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本傳上、下兩篇敘述揚(yáng)雄的事跡及其辭賦。揚(yáng)雄，為學(xué)深思，博覽群書。新莽時(shí)官為大夫。初好辭賦。后仿《論語》作《法言》，仿《易經(jīng)》作《太玄》，駁斥神仙方術(shù)迷信，重視儒家倫理學(xué)說?！稘h書》本傳述其行事，載其《反離騷》、《甘泉賦》、《河?xùn)|賦》、《校獵賦》、《長楊賦》、《解嘲》、《解難》，以及《法言》篇目等，主要是其辭賦及旨趣，很少寫及政治生活。傳論指出他官卑位微，“恬于勢(shì)利”，“實(shí)好古而樂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顯然是肯定其人品學(xué)問的；而無一言道及其作《劇秦美新》[見蕭統(tǒng)編《文選》卷四八]，稱頌新莽“配五帝、冠三王”之德。此為賢者諱，還是另有他故？
揚(yáng)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1）。其先出自有周伯僑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晉之揚(yáng)（2），因氏焉，不知伯僑周何別也（3）。揚(yáng)在河、汾之間（4），周衰而揚(yáng)氏或稱侯，號(hào)曰揚(yáng)侯。會(huì)晉六卿爭(zhēng)權(quán)（5），韓、魏、趙興而范、中行、知伯弊。當(dāng)是時(shí)，逼揚(yáng)侯（6），揚(yáng)侯逃于楚巫山（7），因家焉。楚漢之興也，揚(yáng)氏溯江上，處巴江州（8）。而揚(yáng)季官至廬江太守（9）。漢元鼎間避仇復(fù)溯江上（10），處岷山之陽曰郫（11），有田一廛（12），有宅一區(qū)，世世以農(nóng)桑為業(yè)。自季至雄，五世而傳一子，故雄亡（無）它揚(yáng)于蜀。
?。?）蜀郡：郡名。治成都。成都：縣名。今四川成都。（2）揚(yáng)：大約在山西洪洞東南。（3）何別：哪個(gè)支系。（4）河、汾：黃河、汾水。（5）晉六卿：春秋時(shí)，晉國的范、中行、知、趙、韓、魏六大家族。（6）逼揚(yáng)侯：晉灼、師古都疑此說無據(jù)。錢大昕反對(duì)晉、顏之說。（7）巫山：山名。在四川巫山縣東，即巫峽。（8）巴：郡名。治江州。江州：縣名。在今四川重慶市江北。（9）廬江：郡名。治舒縣（在今安徽廬江西南）。（10）元鼎：漢武帝年號(hào)，共六年（前116——前111）。（11）氓山：山名。在今四川、甘肅交界線上。陽：山南曰陽。鄲：縣名。在今四川成都西北。（12）廛（chuán）：古代一夫之田，即百畝。
雄少而好學(xué)，不為章句，訓(xùn)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為人簡易佚蕩（2），口吃不能劇談（3），默而好深湛（沈）之思，清靜亡（無）為，少耆（嗜）欲，不汲汲于富貴（4），不戚戚于貧賤，不修廉隅以徼（邀）名當(dāng)世（5）。家產(chǎn)不過十金，乏無儋（甔）石之儲(chǔ)（6），晏如也。自有大度，非圣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顧嘗好辭賦（7）。
（1）訓(xùn)詁通：理解字句含義。（2）佚（dié）蕩：舒緩；悠閑自在。（3）劇談：流利地講話。（4）汲汲：急切追求貌。（5）廉隅：本謂棱角，古時(shí)比喻品行端方，有志氣。邀：要求。（6）甔（dān）：可容一石之瓦器。故有甔石之謂。（7）顧：但也。
先是時(shí)，蜀有司馬相如（1），作賦甚弘麗溫雅，雄心壯之，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又怪屈原文過相如（2），至不容，作《離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讀之未嘗不流涕也。以為君子得時(shí)則大行（3），不得時(shí)則龍蛇（4），遇不遇命也，何必湛（沈）身哉（5）！乃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6），自岷山投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離騷》（7）；又旁（傍）《離騷》作重一篇（8），名曰《廣騷》，又旁（傍）《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9），名曰《畔牢愁》。（10）《畔牢愁》、《廣騷》文多不載，獨(dú)載《反離騷》，其辭曰：（1）司馬相如：本書有其傳。（2）屈原：《離騷》作者。《史記》有其傳。（3）行：謂行道。（4）龍蛇：《易·系辭下》“有蛇之蟄，以存身也”句，言龍蛇以屈求伸。（5）沈身：指投水而死。（6）摭：拾取。
?。?）《反離騷》：王念孫云、衍一“離”字，當(dāng)作《反騷》。（8）傍：依也。（9）《惜誦》、《懷沙》：皆屈原《九章）之篇名。（10）《畔牢愁》：為離憂，亦《離騷》之義（楊樹達(dá)說）。
有周氏之蟬嫣兮（1），或鼻祖于汾隅（2），靈宗初諜伯僑兮（3），流于末之揚(yáng)侯。淑周楚之豐烈兮（4），超既離乎皇波（5），因江潭而■（往）記兮（6），欽吊楚之湘累（7）。
?。?）蟬嫣：連也。言與周氏親連。（2）鼻：初也。汾隅：謂汾水流域。（3）靈宗：以出自有周為神靈后裔，故曰靈宗。諜：譜也。（4）淑：美也。豐：大也。周楚豐烈：謂周時(shí)稱侯，至楚立家。（5）超：遠(yuǎn)也。離：去也。超離皇波：謂溯江上處岷大之陽。
?。?）江：長江。潭：水邊。記：“托”之誤（楊樹達(dá)說）。（7）欽：敬也。湘：湘水。湘累：指投湘水（實(shí)為淚羅江）而死的屈原。累：言累世承楚之族（晉灼說）。
惟天軌之不辟兮（1），何純潔而離紛（2）！紛累以其淟涊兮（3），暗累以其繽紛（4）。
?。?）天軌：猶天道。天軌不辟：言天道不明。（2）純潔：純潔之人。離：遭也。紛：難也；亂也。（3）淟涊：溫暖貌。（4）暗：日晦而不光。繽紛：謂讒慝交加。
漢十世之陽朔兮，招搖紀(jì)于周正（1），正皇天之清則兮，度后土之方貞（2）。圖累成彼洪族兮（3），又覽累之昌辭（4），帶鉤矩而佩衡兮（5），履欃槍以為綦（6）。素初貯厥麗服兮（7），何文肆而質(zhì)■（8）！資烕娃之珍髢兮，鬻九戎而索賴（9）。
?。?）漢十世之陽朔兮二句：言吊屈原之時(shí)。漢十世：自高帝、呂后至于成帝。陽朔：漢成帝年號(hào)，共四年（前24——前21）。招搖：星名。主天時(shí)。周正：十一月為歲首。（2）正皇天之清則兮二句：言遭漢之隆，天清地寧，非若以往天軌不辟。（3）圖：思也。（4）昌：美也。（5）帶鉤矩：謂帶鉤法矩之方。佩：衣帶上的飾物。衡：平也。（6）履：踩踏。欃槍：彗星的別稱。綦（pí）：鞋帶。（7）貯：積也。麗服：謂“扈江離為辟藍(lán)，紉秋蘭以為佩”之類（師古說）。（8）文肆：《楚辭》遠(yuǎn)游乘龍之言（如淳說）?！觯▁iè）：狹也。質(zhì)■：恨世不用己而自沈（如淳說）。（9）資：當(dāng)讀為“赍”（楊樹達(dá)說）。烕、娃：閭烕、吳娃，皆美女，髢（dí，舊讀dì）：發(fā)也。鬻（yù）：賣也。九戎：指各族。此意謂屈原仕非其主。
鳳皇翔于蓬諸兮，豈鴐鵝之能捷（1）！騁驊騮以曲艱兮，驢騾連蹇而齊足（2）。枳棘之榛榛兮，猿狖擬而不敢下（3），靈修既信椒、蘭之唼佞兮，吾累忽焉而不早睹（4）？
?。?）蓬諸：蓬藿雜生之小洲。鴐（ji?。Z：野鵝。捷：速也。（2）騁驊騮以曲艱兮二句：言使駿馬馳于屈曲艱途，則與驢騾齊足。驊騮：駿馬名。蹇（jiǎn）：跛足。（3）榛榛：草木叢生貌。狖（yòu）：黑色的長尾猿。擬：揣度。（4）靈修：謂楚王。椒、蘭：謂令尹子椒、子蘭。唼（qiè）佞：讒言。（5）忽：輕忽。
衿芰茄（荷）之綠衣兮，被夫容（芙蓉）之朱裳（1），芳酷烈而莫聞兮，不如襞而幽之離房（2）。閨中容競(jìng)淖（綽）約兮，相態(tài)以麗佳（3），知眾嫭之嫉妒兮，何必?fù)P累之峨眉（4）？
（1）衿：帶。芰荷：出水的荷。芙蓉：荷花的別稱。（2）芳酷烈：芳香濃烈。襞（bì）：折迭衣服。離房：別房。（3）閨中容竟：言女子比賽容貌的美麗。綽約：容態(tài)善美。相態(tài)以佳麗：言競(jìng)為佳麗之態(tài)以相傾。（4）嫭（hù）：美女。蛾眉：形若蠶蛾之眉。
懿神龍之淵潛，俟慶云而將舉（1），亡（無）春風(fēng)之被（披）離兮，孰焉知龍之所處？愍吾累之眾芬兮，揚(yáng)燁燁之芳苓（2），遭季夏之凝霜兮，慶夭顇（悴）而喪榮（3）。
?。?）懿：美也。俟：等待。俟慶云：當(dāng)作“慶俟云”（王念孫說）。慶（qiāng）作語助，用于句首。（2）眾芳：謂于眾中獨(dú)為芬芳。燁燁：光盛貌。（3）慶（qiāng）：作語助，用于句首。
橫江、湘以南■（往）兮，云走乎彼蒼吾（1），馳江潭之泛溢兮，將折衷乎重華（2）。舒中情之煩或兮，恐重華之不累與（3），陵陽侯之素波兮，豈吾累之獨(dú)見許（4）？
?。?）走：趣也。蒼吾：即蒼悟，郡名。治廣信（今廣西語州市）。（2）重華：舜名。（3）與：猶“許”（蘇輿說）。（4）陵：乘也。陽侯：古之諸侯。傳說其有罪投江而為大波。見許：謂被許。
