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偽篇
傳曰：盼遂案：系引墨子明鬼篇文。其小異處，當(dāng)兼采他書?！爸苄鯕⑵涑级挪还?，宣王將田于囿（圃），杜伯起于道左，執(zhí)彤弓而射宣王，宣王伏韔而死。“囿”當(dāng)作“圃”。爾雅釋地：“鄭有圃田?！贬屛模骸氨净蜃鳌?，字同?！薄瘛⑧笮谓`。墨子明鬼篇曰：“周宣王殺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殺我而不辜，若以死者為無知?jiǎng)t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浜笕?，（“后”字依俞樾校增。）周宣王合諸侯而田于圃，（句。）田車數(shù)百乘。日中，杜伯乘白馬素車，朱衣冠，執(zhí)朱弓，挾朱矢，追周宣王，射之車上，中心折脊，殪車中，伏弢而死。”又國語周語韋注、史記周本紀(jì)正義引周春秋云：“宣王殺杜伯而無辜。后三年，宣王會(huì)諸侯田于圃。日中，杜伯起于道左，衣朱衣冠，操朱弓失，射宣王，中心折脊而死?！辈⒆鳌疤镉谄浴保瞧渥C。周語韋注：“杜國，伯爵，陶唐氏之后?！庇謺x語曰：“范宣子曰：昔□之祖在周為唐杜氏?！表f注：“周成王滅唐，而封弟唐叔虞。遷唐于杜，謂之杜伯?！狈舛U書曰：“杜主，故周之右將軍?！钡乩碇揪┱滓帕昕h注：“故杜伯國，有周右將軍杜祠四所?！鳖伣樵┗曛疽艽呵铮骸爸芏艊?，為宣王大夫。宣王之妾曰女鳩，欲通之。杜伯不可，女鳩訴之于王，曰：‘恒竊與妾交?！跣胖?，囚杜伯于焦。友左儒爭之。王不許，曰：‘女別君而異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則順君以誅友；友道君逆，則師友以違君?！跖唬骸锥詣t生，不易則死?！逶唬骸坎豢赏髁x以從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過以正杜伯之無罪。’九諫而王不聽，王使薛甫司工锜殺杜伯。左儒死之。（說苑立節(jié)篇文略同。）杜伯既死，即為人，見王曰：‘恒之罪，何哉？’召祝而以杜伯語告之。祝曰：‘始?xì)⒍挪?，誰與王謀之？’王曰：‘司工锜也?！Ｔ唬骸尾粴㈣熞灾x之？’宣王乃殺锜，使祝以謝杜伯。锜又為人而至曰：‘臣何罪之有？’宣王告皇甫曰：‘祝也與我謀而殺人，吾所殺者，又皆為人而見，奈何？’皇甫曰：‘殺祝以兼謝焉?！譄o益也，皆為人而至。祝亦曰：‘我焉知之，奈何以為罪而殺臣也？’后三年，游于圃田，從人滿野。杜伯乘白馬素車，司工锜為左，祝為右，朱衣朱冠”云云。下與墨子略同?！捌浴?，楚詞九嘆惜賢：“覽芷圃之蠡蠡?！弊ⅲ骸捌?，野也?！敝苷Z：“杜伯射王于鄗”。韋注：“鄗，鄗京也?！憋L(fēng)俗通怪神篇引董無心曰：“杜伯死，親射宣王于鎬京?！逼陨w謂鄗京之野。俞樾讀墨子以“圃田”為句，云：“圃田，地名。詩車攻篇：‘東有甫草，駕言行狩?！嵐{以‘鄭有甫田’說之。爾雅釋地作‘鄭有圃田’，即其地也。”孫詒讓曰：周語云：“杜伯射王于鄗?！表f注云：“鄗，鄗京也。”史記周本紀(jì)集解引徐廣云：“豐在京兆鄠縣東，鎬在上林昆明北，有鎬池，去豐二十五里，皆在長安南數(shù)十里。”周禮職方氏鄭注云：“圃田在中牟?！币灾艿乩硌灾?，鄗在西都，圃田在東都，相去甚遠(yuǎn)。又漢、唐舊讀并于“圃”字?jǐn)嗑?，皆不以圃為“圃田”。（按：郊祀志師古注引墨子以“圃田”句絕。）荀子王霸篇楊注引隨巢子云：“杜伯射宣王于畝田。”“畝”與“牧”聲轉(zhuǎn)字通，疑即鄗京遠(yuǎn)郊之牧田，亦與圃田異。但隨巢子以“圃田”為“畝田”，似可為俞讀左證。近胡承珙亦謂此即圃田，而謂國語“鄗”即敖鄗，●韋以為鄗京之誤，其說亦可通?！闭f文云：“韔，弓衣也?！壁w（燕）簡公殺其臣莊子義而不辜，“趙”當(dāng)從墨子作“燕”。訂鬼篇不誤。書虛篇作“趙簡子”，誤同。“義”，墨子作“儀”，古通。簡公將入于桓門，莊子義起于道左，執(zhí)彤杖而捶之，斃于車下?！蹦用鞴砥啤把嗪喒珰⑵涑记f子儀而不辜，莊子儀曰：‘吾君王殺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谀?，燕將馳祖。日中，燕簡公方將馳于祖涂。莊子儀荷朱杖而擊之，殪之車上?！睂O詒讓曰：論衡文與此小異，疑兼采它書。“桓”與“和”通?；搁T當(dāng)即周禮大司馬中冬狩日之和門，與此云“馳于祖涂”不同也。二者，死人為鬼之驗(yàn)，鬼之有知、能害人之效也。無之，奈何？
曰：人生萬物之中，物死不能為鬼，人死何故獨(dú)能為鬼？如以人貴能為鬼，則死者皆當(dāng)為鬼，盼遂案：“死者”當(dāng)作“貴者”，方與上句相應(yīng)。杜伯、莊子義何獨(dú)為鬼也？如以被非辜者能為鬼，世間臣子被非辜者多矣，比干、子胥之輩不為鬼。夫杜伯、莊子義無道忿恨，報(bào)殺其君，罪莫大于弒君，則夫死為鬼之尊者，當(dāng)復(fù)誅之，非杜伯、莊子義所敢為也。凡人相傷，憎其生，惡見其身，故殺而亡之。見殺之家，詣吏訟其仇，仇人亦惡見之。生死異路，人鬼殊處。如杜伯、莊子義怨宣王、簡公，不宜殺也，當(dāng)復(fù)為鬼，謂宣王、簡公。與己合會(huì)。人君之威，固嚴(yán)人臣，“嚴(yán)”下舊校曰：一本作“壓”。按：作“壓”是。營衛(wèi)卒使固多眾，盼遂案：“多眾”二字誤倒。兩臣?xì)⒍?，二君之死，亦?dāng)報(bào)之，非有知之深計(jì)，憎惡之所為也。如兩臣神，宜知二君死當(dāng)報(bào)己；如不知也，則亦不神。不神胡能害人？世多似是而非，虛偽類真，故杜伯、莊子義之語，往往而存。舊本段。
晉惠公改葬太子申生。晉語三注：“獻(xiàn)公時(shí)，申生葬不如禮，故改葬之?！鼻?，其仆狐突適下國，服虔曰：“晉所滅國，以為下邑。一曰：曲沃有宗廟，故謂之國；在絳下，故曰下國也?！焙榱良唬赫f苑立節(jié)篇：“獻(xiàn)公卒，突即辭歸自殺?！鄙w屬虛語。遇太子。水經(jīng)涑水注：“于涑水側(cè)?！碧印瘢ㄊ梗┑瞧蛙嚩嬷?，俞曰：左傳曰：“太子使登仆?！倍抛⒃唬骸昂槐旧晟蕪?fù)使登車為仆。”是狐突登太子之車也。此文所云，則是太子登狐突之車也。下云“許之，遂不見?！眲t似以太子登狐突之車為是。若狐突登太子之車。則其象既沒，突將焉在乎？疑左傳之文有誤。王仲任所見，與今本殊也。吳曰：元本論衡作“太子使登仆車”，左氏僖十年傳作“太子使登仆”，蓋狐突見太子而下，太子使之登車為仆。語自可通。杜注亦未誤。古文簡質(zhì)，論衡引之，自有增省，此例甚多，不必所見異本也。茍如俞氏所言，須申生御鬼車而后可，說更難了。要之，鬼事荒忽難知，俞氏據(jù)誤本論衡，乃以左傳為疑，迂而無當(dāng)。暉按：吳說是也?！瘢ㄠ?、錢、黃、王本并作“趨”。洪亮吉左傳詁引作“超”。）宋本亦作“使”，朱校元本同。曰：“夷吾無禮，賈逵曰：“烝于獻(xiàn)公夫人賈君，故曰無禮?！瘪R融曰：“申生不自明而死，夷吾改葬之，章父之過，故曰無禮。”下文云：“恨惠公之改葬。”則仲任義與馬同。余得請于帝矣，服虔曰：“帝，天帝。謂罰有罪?！保ㄊ酚浖?。）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余?！焙粚?duì)曰：“臣聞之，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君祀無乃殄乎？杜曰：“歆，饗也。殄，絕也?！鼻颐窈巫?？失刑乏祀，左傳足利本注：“乏祀，無主祭也。”（山井鼎七經(jīng)孟字考文。）君其圖之！”太子曰：“諾，吾將復(fù)請。七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而見我焉?！痹S之，遂不見。及期，狐突之新城西偏巫者之舍，復(fù)與申生相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左傳“許”下有“我”字。此與史記晉世家合。斃之于韓?！弊髠鳌皵馈弊鳌氨帧?。日庫本作“弊”，與晉世家同。賈逵曰“弊，敗也。韓，晉韓原?！卑矗喉n之戰(zhàn)，秦?cái)x師，獲晉侯以歸，未斃于韓。下文亦云：“為穆公所獲，竟如其言?！庇钟喒砥疲骸皶x惠公身當(dāng)獲，命未死，故妖直見而毒不射?！眲t“斃”非其義，字當(dāng)作“弊”，形誤，非異文也。其后四年，惠公與秦穆公戰(zhàn)于韓地，為穆公所獲，竟如其言。事見左僖十五年傳。非神而何？
曰：此亦杜伯、莊子義之類。何以明之？夫改葬，私怨也；上帝，公神也。以私怨?fàn)幱诠瘢慰下犞?？帝許以晉畀秦，狐突以為不可，申生從狐突之言，是則上帝許申生非也。神為上帝，不若狐突，必非上帝，明矣。且臣不敢求私于君者，君尊臣卑，不敢以非干也。申生比于上帝，豈徒臣之與君哉？恨惠公之改葬，干上帝之尊命，錢、王、黃、崇文本“干”并誤“于”。非所得為也。驪姬譖殺其身，事見左僖四年傳?；莨脑崞涫?。改葬之惡，微于殺人；惠公之罪，輕于驪姬。請罰惠公，不請殺驪姬，是則申生憎改葬，不怨見殺也。秦始皇用李斯之議，燔燒詩、書，后又坑儒。宋本“后”字下，有“一有曰字”四字校語。博士之怨，不下申生；坑儒之惡，痛于改葬。然則秦之死儒，不請于帝，見形為鬼，諸生會(huì)告以始皇無道，李斯無狀。舊本段。盼遂案：“諸生”與“會(huì)告”四字宜互倒?！皶?huì)告諸生”云云者，正承上文“秦之死儒”而言也。
周武王有疾不豫，注福虛篇。周公請命，設(shè)三壇同一墠，禮記祭法注：“除地曰墠。封土曰壇。”植璧秉圭，段玉裁曰：“今文尚書作‘戴璧秉珪’。史記魯世家、漢書王莽傳、太玄掜皆作‘戴’，可證。易林無妄之繇曰：‘載璧秉珪?！d、戴古通用也。此文作‘植璧’，恐是后人改之?！标悊虡涸唬骸肮耪咭杂穸Y神，皆有幣以薦之，璧加于幣之上，故曰‘戴璧’，亦作‘載璧’讀如‘束牲載書’之‘載’。今文家說當(dāng)如是也?！蹦烁嬗谔酢⑼跫?、文王。史乃策祝，史記魯世家亦作“策?！?，今文也。集解引鄭玄曰：“策，周公所作，謂簡書也。祝者讀此簡書，以告三王。”武億曰：“鄭以‘史乃冊’為句，‘祝’字下屬‘曰’字讀?！卑矗呼斒兰液笪脑疲骸爸芄蚜钍凡吒娲笸?、王季、文王?！眲t史公謂令史告祝，（孔傳亦云：“告謂祝辭。”）非別有“祝者”。蓋今文讀也。本書下文云：“史策告祝，祝畢辭已。”實(shí)知篇云：“策祝已畢?！眲t謂令史告祝，與史公義同。辭曰：“予仁若考，多才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某，不若旦多才多藝，不能事鬼神?！苯?jīng)義述聞曰：“‘巧’、‘考’古字通，“若”、“而”語之轉(zhuǎn)?！枞嗜艨肌撸枞识梢?。’戴均衡書傳補(bǔ)商曰：“薛季宣書古文訓(xùn)凡‘考’皆作‘●’。說文●部云：‘●，古文以為于字，又以為巧字。’禮記表記云：‘辭欲考?！嵶ⅲ骸迹梢?。’是考、巧古通用?！睂O星衍曰：“史公作‘巧能’，知‘考’字當(dāng)為‘巧’。‘仁若考能’，言仁順巧能也?！苯曉唬骸啊嗜簟茏帧Ｑ拘麜盼挠?xùn)，‘考’字作‘●’?！瘛?，古文‘巧’，俗讀‘●’為‘考’?；蚯腋淖鳌肌?，非也。‘耐’屬‘巧’讀，‘巧能’故多材藝也。魯世家：‘旦巧能，多材多藝?！療o‘仁若’字?！逼ゅa瑞曰：“今文‘予仁若考’作‘旦巧’，‘元孫’作‘王發(fā)’，‘若’作‘如’。史記魯世家曰：‘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fā)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曊f‘仁若’衍字，是也。論衡引經(jīng)，與今本尚書同。仲任習(xí)歐陽尚書，其所引經(jīng)，與史公所引歐陽尚書異者，乃后人以古文尚書改之。如‘植璧’不作‘戴璧’，此后人改之之證也?！卑矗浩な隙ㄊ饭珵榻裎?，而謂此文為后人所改。他書無證，疑非定論，故具錄諸說以俟考。鬼神者，謂三王也。知實(shí)篇謂天，與此文異。戴均衡曰：“三王之精爽常在天，詩所謂‘在帝左右’。告三王，即陰寓請命于天之意。”仲任意若是歟？即死人無知，“即”猶“若”也。不能為鬼神，周公，圣人也，圣人之言審，則得幽冥之實(shí)，得幽冥之實(shí)，則三王為鬼神，明矣。
