼之小邦也。政等虎苛，性同狼毒。當多爾袞渡江之后，乘吳三桂戰(zhàn)疲之馀，順踞京城，逆戕明裔，托詞討賊，恣志殺民。嘉定則屠戮全城，稂苗盡剃；揚州則慘殺十日，玉石俱焚。迨耿、尚之南征，成桂、粵之奇禍：五羊城外，十八甫寸草不留；六脈渠中，四萬眾殘生莫保；君臣無罪，駢首受剝洗之刑，婦孺何辜，坦胸任干戈之刺。鳴（嗚）呼慘已！能勿凄然！乃復外托慈，陰恣狼毒，藉口輕徭「薄」賦，肆意吸髓敲膏。漢民則尺布寸絲，既征厘復征稅；滿人則暖衣飽食，女不織男不耕。晉爵則漢卑而滿高，授官則滿多而漢少，凡此多偏之政，應(yīng)炎不平之鳴。況今日者：義和團這亂，乃滿官釀之，非我漢人之咎也。而割地盡屬漢土，賠款征自漢民；頤傳第二十八楊輔清侯裕田洪全福太平天國史 卷六十九和園之建，乃清廷所居，非我漢人所到也。而初筑八百萬，復修六百萬，款項不足，稅厘重征。貨物之價既昂，田房之捐繼起，民不堪命，已同涸轍之魚，君尚晏安，無異怡堂之燕。明頒節(jié)用之詔，暗恣揮霍之豪。西陜回鑾，東陵竭駕，耗費者數(shù)百萬；北京修殿，南海葺園，拔款者千馀萬。鳴（嗚）呼！賠款交逼，民悲避債無臺；浪費任性，君喜宴游有所。良心何在，苛政頻加。是以民怨繁興，群思拔亂反正，用能天心感應(yīng)，迭生水旱瘟蝗。此正天亡滿清之時，即為天興我漢之候。

　　本將軍應(yīng)天順人，吊民伐罪，邀集豪杰之士，爰舉義旗，務(wù)滅滿清之政，重興漢室。為此，檄飭軍民人等，須知天命攸歸，可是人心所向，無失風云際遇，各秉精忠，佇看日月之重光，務(wù)清妖孽。其各知之！

　　須至檄者大明國元年 月 日其申明紀律告水道：大明順天國南粵興漢大將軍天賜為申明紀律事：照得治國以刑政為本，行軍以紀律為先。本將軍現(xiàn)當義旗初舉，天下未定，刑政各事雖遲以有待，但紀律須先訂定，俾軍民有所遵守。為此，示諭官紳兵勇商民人等，各宜凜遵下開各條，毋得違犯，致干法紀。切切特示。

　　 計開 一、本將軍宗旨專為新造世界，與往日之敗壞世界回（迥）乎不同，而脫我漢人於網(wǎng)羅之中，行歐洲君民共主之政體。天下平后，即立定年限，由民人公舉賢能為總統(tǒng)，以理國事。

　　一、無論官民，相待如平等。如有奇才異能之士，條陳政治軍務(wù)得失，固必優(yōu)禮相待；即耆老小民有事申訴，亦必以平等之禮接見。

　　一、無論官軍人等，不得擅入人家，不得妄取人物，不得強買強賣，不得欺壓平民，不得嚇詐毀焚，不得毀棄人家器血（皿）物業(yè)。如有違犯，準爾紳民到營指控，或被本營訪知，均嚴加審訊，酌予責罰。