精瓊靡與秋菊兮（1），將以延夫天年；臨汨羅而自隕兮（2），恐日薄于西山。解扶桑之總轡兮（3），縱令之遂奔馳，鸞皇騰而不屬兮，豈獨(dú)飛廉與云師（4）！
?。?）精：細(xì)也。瓊：美玉。靡：屑也。（2）汨羅：江名。在今湖南之汨羅平江縣境。（3）扶桑：神木名。傳說日出其下?？偅航Y(jié)也。（4）鸞皇：俊鳥。飛廉：風(fēng)伯。云師：云神。
卷薛芷與若蕙兮（1），臨湘淵而投之；棍申椒與菌桂兮（2），赴江湖而漚之。費(fèi)椒稰以要（邀）神兮，又勤索彼瓊茅（3），違靈氛而不從兮，反湛（沈）身于江皋（4）！
?。?）薛、芷、若、蕙：皆草名。（2）棍：今作“捆”（楊樹達(dá)說）。申椒：香木名。（3）稰（xū）：精米。索：求也。瓊茅：靈草。（4）靈氛：猶云巫咸。江皋：江岸游地。
累既攀夫傅說兮，奚不信而遂行（1）？徒恐鷤■之將鳴兮，顧先百草為不芳（2）！
?。?）累既攀夫傅說兮二句：謂既攀援傅說，何不信其所為而遂去（師古說）。傅說：商王武丁時(shí)大臣。原為奴隸，武丁任用之而執(zhí)國政。（2）徒恐鷤■之將鳴兮二句：意謂何必畏鷤■將鳴，先自隕芬芳？喻何必因小人得志，君子先沈淪。鷤■（tíguì）：即鵜鳺，也就是子規(guī)，杜鵑。
初累棄彼宓妃兮（1），更思瑤臺(tái)之逸女，抨雄鴆以作媒兮，何百離而曾不一耦（2）！乘云霓之旖柅（旎）兮（3），望昆侖以樛流（4），覽四荒而顧懷兮，奚必云女彼高丘（5）？
?。?）宓妃：傳說中的古神女。（2）抨（bēng）：遣；使。 雄鴆：本作“雄鳩”（王念孫說）。耦：合也。（3）旖旎：輕盈柔順貌。（4）樛流：猶周流，繚繞。（5）奚必云女彼高丘：意謂何必要仕于楚（師古說）。奚：何也。女：仕也。高丘：謂楚。
既亡（無）鸞車之幽藹兮，焉駕八龍之委蛇（1）？臨江瀕而掩涕兮，何有《九招》》與《九歌》（2）？夫圣哲之遭兮，固時(shí)命之所有；雖增欷以於邑兮，吾恐靈修之不累改（3）。昔仲尼之去魯兮，婓婓遲遲而周邁（4），終回復(fù)于舊都兮，何必湘淵與濤瀨（5）！溷（混）漁父之餔歠兮（6），潔沐浴之振衣，棄由、聃之所珍兮，跖彭咸之所遺（7）！
?。?）既無鸞車之幽藹兮二句：言既無鸞車，何得以駕八龍。幽藹：猶暗藹?！榜{”上古本有“焉”字（宋祁說）。（2）《九招》：古樂名?！毒鸥琛罚汗鸥杳Ｓ智冻o》篇名。（3）欷：歔欷。於（wū）邑：同“鳴唈”。憂悒郁結(jié)；哽咽。靈修：謂楚王。（4）仲尼：孔子之字。婓婓：往來貌。遲遲：遲緩；徐行貌。（5）何必：此二字疑直貫下四句，始合《反騷》之旨（楊樹達(dá)說）。濤：大波。瀨：急流。（6）歠（chuò）：飲；啜。（7）棄由、聃之所珍兮二句：非屈原不追蹤許由與老聃，而蹈彭咸之遺跡。由、聃：許由、老聃：古之守道而全身者。彭咸：殷之介士，不得志而投江死。
孝成帝時(shí)，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1），上方郊祠甘泉泰飐、汾陰后土（2），以求繼嗣，召雄待詔承明之庭（3）。正月，從上甘泉，還奏《甘泉賦》以風(fēng)（諷）（4）。其辭曰（5）：（1）相如：司馬相如。（2）甘泉泰飐汾陰后土：漢代皇帝郊祠天地之處。（3）承明：殿名。在未央宮。（4）《甘泉賦》：《甘泉》與《河?xùn)|》《羽獵》三賦作于水始四年（高步瀛說）。（5）其辭曰：以下為《甘泉賦》。
惟漢十世，將郊上玄，定泰飐（1），雍（擁）神休，尊明號(hào)（2），同符三皇，錄功五帝（3），恤胤錫羨，拓跡開統(tǒng)（4）。于是乃命群僚，歷吉日，協(xié)靈辰（5），星陳而天行（6）。詔招搖與太陰兮，伏鉤陳使當(dāng)兵（7），屬（囑）堪輿以壁壘兮，梢（箾）夔魖而抶獝狂（8）。八神奔而警蹕兮，振殷轔而軍裝（9）；霅尤之倫帶干將而秉玉戚兮，飛蒙茸而走陸梁（10）。齊總總撙撙，其相膠葛兮，猋（飆）駭云訊（迅），奮以方攘（11）；駢羅列布，鱗以雜沓兮，柴虒參差，魚頡而鳥■（12）；翕赫昒霍，霧集蒙合兮，半散照爛，粲以成章（13）。
?。?）惟：發(fā)語辭。漢十世：自漢高帝至成帝。上玄：謂天。定泰飐：成帝復(fù)甘泉泰飐，故曰定。（2）雍：通“擁”，聚也。休：美也。尊明號(hào)：明神之號(hào)，尊而祝之。（3）符：合也。錄功：記功。錄功五帝：言記功與五帝相等。（4）恤：憂也。胤：繼嗣。錫：與也。羨：饒也。柘跡：開拓基業(yè)。開統(tǒng)：開啟統(tǒng)緒。（5）命：告也。歷：選擇。靈：善也。辰：時(shí)也。（6）星陳天行：如星之陳，象天之行。（7）招搖：星名。太陰：即太歲。鉤陳：星名。在紫微垣。當(dāng)：主也。謂典領(lǐng)。（8）囑：委托?？拜洠荷衩?。造圖宅書者。箾：以竿擊人。夔：神名。如龍，有角，人面。魖（xū）：使財(cái)物虛耗的鬼。抶（chì）：鞭打。獝（xù）狂：無頭鬼；惡鬼。（9）八神：八方之神。警蹕：清道，戒嚴(yán)。振：奮也。殷轔：盛貌。軍裝：軍戎之裝。（10）霅尤：神話中東方九黎族首領(lǐng)。霅尤之倫：謂武衛(wèi)之士。干將：寶劍名。戚：斧也。蒙茸、陸梁：亂走貌。（11）齊總總撙撙數(shù)句：敘其乍合乍離之貌?？偪偂⑦みぃ壕垡?。膠葛：驅(qū)馳貌。奮：迅速。方攘：泮散。（12）駢：猶“并”。柴虒：參差不齊?！觯骸啊觥敝`?！鼋铻轭B。頡頏：上下不定。（13）翕赫：盛貌。昒（hū）霍：疾貌。霧：地氣發(fā)謂霧。蒙：天氣下謂蒙。半散：同“泮散”。泮散照爛：言其分布而光明。王先謙曰：以上并言兵衛(wèi)之眾盛嚴(yán)整。
于是乘輿乃登夫鳳皇兮翳華芝（1），駟蒼螭兮六素虬（2），蠖略蕤綏，灕乎（3），帥（率）爾陰閉，霎然陽開（4），騰清霄而軼浮景（影）兮，夫何旐郅偈之旖旎也（5）！流星旄以電燭兮，咸翠蓋而鸞旗（6）。敦（屯）萬騎于中營兮，方玉車之千乘（7）。聲■（砰）隱以陸離兮，輕先疾雷而馺遺（隧）風(fēng)（8）。陵高衍之嵱■兮，超紆譎之清澄（9）。登椽欒而羾天門兮，馳閶闔而入凌兢（10）。
（1）鳳皇：謂車飾。翳：蔽也。華芝：華蓋。翳華芝：言以華蓋為蔽。（2）駟、六：言駕之?dāng)?shù)。螭（chī）：傳說中無角的龍。素：疑作“玄”?！稏|京賦》注引“六玄虬”。虬（qiú）：傳說中的無角龍。（3）蠖略蕤綏：虬螭之貌。蕤綏：猶萎蕤。灕乎：車飾貌（師古說）?；蛟槐娛⒅猓ㄍ跸戎t說）。（4）率爾：猶言倏爾。霎（shà）：迅疾貌。（5）騰：升也。霄：云氣。軼：過也。?。▂ú）：古代畫有鳥隼的旗。旐（zhǎo）：古代畫有龜蛇的旗。郅偈：竿杠之狀。之：猶“而”。（6）流星旄以電燭兮二句：言天子車駕出發(fā)，前驅(qū)的旌旗如流星與電光。翠蓋：指車駕。（7）屯：聚也。方：并也。（8）砰隱：盛貌。陸離：參差。馺（sà）：疾駛而追。隧風(fēng)：疾風(fēng)。（9）陵：超越。高衍：猶高平。嵱■：上下眾多貌。紆譎：曲折多變。（10）椽欒：甘泉南山。羾（gòng）：至也。閶闔：天門。凌兢：寒冷的地方。高步瀛曰：以上輿衛(wèi)之盛。
是時(shí)未輳（臻）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繹繹（1）。下陰潛以慘廩兮，上洪紛而相錯(cuò)（2）；直峣峣以造天兮，厥高慶而不可乎疆度（3）。平原唐其壇曼兮，列新雉于林薄（4）；攢并閭與苃■兮。紛被麗其亡（無）鄂（5）。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溝嵚巖而為谷（6）；往往離宮般（班）以相燭兮，封巒石關(guān)施靡乎延屬（7）。
?。?）臻：至也。通天：臺(tái)名。繹繹：盛貌。（2）慘凜：寒冷貌。洪：大也。紛：雜亂。錯(cuò)：互也。（3）直峣峣以造天兮二句：言臺(tái)高至天而不可限量。峣峣：高貌。造：至也。慶（qiāng）：作語助。疆度：限度之意。（4）唐：廣大。壇曼：與“澶漫”通用（高步瀛說）。新雉：同“辛夷”。有二說，一說為香草，即芍藥；一說為香樹。林?。簭哪驹涣?，草木交錯(cuò)曰薄。（5）攢：聚也。并閭：即栟櫚。苃（bá）■：草名。即薄荷。被麗：即披離之同音變字。四散之貌。無鄂：猶無垠。（6）駊（pǒ）騀：即“岥峨”之假借字。高大貌。嵚巖：深險(xiǎn)貌。（7）往往：處處。班：布也。封巒、石關(guān)：皆觀名。施（yì）靡：同“迤靡”，相連貌。高步瀛曰：以上道中所見。
于是大夏（廈）云譎波詭，崔巍而成觀（1），仰橋首以高視兮，目冥眴而亡（無）見（2）。正瀏濫（覽）以弘惝（敞）兮，指東西之漫漫（3），徒回回以徨徨兮，魂固眇眇而昏亂（4）。據(jù)蒏軒而周流兮，忽軮軋而亡（無）垠（5）。翠玉樹之青蔥兮，壁馬犀之瞵（璘）■（6）。金人仡仡其承鐘虡兮，嵌巖巖其龍鱗（7），揚(yáng)光曜之燎燭兮，乘景（影）炎之炘炘（8），配帝居之縣圃兮，象太一之威神（9）。洪臺(tái)掘（崛）其獨(dú)出兮，■北極之嶟嶟（10），列宿乃施于上榮兮，日月才經(jīng)于柍（央）振（11），雷郁律而巖突兮，電倏忽于墻藩（12）。鬼魅不能自還兮，半長途而下顛（13）。歷倒景（影）而絕飛梁兮，浮蔑蠓而撇天（14）。