曰：實(shí)〔圣〕人能神乎？不能神也？“人”上脫“圣”字。此承上“圣人之言審”為文。下文：“如不能知，謂三王為鬼，猶世俗之人也?！薄笆浪字恕?，即承此“圣人”為義。今脫“圣”字，則“世俗之人”于義失所較矣。如神，宜知三王之心，不宜徒審其為鬼也。周公請命，史策告祝，祝畢辭已，不知三王所以與不，孫曰：“所以與不”，義不可通?！八浴碑?dāng)作“許己”。己、以形聲并近。“己”改為“以”，后人不達(dá)，復(fù)改“許”為“所”，（所、許聲亦相近。）不可解矣。下文云：“能知三王有知為鬼，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是其證。暉按：陳喬樅今文尚書經(jīng)說曰：“‘所以’即許己也。古所、許，以、己通用。下文云‘許己’，是其驗(yàn)也?！卑矗合挛摹霸S己”二字兩見，知實(shí)篇亦作“許己”。似當(dāng)從孫說，后人所改，非通用也。盼遂案：“所以”二字為“許己”之誤。所、許聲近，以、己形近也。后文：“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庇衷疲骸澳苤踔卦S己。”正與此文一貫。乃卜三龜，孫星衍曰：三王之前，各置一龜。三龜皆吉，然后乃喜。能知三王有知為鬼，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須卜三龜，乃知其實(shí)。定其為鬼，須有所問，然后知之。死人有知無知，與其許人不許人，一實(shí)也。能知三王之必許己，錢、黃、王、崇文本“必”作“不”。朱校元本同此。則其謂三王為鬼，可信也；如不能知，謂三王為鬼，猶世俗之人也；與世俗同知，則死人之實(shí)，未可定也。且周公之請命，用何得之？以至誠得之乎？以辭正得之也？如以至誠，則其請〔命〕之說，盼遂案：“請”下宜有“命”字，今脫。上文屢言周公請命可證。精誠致鬼，不顧辭之是非也?！罢堉f”無義，疑當(dāng)作“請命之說”。金縢曰：“王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說，即周公請命之策。策辭云：“事鬼神?！惫手偃我云洳蛔銚?jù)，乃精誠致鬼，不顧辭之是非。董仲舒請雨之法，設(shè)土龍以感氣。夫土龍非實(shí)，不能致雨，仲舒用之致精誠，不顧物之偽真也。然則周公之請命，猶仲舒之請雨也；三王之非鬼，猶聚土之非龍也。舊本段。
晉荀偃伐齊，不卒事而還。中行獻(xiàn)子名偃，字伯游。伐齊，見左襄十八年傳。癉疽生，瘍于頭，說文癉，勞病也。疽，癰也。癰，腫也。瘍，頭創(chuàng)也?！狈ㄋ孜模骸邦^創(chuàng)曰瘍?！保ū娊?jīng)音義。）玉篇：“疸，黃病也。多但切。左氏傳曰：‘荀偃疸疽生瘍于頭。’疸疽，惡創(chuàng)也。疸一作癉?！奔爸褐?，病，目出，左通補(bǔ)釋汪瑜曰：“靈樞經(jīng)寒熱病篇云：‘足太陽有通頂入于腦者，正屬目，本名眼系。’頭瘍傷其經(jīng)絡(luò)，目無所系，而突出矣。”卒而視，不可唅。杜注：“目開口噤?！惫蛭奈迥陚鳎骸昂吆?？口實(shí)也?！弊ⅲ骸靶⒆铀詫?shí)親口也。緣生以事死，不忍虛其口。天子以珠，諸侯以玉，大夫以碧，士以貝，春秋之制也。文家加飯以稻米?！焙?、唅同，說文作“琀”。范宣子浣而撫之，傳“浣”作“盥”。宣子，士□也。士燮之子，士會(huì)之孫。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笔辣驹唬骸百壬虏畢?。”（趙世家索隱。）姚范曰：春秋多稱大夫?yàn)橹鳌＊q視。以上左襄十九年傳文。宣子睹其不瞑，以為恨其子吳也。人情所恨，莫不恨子，故言吳以撫之。猶視者，不得所恨也。欒懷子曰：“其為未卒事于齊故也乎？”杜曰：“懷子，欒盈?！比罩浰模骸皶x人殺欒盈，安得有謚？傳言懷子好施，士多歸之。豈其家臣為之謚，而遂傳于史策耳？”盼遂案：論例以“也”代“邪”。“乎”字出淺人誤沾。乃復(fù)撫之，據(jù)后漢書袁譚傳注引傳，謂士□撫之。據(jù)下文，仲任以為懷子。曰：“主茍死，所不嗣事于齊者，有如河！”乃瞑受唅。欒懷子以下，左傳文。伐齊不卒，未卒事。荀偃所恨也，懷子得之，故目瞑受唅；宣子失之，目張口噤。
曰：荀偃之病卒，苦目出，目出則口噤，口噤則不可唅。新死氣盛，本病苦目出，宣子撫之早，故目不瞑，口不闿。少久氣衰，懷子撫之，故目瞑口受唅。此自荀偃之病，非死精神見恨于口目也。桓譚以為荀偃病而目出，初死，其目未合，尸冷乃合。非其有所知也，傳因其異而記之耳。（見釋文。”義與仲任同。凡人之死，皆有所恨。志士則恨義事未立，學(xué)士則恨問多不及，農(nóng)夫則恨耕未畜谷，商人則恨貨財(cái)未殖，仕者則恨官位未極，勇者則恨材未優(yōu)。天下各有所欲乎，然而各有所恨，有所欲，如是則各有所恨。必有（以）目不瞑者為有所恨，吳曰：“必有”當(dāng)作“必以”?！坝小?、“以”草書形近，又涉上下文諸“有”字而誤。夫天下之人，死皆不瞑也。且死者精魂消索，不復(fù)聞人之言。不能聞人之言，是謂死也。離形更自為鬼，立于人傍，雖〔聞〕人之言，已與形絕，安能復(fù)入身中，瞑目闿口乎？孫曰：“雖人之言”，文不成義?！半m”下蓋脫“聞”字。上文云：“且死者精魂消索，不復(fù)聞人之言，不能聞人之言，是謂死也?！惫蚀嗽啤半m聞人之也”云云，義正一貫。能入身中以尸示恨，則能不免，與形相守。言精神不離形為鬼。錢大昕、李賡蕓并云：漢人讀“免”為“脫”。盼遂案：“免”當(dāng)為“死”，形近之誤。案世人論死，謂其精神有（自）若，能更以精魂立形見面，使尸若生人者，誤矣。劉先生曰：“精神”下當(dāng)有脫文，元本此下空一字。暉按：“有”疑“自”字形訛。論死篇：“夫?yàn)楣碚?，人謂死人之精神?！奔雌淞x。
楚成王廢太子商臣，欲立王子職。賈逵曰：“職，商臣庶弟?！保ㄊ酚洺兰壹狻＃┥坛悸勚?，以宮甲圍王。宮甲，韓非子內(nèi)儲(chǔ)說下云：“起宿營之甲?！笔饭f“以宮衛(wèi)兵。”杜曰：“太子宮甲?！蓖跽埵承荃於?，說文“熊獸似豕，山居冬蟄。”爾雅釋獸：“其足蹯?！编嵭芏Y注：“蹯，掌也?！闭f文：“獸足謂之番，從采田，象其掌?！毙陚鞣ⅲ骸澳?，熊掌，其肉難熟?！保ㄊ窌x世家集解。）弗聽。王縊而死。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事見左文元年傳。謚法：亂而不損曰靈，安民立政曰成。夫?yàn)椤办`”不瞑，為“成”乃瞑，成王有知之效也。謚之曰“靈”，心恨，故目不瞑；更謚曰“成”，舊校曰：一有“人”字。心喜乃瞑。精神聞人之議，見人變易其謚，故喜目瞑。本不病目，人不撫慰，目自翕張，非神而何？
曰：此復(fù)荀偃類也。雖不病目，亦不空張。成王于時(shí)縊死，氣尚盛，新絕，目尚開，因謚曰“靈”。少久氣衰，目適欲瞑，連更曰“成”。目之視瞑，與謚之為“靈”，偶應(yīng)也。盼遂案：當(dāng)是“謚為靈、成，偶應(yīng)也?！苯癖久撘弧俺伞弊?，文義不完。又案：左傳文公元年正義引桓譚說，與論衡推斷全同。仲任蓋本君山。時(shí)人見其應(yīng)“成”乃瞑，則謂成王之魂有所知?；缸T以為自縊而死，其目未合，尸冷乃瞑，非由謚之善惡也。（正義。）與仲任說同?！酢酢酢酢酢酢酢?，則宜終不瞑也。劉先生曰：此文不可通。“則謂成王之魂有所知”下，疑當(dāng)有“成王之魂有所知”七字。盼遂案：“有所知”三字宜重。何則？太子殺己，大惡也；加謚為“靈”，小過也。不為大惡懷忿，反為小過有恨，非有神之效，見示告人之驗(yàn)也。夫惡謚非“靈”則“厲”也，紀(jì)于竹帛，為“靈”、“厲”者多矣，其尸未斂之時(shí)，未皆不瞑也。孫經(jīng)世曰：“未皆不瞑”，目不皆不瞑也。二字義同互用。豈世之死君不惡，而獨(dú)成王憎之哉？何其為“靈”者眾，不瞑者寡也？舊本段。
鄭伯有貪愎而多欲，子皙好在人上，二子不相得。子皙攻伯有，伯有出奔。伯有，良霄字。子皙，公孫黑字。并鄭大夫。愎，恨也。子皙以駟氏之甲伐伯有，奔雍梁。駟帶率國人以伐之，伯有死。死于羊肆。杜曰：“駟帶，子西之子，子皙之宗主?！笔乱娮笙迦陚?。其后九年，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眲t皆走，不知所往。后歲，人或夢見伯有介而行，傳云：“鑄刑書之歲二月。”按：在魯昭六年。此云“后歲”，承上“后九年”為文，則若魯昭八年矣。失之。杜曰：“介，甲也?！痹唬骸叭勺?，余將殺帶也。杜曰：“昭六年三月三日。”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倍旁唬骸肮珜O段，駟氏黨。壬寅，七年正月二十八日?！奔叭勺又?，駟帶卒，國人益懼。后至壬寅日，公孫段又卒，國人愈懼。子產(chǎn)為之立后以撫之，乃止矣。立伯有子良止為大夫，使有宗廟。（伯有見夢曰：壬子，余將殺帶。壬寅，又將殺段。及至壬子日，駟帶卒，至壬寅，公孫段死。）孫曰：伯有、子皙、帶、段事見左氏襄三十年傳，及昭公七年傳。此七句，與前節(jié)語意并復(fù)，且文意亦不銜結(jié)，不當(dāng)有也。疑此為前節(jié)舊注，而竄入正文者?；蚣磧杀咀志湮?，校者不慎，誤合為一耳。盼遂案：此五語本在子產(chǎn)對(duì)趙景子語所云“而彊死，不亦宜乎”后，與“伯有殺駟帶、公孫段不失日期，神審之驗(yàn)也”二語相接為一氣?？急酒e死偽故事十四則，皆先臚列其事實(shí)，加以申明，而后予以辨駁。獨(dú)此文五語為敘事未畢，忽闌入申說，使事實(shí)成兩橛，文義為復(fù)出，蓋淺人之失也。孫人和舉正疑此文為前節(jié)舊注，而竄入正文，或即兩本字句微異，校者不慎，誤合為一。亦非也。其后子產(chǎn)適晉，趙景子問曰：杜曰：“景子，晉中軍佐趙成。”“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chǎn)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說文：“魄，陰神也?；?，陽神也。”用物精多，則魂魄彊，孔疏曰：“物謂奉養(yǎng)之物，衣食所資之總名?！笔且杂芯劣谏衩?。疋夫疋婦彊死，其魂魄猶能憑依人以為淫厲，杜曰：“強(qiáng)死，不病也?！编嵭唬骸皡栒?，陰陽之氣相乘不和之名，尚書五行傳六厲是也。人死體魄則降，和氣在上。有尚德者，附和氣而興利。為厲者，因害氣而施災(zāi)，故謂之厲鬼?！保资琛＃r伯有，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弊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小爾雅：“腆，厚也?！币种V曰：‘蕞爾小國?！旁唬骸稗∶??！焙榱良唬骸罢f文：‘撮，兩指撮?！癖尽?dāng)作‘撮’?！倍缊?zhí)其政柄，其用物弘矣，取精多矣。其族又大，所憑厚矣。而彊死，能為鬼，不亦宜乎？”見左昭七年傳。伯有殺駟帶、公孫段不失日期，神審之驗(yàn)也。子產(chǎn)立其后而止，知鬼神之操也。知其操，則知其實(shí)矣。實(shí)有不空，故對(duì)問不疑。子產(chǎn)，智人也，知物審矣。如死者無知，何以能殺帶與段？如不能為鬼，子產(chǎn)何以不疑？