　　一、無論官軍人等，不得奸淫婦女，不得暗行勒索，不得妄殺無辜。如有違犯，一經(jīng)訪聞或被告發(fā)，即按典刑懲辦。

　　一、本軍需用糧食器械等物，必按照市價公平購買。如有官軍經(jīng)手私肥，不給價值，許爾事主赴營喊稟，除追給原價外，并將該官軍嚴予懲儆。

　　一、紳民人等於大軍到境時，若能簞食壺漿，恭順迎迓，必優(yōu)予賞賚。

　　一、紳民人等倘不知順逆，妄思抗拒，必將為首數(shù)人重典懲辦，其附和諸人仍酌鄧責罰，以儆效尤。

　　一、紳民人等遇本營購物，只許照市價公平交易。如有抬價居奇，必薄予懲儆。

　　一、本將軍政尚仁慈，無論官軍紳民犯罪，除奸淫、妄殺、拒敵三罪應(yīng)斬首以絢（徇）外，其馀視其情罪輕重，或罰或責，以示薄懲。

　　一、本軍初到，或有誤毀教堂、教民物業(yè)，誤傷教士、教民性命，定必會同領(lǐng)士（事）官秉公酌議賠償。

　　右十條為初議之紀律，如有續(xù)議，再行宣示。凡爾等官軍紳民，其各凜遵，勿違勿忽！

　　大明國元年月 日發(fā)貼 省 府 村曉示〔一〕起義軍用大明國號，這是因為全福用以起義的力量都是洪門會黨。洪門以反清復明為宗旨，所以全福不得不以大明國為號召。其宣布「行歐洲君民共主這政體」，「立定年限由民人公舉賢能為總統(tǒng)，以理國事」，則將太平天國的農(nóng)民革命，向前推進到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當時預定推舉曾向太平天國上書并與庚子唐才常漢品之役有關(guān)的容閎為臨時大總統(tǒng)。容閎贊同，愿盡力相助，即於十一月由香港赴美國活動。

　　十二月中旬，同志紛紛入廣州準備發(fā)難。二十六日，全福特雇一小輪船從香港往澳門，潛入香山（今中山縣）指揮起義，留三人守和記棧，以便交通。不料有奸人周某向香港敬廳告密，引警察到和記棧搜查，連童役都被拘留。周某并將搜出的文件抄報清朝兩廣總督德壽，請派兵搜查各機關(guān)及輪船，同時李紀堂定購大槍枝的沙面曹法洋行預收去定洋數(shù)萬元，屆期不能交貨，亦向清軍告密，於是事情暴露。全福急圖挽救，立刻從澳門用舢板二艘，滿載槍械，覆以煤炭運廣州，駛到香山百口村，騎船人賴某竟通報該村人攔載奪去。梁慕光復向沙面洋行密購快槍二百悍，以小艇運去花埭大通煙雨涌內(nèi)，事泄，駐沙面的清軍追到涌口截緝，慕光拔槍立斃一人，泅水而遁，槍械盡失。

　　三十日，清吏既偵知全福機關(guān)地點，遂派兵前往圍捕，計前后被捕同志被判死刑犧牲的有梁慕信（一作梁慕義）、陳學靈、葉昌、劉玉歧、何萌、蘇居、李秋帆等七人，起義遂失敗〔一〕。明日元旦，博羅縣南門即全福告示，幾天內(nèi)，惠州各鄉(xiāng)起義會眾畢集謀響應(yīng)。既太平天國史卷六十九而知廣州失敗始散去〔一〕。

　　全?；b出險，由澳門返香港。清政府懸重購全福，生獲二萬元，官守備，死致賞一萬元，官千總。有一個姓張的在香港用藥毒死義父，向清吏冒領(lǐng)賞格。清朝兩廣總督德壽、廣東巡撫李興銳就捏造「當場格斃」全福，向清廷報聞〔二〕。不久，假尸案發(fā)覺，英、清二國偵探尋全福的履趾相接。全福在香港居留不得，避往新加坡，旋因病發(fā)又回香港就醫(yī)，即於癸卯年（清光緒二十九年，一九○二年），死於香港國家醫(yī)院，年六十九，葬於香港英國墳場第六千七百八十一號墓〔一〕。

　　太平天國失敗后，革命人物如洪全福這樣不屈不撓，志存恢復，或潛聚山林，或奔走海外，圖謀倒清的不少〔二〕。他們對辛亥革命的成功都有功勛。祇因記載殘闕，無從敘列。故詳敘洪全福事跡，以為代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