（1）云譎波詭：言云氣水波相譎詭。崔?。焊呔?。觀：成形可觀，故謂之觀。（2）橋：舉也。冥眴：目光昏亂。同“瞑眩”。（3）弘敞：高大。漫漫：長也。（4）徒回回以徨徨兮二句：言駭其深博?；鼗蒯遽澹横葆澹粦n思貌。眇眇：高遠(yuǎn)貌。（5）櫺：窗格。軒：檻板。周流：周視。軮軋：同“坱扎”，廣大貌。（6）碧玉樹：以碧制成的玉樹。青蔥：青綠色。壁：當(dāng)作“壁”。壁馬犀：以壁飾成的馬、犀。璘■：玉色光彩貌。（7）金人：匈奴的休屠金人?；羧ゲ〉弥?，置于甘泉宮。仡仡（yìyì）：壯勇貌。虡（jù）：懸掛鐘、磬的木架。嵌（piàn）：開張貌。巖巖：高峻貌。龍鱗：似龍之鱗。（8）揚(yáng)光曜之燎燭兮二句：言金人之光焰。影炎：謂光焰。炘炘：光盛貌。（9）配帝居之縣圃兮二句：言甘泉宮觀，可配帝居之縣圃，象太一尊神之常居?？h圃：神山，在昆侖之上（王逸說）。（10）崛：特起。挃（zhì）：至也。嶟嶟（zūnzūn）：聳立貌；高臺(tái)。竦峭貌。（11）列宿乃施于上榮兮二句：言屋宇高大。列宿：列星。榮：屋翼。央桭（zhēn）：謂半檐。明才經(jīng)于半檐，極言臺(tái)之高（王念孫說）。（12）郁律：雷聲?；蛟恍÷?。而：當(dāng)作“于”。巖突：當(dāng)作“巖遝”。巖遝（yào，又讀yǎo）：巖底。倏忽：疾貌。藩：藩籬。（13）鬼魅不能自還兮二句：仍言屋宇之高，鬼魅不能及頂，半途而顛墜。還：當(dāng)作“遝”。遝，同逮，及也。（14）歷倒影：謂在日月之上。絕：渡也。飛梁：架在高空的橋梁。蔑蠓：指飛揚(yáng)之氣。撇：拂也。
左欃槍右玄冥兮，前熛闕后應(yīng)門（1）；陰（蔭）西海與幽都兮，涌醴汨以生川（2）。蛟龍連蜷于東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侖（3）。覽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4）。前殿崔巍兮，和氏瓏玲（5），炕（抗）浮柱之飛榱兮，神莫莫而扶傾（6），閌閬閬其寥廓兮，似紫宮之崢嶸（7）。駢交錯(cuò)而曼衍兮，■■隗乎其相嬰（8）。乘云閣而上下兮，紛蒙籠以掍（混）成（9）。曳紅采之流離兮，揚(yáng)翠氣之冤延（10）。襲璇室與傾宮兮，若登高妙（眇）遠(yuǎn)，肅乎臨淵（11）。
（1）欃槍：彗星的別名。玄冥：水神；或曰雨師。熛闕：赤色之闕。應(yīng)門：正門。（2）蔭西海與幽都兮二句：言闕之高。蔭：覆蔽。幽都：山名。涌醴：醴泉涌出。汨（gǔ）水流貌。（3）連蜷：長曲貌。東厓（yá）：東山邊。敦圉：盛怒貌。高步瀛曰：“自‘洪臺(tái)’句至此，皆賦甘泉宮中之臺(tái)。（4）覽樛流于高光兮二句：賦高光宮及甘泉西廂。樛流：曲折貌。高光：宮名。甘泉有高光宮。溶：溶然，閑暇貌。方皇：猶彷徨。西清：西廂清凈處。（5）前殿：正殿。崔?。焊呙?。和氏：和氏璧。瓏玲：明徹貌。（6）抗浮柱之飛榱兮二句：言檐宇高峻，若神暗中相扶?？梗号e也。之：猶“與”。榱：屋椽。莫莫：隱蔽貌。（7）閌（kàng）：門高貌。閬閬（lángláng）：高大之貌。寥廓：深空貌。紫宮：星座星。天體中垣紫微十五星。崢嶸：深邃。（8）駢：猶“并”。曼衍：分布。■：山長貌?！鲒螅邯q“崔巍”。高貌。嬰：繞也。高步瀛曰：以上八句，皆賦甘泉前殿。”（9）乘：登也。云閣：言高聳入云之閣。蒙籠：茂密四布貌。（10）冤延：同“蜿蜒”（錢大昭說）。（11）襲：繼也。璇室、傾宮：桀、紂之宮?！蛾套哟呵铩吩唬合闹ヒ玻渫蹊钭鳛殍?；殷之衰也，其王紂作為傾宮。眇遠(yuǎn)：遠(yuǎn)望。應(yīng)劭曰：“登高遠(yuǎn)望，當(dāng)以亡國為戒，若臨深淵也?！备卟藉唬骸耙陨辖跃蛯m室賦，以下就宮中草木、聲響、香味賦，皆以見宮室壯麗，而致諷諫之意?！?br/>
回猋（飆）肆其碭（宕）駭兮，翍桂椒，郁栘楊（1）。香芬茀以窮（穹）隆兮，擊薄櫨而將榮（2）。響呹■以掍根兮，聲■隱而歷鐘（3），排玉戶而揚(yáng)金鋪兮，發(fā)蘭惠與穹窮（芎）（4）。惟弸彋其拂汩兮，稍暗暗而靚（靜）深（5），陰陽清濁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調(diào)琴（6）。般（班）、倕棄其剞劂兮，王爾投其鉤繩（7）。雖方征僑與偓佺兮，猶仿佛其若夢(mèng)（8）。
?。?）肆：放也。宕駭：即動(dòng)蕩。翍（pī）：披散。桂：肉桂。椒：椒樹。郁：木叢生。栘：常棣。楊：垂楊。（2）芬茀：狀香氣之盛。穹?。焊咭玻淮笠?。擊：拂去。薄非：柱上斗拱。將：送也。榮：屋翼。（3）呹（yì）■：疾散貌。掍根：狀混同排擊之貌（高步瀛說）?！鲭[：形容聲大而盛。歷鐘：歷入殿上之鐘。（4）鋪：門上的鋪首。發(fā)：發(fā)揚(yáng)。芎（qiōngqióng）：植物名。亦名“川芎”。多年生草本，根莖可入藥。（5）惟：“帷”之誤。弸彋（péng hóng）：風(fēng)吹帷幕聲。拂汩：風(fēng)動(dòng)貌。暗暗：幽隱貌。（6）穆：變音。羽：正音。和：倡和。穆羽相和：言變聲與正聲相應(yīng)。或疑“羽”為“以”之誤。穆以相和，言其穆然以相和（吳恂說）。夔：人名?！渡袝吩唬嘿绲錁?，教胄子。牙：伯牙，善鼓琴。（7）班：魯班。倕：人名。傳說是黃帝時(shí)的巧工。剞劂（jījué）：刻鏤用的刀和鑿子。
王爾：人名。古之巧匠。鉤繩：正曲直的工具。（8）方：且也。征僑、偓佺：傳說皆仙人。高步瀛曰：以上賦宮室瑰奇。
于是事變物化，目駭耳回（1），蓋天子穆然，珍臺(tái)閑館，璇題玉英，■蜎蠖濩之中（2），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儲(chǔ)精垂思（3），感動(dòng)天地，逆釐三神者（4）。乃搜述索耦皋、伊之徒，冠倫魁能（5），函甘棠之惠，挾東征之意（6），相與齊（齋）乎陽靈之宮（7）。靡薜荔而為席兮，折瓊枝以為芳（8），噏清云之流瑕（霞）兮，飲若木之露英（9），集乎禮神之囿，登乎頌祇之堂（10）。建光耀之長旓兮，昭華覆之威威（11），攀璇璣而下視兮，行游目乎三危（12），陳眾車于東阬兮，肆玉釱（轪）而下馳（13），漂龍淵而還（旋）九垠兮，窺地底而上回（14）。風(fēng)■■而扶轄兮，鸞鳳紛其御蕤（15），梁弱水之濎兮，躡不周之逶蛇（迤）（16），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壽兮，屏玉女而卻宓妃（17）。玉女無所眺其清盧兮，宓妃曾不得施其蛾眉（18）。方擥道德之精剛兮，侔神明與之為資（咨）（19）。
?。?）駭：警也?；兀褐^回徨。徘徊；遲疑不決。（2）穆然：天子之容。璇題玉英：言玉飾的椽頭英華相照。題：椽頭?！鐾?、蠖濩：皆屈曲貌。形容古建筑物上的雕刻之形。（3）惟：思也。澄心清魂：神清意平之義。儲(chǔ)精垂思：言潔精以待，冀神降福（師古說）。（4）逆：迎也。釐：讀曰“禧”，福也。三神：疑指“三一”。高步瀛曰：“竊疑‘三神’者，指三一而言。《史記·封禪書》有‘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宰，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保?）搜：求也。逑：匹也。皋：皋繇。虞舜之臣。伊：伊尹。商湯之臣?？埽貉詾槟艹贾?。（6）甘棠之惠：謂召公奭。東征之意：謂周公旦。（7）陽靈之宮：祭天之所。（8）靡：細(xì)密，謂細(xì)織之。薜荔：植物名。又名木蓮。常綠藤本。（9）清云：當(dāng)作“青云”，猶青霄。若木：即扶桑。露英：英之受露者。
?。?0）禮神：謂祭天下。祇：地祇。 （11）旓（shāo）：旌旗上的飄帶。昭：明也。華覆：謂覆華蓋，威威：猶威蕤。羽飾貌。（12）璇璣：北斗七星的第二、三顆星。游目：謂目光由近及遠(yuǎn)，隨意觀望。三危：山名，諸說不一，或說在今甘肅敦煌東南。（13）阬：讀與“崗”同。山阜。肆：放也。轪（dài）：車轄。（14）龍淵：水名?；蛘f在隴西郡上邦西南。九垠：九重；九陔。（15）■■（sǒngsǒng）：迅速。御：猶“乘”。蕤（ruí）：下垂的飾物。（16）梁：橋梁。弱水：水名。在今甘肅與內(nèi)蒙古西部，南北流向。濎：水淺；水少。躡：履也。不周：山名。傳說在西海之外、昆侖西北。逶迤（wēIyì）：曲折前進(jìn)。（17）西王母：神話傳說中的神奇婦女。言者或意喻漢成帝母王太后。玉女、宓妃：皆神女。（18）（lú）：眼珠子。蛾眉：古作“娥眉”。娥：謂好而輕。（19）擥：同“攬”。精剛：精微剛強(qiáng)。侔（móu）：求得；謀取。咨（zī）：征詢；訪問于善曰咨，高步瀛曰：以上賦齋宿。
于是欽祡宗祈（1）。燎（尞）熏皇天（2），招繇（搖）太一（3）。舉洪頤（4），樹靈旗（5）。樵蒸焜上，配藜四施（6），東燭倉（滄）海，西耀流沙，北爌幽都，南煬丹厓（涯）（7）。玄瓚觩■，秬鬯泔淡（8），■響豐融，懿懿芬芳（9）。炎感黃龍兮，熛訛碩麟（10）。選巫咸兮叫帝閽，開天庭兮延群神（11）。儐暗藹兮降清壇，瑞穰穰兮委如山（12）。
（1）欽：敬也。祡（chái）：燒柴焚燎以祭天神。宗：尊也。祈：求福。（2）尞：祡祭天。（3）招搖、太一：皆神名。（4）洪頤：旌名。（5）樹靈旗：李奇曰：“欲伐南越，告禱太一。畫旗樹太一壇上，名靈旗，以指所伐之國也。見《郊祀志》。”（6）樵：木薪。蒸：麻干。昆：或?yàn)椤盁j”，煌火貌。配藜：同“披離”，四散之貌。施：布也。（7）東燭滄海四句：祡燎之光遠(yuǎn)及四表。流沙：沙漠。幽都：指北方極遠(yuǎn)之處。煬：炙也。丹厓：丹水之涯。（8）瓚（zàn）：古禮器。祭祀用以盛灌鬯酒之勺，酒從其鼻口流出。以玄玉飾之曰玄瓚。觩■（qiúliú）：似角而曲之貌，狀瓚柄。秬鬯：以郁金草合黍釀造的酒，邑黃而芬香，祭祀時(shí)灌地之用。泔（hàn）淡：盛滿。（9）■響豐融二句：言秬鬯分布芬芳盛美?！觯▁ī）：散布；彌漫。懿懿：盛美。（10）炎感黃龍兮二句：言火之炎熛，感致龍麟。（11）巫咸：古代神巫之通名。閽（hūn）：門。（12）儐：謂贊禮者。暗藹：神之形影。穰穰：多也。委：積也。高步瀛曰：以上祭祀。