曰：與伯有為怨者，子皙也。子皙攻之，伯有奔，駟帶乃率國人遂伐伯有。公孫段隨駟帶，不造本辯，盼遂案：“不造本辯”，語難索解。疑“辯”為“讎”之壞字。伯有之本讎，自為子皙，若公孫段、駟帶非伯有之本讎，故其惡微小也。其惡微小。殺駟帶不報(bào)子皙，公孫段惡微，與帶俱死，是則伯有之魂無知，為鬼報(bào)仇，輕重失宜也。且子產(chǎn)言曰：“彊死者能為鬼。”何謂彊死？謂伯有命未當(dāng)死而人殺之邪？將謂伯有無罪而人冤之也？“將”猶“抑”也。如謂命未當(dāng)死而人殺之，未當(dāng)死而死者多；如謂無罪人冤之，被冤者亦非一。伯有彊死能為鬼，比干、子胥不為鬼。春秋之時(shí)，弒君三十六。隱公四年，衛(wèi)州吁弒其君完。十一年，羽父使賊弒公于寪氏?；付?，宋督弒其君與夷。七年，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十七年，鄭高渠彌弒昭公。莊八年，齊無知弒其君諸兒。十二年，宋萬弒其君捷。十四年，傅瑕弒其君鄭子。三十二年，共仲使圉人犖賊子般。閔二年，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僖十年，晉里克弒其君卓。二十四年，晉弒懷公于高梁。文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君頵。十四年，齊公子商人弒其君舍。十六年，宋人弒其君杵臼。十八年，齊人弒其君商人。魯襄仲殺子惡。莒弒其君庶其。宣二年，晉趙盾弒其君夷皋。四年，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十年，陳夏征舒弒其君平國。成十八年，晉弒其君州蒲。襄七年，鄭子駟使賊夜弒僖公。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光。二十六年，衛(wèi)寧喜弒其君剽。二十九年，閽弒吳子余祭。三十年，蔡太子般弒其君固。三十一年，莒人弒其君密州。昭元年，楚公子圍問王疾，縊而弒之。十三年，楚公子比弒其君虔于干溪。十九年，許太子止弒其君買。二十七年，吳弒其君僚。定十三年，薛弒其君比。哀四年，盜殺蔡侯。十六年，齊陳乞弒其君荼。十年，齊人弒悼公。凡三十六。君為所弒，可謂彊死矣。典長一國，用物之精可謂多矣。繼體有土，非直三世也。貴為人君，非與卿位同也。始封之祖，必有穆公、子良之類也。以至尊之國君，受亂臣之弒禍，其魂魄為鬼，必明于伯有；報(bào)仇殺讎，禍繁于帶、段。三十六君無為鬼者，三十六臣無見報(bào)者。如以伯有無道，其神有知，世間無道莫如桀、紂，桀、紂誅死，魄不能為鬼。然則子產(chǎn)之說，因成事者也。見伯有彊死，則謂彊死之人能為鬼。如有不彊死為鬼者，則將云不彊死之人能為鬼。子皙在鄭，與伯有何異？死與伯有何殊？俱以無道為國所殺，見左昭二年傳。伯有能為鬼，子皙不能。彊死之說，通于伯有，塞于子皙。然則伯有之說，杜伯之語也，杜伯未可然，伯有亦未可是也。舊本段。
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四：“今朝邑縣（屬陜西同州府。）西北十三里有輔氏城。”晉侯治兵于稷，郡國志：“河?xùn)|郡聞喜邑有稷山亭。”酈道元云：“汾水又逕稷山，山上有稷祠，山下稷津，晉侯治兵于稷是也?！贝呵锎笫卤砥咧骸敖裆轿鹘{州稷山縣南五十里有稷神山，山下有稷亭，即晉侯治兵處?！币月缘酝?，廣雅：“略，取也。”立黎侯而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孫曰：左氏宣十五年傳作“及雒?！贝松w脫“雒”字。獲杜回。杜回，秦之力人也。朱校元本“力”上有“有”字。按：今本正與傳合。傳不重“杜回”二字。洪亮吉云：“張衡傳注引左傳同此?！背酰何渥佑墟枣獰o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傳無“妾”字。張衡傳注同此。盼遂案：“妾”字疑后人傍注之誤入正文者也?！笆恰弊终猩衔摹版枣倍?。下句“必以是為殉”?！笆恰闭?，是妾也。亦省妾字。左宣十五年傳作“必嫁是”，無“妾”字，可證。病困，則更曰：“必以是為殉?！奔拔渥幼?，顆不殉妾。人或難之，顆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奔拜o氏之役，魏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杜曰：“亢，御也。”洪曰：“廣雅：‘亢，遮也?！敶藗魑牧x，當(dāng)從廣雅訓(xùn)為是。”杜回躓而顛，說文：“躓，跲也?！痹娒珎鳎骸邦?，仆也?！惫诗@之。夜夢見老父曰：“余是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用”下石經(jīng)有“而”字。而，汝也。疑此文“而”字，校者妄刪。是以報(bào)汝?！笔乱娮笮迥陚?。夫嬖妾之父知魏顆之德，故見體為鬼，結(jié)草助戰(zhàn)，神曉有知之效驗(yàn)也。
曰：夫婦人之父能知魏顆之德，為鬼見形以助其戰(zhàn)，必能報(bào)其生時(shí)所善，殺其生時(shí)所惡矣。凡人交游，必有厚薄，厚薄當(dāng)報(bào)，猶婦人之當(dāng)謝也。吳曰“婦人”上疑脫一“嫁”字。今不能報(bào)其生時(shí)所厚，獨(dú)能報(bào)其死后所善，非有知之驗(yàn)，能為鬼之效也。張良行泗水上，老父授書；見紀(jì)妖篇。光武困厄河北，老人教誨，孫曰：后漢書光武紀(jì)：“更始二年，光武至呼沱河，無船，適遇冰合，得過，未畢數(shù)車而陷。進(jìn)至下博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為長安守，去此八十里?！馕浼瘩Y赴之?！闭聭炎ⅲ骸袄细?，蓋神人也。今下博縣西猶有祠堂?！泵F時(shí)吉，當(dāng)遇福喜之應(yīng)驗(yàn)也。魏顆當(dāng)獲杜回，戰(zhàn)當(dāng)有功，故老人妖象結(jié)草于路人者也。舊本段。盼遂案：“路人”之“人”衍字。
王季葬于滑山之尾，孫曰：滑山，魏策作“楚山”，呂氏春秋開春論作“渦山”。疑“渦”即“滑”字之訛。楚山其別名也。吳師道魏策補(bǔ)注引皇甫謐云：“楚山一云潏山?！睗?、滑音近。暉按：類聚二引孟子亦見此事。“滑山”亦作“渦山”。欒（●）水擊其墓，孫曰：“欒水”當(dāng)從魏策作“●水”?！皳簟保翰呒皡问洗呵锊⒆鳌皣А?，義并得通。暉按：孟子（見周氏孟子四考。）亦作“●水嚙其墓”。說文：“●，漏流也。”廣雅釋詁：“漬也?！币姽字昂汀斡[高注：“棺題曰和?！闭卤胄路窖粤唬骸敖裾憬q謂棺之前端曰前和頭，音如華?；茨现^題字于棺前端曰題和。音如壺?！蔽耐踉唬骸拔∠染赜灰娙撼及傩找卜?！故使●水見之?！睂O曰：呂氏春秋“夫”作“天”，屬下為句，義亦得通。暉按：國策作“夫”。呂覽高注“見猶出也?！庇谑且玻ǔ觯┒鵀橹畯埑瑢O曰：“也”字當(dāng)從國策及呂氏春秋改作“出”。劉先生曰：孫改是也。下文“知其精神欲見百姓，故出而見之”，即承此而言。而百姓皆見之。三日而后更葬。文王，圣人也，知道事之實(shí)。見王季棺見，知其精神欲見百姓，故出而見之。
曰：古今帝王死，葬諸地中，有以千萬數(shù)，盼遂案：“有”字為“者”之誤，屬上句讀。無欲復(fù)出見百姓者，王季何為獨(dú)然？河、泗之濱，立（丘）家（冢）非一，吳曰：“立家”當(dāng)作“丘?！保⑿谓?。（程榮本與通津本同誤作“立家”。崇文局本作“立?！?。）暉按：吳校是也。朱校元本“立”正作“丘”。王本“家”亦作“?！薄Ｋ谋缐?，棺槨露見，不可勝數(shù)，皆欲復(fù)見百姓者乎？欒水擊滑山之尾，猶河、泗之流湍濱圻也。文王見棺和露，惻然悲恨，當(dāng)先君欲復(fù)出乎？慈孝者之心，盼遂案：“者”字蓋涉“孝”字之形誤而衍。此“慈孝之心”，與下句“幸冀之意”為儷語也。幸冀之意，賢圣惻怛，不暇思論，推生況死，故復(fù)改葬。世俗信賢圣之言，則謂王季欲見百姓者也。各本并段。崇文本誤合下節(jié)。
齊景公將伐宋，師過太山，公夢二丈人立而怒甚盛。公告晏子，晏子曰：“是宋之先，湯與伊尹也?！惫梢詾樘┥缴瘛ｊ套釉唬骸肮芍?，則嬰請言湯、伊尹之狀。湯皙，以（而）長頤（頭）以髯，此文當(dāng)作：“湯皙，（句。）而長頭以髯?！闭f文：“●，●也。”●、頤古今字。又云：“●，頤也?！狈窖宰鳌邦h”。公羊傳何注：“頷，口也?！眲t“頤以髯”猶“口以髯”也，文不成義。晏子春秋內(nèi)篇諫上：“湯質(zhì)皙，（句。）而長頭以髯。”（“頭”今誤作“顏”。藝文類聚十七引作“湯長頭而髯鬢?！庇[三六四引作“湯長頭而寡發(fā)”。又三七四引作“長頭而髯”。并作“長頭”。今據(jù)正。）則“長”謂頭長，非謂其質(zhì)白而長也。此文即本晏子，當(dāng)不能背戾其義。蓋“頭”字形訛作“頤”，淺者則據(jù)下文“伊尹黑而短，蓬而髯”句例，妄以“長”字屬上讀，又改“而”為“以”。銳上而豐下，據(jù)（倨）身而揚(yáng)聲。”先孫曰：此文見晏子春秋諫上篇，“據(jù)”彼作“倨”，是也。當(dāng)據(jù)校正。暉按：類聚十二引帝王世紀(jì)亦作“倨”。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頭〕而髯，當(dāng)作“蓬頭而髯”。若脫“頭”字，“蓬”字無所狀矣。晏子內(nèi)篇諫上今本亦脫“頭”字。御覽三七四、又三九九引晏子正作“蓬頭而髯”。此文蓋后人據(jù)誤本晏子妄刪之。豐上而銳下，僂身而下聲?！惫唬骸叭?！是已！今奈何？”晏子曰：“夫湯、太甲、武丁、祖乙，天下之盛君也，“祖乙”舊作“祖己”，朱校元本、程本同。今據(jù)錢、黃、王、崇文本正。晏子正作“祖乙”。孫星衍晏子春秋音義曰：“太甲，湯孫。武丁，小乙子。祖乙，河□甲子?！辈灰藷o后。今唯宋耳，而公伐之，故湯、伊尹怒。請散師和于宋?！惫挥茫K伐宋，軍果敗。晏子春秋曰：“景公不用，終伐宋。晏子曰：‘伐無罪之國，以怒神明。不易行以續(xù)蓄，進(jìn)師以近過，非嬰所聞也。師若果進(jìn)，軍必有殃?！娺M(jìn)再合，鼓毀將殪。公乃辭乎晏子，散師，不果伐宋。”夫湯、伊尹有知，惡景公之伐宋，故見夢盛怒以禁止之。景公不止，軍果不吉。
曰：夫景公亦曾夢見彗星，其時(shí)彗星不出，（果不吉。曰夫）五字涉上文衍也，不當(dāng)有。彗為妖星，淮南冥覽訓(xùn)注：“彗星為變異，人之害也?！贝宋募让餮浴板缧遣怀觥?，則無災(zāi)變，而此云“果不吉”，理不可通。其證一也。晏子外篇七：“景公夢見彗星，明日召晏子而問焉?！讶寺勚绣缧钦?，必有亡國。夜者寡人夢見彗星，吾欲召占?jí)粽呤拐贾?。’晏子?duì)曰：‘君居處無節(jié)，衣食無度，不聽正諫，興事無已，賦斂無厭，使民如將不勝，萬民懟怨，茀星又將夢見，奚獨(dú)彗星乎？’”即此文所指。然未言果有不吉之事。（內(nèi)篇諫上云：“景公日暮西望彗星?！奔醋笳讯陚魉啤瓣愂现椤闭?。與此夢見者為兩事。）此云“果不吉”，于事不合。其證二也。此篇文例，“曰”字以上，援引史實(shí)，以設(shè)人死為鬼有知之說；“曰”字以下，仲任意旨所在。則“曰”字猶五經(jīng)異義、風(fēng)俗通之“謹(jǐn)案”，非問答之“曰”，則此重出“曰”字，于全例不合。其證三也。然而夢見之者，盼遂案：“果不吉曰夫”五字衍文，“見彗星”三字亦衍文。上文“景公不止，軍果不吉。曰：夫景公亦曾夢見彗星，其時(shí)彗星不出”云云，茲涉之而衍也。見彗星其實(shí)非。夢見湯、伊尹，實(shí)亦非也。或時(shí)景公軍敗不吉之象也。晏子信夢，明言湯、伊尹之形，景公順晏子之言，然而是之。秦并天下，絕伊尹之后，“絕”下當(dāng)有“湯”字。遂至于今，湯、伊尹不祀，何以不怒乎？舊本段。盼遂案：漢書成帝紀(jì)：“綏和元年，詔封孔吉為殷紹嘉侯。三月，進(jìn)爵為公，地百里?！彼抉R彪續(xù)漢書百官志：“光武建武五年，封殷后孔安為殷紹嘉公。十三年，改安為宋公，以為漢賓，在三公上?！笔浅蓽`在兩漢未嘗放而不祀也。仲任此言，殆失考矣。