于是事畢功弘，回車而歸，度三巒兮偈棠梨（1）。天閫決兮地垠開，八荒協(xié)兮萬國諧（2）。登長平兮雷鼓磕，天聲起兮勇士厲（3），云飛揚(yáng)兮雨滂沛，于胥德兮麗萬世（4）。
?。?）三巒：觀名。即封巒觀。偈（qì）：休息。棠梨：館名。（2）閫（kūn）：門檻。決：開也。八荒：八方荒遠(yuǎn)之處。（3）長平：坂名。在今陜西涇陽西南。雷鼓：聲如雷鳴之鼓?？模簱艄穆?。天聲：如天之聲，極言其大。厲：奮也。（4）云飛揚(yáng)兮雨滂沛二句：言恩澤多若云行雨施，圣德至于萬世。滂沛：雨水盛大，借指恩澤隆厚。胥：皆也。麗：光華。
亂曰（1）：崇崇圜丘，隆隱天兮（2），登降峛崺，單埢垣兮（3）。增宮（參）差，駢嵯峨兮（4），嶺巆嶙峋，洞無厓（涯）兮（5）。上天之縡，沓旭卉兮（6），圣皇穆穆，信厥對(duì)兮（7）。來祗郊禋，神所依兮（8），徘徊招搖，靈棲遲兮（9）。輝光眩（炫）耀，隆厥福兮（10），子子孫孫，長亡（無）極兮（11）。
（1）亂曰：猶總之。（2）崇崇：高貌。圜丘：古時(shí)祭天之壇。隱：蔽也。（3）峛崺（lǐyǐ）：猶“邐迤”。單（chán）：大也。埢垣：圓貌。（4）增：重也。參差（céncī）：低仰貌。駢：并也。嵯峨：高貌。（5）嶺巆：深邃貌。嶙峋：山崖突兀貌。（6）縡：事也。查：深遠(yuǎn)。旭卉：幽昧之貌。（7）穆穆：美也。對(duì)：配也。（8）祗：敬也。祇（yīn）：祭祀之通稱。（9）招搖：猶彷徨。
棲遲：游息。（10）?。骸段倪x》作“降”。（11）子子孫孫；長無極兮：何焯曰：有事甘泉，以求繼嗣，故如此結(jié)。
甘泉本因秦離宮（1），既奢泰，而武帝復(fù)增通天、高光、迎風(fēng)。宮外近則洪厓、旁皇、儲(chǔ)胥、弩阹（2），遠(yuǎn)則石關(guān)、封巒、枝鵲、露寒、棠梨、師得（3），游觀屈（崛）奇瑰瑋，非木摩而不雕，墻涂而不畫，周宣所考（4），般（盤）庚所遷（5），夏卑宮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6）。且為其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諫則非時(shí)，欲默則不能己，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宮（7），若曰此非人力之所為，黨（儻）鬼神可也（8）。又是時(shí)趙昭儀方大幸（9），每上甘泉，常法從（10），在屬車間豹尾中（11）。故雄聊盛言車騎之眾，參麗之駕（12），非所以感動(dòng)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卻宓妃”，以微戒齊（齋）肅之事。賦成奏之，天子異焉。
（1）秦離宮：本秦之林光宮。（2）阹：因山谷為牛馬圈謂之阹。弩阹：圈圍禽獸，用弩射捕，故曰弩阹（陳直說）（3）遠(yuǎn)則石關(guān)……棠梨、師得：師古曰：“棠梨宮在甘泉苑垣外，師得宮在櫟陽界，其余皆甘泉苑垣內(nèi)之宮觀?！保?）周宣：周宣王?？迹褐^成。（5）盤庚：殷王名。遷：謂都于毫。（6）唐虞：謂堯、舜。棌：柞木。（7）帝：謂天。（8）儻：或者；偶或。（9）趙昭儀：趙飛燕。（10）法從：從法駕。（11）在屬車間：在隨從車隊(duì)之間。豹尾：屬車的最后一乘懸豹尾。（12）參麗之駕：大駕的從官，中道、右右道并驅(qū)稱參駕，但分左右道者曰麗駕。
其三月，將祭后土，上乃帥（率）群臣橫大河（1），湊汾陰（2）。既祭，行游介山（3），回安邑（4），顧龍門（5），覽鹽池（6），登歷觀（7），陟西岳以望八荒（8），跡殷周之虛（墟），眇然以思唐虞之風(fēng)。雄以為臨川羨魚不如歸而結(jié)罔（網(wǎng)），還，上《河?xùn)|賦》以勸，其辭曰（9）：（1）橫大河：橫渡大河。（2）湊：趣也。汾陰：在今山西萬榮縣西南。（3）介山：在汾陰東北。（4）回：謂繞過。安邑：縣名。在今山西夏縣西北。（5）龍門：山名。在陜西韓城與山西河津間，跨黃河兩岸。（6）鹽池：在今山西夏縣南。（7）歷觀：歷山上之觀。歷山，在今山西永濟(jì)縣東南。（8）陟：升也。西岳：華山。（9）其辭曰：以下為《河?xùn)|賦》。
伊年暮春（1），將瘞后土（2），禮靈祗，謁汾陰于東郊（3），因茲以勒崇垂鴻（4），發(fā)祥隤祉（5），欽若神明者（6），盛哉鑠乎（7），越不可載已（8）！于是命群臣，齊法服，整靈輿，乃撫翠鳳之駕（9），六先景（影）之乘（10），掉奔星之流旃，彏天狼之威?。?1）。張耀日之玄旄，揚(yáng)左纛，被云梢（旓）（12）。奮電鞭，驂雷輜（13），鳴洪鐘，建五旗（14）。羲和司日，顏倫奉輿（15），風(fēng)發(fā)飆拂，神騰鬼趡（16）；千乘霆亂，萬騎屈橋（17），嘻嘻旭旭，天地稠■（18）。簸丘跳巒，涌渭躍涇（19）。秦神下詟，跖魂負(fù)沴（20）；河靈矍踢，爪華蹈衰（21）。遂臻陰宮，穆穆肅肅，蹲蹲如也（22）。
（1）伊：是也。（2）瘞（yì）：祭地曰瘞。（3）東郊：在京師之東，故口東郊。（4）勒崇垂鴻：勒崇名而垂鴻業(yè)。（5）聵祉：降福。（6）飲：敬也。若：順也。（7）鑠：美也。（8）越：發(fā)語辭。（9）翠鳳之駕：天子乘用的鳳形飾以翠的車。（10）先影之乘：謂跑在影前的馬。（11）彏（jué）：急張弓。天狼：星名。即“大犬座a星”。弧：即弧矢星官名。屬井宿，共九星，在天狼星東南。八星如弓形，外一星象矢，故有此名。（12）旓（shāo）：旌旗上的飄帶。云旓：以云為旓。（13）奮電鞭，驂雷輜：言奮電為鞭，駕雷為車。輜（zī）：有帷蓋可載重的車。（14）五旗：五色之旗。（15）羲和：羲氏、和氏，傳說是唐虞時(shí)掌管天地四時(shí)之宮。顏倫：古代善御者。（16）趡（cuǐ）：奔跑。（17）霆亂：言如雷霆之響動(dòng)。屈（jué）橋：壯捷貌。（18）嘻嘻旭旭：自得之貌。稠■（ào）：動(dòng)搖貌。（19）簸丘跳巒二句：言車騎奔騰，顛動(dòng)丘山，涌躍江河。簸（bǒ）：顛動(dòng)。涇、渭：皆水名。關(guān)中兩大河流。（20）秦神：傳說秦文公時(shí)有個(gè)怪物化入豐水，被稱為神。跖魂負(fù)診：言魂逃而負(fù)河坻。跖：逃避之意。沴（lì）：水流不暢。引申為河中之坻。（21）河靈：黃河中的靈物。矍踢：驚動(dòng)之貌。爪：古掌字。華：華山。衰：衰山。（22）陰宮：汾陰之宮。穆穆：靜也。蹲蹲：行為有節(jié)。
靈祗既鄉(xiāng)（向），五位時(shí)敘（1），絪缊玄黃，將紹厥后（2）。于是靈輿安步，周流容與（3），以覽乎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于龍門（4），灑沈?yàn)?zāi)于豁瀆兮，播九河于東瀕（5）。登歷觀而遙望兮，聊浮游以經(jīng)營。樂往昔之遺風(fēng)兮，喜虞氏之所耕（6）。瞰帝唐之嵩高兮，眽隆周之大寧（7）。汨低回而不能去兮，行睨陔下與彭城（8）。（穢）南巢之坎坷兮，易豳岐之夷平（9）。乘翠龍而超河兮，陟西岳之峣崝（崢）（10）。云霏霏而來迎兮，澤滲漓而下降（11），郁蕭條其幽藹兮，滃泛沛以豐隆（12）。叱風(fēng)伯于南北兮，呵雨師于西東（13），參天地而獨(dú)立兮，廓蕩蕩其亡（無）雙（14）。
?。?）五位：五方之神。（2）絪缊：天地間陰陽混合之氣。同“氤氳”。玄黃：天地之色。將紹厥后：言天地之氣大興于祭祀之后。將，大也。（3）靈輿：謂天子車駕。容與：安逸自得貌。（4）文公：晉文公。春秋時(shí)五霸之一。推：介子推。勤大禹之龍門：言大禹鑿龍門之勤勞。（5）灑：分也。沈?yàn)?zāi)：謂洪水?；恚洪_也。瀆：謂江、河、淮、濟(jì)四瀆。播：分也。九河：古代黃河自孟津以下，分為徒駭、太史、馬頰、覆釜、胡蘇、簡、潔、鉤盤、鬲津九河。東瀕：東海之濱。（6）虞氏之所耕：傳說舜曾耕于歷山。（7）瞰（kàn）：俯視。帝唐：指堯。嵩：即崇。眽（mò）：視也。（8）汨（yù）：走之意。低回：猶言徘徊。垓下：項(xiàng)羽失敗處。在今安徽靈壁東南。彭城：項(xiàng)羽之都，今江蘇徐州。（9）南巢：湯放逐桀之處。豳：邑名。在今陜西彬縣東北。岐：岐山。在今陜西屹山縣東北。（10）翠龍：傳說是穆天子所乘之馬。西岳：華山。峣崢：謂嶕峣而崢嶸。（11）霏霏：云起貌。澤：雨露。滲漓：流貌。（12）滃（wěng）：云氣涌起。（13）叱風(fēng)伯于南北兮二句：言風(fēng)伯、雨師皆從命。（14）參天地而獨(dú)立兮二句：狀登華山之峻（何焯說）。蕩蕩：大也。
遵逝乎歸來（1），以函（含）夏之大漢兮，彼曾何足與比功（2）？建乾坤之貞兆兮，將悉總之以群龍（3）。麗鉤芒與驂蓐收兮，服玄冥及祝融（4）。敦眾神使式道兮，奮《六經(jīng)》以攄頌（5）。逾放穆之緝熙兮，過《清廟》之雍雍（6）；軼五帝之遐跡兮，躡三皇之高蹤（7）。既發(fā)軔于平盈兮，誰謂路遠(yuǎn)而不能從（8）？
（1）遵逝乎歸來：言由去路返回京師。（2）含：包含。夏：諸夏。彼：謂堯、舜、殷、周。（3）乾坤：《易》之兩卦名。《易·乾》未句為“用九，見群龍無首，吉”。（4）麗：并駕（雙馬）。鉤芒：東方神。驂：衍字。蓐收：西方神。服：“驂”之誤（宋祁說）。驂，三馬。玄冥：北方神。祝融：南方神。此言四神皆役服。（5）敦：勉也。式道：在車駕前清道?！读?jīng)》：謂《易》、《詩》、《書》、《春秋》、《禮》、《樂》。攄（shū）：抒發(fā)。頌：《詩》六義之一?！对娦颉罚骸绊炚撸朗⒌轮稳?，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6）逾於穆之緝熙兮二句：《詩經(jīng)·周頌·清廟》有“於穆清廟，肅雍顯相”句。於（wū）：贊嘆聲。穆：華美。清：清靜?！对娊?jīng)·周頌·昊天有成命》有“於緝熙”句。於：嘆詞。緝熙：奮發(fā)前進(jìn)。雍雍：和諧。（7）軼：過也。遐：遠(yuǎn)也。（8）發(fā)軔：啟行。
軔，剎木車，行車必先去軔，故稱。平盈：言地平盈而無高下。
其十二月羽獵（1），雄從（2）。以為昔在二帝三王（3），宮館臺(tái)榭沼池苑囿林麓藪澤財(cái)（才）足以奉郊廟，御賓客（4），充庖廚而已，不奪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女有余布，男有余粟，國家殷富，上下交足，故甘露零其庭，醴泉流其唐（5），鳳皇巢其樹，黃龍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雀）棲其林。昔者禹任益虞而上下和（6），草木茂；成湯好田而天下用足；文王囿百里，民以為尚小；齊宣王囿四十里，民以為大（7）：裕民之與奪民也。武帝廣開上林，南至宜春、鼎胡（湖）、御宿、昆吾（8），傍南山而西（9），至長楊、五柞（10），北繞黃山（11），瀕渭而東，周袤數(shù)百里（12）。穿昆明池象滇河（13），營建章、鳳闕、神明、馺娑（14），漸臺(tái)、太液象海水周流方丈、瀛洲、蓬萊（15）。游觀侈靡，窮妙極麗。雖頗割其三垂（陲）以贍齊民（16），然至羽獵田（?。┸嚾竹R器械儲(chǔ)偫禁御所營（17），尚泰奢麗夸詡（18），非堯、舜、成湯、文王三驅(qū)之意也（19）。又恐后世復(fù)修前好，不折中以泉臺(tái)（20），故聊因《校獵賦》以風(fēng)（諷）（21），其辭曰：（22）
?。?）羽獵：帝王狩獵，士卒負(fù)羽箭隨從，因名羽獵。（2）雄：揚(yáng)雄自稱。（3）二帝：堯、舜。三王：夏、殷、周。（4）御：侍也。（5）唐：即塘。（6）益：禹之臣，任為虞（主管山澤之官）。上下：指山澤。（7）大：其上疑有“太”字。（8）宜春：苑名。在今陜西長安縣南。鼎湖：宮名。在今陜西蘭田縣。御宿：苑名。在今陜西長安縣。昆吾：亭名。在今蘭田縣。（9）南山：今秦嶺。（10）長楊、五柞：皆宮名。故址皆在今陜西周至縣東南。（11）黃山：宮名。在今陜西興平西南。（12）袤：長也。（13）昆明池：在今西安市西南。滇河：即滇池。（14）建章：宮名。神明：臺(tái)名。馺娑：宮名。（15）漸臺(tái)：臺(tái)名。在太液池中。太液：池名。方丈、瀛洲、蓬萊：海中三島之名。（16）三垂（陲）：指上林苑的三邊。贍：給也。齊民：指平民。（17）?。捍颢C。儲(chǔ)偫：存?zhèn)?。御：?dāng)作“籞”。禁籞：古代帝王的禁苑。營：諸圍守。（18）尚：猶也。泰：猶言“過”也。詡：大言。（19）三驅(qū)之意：有二說。一說古代射獵的三等：一為籩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師古說）。一說三面驅(qū)逐，缺其一面，使獵物有可去之道，而不忍一網(wǎng)打盡，所謂仁心而不合圍（宋祁說）。（20）恐后世復(fù)修前好二句：春秋時(shí)魯莊公筑泉臺(tái)，至文公毀之，《公羊傳》文公十六年譏云：“先祖為之、已毀之，不如勿居而已矣?！睋P(yáng)雄此意是，宮觀乃先帝所為，成帝不可再修，居之是可以的。（21）因《校獵賦》以諷：時(shí)在永始四年（前13）十二月。（22）其辭曰：以下為《校獵賦》。
或稱戲（羲）農(nóng)，豈或（惑）帝王之彌文哉（1）？論者云否（2），各亦并時(shí)而得宜，奚必同條而共貫（3）？則泰山之封，烏得七十而有二儀（4）？是以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者俱不見其爽，遐邇五三孰知其是非（5）？遂作頌曰：麗哉神圣，處于玄宮（6），富既與地乎侔訾（資），貴正與天平比崇。齊桓曾不足使扶轂，楚嚴(yán)未足以為驂乘（7）；狹三王之厄薜（僻），嶠（撟）高舉而大興（8）；歷五帝之寥廓，涉三皇之登閎（9）；建道德以為師，友仁義與為朋（10）。
?。?）羲農(nóng)：伏羲氏，神農(nóng)氏。彌文：彌加文飾。（2）論者：假他人之言以反見其意。（3）各亦并時(shí)而得宜二句：謂文質(zhì)應(yīng)當(dāng)適時(shí)，所尚何必相同。（4）泰山之封二句：意謂封禪泰山之儀，哪能七十二儀，仍當(dāng)同條共貫。（5）爽：差也。遐邇：遠(yuǎn)近。五三：五帝三王。此仍強(qiáng)調(diào)同條共貫。（6）玄宮：《文選》李善注引作“玄堂”。（7）齊桓：春秋時(shí)齊桓公。楚嚴(yán)：春秋時(shí)楚莊王。（8）撟：舉起。（9）寥廓：空曠。登閎：高遠(yuǎn)。（10）友：親也。
與：猶“以”。
于是玄冬季月，天地隆烈（1），萬物權(quán)輿于內(nèi)，徂（殂）落于外（2），帝將惟田（畋）于靈之囿（3），開北垠，受不周之制（4），以終始顓頊、玄冥之統(tǒng)（5）。乃詔虞人典澤，東延昆鄰，西馳閶闔（6）。儲(chǔ)積共（供）偫，戍卒夾道（7），斬叢棘，夷（薙）野草（8），御自■、渭，經(jīng)營豐、鎬（9），章皇周流，出入日月，天與地沓（10）。爾乃虎路（落）三嵕以為司馬，圍經(jīng)百里而為殿門（11）。外則正南極海，邪界虞淵（12），鴻濛沆茫，碣（楬）以崇山（13）。營合圍會(huì)，然后先置乎白楊之南，昆明靈沼之東（14）。賁育之倫，蒙盾負(fù)羽，杖鏌（莫）邪而羅者以萬計(jì)（15），其余荷垂天之畢，張竟野之罘，靡日月之朱竿，曳彗星之飛旗（16）。青云為紛，紅霓為繯，屬之乎昆侖之虛（墟）（17），渙若天星之羅，浩如濤水之波（18），淫淫與與，前后要遮（19）。欃槍為闉，明月為候（20），熒惑司命，天弧發(fā)射（21），鮮扁陸離，駢衍佖路（22）?；哲囕p武，鴻絧緁獵（23），殷殷軫軫，被陵緣阪，窮冥極遠(yuǎn)者，相與迾乎高原之上（24）；羽騎營營，昈分殊事（25），繽紛往來，轠轤不絕，若光若滅者，布乎青林之下（26）。
?。?）玄冬：北方水色黑，故曰玄冬。隆烈：陰氣盛。（2）萬物權(quán)輿于內(nèi)二句：言草木萌芽，始生于內(nèi)；而枝葉凋落，死傷于外。權(quán)輿：始也。殂落：凋落。（3）靈囿：有靈德之苑囿。（4）不周：風(fēng)名：《史記·律書》：“不周風(fēng)居西北，主殺生?！保?）以終始顓頊、玄冥之統(tǒng)：猶言以畢冬令（吳恂說）?！笆肌弊忠裳?。顓頊：高陽氏。五行學(xué)說或言其以水德王。玄冥：少暤氏之子。五行學(xué)說或言其為水官。（6）虞：掌山澤之宜。延：及也。昆鄰：昆明池邊。閶闔：門名。（7）供：具物。偫：具事。戍：疑作“戎”。（8）薙（tì）：除草。（9）御自■、渭二句：言打獵的地區(qū)范圍，指■、渭二水與豐、鎬二邑之間。御：禁也。（10）章皇周流三句：言苑囿之大。章皇：猶彷徨。周流：周匝流行。出入日月：言日月在其中出入。沓：合也。（11）虎落：遮護(hù)城堡或苑囿的籬笆。三嵕：三重。司馬：門名。外門。經(jīng)：與“徑”同（王先謙說）。殿門：內(nèi)門。（12）極：至也。邪界：左界。“邪”與“左”通。虞淵：日之所入。（13）鴻蒙沆茫：廣大貌。楬（jié）：即揭橥。標(biāo)志。（14）白楊：觀名。在昆明池東。昆明：昆明池。靈沼：在昆明池中。（15）賁、育：孟賁、夏育，古代勇士。負(fù)羽：被羽。莫邪：指大戟。羅：羅列。（16）畢（bì）：古時(shí)田獵用的長柄網(wǎng)。垂天之畢：言畢長如天之垂。罘（fú）：捕獸的網(wǎng)。后二句言旗上畫有日、月、星辰。《楚辭》曰：攬彗星以為旗。（17）青云為紛，紅霓為繯：言以此遮羅環(huán)繞禽獸。紛：網(wǎng)也。繯：絡(luò)也。（18）天星之羅：言布列。濤水之波：言廣大。（19）淫淫：行進(jìn)貌。與與（yúyú）：行步徐徐貌。（20）欃槍：彗星的別名。闉（yīn）：城門外層的曲城。候：偵察者。
?。?1）熒惑：火星。司命：古人以為熒惑執(zhí)法。天?。盒枪倜?。又名“天弓”、“弧矢”，簡稱“弧”。屬井宿。（22）鮮扁：鮮明而斑爛?；蛟惠p疾貌。陸離：參差錯(cuò)綜貌。駢衍：軍壘陳屯之貌。佖（bì）：排滿。
?。?3）徽車：有徽幟之車。輕武：諸說不一。有說輕車、武剛車（朱銘說）。有說狀徽車之行疾（高步瀛說）。有說即輕士（揚(yáng)樹達(dá)說）。鴻絧：相連貌。緁獵：前后相次。（24）殷殷軫軫、盛貌。冥：幽深。迾：遮也。（25）羽騎：負(fù)羽的騎士。營營：周旋貌。昈（hù）分殊事：服飾分明，各殊其事。（26）繽紛：眾疾貌。轠（léi）轤：連屬不絕貌。若光若滅：猶乍明乍暗。高步瀛曰：以上言獵場(chǎng)之廣，儀衛(wèi)之盛。