鄭子產(chǎn)聘于晉。晉侯有疾，晉平公。韓宣子逆客，私焉，說苑辨物篇云：“宣子贊授館客，客問君疾?！痹唬骸肮丫龑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杜曰：“晉所望祀山川，皆往祈禱?！庇屑佣鵁o瘳。今夢黃熊入于寢門，黃熊注無形篇。其何厲鬼也？”說文：“●，厲鬼也?！倍巫ⅲ骸皡栔粤乙?。厲鬼謂虐厲之鬼?！睂?duì)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國語晉語八注：“大政，美大之政?！逼浜螀栔?？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為黃熊，以入于羽淵，晉語八注：“殛，放殛而殺之。羽淵，羽山之淵。鯀既死而神化也。”余注無形篇。實(shí)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杜曰：“鯀，禹父，夏家郊祭之。歷殷、周二代，又通在群神之?dāng)?shù)，并見祀。言周衰，晉為盟主，得佐天子祀群神?！表n子祀夏郊，晉侯有間。杜曰：“祀鯀。間，差也?！笔柙唬骸把造胂募宜颊?，故云“祀鯀”。說苑曰：“祀夏郊，董伯為尸，五日瘳?！币陨弦娮笮吣陚?。黃熊，鯀之精神，晉侯不祀，故入寢門。晉知而祀之，故疾有間。非死人有知之驗(yàn)乎？盼遂案：“乎”下應(yīng)有一“曰”字。
〔曰〕：夫鯀殛于羽山，人知也；神為黃熊，入于羽淵，人何以得知之？“夫”字上脫“曰”字。本篇文例，“曰”字以上，刺取史實(shí)，以設(shè)人死有知之說?！霸弧弊忠韵拢昝骷阂?，以駁其妄。此“曰”字，蓋寫者脫耳。使若魯公牛哀病化為虎，注無形篇。在，故可實(shí)也。在，謂有生形在。盼遂案：“虎”字宜重?！盎⒃凇迸c下“鯀遠(yuǎn)殛于羽山，人不與之處”為對(duì)文。今鯀遠(yuǎn)殛于羽山，人不與之處，何能知之？且文曰：“其神為〔黃〕熊?！笔撬酪?。此復(fù)述傳語，當(dāng)有“黃”字。下文云“死而神魂為黃熊”，即承此為文。又云：“審鯀死，其神為黃熊?！庇衷疲骸靶劈S熊謂之鯀神?！庇衷疲骸包S熊為鯀之神未可審?！庇衷疲骸笆辊吽?，其神審為黃熊?！辈⒆鳌包S熊”，可證。死而魂神為黃熊，非人所得知也。路史余論九引“人”下有“之”字。人死世謂鬼，鬼象生人之形，見之與人無異，然猶非死人之神，況熊非人之形，不與人相似乎！審鯀死，其神為黃熊，則熊之死，其神亦或時(shí)為人，人夢見之，何以知非死禽獸之神也？信黃熊謂之鯀神，又信所見之鬼以為死人精也，此人物之精未可定，黃熊為鯀之神未可審也。且夢，象也，吉兇且至，神明示象，熊羆之占，自有所為。使鯀死，其神審為黃熊，夢見黃熊，必鯀之神乎？言所夢見者，未必即鯀所化者。諸侯祭山川，設(shè)晉侯夢見山川，何復(fù)不以祀山川，山川自見乎？據(jù)下文例，“何復(fù)”當(dāng)作“可復(fù)以”。今本“可”訛作“何”，“以不”二字誤倒。盼遂案：“何復(fù)不以祀山川”句，當(dāng)為“可復(fù)以不祀山川”之訛倒。下文“可復(fù)謂先祖死人求食，故來見形乎”，與此同一文法。人病，多或夢見先祖死人來立其側(cè)，可復(fù)謂先祖死人求食，故來見形乎？人夢所見，更為他占，未必以所見為實(shí)也。何以驗(yàn)之？夢見生人，明日〔問〕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宋本“所”上有“問”字，無“夢”字，朱校元本同，是也，當(dāng)據(jù)正。紀(jì)妖篇曰：“夢見甲，夢見君。明日見甲與君，如問甲與君，甲與君則不見也?！笔瞧淞x。今本蓋校者不審而妄刪改。夫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則知鯀之黃熊不入寢門。不入，則鯀不求食。不求食，則晉侯之疾非廢夏郊之禍。非廢夏郊之禍，則晉侯有間，非祀夏郊之福也。無福之實(shí)，則無有知之驗(yàn)矣。亦猶淮南王劉安坐謀反而死，世傳以為仙而升天。注道虛篇。本傳之虛，子產(chǎn)聞之，亦不能實(shí)。偶晉侯之疾適當(dāng)自衰，盼遂案：“衰”為“●”之借字。說文：“●，減也?！敝^病減也，轉(zhuǎn)注為一切消退之稱，經(jīng)傳通以“衰”為之。下節(jié)“田蚡病不衰”，同此。子產(chǎn)遭言黃熊之占，則信黃熊鯀之神矣。舊本段。
高皇帝以趙王如意為似我而欲立之，呂后恚恨，后酖殺趙王。其后，呂后出，見蒼犬，袚霸上，還過軹道，見之。噬其左腋。史記呂后紀(jì)云：“據(jù)高后掖?！奔庑鞆V曰：“據(jù)音戟?！卑矗何逍兄咀鳌皺W”。師古曰：“橶謂拘持之也?！贝宋呐c史、漢微異。怪而卜之，趙王如意為祟，遂病腋傷，不愈而死。蓋以如意精神為蒼犬，見變以報(bào)其仇也。
曰：勇士忿怒，交刃而戰(zhàn)，負(fù)者被創(chuàng)，仆地而死。目見彼之中己，死后其神尚不能報(bào)。呂后酖如意時(shí)，身不自往，使人飲之，不知其為酖毒，憤不知?dú)⒓赫邽檎l，盼遂案：“憤”字衍文。蓋學(xué)者習(xí)見后節(jié)“毒憤”連文，而加此字于“毒”字下，不知其不辭也。安能為祟以報(bào)呂后？使死人有知，恨者莫過高祖。高祖愛如意，而呂后殺之，高祖魂怒，宜如雷霆，呂后之死，宜不旋日。豈高祖之精，不若如意之神？將死后憎如意，善呂后之殺也？“將”猶“抑”也。舊本段。
丞相武安侯田蚡與故大將軍灌夫杯酒之恨，事至上聞。灌夫系獄，竇嬰救之，勢不能免。灌夫坐法，竇嬰亦死。其后，田蚡病甚，號(hào)曰：“諾諾！”漢書灌夫傳：“蚡疾，一身盡痛，若有擊者，呼服謝罪。上使視鬼者瞻之，曰：魏其侯與灌夫共守，笞欲殺之。”晉灼曰：“服音瓝。關(guān)西俗謂得杖呼及小兒啼為呼瓝?；蜓酝`號(hào)呼謝服罪也?！卑矗捍宋摹疤?hào)曰諾諾”，則謂號(hào)呼謝服罪也。使人視之，見灌夫、竇嬰俱坐其側(cè)，蚡病不衰，遂至死。
曰：相殺不一人也，殺者后病，不見所殺，田蚡見所殺。田蚡獨(dú)然者，心負(fù)憤（懷）恨，宋本“憤”作“懷”。朱校元本作“性”。按：作“懷”，是也。今本作“憤”，當(dāng)為“懷”字之訛。灌夫、竇嬰已被誅戮，田蚡私恨已逞，不得言其尚有憤恨也?！昂蕖弊x李廣傳“豈嘗有恨者乎”之“恨”。師古曰：“恨，悔也。”是其義。病亂妄見也?；驎r(shí)見他鬼，而占鬼之人，聞其往時(shí)與夫、嬰爭，欲見神審之名，見其狂“諾諾”，則言夫、嬰坐其側(cè)矣。舊本段。
淮陽都尉尹齊，為吏酷虐，及死，怨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葬。孫曰：史記重“尸”字，漢書作“妻亡去歸葬”，“尸”下有“妻”字。論衡定脫“尸”字。仲任言史事，多本太史公。此一證也。果作“妻亡去歸葬”，則是妻竊尸而去。竊尸而去，事何足異？則仲任之所辯論，為無據(jù)矣。此二證也。論衡原文與史記同，毫無可疑。班氏蓋以己意改之也。劉先生曰：史記酷吏傳集解徐廣曰：“尹齊死，未及斂，恐怨家欲燒之，尸亦飛去?！泵魇酝?，非其妻竊之也。御覽五百四十九引此文作“怨家欲取其尸，尸亡歸”。孫謂“尸”字當(dāng)重，此其確證矣。風(fēng)俗通怪神篇同。夫有知，故人且燒之也；“故”下疑脫“知”字。神，故能亡去。
曰：尹齊亡，神也，有所應(yīng)。秦時(shí)三山亡，周末九鼎淪，并注儒增篇。必以亡者為神，三山、九鼎有知也?；驎r(shí)吏知怨家之謀，竊舉持亡，懼怨家怨己，云自去。黃震曰：“漢注謂鬼有知而亡去。每疑棺尸無亡去之理。如論衡之說，近之矣?！睏钌髟唬骸笆鋈フ撸^齊死而遺命其家潛逃歸葬耳?！卑矗喝鐥钫f，則史文當(dāng)作“遺命亡去歸葬”，不得云“尸”也。至以“尸亡去”為事涉神怪，當(dāng)以仲任此說解之。凡人能亡，足能步行也。今死，血脈斷絕，足不能復(fù)動(dòng)，何用亡去？吳烹伍子胥，漢菹彭越。并注書虛篇。燒、菹，一僇也；胥、越，一勇也。子胥、彭越不能避烹亡菹，獨(dú)謂尹齊能歸葬，失實(shí)之言，不驗(yàn)之語也。舊本段。
亡新改葬元帝傅后，發(fā)其棺，錢、王、黃、崇文本“發(fā)”誤“廢”。取玉柙印璽，送定陶，以民禮葬之。發(fā)棺時(shí)，臭憧于天，“憧”下舊校曰：一本作“熏”。（“熏”各本誤作“爐”，今據(jù)宋、元本正。）洛陽丞臨棺，聞臭而死。又改葬定陶共王丁后，火從藏中出，燒殺吏士數(shù)百人。漢書外戚傳：“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定陶丁姬，哀帝母，葬于定陶。王莽奏貶傅太后號(hào)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hào)曰丁姬。復(fù)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以葬，不應(yīng)禮。禮有改葬，請發(fā)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fù)其故。謁者護(hù)既發(fā)傅太后冢，崩壓殺數(shù)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迺得入，燒燔槨中器物?！彼?jīng)渭水注引潘岳關(guān)中記：“王莽奏毀傅太后冢，冢崩，壓殺數(shù)百人，開棺，臭聞數(shù)里?！庇譂?jì)水注：“今丁姬墳冢，巍然尚秀，隅阿相承，列郭數(shù)周，面開重門，南門內(nèi)夾道有崩碑二所，世尚謂之丁昭儀墓，又謂之長隧陵。蓋所毀者，傅太后陵耳。丁姬墳?zāi)?，事與書違，不甚過毀，未必一如史說也?！狈蚋脑岫Y卑，又損奪珍物，二恨怨，“二”下疑有“后”字。故為臭、出火，以中傷人。
曰：臭聞?dòng)谔?，多藏食物，腐朽猥發(fā)，人不能堪毒憤，而未為怪也?；鸪鲇诓刂姓撸忠?，非丁后之神也。何以驗(yàn)之？改葬之恨，孰與掘墓盜財(cái)物也？歲兇之時(shí)，“兇”，朱校元本作“亂”。掘丘墓取衣物者以千萬數(shù)，死人必有知，盼遂案：“必”疑為“亡”之誤?！巴觥弊x若“無”。若作“必”，則與仲任所立之無鬼論義違矣。人奪其衣物，□其尸骸，時(shí)不能禁，后亦不能報(bào)。此尚微賤，未足以言。秦始皇葬于驪山，二世末，天下盜賊掘其墓，漢書劉向傳，向上疏曰：“秦始皇葬于驪山之阿。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項(xiàng)籍燔其宮室營宇。往者咸見發(fā)掘。其后牧兒亡羊，羊入其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臧槨。”不能出臭、為火，以殺一人。貴為天子，不能為神，丁、傅婦人，安能為怪？變神非一，發(fā)起殊處，見火聞臭，則謂丁、傅之神，誤矣。