于是天子乃以陽鼌（朝）始出乎玄宮（1），撞鴻鐘，建九旒，六白虎，載靈輿，蚩尤并轂，蒙公先驅(qū)（2）。立歷天之?dāng)?，曳捎星之旃?），辟歷（霹靂）列缺，吐火施鞭（4）。萃■允（沇）溶，淋漓廓落，戲（麾）八鎮(zhèn)而開關(guān)（5）；飛廉、云師，吸嚊潚率，鱗羅布列，攢以龍翰（6）。秋秋蹌蹌，入西園，切神光（7）；望平樂，徑竹林（8），蹂惠（蕙）圃，踐蘭唐（塘）（9）。舉烽烈（列）火，轡者施披（10），方馳千駟，校騎萬師（11）。虓虎之陳（陣）、從（縱）橫膠，猋（飆）泣雷厲，■■駖磕（12），洶洶旭旭，天動(dòng)地岋（13）。羨漫半（泮）散，蕭條數(shù)千萬里外（14）。
?。?）朝：旦也。玄宮：北方之宮。（2）白虎：馬名。六馬：帝王的車駕用六馬。靈輿：帝王車駕。蒙公：蒙恬。或說蒙公即旄頭，與蚩尤皆星名。（3）歷：經(jīng)也。捎：猶“拂”。歷天、捎星，言旗之高。（4）霹靂：雷也。列缺：閃電。吐火施鞭：閃電之狀。（5）萃■：猶萃聚。溶溶：眾多之貌。八鎮(zhèn)：四方四隅為八鎮(zhèn)。（6）飛廉：風(fēng)伯。濞（pì）：喘息聲。潚率：聚斂。鱗羅：若魚鱗之羅列。攢以龍翰：若龍翰之?dāng)€聚。（7）秋秋：《文選》作“啾啾”，眾聲。蹌蹌：行貌。切：近也。神光：宮名。（8）平樂：館名。在上林苑中。（9）蕙圃：蕙草之圃。蘭塘：蘭生于陂塘之上。（10）列：布也。轡者：執(zhí)轡之御人。披：“技”之誤。（11）方馳：并驅(qū)。校騎：騎而為部校者。（12）虓（xiāo）虎之陣：謂武士奮怒，狀如猛獸，而為行陣。膠：錯(cuò)雜貌?！觥鲴|磕：謂眾聲。（13）洶洶旭旭：鼓動(dòng)之聲。岋：動(dòng)貌。（14）萬：后人所加。《文選》無此字。高步瀛曰：以上言天子至獵所。
若夫壯士慷慨，殊鄉(xiāng)（向）別趣（1），東西南北，騁耆（嗜）奔欲（2）。拖蒼稀，跋犀犛，蹶浮麋（3）。斫巨狿，搏玄猿（4），騰空虛，距連卷（5）。踔夭，嬉澗門（6），莫莫紛紛，山谷為之風(fēng)猋（飆），林叢為之生塵（7）。及至獲夷之徒，蹶松柏，掌疾梨（蒺藜）（8），獵蒙蘢，轔輕飛（9）；履般（班）首，帶修蛇（10）；鉤赤豹，牽象犀（11）；跇巒阬亢，超唐（塘）陂（12）。車騎云會(huì)，登降暗藹（13），太華為旒，熊耳為綴（14）。木仆山還（旋），漫若天外（15），儲(chǔ)與乎大溥（浦），聊浪乎宇內(nèi)（16）。
?。?）趣：趨也。（2）騁耆（嗜）奔欲：言隨意馳逐所欲。（3）豨：豬也。跋：蹋也。蹶：蹴也。浮麋：游麋。（4）斫：斬也。狿（yán）：獸石。（5）騰空虛：言騰空。距：動(dòng)物的足爪。連卷：彎曲貌。（6）踔（chuō）：超越。夭：樹木盤曲貌。澗門：疑誤。宋祁曰：當(dāng)作“澗間”?！段倪x》五臣本作“間間”。間間，謂枝間無空隙。（7）莫莫：塵埃貌。紛紛：亂起貌。（8）獲夷之徒：謂能執(zhí)獲及格殺禽獸之壯士。厥：踏也。掌：抓也。蒺藜：草名。一名茨。布地蔓生，實(shí)表面突出如針狀，入藥。（9）蒙蘢：草木茂密處。轔：轢也。輕飛：猶言輕禽。（10）班首：虎之類。修：長也。（11）鉤、牽：皆言拖曳。（12）跇（yì）：跨越；渡過。巒：山小而銳。阬（gāng）：大土山。塘陂：池塘。（13）暗藹：不分明。（14）太華：華山。熊耳：山名。綴：旒也。（15）仆：頓也。還：旋也。山還：言山為之回旋。（16）儲(chǔ)與：倘佯，自由自在地往來。浦：水邊。聊浪：游蕩。
于是天清日晏（1），逢蒙列（裂）眥，羿氏控弦（2）?；剩ɑ停┸囉漠澹饧儯l）天地（3），望舒彌（弭）轡（4），翼乎徐至于上蘭（5）。移圍徙陳，浸淫蹴部（6），曲隊(duì)堅(jiān)重，各按行伍（7）。壁壘天旋，神抶電擊（8），逢之則碎，近之則破，鳥不及飛，獸不得過，軍驚師駭，刮野掃地（9）。及至罕車飛揚(yáng)，武騎聿（遹）皇（10）；蹈飛豹，絹（胃）嘄陽（11）；追天寶，出一方（12）；應(yīng)■聲，擊流光。野盡山窮，囊括其雌雄（13），沈沈容容（溶溶），遙噱乎纮中（14）。三軍芒然，窮冘閼與（豫）（15），亶（但）觀夫票禽之紲逾，犀兕之抵觸，熊羆之拏攫，虎豹之凌遽（16），徒角搶題注，蹙竦詟怖，魂亡魄失，觸輻關(guān)脰（17）。妄發(fā)期中，進(jìn)退履獲（18），創(chuàng)淫輪夷，丘累陵聚（19）。
?。?）日晏：晴朗而無云。（2）逢蒙、羿（yì）氏：皆古之善射者。眥（zì）：眼眶?？叵遥阂＃?）煌車：煌煌之車。幽：即（王先慎說），廣大貌。焞：明也。光焞天地：猶言光耀天地。（4）望舒：神話傳說中為月亮駕車的人。弭轡：按行貌。（5）翼乎：閑暇之貌。上蘭：觀名。在上林苑中。（6）浸淫：漸進(jìn)。蹴通蹙，促也。部：軍之部伍。（7）隊(duì)：部隊(duì)。（8）壁壘天旋二句：言隊(duì)伍威盛。抶（chī）：笞打；鞭打。（9）刮野掃：言殺獲皆盡，而無遺余。（10）罕車：載罕網(wǎng)之車。遹（yù）皇：輕疾貌。（11）罥（juàn）：網(wǎng)住。嘄陽：獸名。即狒狒。（12）天寶：即陳寶。傳說雞頭而人身。（13）野盡山窮二句：言狩獵結(jié)果。（14）沈沈：“沇沇”之訛。沇沇溶溶：謂禽獸眾之貌。噱（jué）：張口吐舌?；蛘f通“（jí）”疲倦（王念孫說）。纮：網(wǎng)也。（15）三軍芒然二句：言三軍精銳，窮追禽獸而無遺。冘（yín）：行進(jìn)。閼（è）：遮；阻。窮冘閼與：謂窮其冘而閼其豫，乃窮追而無遺之意（高步瀛說）。（16）票（piào）禽：輕疾之貌。逾（yì）：逾越。拏攫（nájué）：張牙舞爪，相搏斗之狀。凌遽：戰(zhàn)栗；惶遽。（17）徒：但也。搶：猶“刺”。題：額也。角搶題注：言以角觸地。觸輻關(guān)脰（dòu）：言觸車輻而關(guān)頸項(xiàng)。（18）妄發(fā)期中：言矢雖妄發(fā)，而期于必中。進(jìn)退履獲：言進(jìn)則踐也，退則獲之。（19）創(chuàng)淫：謂因刃而傷者。輪夷：謂有因輪轢而傷者。丘累陵聚：言田獵所獲堆積如山。以上言田獵的場(chǎng)景及收獲。
于是禽殫中衰（1），相與集于靖冥之館（2），以臨珍池。灌以岐梁，溢以江河（3），東瞰目盡，西暢亡厓（無涯）（4），隨珠和氏，焯（灼）爍其陂（5）。玉石嶜崟，眩（炫）耀青熒（6），漢女水潛，怪物暗冥，不可殫形（7）。玄鸞孔雀，翡翠垂榮（8），王雎關(guān)關(guān)，鴻雁嚶嚶（9），群嬉乎其中，噍噍（啾啾）昆嗚（10）；鳧鹥振鷺，上下砰磕，聲若雷霆（11）。乃使文身之技，水格鱗蟲（12），凌堅(jiān)冰，犯嚴(yán)淵，探巖排碕，薄索蛟螭（13），蹈■獺，據(jù)黿鼉（14），抾靈蠵（15）。入洞穴，出蒼梧（16），乘巨鱗，騎京（鯨）魚（17）。浮彭蠡，目有虞（18）。方椎夜光之流離，剖明月之珠胎（19），鞭洛水之宓妃，餉屈原與彭胥（20）。
?。?）殫：盡也。中：射中。（2）靖冥館：深閑之館。（3）岐、梁：皆山名。岐山，在今陜西歧山縣東北。梁山，在今陜西韓城縣西北。灌以岐、梁：謂岐山、梁山之水注于池中。溢以江、河：池溢而成長江、黃河。（4）目盡：盡目而望。暢：達(dá)。（5）隨珠和氏：隨氏珠，和氏璧。灼爍：光彩貌。（6）嶜崟（jīnyín）：高銳貌。青熒：色青而光熒。（7）漢女：傳說是漢水中的神女。不可殫形：不能盡其形。（8）翡翠：言毛羽有光華。（9）王雎：雎鳩。即魚鷹。關(guān)關(guān)、嚶嚶：皆鳥鳴聲。（10）啾啾：眾聲。昆：同也。（11）鳧鹥振鷺三句：言眾鳥振翅而飛，聲似雷霆。鳧（fú）：泛指野鴨。鹥（yī）：鷗鳥的別名。鷺（lù）：鷺科鳥類的通稱。（12）文身：指越人。（13）巖：岸石。碕（qí）：曲岸。薄索：摸索之義。（14）■（biān）：即猵。獺的一種。獺（tǎ）：水獺。珍貴動(dòng)物。據(jù)：抓也。黿（yuān）：俗稱“癲頭黿”。鼉（tuó）：即“揚(yáng)子鱷”。（15）抾（qū）：撈取。蠵（xī）：龜?shù)囊环N。（16）洞穴：洞庭之穴。蒼梧：山名。又名九疑山。（17）鯨魚：大魚。（18）彭蠡：澤名。今稱鄱陽湖。目：猶望。有虞：謂舜。（19）推：擊也。夜光、流離：皆指珠玉。凡珠玉夜中有光者，皆謂之夜光。流離：即琉璃。（20）彭、胥：彭咸、伍子胥，皆沒于水者。高步瀛曰：以上言水嬉。
于茲乎鴻生巨儒，俄（峨）軒冕，雜衣裳（1），修唐典，匡《雅》《頌》，揖讓于前（2）。昭光振耀，響忽如神（3），仁聲惠于北狄，武義動(dòng)于南鄰（4）。是以旃（氈）裘之王，胡貉之長，移珍來享，抗手稱臣（5）。前入圍口，后陳盧山（6）。群公常伯楊朱、墨翟之徒喟然稱曰（7）：“崇哉乎德，雖有唐、虞、大夏、成周之隆，何以侈茲！太古之覲東岳，禪梁基，舍此世也，其誰與哉（8）？”
?。?）峨：高貌。雜：或作“殊”。殊衣裳：言衣裳殊色。（2）唐：上古唐堯之唐。匡：正也?！堆拧贰ⅰ俄灐罚褐浮对娊?jīng)》。（3）響忽：疾速。（4）南鄰：南方鄰國。（5）胡貉：指北方少數(shù)民族。享：獻(xiàn)也?？故郑号e手而釋。（6）圍口：獵營之門。盧山：疑為“廬山”。本書《衛(wèi)青傳》曰：“起冢象廬山?！保?）常伯：侍中。楊朱、墨翟：先秦著名的人物。此取古賢以為喻。喟然：嘆息貌。（8）侈：過也。東岳：泰山。梁基：梁父（山名）之基。
上猶謙讓而未俞也（1），方將上獵三靈之流，下決醴泉之滋（2），發(fā)黃龍之穴，窺鳳皇之巢，臨麒麟之囿，幸神雀之林（3）；奢云夢(mèng)，侈孟諸（4），非章華，是靈臺(tái)（5），罕組離宮而輟觀游（6），土事不飾，木功不雕（7），承（拯）民乎農(nóng)桑，勸之以弗迨（8），儕男女使莫違（9）；恐貧窮者不遍被洋溢之饒，開禁苑，散公儲(chǔ)，創(chuàng)道德之囿，弘仁惠之虞，馳弋乎神明之囿，覽觀乎群臣之有亡（無）；放雉菟（兔），收罝罘（11），麋鹿芻蕘與百姓共之，蓋所以臻茲也（12）。于是醇洪鬯（暢）之德（13），豐茂世之規(guī)，加勞三皇，勖勤五帝，不亦至乎！乃祗莊雍穆之徒（14），立君臣之節(jié)，崇賢圣之業(yè)，未皇（遑）苑囿之麗，游獵之靡也，因回軫還衡，背阿房，反未央（15）。
?。?）俞：然也。（2）獵：取也。三靈：日、月、星垂象之應(yīng)。流：受福澤。（3）發(fā)黃龍之穴四句：皆所謂祥瑞。（4）云夢(mèng)：澤名。今洞庭湖一帶。孟諸：古澤名，故地在今河南商丘東北。（5）非章華：以楚之章華臺(tái)為非。是靈臺(tái)：以周之靈臺(tái)為是。（6）罕往：言希往。輟：止也。（7）土事不飾二句：言土木工程不事雕飾。（8）迨：《文選》作“怠”。（9）儕：耦也。莫違：勿失婚姻之期。（10）虞：地也。虞人所掌之地。（11）放：謂不獵。收：謂不用。罝罘（jiēfú）：捕獸的網(wǎng)。（12）臻：至也。茲：謂泰山、梁父。（13）暢：通也。（14）祗：敬也。雍：和也。徒：事也。（15）軫（zhěn）：車的代稱。衡：轅前橫木?；剌F旋衡：猶言改弦易轍。背：離也，阿房：秦阿房宮。未央：未央宮。漢初建筑。高步瀛曰：以上諷諭返于道德。
揚(yáng)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1）。其先出自有周伯僑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晉之揚(yáng)（2），因氏焉，不知伯僑周何別也（3）。揚(yáng)在河、汾之間（4），周衰而揚(yáng)氏或稱侯，號(hào)曰揚(yáng)侯。會(huì)晉六卿爭(zhēng)權(quán)（5），韓、魏、趙興而范、中行、知伯弊。當(dāng)是時(shí)，逼揚(yáng)侯（6），揚(yáng)侯逃于楚巫山（7），因家焉。楚漢之興也，揚(yáng)氏溯江上，處巴江州（8）。而揚(yáng)季官至廬江太守（9）。漢元鼎間避仇復(fù)溯江上（10），處岷山之陽曰郫（11），有田一廛（12），有宅一區(qū)，世世以農(nóng)桑為業(yè)。自季至雄，五世而傳一子，故雄亡（無）它揚(yáng)于蜀。
?。?）蜀郡：郡名。治成都。成都：縣名。今四川成都。（2）揚(yáng)：大約在山西洪洞東南。（3）何別：哪個(gè)支系。（4）河、汾：黃河、汾水。（5）晉六卿：春秋時(shí)，晉國的范、中行、知、趙、韓、魏六大家族。（6）逼揚(yáng)侯：晉灼、師古都疑此說無據(jù)。錢大昕反對(duì)晉、顏之說。（7）巫山：山名。在四川巫山縣東，即巫峽。（8）巴：郡名。治江州。江州：縣名。在今四川重慶市江北。（9）廬江：郡名。治舒縣（在今安徽廬江西南）。（10）元鼎：漢武帝年號(hào)，共六年（前116——前111）。（11）氓山：山名。在今四川、甘肅交界線上。陽：山南曰陽。鄲：縣名。在今四川成都西北。（12）廛（chuán）：古代一夫之田，即百畝。
雄少而好學(xué)，不為章句，訓(xùn)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為人簡易佚蕩（2），口吃不能劇談（3），默而好深湛（沈）之思，清靜亡（無）為，少耆（嗜）欲，不汲汲于富貴（4），不戚戚于貧賤，不修廉隅以徼（邀）名當(dāng)世（5）。家產(chǎn)不過十金，乏無儋（甔）石之儲(chǔ)（6），晏如也。自有大度，非圣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顧嘗好辭賦（7）。
（1）訓(xùn)詁通：理解字句含義。（2）佚（dié）蕩：舒緩；悠閑自在。（3）劇談：流利地講話。（4）汲汲：急切追求貌。（5）廉隅：本謂棱角，古時(shí)比喻品行端方，有志氣。邀：要求。（6）甔（dān）：可容一石之瓦器。故有甔石之謂。（7）顧：但也。
先是時(shí)，蜀有司馬相如（1），作賦甚弘麗溫雅，雄心壯之，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又怪屈原文過相如（2），至不容，作《離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讀之未嘗不流涕也。以為君子得時(shí)則大行（3），不得時(shí)則龍蛇（4），遇不遇命也，何必湛（沈）身哉（5）！乃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6），自岷山投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離騷》（7）；又旁（傍）《離騷》作重一篇（8），名曰《廣騷》，又旁（傍）《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9），名曰《畔牢愁》。（10）《畔牢愁》、《廣騷》文多不載，獨(dú)載《反離騷》，其辭曰：（1）司馬相如：本書有其傳。（2）屈原：《離騷》作者。《史記》有其傳。（3）行：謂行道。（4）龍蛇：《易·系辭下》“有蛇之蟄，以存身也”句，言龍蛇以屈求伸。（5）沈身：指投水而死。（6）摭：拾取。
?。?）《反離騷》：王念孫云、衍一“離”字，當(dāng)作《反騷》。（8）傍：依也。（9）《惜誦》、《懷沙》：皆屈原《九章）之篇名。（10）《畔牢愁》：為離憂，亦《離騷》之義（楊樹達(dá)說）。
有周氏之蟬嫣兮（1），或鼻祖于汾隅（2），靈宗初諜伯僑兮（3），流于末之揚(yáng)侯。淑周楚之豐烈兮（4），超既離乎皇波（5），因江潭而■（往）記兮（6），欽吊楚之湘累（7）。
?。?）蟬嫣：連也。言與周氏親連。（2）鼻：初也。汾隅：謂汾水流域。（3）靈宗：以出自有周為神靈后裔，故曰靈宗。諜：譜也。（4）淑：美也。豐：大也。周楚豐烈：謂周時(shí)稱侯，至楚立家。（5）超：遠(yuǎn)也。離：去也。超離皇波：謂溯江上處岷大之陽。
?。?）江：長江。潭：水邊。記：“托”之誤（楊樹達(dá)說）。（7）欽：敬也。湘：湘水。湘累：指投湘水（實(shí)為淚羅江）而死的屈原。累：言累世承楚之族（晉灼說）。
惟天軌之不辟兮（1），何純潔而離紛（2）！紛累以其淟涊兮（3），暗累以其繽紛（4）。
?。?）天軌：猶天道。天軌不辟：言天道不明。（2）純潔：純潔之人。離：遭也。紛：難也；亂也。（3）淟涊：溫暖貌。（4）暗：日晦而不光。繽紛：謂讒慝交加。
漢十世之陽朔兮，招搖紀(jì)于周正（1），正皇天之清則兮，度后土之方貞（2）。圖累成彼洪族兮（3），又覽累之昌辭（4），帶鉤矩而佩衡兮（5），履欃槍以為綦（6）。素初貯厥麗服兮（7），何文肆而質(zhì)■（8）！資烕娃之珍髢兮，鬻九戎而索賴（9）。
?。?）漢十世之陽朔兮二句：言吊屈原之時(shí)。漢十世：自高帝、呂后至于成帝。陽朔：漢成帝年號(hào)，共四年（前24——前21）。招搖：星名。主天時(shí)。周正：十一月為歲首。（2）正皇天之清則兮二句：言遭漢之隆，天清地寧，非若以往天軌不辟。（3）圖：思也。（4）昌：美也。（5）帶鉤矩：謂帶鉤法矩之方。佩：衣帶上的飾物。衡：平也。（6）履：踩踏。欃槍：彗星的別稱。綦（pí）：鞋帶。（7）貯：積也。麗服：謂“扈江離為辟藍(lán)，紉秋蘭以為佩”之類（師古說）。（8）文肆：《楚辭》遠(yuǎn)游乘龍之言（如淳說）?！觯▁iè）：狹也。質(zhì)■：恨世不用己而自沈（如淳說）。（9）資：當(dāng)讀為“赍”（楊樹達(dá)說）。烕、娃：閭烕、吳娃，皆美女，髢（dí，舊讀dì）：發(fā)也。鬻（yù）：賣也。九戎：指各族。此意謂屈原仕非其主。
鳳皇翔于蓬諸兮，豈鴐鵝之能捷（1）！騁驊騮以曲艱兮，驢騾連蹇而齊足（2）。枳棘之榛榛兮，猿狖擬而不敢下（3），靈修既信椒、蘭之唼佞兮，吾累忽焉而不早睹（4）？
?。?）蓬諸：蓬藿雜生之小洲。鴐（ji?。Z：野鵝。捷：速也。（2）騁驊騮以曲艱兮二句：言使駿馬馳于屈曲艱途，則與驢騾齊足。驊騮：駿馬名。蹇（jiǎn）：跛足。（3）榛榛：草木叢生貌。狖（yòu）：黑色的長尾猿。擬：揣度。（4）靈修：謂楚王。椒、蘭：謂令尹子椒、子蘭。唼（qiè）佞：讒言。（5）忽：輕忽。
衿芰茄（荷）之綠衣兮，被夫容（芙蓉）之朱裳（1），芳酷烈而莫聞兮，不如襞而幽之離房（2）。閨中容競(jìng)淖（綽）約兮，相態(tài)以麗佳（3），知眾嫭之嫉妒兮，何必?fù)P累之峨眉（4）？
（1）衿：帶。芰荷：出水的荷。芙蓉：荷花的別稱。（2）芳酷烈：芳香濃烈。襞（bì）：折迭衣服。離房：別房。（3）閨中容竟：言女子比賽容貌的美麗。綽約：容態(tài)善美。相態(tài)以佳麗：言競(jìng)為佳麗之態(tài)以相傾。（4）嫭（hù）：美女。蛾眉：形若蠶蛾之眉。