傳曰：盼遂案：系引墨子明鬼篇文。其小異處，當(dāng)兼采他書?！爸苄鯕⑵涑级挪还?，宣王將田于囿（圃），杜伯起于道左，執(zhí)彤弓而射宣王，宣王伏韔而死。“囿”當(dāng)作“圃”。爾雅釋地：“鄭有圃田?！贬屛模骸氨净蜃鳌?，字同?！薄瘛⑧笮谓`。墨子明鬼篇曰：“周宣王殺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殺我而不辜，若以死者為無知?jiǎng)t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浜笕?，（“后”字依俞樾校增。）周宣王合諸侯而田于圃，（句。）田車數(shù)百乘。日中，杜伯乘白馬素車，朱衣冠，執(zhí)朱弓，挾朱矢，追周宣王，射之車上，中心折脊，殪車中，伏弢而死。”又國語周語韋注、史記周本紀(jì)正義引周春秋云：“宣王殺杜伯而無辜。后三年，宣王會(huì)諸侯田于圃。日中，杜伯起于道左，衣朱衣冠，操朱弓失，射宣王，中心折脊而死?！辈⒆鳌疤镉谄浴保瞧渥C。周語韋注：“杜國，伯爵，陶唐氏之后?！庇謺x語曰：“范宣子曰：昔□之祖在周為唐杜氏?！表f注：“周成王滅唐，而封弟唐叔虞。遷唐于杜，謂之杜伯?！狈舛U書曰：“杜主，故周之右將軍?！钡乩碇揪┱滓帕昕h注：“故杜伯國，有周右將軍杜祠四所?！鳖伣樵┗曛疽艽呵铮骸爸芏艊?，為宣王大夫。宣王之妾曰女鳩，欲通之。杜伯不可，女鳩訴之于王，曰：‘恒竊與妾交?！跣胖?，囚杜伯于焦。友左儒爭之。王不許，曰：‘女別君而異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則順君以誅友；友道君逆，則師友以違君?！跖唬骸锥詣t生，不易則死?！逶唬骸坎豢赏髁x以從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過以正杜伯之無罪。’九諫而王不聽，王使薛甫司工锜殺杜伯。左儒死之。（說苑立節(jié)篇文略同。）杜伯既死，即為人，見王曰：‘恒之罪，何哉？’召祝而以杜伯語告之。祝曰：‘始?xì)⒍挪?，誰與王謀之？’王曰：‘司工锜也?！Ｔ唬骸尾粴㈣熞灾x之？’宣王乃殺锜，使祝以謝杜伯。锜又為人而至曰：‘臣何罪之有？’宣王告皇甫曰：‘祝也與我謀而殺人，吾所殺者，又皆為人而見，奈何？’皇甫曰：‘殺祝以兼謝焉?！譄o益也，皆為人而至。祝亦曰：‘我焉知之，奈何以為罪而殺臣也？’后三年，游于圃田，從人滿野。杜伯乘白馬素車，司工锜為左，祝為右，朱衣朱冠”云云。下與墨子略同?！捌浴?，楚詞九嘆惜賢：“覽芷圃之蠡蠡?！弊ⅲ骸捌?，野也?！敝苷Z：“杜伯射王于鄗”。韋注：“鄗，鄗京也?！憋L(fēng)俗通怪神篇引董無心曰：“杜伯死，親射宣王于鎬京?！逼陨w謂鄗京之野。俞樾讀墨子以“圃田”為句，云：“圃田，地名。詩車攻篇：‘東有甫草，駕言行狩?！嵐{以‘鄭有甫田’說之。爾雅釋地作‘鄭有圃田’，即其地也。”孫詒讓曰：周語云：“杜伯射王于鄗?！表f注云：“鄗，鄗京也。”史記周本紀(jì)集解引徐廣云：“豐在京兆鄠縣東，鎬在上林昆明北，有鎬池，去豐二十五里，皆在長安南數(shù)十里。”周禮職方氏鄭注云：“圃田在中牟?！币灾艿乩硌灾?，鄗在西都，圃田在東都，相去甚遠(yuǎn)。又漢、唐舊讀并于“圃”字?jǐn)嗑?，皆不以圃為“圃田”。（按：郊祀志師古注引墨子以“圃田”句絕。）荀子王霸篇楊注引隨巢子云：“杜伯射宣王于畝田。”“畝”與“牧”聲轉(zhuǎn)字通，疑即鄗京遠(yuǎn)郊之牧田，亦與圃田異。但隨巢子以“圃田”為“畝田”，似可為俞讀左證。近胡承珙亦謂此即圃田，而謂國語“鄗”即敖鄗，●韋以為鄗京之誤，其說亦可通?！闭f文云：“韔，弓衣也?！壁w（燕）簡公殺其臣莊子義而不辜，“趙”當(dāng)從墨子作“燕”。訂鬼篇不誤。書虛篇作“趙簡子”，誤同。“義”，墨子作“儀”，古通。簡公將入于桓門，莊子義起于道左，執(zhí)彤杖而捶之，斃于車下?！蹦用鞴砥啤把嗪喒珰⑵涑记f子儀而不辜，莊子儀曰：‘吾君王殺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谀?，燕將馳祖。日中，燕簡公方將馳于祖涂。莊子儀荷朱杖而擊之，殪之車上?！睂O詒讓曰：論衡文與此小異，疑兼采它書。“桓”與“和”通?；搁T當(dāng)即周禮大司馬中冬狩日之和門，與此云“馳于祖涂”不同也。二者，死人為鬼之驗(yàn)，鬼之有知、能害人之效也。無之，奈何？
曰：人生萬物之中，物死不能為鬼，人死何故獨(dú)能為鬼？如以人貴能為鬼，則死者皆當(dāng)為鬼，盼遂案：“死者”當(dāng)作“貴者”，方與上句相應(yīng)。杜伯、莊子義何獨(dú)為鬼也？如以被非辜者能為鬼，世間臣子被非辜者多矣，比干、子胥之輩不為鬼。夫杜伯、莊子義無道忿恨，報(bào)殺其君，罪莫大于弒君，則夫死為鬼之尊者，當(dāng)復(fù)誅之，非杜伯、莊子義所敢為也。凡人相傷，憎其生，惡見其身，故殺而亡之。見殺之家，詣吏訟其仇，仇人亦惡見之。生死異路，人鬼殊處。如杜伯、莊子義怨宣王、簡公，不宜殺也，當(dāng)復(fù)為鬼，謂宣王、簡公。與己合會(huì)。人君之威，固嚴(yán)人臣，“嚴(yán)”下舊校曰：一本作“壓”。按：作“壓”是。營衛(wèi)卒使固多眾，盼遂案：“多眾”二字誤倒。兩臣?xì)⒍?，二君之死，亦?dāng)報(bào)之，非有知之深計(jì)，憎惡之所為也。如兩臣神，宜知二君死當(dāng)報(bào)己；如不知也，則亦不神。不神胡能害人？世多似是而非，虛偽類真，故杜伯、莊子義之語，往往而存。舊本段。
晉惠公改葬太子申生。晉語三注：“獻(xiàn)公時(shí)，申生葬不如禮，故改葬之?！鼻?，其仆狐突適下國，服虔曰：“晉所滅國，以為下邑。一曰：曲沃有宗廟，故謂之國；在絳下，故曰下國也?！焙榱良唬赫f苑立節(jié)篇：“獻(xiàn)公卒，突即辭歸自殺?！鄙w屬虛語。遇太子。水經(jīng)涑水注：“于涑水側(cè)?！碧印瘢ㄊ梗┑瞧蛙嚩嬷?，俞曰：左傳曰：“太子使登仆?！倍抛⒃唬骸昂槐旧晟蕪?fù)使登車為仆。”是狐突登太子之車也。此文所云，則是太子登狐突之車也。下云“許之，遂不見?！眲t似以太子登狐突之車為是。若狐突登太子之車。則其象既沒，突將焉在乎？疑左傳之文有誤。王仲任所見，與今本殊也。吳曰：元本論衡作“太子使登仆車”，左氏僖十年傳作“太子使登仆”，蓋狐突見太子而下，太子使之登車為仆。語自可通。杜注亦未誤。古文簡質(zhì)，論衡引之，自有增省，此例甚多，不必所見異本也。茍如俞氏所言，須申生御鬼車而后可，說更難了。要之，鬼事荒忽難知，俞氏據(jù)誤本論衡，乃以左傳為疑，迂而無當(dāng)。暉按：吳說是也?！瘢ㄠ?、錢、黃、王本并作“趨”。洪亮吉左傳詁引作“超”。）宋本亦作“使”，朱校元本同。曰：“夷吾無禮，賈逵曰：“烝于獻(xiàn)公夫人賈君，故曰無禮?！瘪R融曰：“申生不自明而死，夷吾改葬之，章父之過，故曰無禮。”下文云：“恨惠公之改葬。”則仲任義與馬同。余得請于帝矣，服虔曰：“帝，天帝。謂罰有罪?！保ㄊ酚浖?。）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余?！焙粚?duì)曰：“臣聞之，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君祀無乃殄乎？杜曰：“歆，饗也。殄，絕也?！鼻颐窈巫?？失刑乏祀，左傳足利本注：“乏祀，無主祭也。”（山井鼎七經(jīng)孟字考文。）君其圖之！”太子曰：“諾，吾將復(fù)請。七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而見我焉?！痹S之，遂不見。及期，狐突之新城西偏巫者之舍，復(fù)與申生相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罰有罪矣！左傳“許”下有“我”字。此與史記晉世家合。斃之于韓?！弊髠鳌皵馈弊鳌氨帧?。日庫本作“弊”，與晉世家同。賈逵曰“弊，敗也。韓，晉韓原?！卑矗喉n之戰(zhàn)，秦?cái)x師，獲晉侯以歸，未斃于韓。下文亦云：“為穆公所獲，竟如其言?！庇钟喒砥疲骸皶x惠公身當(dāng)獲，命未死，故妖直見而毒不射?！眲t“斃”非其義，字當(dāng)作“弊”，形誤，非異文也。其后四年，惠公與秦穆公戰(zhàn)于韓地，為穆公所獲，竟如其言。事見左僖十五年傳。非神而何？
曰：此亦杜伯、莊子義之類。何以明之？夫改葬，私怨也；上帝，公神也。以私怨?fàn)幱诠瘢慰下犞?？帝許以晉畀秦，狐突以為不可，申生從狐突之言，是則上帝許申生非也。神為上帝，不若狐突，必非上帝，明矣。且臣不敢求私于君者，君尊臣卑，不敢以非干也。申生比于上帝，豈徒臣之與君哉？恨惠公之改葬，干上帝之尊命，錢、王、黃、崇文本“干”并誤“于”。非所得為也。驪姬譖殺其身，事見左僖四年傳?；莨脑崞涫?。改葬之惡，微于殺人；惠公之罪，輕于驪姬。請罰惠公，不請殺驪姬，是則申生憎改葬，不怨見殺也。秦始皇用李斯之議，燔燒詩、書，后又坑儒。宋本“后”字下，有“一有曰字”四字校語。博士之怨，不下申生；坑儒之惡，痛于改葬。然則秦之死儒，不請于帝，見形為鬼，諸生會(huì)告以始皇無道，李斯無狀。舊本段。盼遂案：“諸生”與“會(huì)告”四字宜互倒?！皶?huì)告諸生”云云者，正承上文“秦之死儒”而言也。
周武王有疾不豫，注福虛篇。周公請命，設(shè)三壇同一墠，禮記祭法注：“除地曰墠。封土曰壇。”植璧秉圭，段玉裁曰：“今文尚書作‘戴璧秉珪’。史記魯世家、漢書王莽傳、太玄掜皆作‘戴’，可證。易林無妄之繇曰：‘載璧秉珪?！d、戴古通用也。此文作‘植璧’，恐是后人改之?！标悊虡涸唬骸肮耪咭杂穸Y神，皆有幣以薦之，璧加于幣之上，故曰‘戴璧’，亦作‘載璧’讀如‘束牲載書’之‘載’。今文家說當(dāng)如是也?！蹦烁嬗谔酢⑼跫?、文王。史乃策祝，史記魯世家亦作“策?！?，今文也。集解引鄭玄曰：“策，周公所作，謂簡書也。祝者讀此簡書，以告三王。”武億曰：“鄭以‘史乃冊’為句，‘祝’字下屬‘曰’字讀?！卑矗呼斒兰液笪脑疲骸爸芄蚜钍凡吒娲笸?、王季、文王?！眲t史公謂令史告祝，（孔傳亦云：“告謂祝辭。”）非別有“祝者”。蓋今文讀也。本書下文云：“史策告祝，祝畢辭已。”實(shí)知篇云：“策祝已畢?！眲t謂令史告祝，與史公義同。辭曰：“予仁若考，多才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某，不若旦多才多藝，不能事鬼神?！苯?jīng)義述聞曰：“‘巧’、‘考’古字通，“若”、“而”語之轉(zhuǎn)?！枞嗜艨肌撸枞识梢?。’戴均衡書傳補(bǔ)商曰：“薛季宣書古文訓(xùn)凡‘考’皆作‘●’。說文●部云：‘●，古文以為于字，又以為巧字。’禮記表記云：‘辭欲考?！嵶ⅲ骸迹梢?。’是考、巧古通用?！睂O星衍曰：“史公作‘巧能’，知‘考’字當(dāng)為‘巧’。‘仁若考能’，言仁順巧能也?！苯曉唬骸啊嗜簟茏帧Ｑ拘麜盼挠?xùn)，‘考’字作‘●’?！瘛?，古文‘巧’，俗讀‘●’為‘考’?；蚯腋淖鳌肌?，非也。‘耐’屬‘巧’讀，‘巧能’故多材藝也。魯世家：‘旦巧能，多材多藝?！療o‘仁若’字?！逼ゅa瑞曰：“今文‘予仁若考’作‘旦巧’，‘元孫’作‘王發(fā)’，‘若’作‘如’。史記魯世家曰：‘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fā)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曊f‘仁若’衍字，是也。論衡引經(jīng)，與今本尚書同。仲任習(xí)歐陽尚書，其所引經(jīng)，與史公所引歐陽尚書異者，乃后人以古文尚書改之。如‘植璧’不作‘戴璧’，此后人改之之證也?！卑矗浩な隙ㄊ饭珵榻裎?，而謂此文為后人所改。他書無證，疑非定論，故具錄諸說以俟考。鬼神者，謂三王也。知實(shí)篇謂天，與此文異。戴均衡曰：“三王之精爽常在天，詩所謂‘在帝左右’。告三王，即陰寓請命于天之意。”仲任意若是歟？即死人無知，“即”猶“若”也。不能為鬼神，周公，圣人也，圣人之言審，則得幽冥之實(shí)，得幽冥之實(shí)，則三王為鬼神，明矣。
曰：實(shí)〔圣〕人能神乎？不能神也？“人”上脫“圣”字。此承上“圣人之言審”為文。下文：“如不能知，謂三王為鬼，猶世俗之人也?！薄笆浪字恕?，即承此“圣人”為義。今脫“圣”字，則“世俗之人”于義失所較矣。如神，宜知三王之心，不宜徒審其為鬼也。周公請命，史策告祝，祝畢辭已，不知三王所以與不，孫曰：“所以與不”，義不可通?！八浴碑?dāng)作“許己”。己、以形聲并近。“己”改為“以”，后人不達(dá)，復(fù)改“許”為“所”，（所、許聲亦相近。）不可解矣。下文云：“能知三王有知為鬼，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是其證。暉按：陳喬樅今文尚書經(jīng)說曰：“‘所以’即許己也。古所、許，以、己通用。下文云‘許己’，是其驗(yàn)也?！卑矗合挛摹霸S己”二字兩見，知實(shí)篇亦作“許己”。似當(dāng)從孫說，后人所改，非通用也。盼遂案：“所以”二字為“許己”之誤。所、許聲近，以、己形近也。后文：“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庇衷疲骸澳苤踔卦S己。”正與此文一貫。乃卜三龜，孫星衍曰：三王之前，各置一龜。三龜皆吉，然后乃喜。能知三王有知為鬼，不能知三王許己與不，須卜三龜，乃知其實(shí)。定其為鬼，須有所問，然后知之。死人有知無知，與其許人不許人，一實(shí)也。能知三王之必許己，錢、黃、王、崇文本“必”作“不”。朱校元本同此。則其謂三王為鬼，可信也；如不能知，謂三王為鬼，猶世俗之人也；與世俗同知，則死人之實(shí)，未可定也。且周公之請命，用何得之？以至誠得之乎？以辭正得之也？如以至誠，則其請〔命〕之說，盼遂案：“請”下宜有“命”字，今脫。上文屢言周公請命可證。精誠致鬼，不顧辭之是非也?！罢堉f”無義，疑當(dāng)作“請命之說”。金縢曰：“王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說，即周公請命之策。策辭云：“事鬼神?！惫手偃我云洳蛔銚?jù)，乃精誠致鬼，不顧辭之是非。董仲舒請雨之法，設(shè)土龍以感氣。夫土龍非實(shí)，不能致雨，仲舒用之致精誠，不顧物之偽真也。然則周公之請命，猶仲舒之請雨也；三王之非鬼，猶聚土之非龍也。舊本段。
晉荀偃伐齊，不卒事而還。中行獻(xiàn)子名偃，字伯游。伐齊，見左襄十八年傳。癉疽生，瘍于頭，說文癉，勞病也。疽，癰也。癰，腫也。瘍，頭創(chuàng)也?！狈ㄋ孜模骸邦^創(chuàng)曰瘍?！保ū娊?jīng)音義。）玉篇：“疸，黃病也。多但切。左氏傳曰：‘荀偃疸疽生瘍于頭。’疸疽，惡創(chuàng)也。疸一作癉?！奔爸褐?，病，目出，左通補(bǔ)釋汪瑜曰：“靈樞經(jīng)寒熱病篇云：‘足太陽有通頂入于腦者，正屬目，本名眼系。’頭瘍傷其經(jīng)絡(luò)，目無所系，而突出矣。”卒而視，不可唅。杜注：“目開口噤?！惫蛭奈迥陚鳎骸昂吆?？口實(shí)也?！弊ⅲ骸靶⒆铀詫?shí)親口也。緣生以事死，不忍虛其口。天子以珠，諸侯以玉，大夫以碧，士以貝，春秋之制也。文家加飯以稻米?！焙?、唅同，說文作“琀”。范宣子浣而撫之，傳“浣”作“盥”。宣子，士□也。士燮之子，士會(huì)之孫。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笔辣驹唬骸百壬虏畢?。”（趙世家索隱。）姚范曰：春秋多稱大夫?yàn)橹鳌＊q視。以上左襄十九年傳文。宣子睹其不瞑，以為恨其子吳也。人情所恨，莫不恨子，故言吳以撫之。猶視者，不得所恨也。欒懷子曰：“其為未卒事于齊故也乎？”杜曰：“懷子，欒盈?！比罩浰模骸皶x人殺欒盈，安得有謚？傳言懷子好施，士多歸之。豈其家臣為之謚，而遂傳于史策耳？”盼遂案：論例以“也”代“邪”。“乎”字出淺人誤沾。乃復(fù)撫之，據(jù)后漢書袁譚傳注引傳，謂士□撫之。據(jù)下文，仲任以為懷子。曰：“主茍死，所不嗣事于齊者，有如河！”乃瞑受唅。欒懷子以下，左傳文。伐齊不卒，未卒事。荀偃所恨也，懷子得之，故目瞑受唅；宣子失之，目張口噤。
曰：荀偃之病卒，苦目出，目出則口噤，口噤則不可唅。新死氣盛，本病苦目出，宣子撫之早，故目不瞑，口不闿。少久氣衰，懷子撫之，故目瞑口受唅。此自荀偃之病，非死精神見恨于口目也。桓譚以為荀偃病而目出，初死，其目未合，尸冷乃合。非其有所知也，傳因其異而記之耳。（見釋文。”義與仲任同。凡人之死，皆有所恨。志士則恨義事未立，學(xué)士則恨問多不及，農(nóng)夫則恨耕未畜谷，商人則恨貨財(cái)未殖，仕者則恨官位未極，勇者則恨材未優(yōu)。天下各有所欲乎，然而各有所恨，有所欲，如是則各有所恨。必有（以）目不瞑者為有所恨，吳曰：“必有”當(dāng)作“必以”?！坝小?、“以”草書形近，又涉上下文諸“有”字而誤。夫天下之人，死皆不瞑也。且死者精魂消索，不復(fù)聞人之言。不能聞人之言，是謂死也。離形更自為鬼，立于人傍，雖〔聞〕人之言，已與形絕，安能復(fù)入身中，瞑目闿口乎？孫曰：“雖人之言”，文不成義?！半m”下蓋脫“聞”字。上文云：“且死者精魂消索，不復(fù)聞人之言，不能聞人之言，是謂死也?！惫蚀嗽啤半m聞人之也”云云，義正一貫。能入身中以尸示恨，則能不免，與形相守。言精神不離形為鬼。錢大昕、李賡蕓并云：漢人讀“免”為“脫”。盼遂案：“免”當(dāng)為“死”，形近之誤。案世人論死，謂其精神有（自）若，能更以精魂立形見面，使尸若生人者，誤矣。劉先生曰：“精神”下當(dāng)有脫文，元本此下空一字。暉按：“有”疑“自”字形訛。論死篇：“夫?yàn)楣碚?，人謂死人之精神?！奔雌淞x。
楚成王廢太子商臣，欲立王子職。賈逵曰：“職，商臣庶弟?！保ㄊ酚洺兰壹狻＃┥坛悸勚?，以宮甲圍王。宮甲，韓非子內(nèi)儲(chǔ)說下云：“起宿營之甲?！笔饭f“以宮衛(wèi)兵。”杜曰：“太子宮甲?！蓖跽埵承荃於?，說文“熊獸似豕，山居冬蟄。”爾雅釋獸：“其足蹯?！编嵭芏Y注：“蹯，掌也?！闭f文：“獸足謂之番，從采田，象其掌?！毙陚鞣ⅲ骸澳?，熊掌，其肉難熟?！保ㄊ窌x世家集解。）弗聽。王縊而死。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事見左文元年傳。謚法：亂而不損曰靈，安民立政曰成。夫?yàn)椤办`”不瞑，為“成”乃瞑，成王有知之效也。謚之曰“靈”，心恨，故目不瞑；更謚曰“成”，舊校曰：一有“人”字。心喜乃瞑。精神聞人之議，見人變易其謚，故喜目瞑。本不病目，人不撫慰，目自翕張，非神而何？
曰：此復(fù)荀偃類也。雖不病目，亦不空張。成王于時(shí)縊死，氣尚盛，新絕，目尚開，因謚曰“靈”。少久氣衰，目適欲瞑，連更曰“成”。目之視瞑，與謚之為“靈”，偶應(yīng)也。盼遂案：當(dāng)是“謚為靈、成，偶應(yīng)也?！苯癖久撘弧俺伞弊?，文義不完。又案：左傳文公元年正義引桓譚說，與論衡推斷全同。仲任蓋本君山。時(shí)人見其應(yīng)“成”乃瞑，則謂成王之魂有所知?；缸T以為自縊而死，其目未合，尸冷乃瞑，非由謚之善惡也。（正義。）與仲任說同?！酢酢酢酢酢酢酢?，則宜終不瞑也。劉先生曰：此文不可通。“則謂成王之魂有所知”下，疑當(dāng)有“成王之魂有所知”七字。盼遂案：“有所知”三字宜重。何則？太子殺己，大惡也；加謚為“靈”，小過也。不為大惡懷忿，反為小過有恨，非有神之效，見示告人之驗(yàn)也。夫惡謚非“靈”則“厲”也，紀(jì)于竹帛，為“靈”、“厲”者多矣，其尸未斂之時(shí)，未皆不瞑也。孫經(jīng)世曰：“未皆不瞑”，目不皆不瞑也。二字義同互用。豈世之死君不惡，而獨(dú)成王憎之哉？何其為“靈”者眾，不瞑者寡也？舊本段。
鄭伯有貪愎而多欲，子皙好在人上，二子不相得。子皙攻伯有，伯有出奔。伯有，良霄字。子皙，公孫黑字。并鄭大夫。愎，恨也。子皙以駟氏之甲伐伯有，奔雍梁。駟帶率國人以伐之，伯有死。死于羊肆。杜曰：“駟帶，子西之子，子皙之宗主?！笔乱娮笙迦陚?。其后九年，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眲t皆走，不知所往。后歲，人或夢見伯有介而行，傳云：“鑄刑書之歲二月。”按：在魯昭六年。此云“后歲”，承上“后九年”為文，則若魯昭八年矣。失之。杜曰：“介，甲也?！痹唬骸叭勺?，余將殺帶也。杜曰：“昭六年三月三日。”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倍旁唬骸肮珜O段，駟氏黨。壬寅，七年正月二十八日?！奔叭勺又?，駟帶卒，國人益懼。后至壬寅日，公孫段又卒，國人愈懼。子產(chǎn)為之立后以撫之，乃止矣。立伯有子良止為大夫，使有宗廟。（伯有見夢曰：壬子，余將殺帶。壬寅，又將殺段。及至壬子日，駟帶卒，至壬寅，公孫段死。）孫曰：伯有、子皙、帶、段事見左氏襄三十年傳，及昭公七年傳。此七句，與前節(jié)語意并復(fù)，且文意亦不銜結(jié)，不當(dāng)有也。疑此為前節(jié)舊注，而竄入正文者?；蚣磧杀咀志湮?，校者不慎，誤合為一耳。盼遂案：此五語本在子產(chǎn)對(duì)趙景子語所云“而彊死，不亦宜乎”后，與“伯有殺駟帶、公孫段不失日期，神審之驗(yàn)也”二語相接為一氣?？急酒e死偽故事十四則，皆先臚列其事實(shí)，加以申明，而后予以辨駁。獨(dú)此文五語為敘事未畢，忽闌入申說，使事實(shí)成兩橛，文義為復(fù)出，蓋淺人之失也。孫人和舉正疑此文為前節(jié)舊注，而竄入正文，或即兩本字句微異，校者不慎，誤合為一。亦非也。其后子產(chǎn)適晉，趙景子問曰：杜曰：“景子，晉中軍佐趙成。”“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chǎn)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說文：“魄，陰神也?；?，陽神也。”用物精多，則魂魄彊，孔疏曰：“物謂奉養(yǎng)之物，衣食所資之總名?！笔且杂芯劣谏衩?。疋夫疋婦彊死，其魂魄猶能憑依人以為淫厲，杜曰：“強(qiáng)死，不病也?！编嵭唬骸皡栒?，陰陽之氣相乘不和之名，尚書五行傳六厲是也。人死體魄則降，和氣在上。有尚德者，附和氣而興利。為厲者，因害氣而施災(zāi)，故謂之厲鬼?！保资琛＃r伯有，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弊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小爾雅：“腆，厚也?！币种V曰：‘蕞爾小國?！旁唬骸稗∶??！焙榱良唬骸罢f文：‘撮，兩指撮?！癖尽?dāng)作‘撮’?！倍缊?zhí)其政柄，其用物弘矣，取精多矣。其族又大，所憑厚矣。而彊死，能為鬼，不亦宜乎？”見左昭七年傳。伯有殺駟帶、公孫段不失日期，神審之驗(yàn)也。子產(chǎn)立其后而止，知鬼神之操也。知其操，則知其實(shí)矣。實(shí)有不空，故對(duì)問不疑。子產(chǎn)，智人也，知物審矣。如死者無知，何以能殺帶與段？如不能為鬼，子產(chǎn)何以不疑？
曰：與伯有為怨者，子皙也。子皙攻之，伯有奔，駟帶乃率國人遂伐伯有。公孫段隨駟帶，不造本辯，盼遂案：“不造本辯”，語難索解。疑“辯”為“讎”之壞字。伯有之本讎，自為子皙，若公孫段、駟帶非伯有之本讎，故其惡微小也。其惡微小。殺駟帶不報(bào)子皙，公孫段惡微，與帶俱死，是則伯有之魂無知，為鬼報(bào)仇，輕重失宜也。且子產(chǎn)言曰：“彊死者能為鬼。”何謂彊死？謂伯有命未當(dāng)死而人殺之邪？將謂伯有無罪而人冤之也？“將”猶“抑”也。如謂命未當(dāng)死而人殺之，未當(dāng)死而死者多；如謂無罪人冤之，被冤者亦非一。伯有彊死能為鬼，比干、子胥不為鬼。春秋之時(shí)，弒君三十六。隱公四年，衛(wèi)州吁弒其君完。十一年，羽父使賊弒公于寪氏?；付?，宋督弒其君與夷。七年，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十七年，鄭高渠彌弒昭公。莊八年，齊無知弒其君諸兒。十二年，宋萬弒其君捷。十四年，傅瑕弒其君鄭子。三十二年，共仲使圉人犖賊子般。閔二年，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僖十年，晉里克弒其君卓。二十四年，晉弒懷公于高梁。文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君頵。十四年，齊公子商人弒其君舍。十六年，宋人弒其君杵臼。十八年，齊人弒其君商人。魯襄仲殺子惡。莒弒其君庶其。宣二年，晉趙盾弒其君夷皋。四年，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十年，陳夏征舒弒其君平國。成十八年，晉弒其君州蒲。襄七年，鄭子駟使賊夜弒僖公。二十五年，齊崔杼弒其君光。二十六年，衛(wèi)寧喜弒其君剽。二十九年，閽弒吳子余祭。三十年，蔡太子般弒其君固。三十一年，莒人弒其君密州。昭元年，楚公子圍問王疾，縊而弒之。十三年，楚公子比弒其君虔于干溪。十九年，許太子止弒其君買。二十七年，吳弒其君僚。定十三年，薛弒其君比。哀四年，盜殺蔡侯。十六年，齊陳乞弒其君荼。十年，齊人弒悼公。凡三十六。君為所弒，可謂彊死矣。典長一國，用物之精可謂多矣。繼體有土，非直三世也。貴為人君，非與卿位同也。始封之祖，必有穆公、子良之類也。以至尊之國君，受亂臣之弒禍，其魂魄為鬼，必明于伯有；報(bào)仇殺讎，禍繁于帶、段。三十六君無為鬼者，三十六臣無見報(bào)者。如以伯有無道，其神有知，世間無道莫如桀、紂，桀、紂誅死，魄不能為鬼。然則子產(chǎn)之說，因成事者也。見伯有彊死，則謂彊死之人能為鬼。如有不彊死為鬼者，則將云不彊死之人能為鬼。子皙在鄭，與伯有何異？死與伯有何殊？俱以無道為國所殺，見左昭二年傳。伯有能為鬼，子皙不能。彊死之說，通于伯有，塞于子皙。然則伯有之說，杜伯之語也，杜伯未可然，伯有亦未可是也。舊本段。
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四：“今朝邑縣（屬陜西同州府。）西北十三里有輔氏城。”晉侯治兵于稷，郡國志：“河?xùn)|郡聞喜邑有稷山亭。”酈道元云：“汾水又逕稷山，山上有稷祠，山下稷津，晉侯治兵于稷是也?！贝呵锎笫卤砥咧骸敖裆轿鹘{州稷山縣南五十里有稷神山，山下有稷亭，即晉侯治兵處?！币月缘酝?，廣雅：“略，取也。”立黎侯而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孫曰：左氏宣十五年傳作“及雒?！贝松w脫“雒”字。獲杜回。杜回，秦之力人也。朱校元本“力”上有“有”字。按：今本正與傳合。傳不重“杜回”二字。洪亮吉云：“張衡傳注引左傳同此?！背酰何渥佑墟枣獰o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傳無“妾”字。張衡傳注同此。盼遂案：“妾”字疑后人傍注之誤入正文者也?！笆恰弊终猩衔摹版枣倍?。下句“必以是為殉”?！笆恰闭?，是妾也。亦省妾字。左宣十五年傳作“必嫁是”，無“妾”字，可證。病困，則更曰：“必以是為殉?！奔拔渥幼?，顆不殉妾。人或難之，顆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奔拜o氏之役，魏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杜曰：“亢，御也。”洪曰：“廣雅：‘亢，遮也?！敶藗魑牧x，當(dāng)從廣雅訓(xùn)為是。”杜回躓而顛，說文：“躓，跲也?！痹娒珎鳎骸邦?，仆也?！惫诗@之。夜夢見老父曰：“余是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用”下石經(jīng)有“而”字。而，汝也。疑此文“而”字，校者妄刪。是以報(bào)汝?！笔乱娮笮迥陚?。夫嬖妾之父知魏顆之德，故見體為鬼，結(jié)草助戰(zhàn)，神曉有知之效驗(yàn)也。
曰：夫婦人之父能知魏顆之德，為鬼見形以助其戰(zhàn)，必能報(bào)其生時(shí)所善，殺其生時(shí)所惡矣。凡人交游，必有厚薄，厚薄當(dāng)報(bào)，猶婦人之當(dāng)謝也。吳曰“婦人”上疑脫一“嫁”字。今不能報(bào)其生時(shí)所厚，獨(dú)能報(bào)其死后所善，非有知之驗(yàn)，能為鬼之效也。張良行泗水上，老父授書；見紀(jì)妖篇。光武困厄河北，老人教誨，孫曰：后漢書光武紀(jì)：“更始二年，光武至呼沱河，無船，適遇冰合，得過，未畢數(shù)車而陷。進(jìn)至下博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為長安守，去此八十里?！馕浼瘩Y赴之?！闭聭炎ⅲ骸袄细?，蓋神人也。今下博縣西猶有祠堂?！泵F時(shí)吉，當(dāng)遇福喜之應(yīng)驗(yàn)也。魏顆當(dāng)獲杜回，戰(zhàn)當(dāng)有功，故老人妖象結(jié)草于路人者也。舊本段。盼遂案：“路人”之“人”衍字。
王季葬于滑山之尾，孫曰：滑山，魏策作“楚山”，呂氏春秋開春論作“渦山”。疑“渦”即“滑”字之訛。楚山其別名也。吳師道魏策補(bǔ)注引皇甫謐云：“楚山一云潏山?！睗?、滑音近。暉按：類聚二引孟子亦見此事。“滑山”亦作“渦山”。欒（●）水擊其墓，孫曰：“欒水”當(dāng)從魏策作“●水”?！皳簟保翰呒皡问洗呵锊⒆鳌皣А?，義并得通。暉按：孟子（見周氏孟子四考。）亦作“●水嚙其墓”。說文：“●，漏流也。”廣雅釋詁：“漬也?！币姽字昂汀斡[高注：“棺題曰和?！闭卤胄路窖粤唬骸敖裾憬q謂棺之前端曰前和頭，音如華?；茨现^題字于棺前端曰題和。音如壺?！蔽耐踉唬骸拔∠染赜灰娙撼及傩找卜?！故使●水見之?！睂O曰：呂氏春秋“夫”作“天”，屬下為句，義亦得通。暉按：國策作“夫”。呂覽高注“見猶出也?！庇谑且玻ǔ觯┒鵀橹畯埑瑢O曰：“也”字當(dāng)從國策及呂氏春秋改作“出”。劉先生曰：孫改是也。下文“知其精神欲見百姓，故出而見之”，即承此而言。而百姓皆見之。三日而后更葬。文王，圣人也，知道事之實(shí)。見王季棺見，知其精神欲見百姓，故出而見之。
曰：古今帝王死，葬諸地中，有以千萬數(shù)，盼遂案：“有”字為“者”之誤，屬上句讀。無欲復(fù)出見百姓者，王季何為獨(dú)然？河、泗之濱，立（丘）家（冢）非一，吳曰：“立家”當(dāng)作“丘?！保⑿谓?。（程榮本與通津本同誤作“立家”。崇文局本作“立?！?。）暉按：吳校是也。朱校元本“立”正作“丘”。王本“家”亦作“?！薄Ｋ谋缐?，棺槨露見，不可勝數(shù)，皆欲復(fù)見百姓者乎？欒水擊滑山之尾，猶河、泗之流湍濱圻也。文王見棺和露，惻然悲恨，當(dāng)先君欲復(fù)出乎？慈孝者之心，盼遂案：“者”字蓋涉“孝”字之形誤而衍。此“慈孝之心”，與下句“幸冀之意”為儷語也。幸冀之意，賢圣惻怛，不暇思論，推生況死，故復(fù)改葬。世俗信賢圣之言，則謂王季欲見百姓者也。各本并段。崇文本誤合下節(jié)。
齊景公將伐宋，師過太山，公夢二丈人立而怒甚盛。公告晏子，晏子曰：“是宋之先，湯與伊尹也?！惫梢詾樘┥缴瘛ｊ套釉唬骸肮芍?，則嬰請言湯、伊尹之狀。湯皙，以（而）長頤（頭）以髯，此文當(dāng)作：“湯皙，（句。）而長頭以髯?！闭f文：“●，●也。”●、頤古今字。又云：“●，頤也?！狈窖宰鳌邦h”。公羊傳何注：“頷，口也?！眲t“頤以髯”猶“口以髯”也，文不成義。晏子春秋內(nèi)篇諫上：“湯質(zhì)皙，（句。）而長頭以髯。”（“頭”今誤作“顏”。藝文類聚十七引作“湯長頭而髯鬢?！庇[三六四引作“湯長頭而寡發(fā)”。又三七四引作“長頭而髯”。并作“長頭”。今據(jù)正。）則“長”謂頭長，非謂其質(zhì)白而長也。此文即本晏子，當(dāng)不能背戾其義。蓋“頭”字形訛作“頤”，淺者則據(jù)下文“伊尹黑而短，蓬而髯”句例，妄以“長”字屬上讀，又改“而”為“以”。銳上而豐下，據(jù)（倨）身而揚(yáng)聲。”先孫曰：此文見晏子春秋諫上篇，“據(jù)”彼作“倨”，是也。當(dāng)據(jù)校正。暉按：類聚十二引帝王世紀(jì)亦作“倨”。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頭〕而髯，當(dāng)作“蓬頭而髯”。若脫“頭”字，“蓬”字無所狀矣。晏子內(nèi)篇諫上今本亦脫“頭”字。御覽三七四、又三九九引晏子正作“蓬頭而髯”。此文蓋后人據(jù)誤本晏子妄刪之。豐上而銳下，僂身而下聲?！惫唬骸叭?！是已！今奈何？”晏子曰：“夫湯、太甲、武丁、祖乙，天下之盛君也，“祖乙”舊作“祖己”，朱校元本、程本同。今據(jù)錢、黃、王、崇文本正。晏子正作“祖乙”。孫星衍晏子春秋音義曰：“太甲，湯孫。武丁，小乙子。祖乙，河□甲子?！辈灰藷o后。今唯宋耳，而公伐之，故湯、伊尹怒。請散師和于宋?！惫挥茫K伐宋，軍果敗。晏子春秋曰：“景公不用，終伐宋。晏子曰：‘伐無罪之國，以怒神明。不易行以續(xù)蓄，進(jìn)師以近過，非嬰所聞也。師若果進(jìn)，軍必有殃?！娺M(jìn)再合，鼓毀將殪。公乃辭乎晏子，散師，不果伐宋。”夫湯、伊尹有知，惡景公之伐宋，故見夢盛怒以禁止之。景公不止，軍果不吉。
曰：夫景公亦曾夢見彗星，其時(shí)彗星不出，（果不吉。曰夫）五字涉上文衍也，不當(dāng)有。彗為妖星，淮南冥覽訓(xùn)注：“彗星為變異，人之害也?！贝宋募让餮浴板缧遣怀觥?，則無災(zāi)變，而此云“果不吉”，理不可通。其證一也。晏子外篇七：“景公夢見彗星，明日召晏子而問焉?！讶寺勚绣缧钦?，必有亡國。夜者寡人夢見彗星，吾欲召占?jí)粽呤拐贾?。’晏子?duì)曰：‘君居處無節(jié)，衣食無度，不聽正諫，興事無已，賦斂無厭，使民如將不勝，萬民懟怨，茀星又將夢見，奚獨(dú)彗星乎？’”即此文所指。然未言果有不吉之事。（內(nèi)篇諫上云：“景公日暮西望彗星?！奔醋笳讯陚魉啤瓣愂现椤闭?。與此夢見者為兩事。）此云“果不吉”，于事不合。其證二也。此篇文例，“曰”字以上，援引史實(shí)，以設(shè)人死為鬼有知之說；“曰”字以下，仲任意旨所在。則“曰”字猶五經(jīng)異義、風(fēng)俗通之“謹(jǐn)案”，非問答之“曰”，則此重出“曰”字，于全例不合。其證三也。然而夢見之者，盼遂案：“果不吉曰夫”五字衍文，“見彗星”三字亦衍文。上文“景公不止，軍果不吉。曰：夫景公亦曾夢見彗星，其時(shí)彗星不出”云云，茲涉之而衍也。見彗星其實(shí)非。夢見湯、伊尹，實(shí)亦非也。或時(shí)景公軍敗不吉之象也。晏子信夢，明言湯、伊尹之形，景公順晏子之言，然而是之。秦并天下，絕伊尹之后，“絕”下當(dāng)有“湯”字。遂至于今，湯、伊尹不祀，何以不怒乎？舊本段。盼遂案：漢書成帝紀(jì)：“綏和元年，詔封孔吉為殷紹嘉侯。三月，進(jìn)爵為公，地百里?！彼抉R彪續(xù)漢書百官志：“光武建武五年，封殷后孔安為殷紹嘉公。十三年，改安為宋公，以為漢賓，在三公上?！笔浅蓽`在兩漢未嘗放而不祀也。仲任此言，殆失考矣。
鄭子產(chǎn)聘于晉。晉侯有疾，晉平公。韓宣子逆客，私焉，說苑辨物篇云：“宣子贊授館客，客問君疾?！痹唬骸肮丫龑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杜曰：“晉所望祀山川，皆往祈禱?！庇屑佣鵁o瘳。今夢黃熊入于寢門，黃熊注無形篇。其何厲鬼也？”說文：“●，厲鬼也?！倍巫ⅲ骸皡栔粤乙?。厲鬼謂虐厲之鬼?！睂?duì)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國語晉語八注：“大政，美大之政?！逼浜螀栔?？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為黃熊，以入于羽淵，晉語八注：“殛，放殛而殺之。羽淵，羽山之淵。鯀既死而神化也。”余注無形篇。實(shí)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杜曰：“鯀，禹父，夏家郊祭之。歷殷、周二代，又通在群神之?dāng)?shù)，并見祀。言周衰，晉為盟主，得佐天子祀群神?！表n子祀夏郊，晉侯有間。杜曰：“祀鯀。間，差也?！笔柙唬骸把造胂募宜颊?，故云“祀鯀”。說苑曰：“祀夏郊，董伯為尸，五日瘳?！币陨弦娮笮吣陚?。黃熊，鯀之精神，晉侯不祀，故入寢門。晉知而祀之，故疾有間。非死人有知之驗(yàn)乎？盼遂案：“乎”下應(yīng)有一“曰”字。
〔曰〕：夫鯀殛于羽山，人知也；神為黃熊，入于羽淵，人何以得知之？“夫”字上脫“曰”字。本篇文例，“曰”字以上，刺取史實(shí)，以設(shè)人死有知之說?！霸弧弊忠韵拢昝骷阂?，以駁其妄。此“曰”字，蓋寫者脫耳。使若魯公牛哀病化為虎，注無形篇。在，故可實(shí)也。在，謂有生形在。盼遂案：“虎”字宜重?！盎⒃凇迸c下“鯀遠(yuǎn)殛于羽山，人不與之處”為對(duì)文。今鯀遠(yuǎn)殛于羽山，人不與之處，何能知之？且文曰：“其神為〔黃〕熊?！笔撬酪?。此復(fù)述傳語，當(dāng)有“黃”字。下文云“死而神魂為黃熊”，即承此為文。又云：“審鯀死，其神為黃熊?！庇衷疲骸靶劈S熊謂之鯀神?！庇衷疲骸包S熊為鯀之神未可審?！庇衷疲骸笆辊吽?，其神審為黃熊?！辈⒆鳌包S熊”，可證。死而魂神為黃熊，非人所得知也。路史余論九引“人”下有“之”字。人死世謂鬼，鬼象生人之形，見之與人無異，然猶非死人之神，況熊非人之形，不與人相似乎！審鯀死，其神為黃熊，則熊之死，其神亦或時(shí)為人，人夢見之，何以知非死禽獸之神也？信黃熊謂之鯀神，又信所見之鬼以為死人精也，此人物之精未可定，黃熊為鯀之神未可審也。且夢，象也，吉兇且至，神明示象，熊羆之占，自有所為。使鯀死，其神審為黃熊，夢見黃熊，必鯀之神乎？言所夢見者，未必即鯀所化者。諸侯祭山川，設(shè)晉侯夢見山川，何復(fù)不以祀山川，山川自見乎？據(jù)下文例，“何復(fù)”當(dāng)作“可復(fù)以”。今本“可”訛作“何”，“以不”二字誤倒。盼遂案：“何復(fù)不以祀山川”句，當(dāng)為“可復(fù)以不祀山川”之訛倒。下文“可復(fù)謂先祖死人求食，故來見形乎”，與此同一文法。人病，多或夢見先祖死人來立其側(cè)，可復(fù)謂先祖死人求食，故來見形乎？人夢所見，更為他占，未必以所見為實(shí)也。何以驗(yàn)之？夢見生人，明日〔問〕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宋本“所”上有“問”字，無“夢”字，朱校元本同，是也，當(dāng)據(jù)正。紀(jì)妖篇曰：“夢見甲，夢見君。明日見甲與君，如問甲與君，甲與君則不見也?！笔瞧淞x。今本蓋校者不審而妄刪改。夫所夢見之人不與己相見，則知鯀之黃熊不入寢門。不入，則鯀不求食。不求食，則晉侯之疾非廢夏郊之禍。非廢夏郊之禍，則晉侯有間，非祀夏郊之福也。無福之實(shí)，則無有知之驗(yàn)矣。亦猶淮南王劉安坐謀反而死，世傳以為仙而升天。注道虛篇。本傳之虛，子產(chǎn)聞之，亦不能實(shí)。偶晉侯之疾適當(dāng)自衰，盼遂案：“衰”為“●”之借字。說文：“●，減也?！敝^病減也，轉(zhuǎn)注為一切消退之稱，經(jīng)傳通以“衰”為之。下節(jié)“田蚡病不衰”，同此。子產(chǎn)遭言黃熊之占，則信黃熊鯀之神矣。舊本段。
高皇帝以趙王如意為似我而欲立之，呂后恚恨，后酖殺趙王。其后，呂后出，見蒼犬，袚霸上，還過軹道，見之。噬其左腋。史記呂后紀(jì)云：“據(jù)高后掖?！奔庑鞆V曰：“據(jù)音戟?！卑矗何逍兄咀鳌皺W”。師古曰：“橶謂拘持之也?！贝宋呐c史、漢微異。怪而卜之，趙王如意為祟，遂病腋傷，不愈而死。蓋以如意精神為蒼犬，見變以報(bào)其仇也。
曰：勇士忿怒，交刃而戰(zhàn)，負(fù)者被創(chuàng)，仆地而死。目見彼之中己，死后其神尚不能報(bào)。呂后酖如意時(shí)，身不自往，使人飲之，不知其為酖毒，憤不知?dú)⒓赫邽檎l，盼遂案：“憤”字衍文。蓋學(xué)者習(xí)見后節(jié)“毒憤”連文，而加此字于“毒”字下，不知其不辭也。安能為祟以報(bào)呂后？使死人有知，恨者莫過高祖。高祖愛如意，而呂后殺之，高祖魂怒，宜如雷霆，呂后之死，宜不旋日。豈高祖之精，不若如意之神？將死后憎如意，善呂后之殺也？“將”猶“抑”也。舊本段。
丞相武安侯田蚡與故大將軍灌夫杯酒之恨，事至上聞。灌夫系獄，竇嬰救之，勢不能免。灌夫坐法，竇嬰亦死。其后，田蚡病甚，號(hào)曰：“諾諾！”漢書灌夫傳：“蚡疾，一身盡痛，若有擊者，呼服謝罪。上使視鬼者瞻之，曰：魏其侯與灌夫共守，笞欲殺之。”晉灼曰：“服音瓝。關(guān)西俗謂得杖呼及小兒啼為呼瓝?；蜓酝`號(hào)呼謝服罪也?！卑矗捍宋摹疤?hào)曰諾諾”，則謂號(hào)呼謝服罪也。使人視之，見灌夫、竇嬰俱坐其側(cè)，蚡病不衰，遂至死。
曰：相殺不一人也，殺者后病，不見所殺，田蚡見所殺。田蚡獨(dú)然者，心負(fù)憤（懷）恨，宋本“憤”作“懷”。朱校元本作“性”。按：作“懷”，是也。今本作“憤”，當(dāng)為“懷”字之訛。灌夫、竇嬰已被誅戮，田蚡私恨已逞，不得言其尚有憤恨也?！昂蕖弊x李廣傳“豈嘗有恨者乎”之“恨”。師古曰：“恨，悔也。”是其義。病亂妄見也?；驎r(shí)見他鬼，而占鬼之人，聞其往時(shí)與夫、嬰爭，欲見神審之名，見其狂“諾諾”，則言夫、嬰坐其側(cè)矣。舊本段。
淮陽都尉尹齊，為吏酷虐，及死，怨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葬。孫曰：史記重“尸”字，漢書作“妻亡去歸葬”，“尸”下有“妻”字。論衡定脫“尸”字。仲任言史事，多本太史公。此一證也。果作“妻亡去歸葬”，則是妻竊尸而去。竊尸而去，事何足異？則仲任之所辯論，為無據(jù)矣。此二證也。論衡原文與史記同，毫無可疑。班氏蓋以己意改之也。劉先生曰：史記酷吏傳集解徐廣曰：“尹齊死，未及斂，恐怨家欲燒之，尸亦飛去?！泵魇酝?，非其妻竊之也。御覽五百四十九引此文作“怨家欲取其尸，尸亡歸”。孫謂“尸”字當(dāng)重，此其確證矣。風(fēng)俗通怪神篇同。夫有知，故人且燒之也；“故”下疑脫“知”字。神，故能亡去。
曰：尹齊亡，神也，有所應(yīng)。秦時(shí)三山亡，周末九鼎淪，并注儒增篇。必以亡者為神，三山、九鼎有知也?；驎r(shí)吏知怨家之謀，竊舉持亡，懼怨家怨己，云自去。黃震曰：“漢注謂鬼有知而亡去。每疑棺尸無亡去之理。如論衡之說，近之矣?！睏钌髟唬骸笆鋈フ撸^齊死而遺命其家潛逃歸葬耳?！卑矗喝鐥钫f，則史文當(dāng)作“遺命亡去歸葬”，不得云“尸”也。至以“尸亡去”為事涉神怪，當(dāng)以仲任此說解之。凡人能亡，足能步行也。今死，血脈斷絕，足不能復(fù)動(dòng)，何用亡去？吳烹伍子胥，漢菹彭越。并注書虛篇。燒、菹，一僇也；胥、越，一勇也。子胥、彭越不能避烹亡菹，獨(dú)謂尹齊能歸葬，失實(shí)之言，不驗(yàn)之語也。舊本段。
亡新改葬元帝傅后，發(fā)其棺，錢、王、黃、崇文本“發(fā)”誤“廢”。取玉柙印璽，送定陶，以民禮葬之。發(fā)棺時(shí)，臭憧于天，“憧”下舊校曰：一本作“熏”。（“熏”各本誤作“爐”，今據(jù)宋、元本正。）洛陽丞臨棺，聞臭而死。又改葬定陶共王丁后，火從藏中出，燒殺吏士數(shù)百人。漢書外戚傳：“孝元傅昭儀，哀帝祖母，葬渭陵，稱孝元傅皇后。定陶丁姬，哀帝母，葬于定陶。王莽奏貶傅太后號(hào)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hào)曰丁姬。復(fù)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至葬渭陵，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以葬，不應(yīng)禮。禮有改葬，請發(fā)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璽消滅，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葬共王冢次，而葬丁姬復(fù)其故。謁者護(hù)既發(fā)傅太后冢，崩壓殺數(shù)百人。開丁姬槨戶，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迺得入，燒燔槨中器物?！彼?jīng)渭水注引潘岳關(guān)中記：“王莽奏毀傅太后冢，冢崩，壓殺數(shù)百人，開棺，臭聞數(shù)里?！庇譂?jì)水注：“今丁姬墳冢，巍然尚秀，隅阿相承，列郭數(shù)周，面開重門，南門內(nèi)夾道有崩碑二所，世尚謂之丁昭儀墓，又謂之長隧陵。蓋所毀者，傅太后陵耳。丁姬墳?zāi)?，事與書違，不甚過毀，未必一如史說也?！狈蚋脑岫Y卑，又損奪珍物，二恨怨，“二”下疑有“后”字。故為臭、出火，以中傷人。
曰：臭聞?dòng)谔?，多藏食物，腐朽猥發(fā)，人不能堪毒憤，而未為怪也?；鸪鲇诓刂姓撸忠?，非丁后之神也。何以驗(yàn)之？改葬之恨，孰與掘墓盜財(cái)物也？歲兇之時(shí)，“兇”，朱校元本作“亂”。掘丘墓取衣物者以千萬數(shù)，死人必有知，盼遂案：“必”疑為“亡”之誤?！巴觥弊x若“無”。若作“必”，則與仲任所立之無鬼論義違矣。人奪其衣物，□其尸骸，時(shí)不能禁，后亦不能報(bào)。此尚微賤，未足以言。秦始皇葬于驪山，二世末，天下盜賊掘其墓，漢書劉向傳，向上疏曰：“秦始皇葬于驪山之阿。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項(xiàng)籍燔其宮室營宇。往者咸見發(fā)掘。其后牧兒亡羊，羊入其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臧槨。”不能出臭、為火，以殺一人。貴為天子，不能為神，丁、傅婦人，安能為怪？變神非一，發(fā)起殊處，見火聞臭，則謂丁、傅之神，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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