懿神龍之淵潛，俟慶云而將舉（1），亡（無）春風(fēng)之被（披）離兮，孰焉知龍之所處？愍吾累之眾芬兮，揚(yáng)燁燁之芳苓（2），遭季夏之凝霜兮，慶夭顇（悴）而喪榮（3）。
?。?）懿：美也。俟：等待。俟慶云：當(dāng)作“慶俟云”（王念孫說）。慶（qiāng）作語助，用于句首。（2）眾芳：謂于眾中獨(dú)為芬芳。燁燁：光盛貌。（3）慶（qiāng）：作語助，用于句首。
橫江、湘以南■（往）兮，云走乎彼蒼吾（1），馳江潭之泛溢兮，將折衷乎重華（2）。舒中情之煩或兮，恐重華之不累與（3），陵陽侯之素波兮，豈吾累之獨(dú)見許（4）？
?。?）走：趣也。蒼吾：即蒼悟，郡名。治廣信（今廣西語州市）。（2）重華：舜名。（3）與：猶“許”（蘇輿說）。（4）陵：乘也。陽侯：古之諸侯。傳說其有罪投江而為大波。見許：謂被許。
精瓊靡與秋菊兮（1），將以延夫天年；臨汨羅而自隕兮（2），恐日薄于西山。解扶桑之總轡兮（3），縱令之遂奔馳，鸞皇騰而不屬兮，豈獨(dú)飛廉與云師（4）！
?。?）精：細(xì)也。瓊：美玉。靡：屑也。（2）汨羅：江名。在今湖南之汨羅平江縣境。（3）扶桑：神木名。傳說日出其下?？偅航Y(jié)也。（4）鸞皇：俊鳥。飛廉：風(fēng)伯。云師：云神。
卷薛芷與若蕙兮（1），臨湘淵而投之；棍申椒與菌桂兮（2），赴江湖而漚之。費(fèi)椒稰以要（邀）神兮，又勤索彼瓊茅（3），違靈氛而不從兮，反湛（沈）身于江皋（4）！
?。?）薛、芷、若、蕙：皆草名。（2）棍：今作“捆”（楊樹達(dá)說）。申椒：香木名。（3）稰（xū）：精米。索：求也。瓊茅：靈草。（4）靈氛：猶云巫咸。江皋：江岸游地。
累既攀夫傅說兮，奚不信而遂行（1）？徒恐鷤■之將鳴兮，顧先百草為不芳（2）！
?。?）累既攀夫傅說兮二句：謂既攀援傅說，何不信其所為而遂去（師古說）。傅說：商王武丁時(shí)大臣。原為奴隸，武丁任用之而執(zhí)國政。（2）徒恐鷤■之將鳴兮二句：意謂何必畏鷤■將鳴，先自隕芬芳？喻何必因小人得志，君子先沈淪。鷤■（tíguì）：即鵜鳺，也就是子規(guī)，杜鵑。
初累棄彼宓妃兮（1），更思瑤臺(tái)之逸女，抨雄鴆以作媒兮，何百離而曾不一耦（2）！乘云霓之旖柅（旎）兮（3），望昆侖以樛流（4），覽四荒而顧懷兮，奚必云女彼高丘（5）？
?。?）宓妃：傳說中的古神女。（2）抨（bēng）：遣；使。 雄鴆：本作“雄鳩”（王念孫說）。耦：合也。（3）旖旎：輕盈柔順貌。（4）樛流：猶周流，繚繞。（5）奚必云女彼高丘：意謂何必要仕于楚（師古說）。奚：何也。女：仕也。高丘：謂楚。
既亡（無）鸞車之幽藹兮，焉駕八龍之委蛇（1）？臨江瀕而掩涕兮，何有《九招》》與《九歌》（2）？夫圣哲之遭兮，固時(shí)命之所有；雖增欷以於邑兮，吾恐靈修之不累改（3）。昔仲尼之去魯兮，婓婓遲遲而周邁（4），終回復(fù)于舊都兮，何必湘淵與濤瀨（5）！溷（混）漁父之餔歠兮（6），潔沐浴之振衣，棄由、聃之所珍兮，跖彭咸之所遺（7）！
?。?）既無鸞車之幽藹兮二句：言既無鸞車，何得以駕八龍。幽藹：猶暗藹?！榜{”上古本有“焉”字（宋祁說）。（2）《九招》：古樂名?！毒鸥琛罚汗鸥杳Ｓ智冻o》篇名。（3）欷：歔欷。於（wū）邑：同“鳴唈”。憂悒郁結(jié)；哽咽。靈修：謂楚王。（4）仲尼：孔子之字。婓婓：往來貌。遲遲：遲緩；徐行貌。（5）何必：此二字疑直貫下四句，始合《反騷》之旨（楊樹達(dá)說）。濤：大波。瀨：急流。（6）歠（chuò）：飲；啜。（7）棄由、聃之所珍兮二句：非屈原不追蹤許由與老聃，而蹈彭咸之遺跡。由、聃：許由、老聃：古之守道而全身者。彭咸：殷之介士，不得志而投江死。
孝成帝時(shí)，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1），上方郊祠甘泉泰飐、汾陰后土（2），以求繼嗣，召雄待詔承明之庭（3）。正月，從上甘泉，還奏《甘泉賦》以風(fēng)（諷）（4）。其辭曰（5）：（1）相如：司馬相如。（2）甘泉泰飐汾陰后土：漢代皇帝郊祠天地之處。（3）承明：殿名。在未央宮。（4）《甘泉賦》：《甘泉》與《河?xùn)|》《羽獵》三賦作于水始四年（高步瀛說）。（5）其辭曰：以下為《甘泉賦》。
惟漢十世，將郊上玄，定泰飐（1），雍（擁）神休，尊明號(hào)（2），同符三皇，錄功五帝（3），恤胤錫羨，拓跡開統(tǒng)（4）。于是乃命群僚，歷吉日，協(xié)靈辰（5），星陳而天行（6）。詔招搖與太陰兮，伏鉤陳使當(dāng)兵（7），屬（囑）堪輿以壁壘兮，梢（箾）夔魖而抶獝狂（8）。八神奔而警蹕兮，振殷轔而軍裝（9）；霅尤之倫帶干將而秉玉戚兮，飛蒙茸而走陸梁（10）。齊總總撙撙，其相膠葛兮，猋（飆）駭云訊（迅），奮以方攘（11）；駢羅列布，鱗以雜沓兮，柴虒參差，魚頡而鳥■（12）；翕赫昒霍，霧集蒙合兮，半散照爛，粲以成章（13）。
?。?）惟：發(fā)語辭。漢十世：自漢高帝至成帝。上玄：謂天。定泰飐：成帝復(fù)甘泉泰飐，故曰定。（2）雍：通“擁”，聚也。休：美也。尊明號(hào)：明神之號(hào)，尊而祝之。（3）符：合也。錄功：記功。錄功五帝：言記功與五帝相等。（4）恤：憂也。胤：繼嗣。錫：與也。羨：饒也。柘跡：開拓基業(yè)。開統(tǒng)：開啟統(tǒng)緒。（5）命：告也。歷：選擇。靈：善也。辰：時(shí)也。（6）星陳天行：如星之陳，象天之行。（7）招搖：星名。太陰：即太歲。鉤陳：星名。在紫微垣。當(dāng)：主也。謂典領(lǐng)。（8）囑：委托?？拜洠荷衩?。造圖宅書者。箾：以竿擊人。夔：神名。如龍，有角，人面。魖（xū）：使財(cái)物虛耗的鬼。抶（chì）：鞭打。獝（xù）狂：無頭鬼；惡鬼。（9）八神：八方之神。警蹕：清道，戒嚴(yán)。振：奮也。殷轔：盛貌。軍裝：軍戎之裝。（10）霅尤：神話中東方九黎族首領(lǐng)。霅尤之倫：謂武衛(wèi)之士。干將：寶劍名。戚：斧也。蒙茸、陸梁：亂走貌。（11）齊總總撙撙數(shù)句：敘其乍合乍離之貌?？偪偂⑦みぃ壕垡?。膠葛：驅(qū)馳貌。奮：迅速。方攘：泮散。（12）駢：猶“并”。柴虒：參差不齊?！觯骸啊觥敝`?！鼋铻轭B。頡頏：上下不定。（13）翕赫：盛貌。昒（hū）霍：疾貌。霧：地氣發(fā)謂霧。蒙：天氣下謂蒙。半散：同“泮散”。泮散照爛：言其分布而光明。王先謙曰：以上并言兵衛(wèi)之眾盛嚴(yán)整。
于是乘輿乃登夫鳳皇兮翳華芝（1），駟蒼螭兮六素虬（2），蠖略蕤綏，灕乎（3），帥（率）爾陰閉，霎然陽開（4），騰清霄而軼浮景（影）兮，夫何旐郅偈之旖旎也（5）！流星旄以電燭兮，咸翠蓋而鸞旗（6）。敦（屯）萬騎于中營兮，方玉車之千乘（7）。聲■（砰）隱以陸離兮，輕先疾雷而馺遺（隧）風(fēng)（8）。陵高衍之嵱■兮，超紆譎之清澄（9）。登椽欒而羾天門兮，馳閶闔而入凌兢（10）。
（1）鳳皇：謂車飾。翳：蔽也。華芝：華蓋。翳華芝：言以華蓋為蔽。（2）駟、六：言駕之?dāng)?shù)。螭（chī）：傳說中無角的龍。素：疑作“玄”?！稏|京賦》注引“六玄虬”。虬（qiú）：傳說中的無角龍。（3）蠖略蕤綏：虬螭之貌。蕤綏：猶萎蕤。灕乎：車飾貌（師古說）?；蛟槐娛⒅猓ㄍ跸戎t說）。（4）率爾：猶言倏爾。霎（shà）：迅疾貌。（5）騰：升也。霄：云氣。軼：過也。?。▂ú）：古代畫有鳥隼的旗。旐（zhǎo）：古代畫有龜蛇的旗。郅偈：竿杠之狀。之：猶“而”。（6）流星旄以電燭兮二句：言天子車駕出發(fā)，前驅(qū)的旌旗如流星與電光。翠蓋：指車駕。（7）屯：聚也。方：并也。（8）砰隱：盛貌。陸離：參差。馺（sà）：疾駛而追。隧風(fēng)：疾風(fēng)。（9）陵：超越。高衍：猶高平。嵱■：上下眾多貌。紆譎：曲折多變。（10）椽欒：甘泉南山。羾（gòng）：至也。閶闔：天門。凌兢：寒冷的地方。高步瀛曰：以上輿衛(wèi)之盛。
是時(shí)未輳（臻）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繹繹（1）。下陰潛以慘廩兮，上洪紛而相錯(cuò)（2）；直峣峣以造天兮，厥高慶而不可乎疆度（3）。平原唐其壇曼兮，列新雉于林薄（4）；攢并閭與苃■兮。紛被麗其亡（無）鄂（5）。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溝嵚巖而為谷（6）；往往離宮般（班）以相燭兮，封巒石關(guān)施靡乎延屬（7）。
?。?）臻：至也。通天：臺(tái)名。繹繹：盛貌。（2）慘凜：寒冷貌。洪：大也。紛：雜亂。錯(cuò)：互也。（3）直峣峣以造天兮二句：言臺(tái)高至天而不可限量。峣峣：高貌。造：至也。慶（qiāng）：作語助。疆度：限度之意。（4）唐：廣大。壇曼：與“澶漫”通用（高步瀛說）。新雉：同“辛夷”。有二說，一說為香草，即芍藥；一說為香樹。林?。簭哪驹涣?，草木交錯(cuò)曰薄。（5）攢：聚也。并閭：即栟櫚。苃（bá）■：草名。即薄荷。被麗：即披離之同音變字。四散之貌。無鄂：猶無垠。（6）駊（pǒ）騀：即“岥峨”之假借字。高大貌。嵚巖：深險(xiǎn)貌。（7）往往：處處。班：布也。封巒、石關(guān)：皆觀名。施（yì）靡：同“迤靡”，相連貌。高步瀛曰：以上道中所見。
于是大夏（廈）云譎波詭，崔巍而成觀（1），仰橋首以高視兮，目冥眴而亡（無）見（2）。正瀏濫（覽）以弘惝（敞）兮，指東西之漫漫（3），徒回回以徨徨兮，魂固眇眇而昏亂（4）。據(jù)蒏軒而周流兮，忽軮軋而亡（無）垠（5）。翠玉樹之青蔥兮，壁馬犀之瞵（璘）■（6）。金人仡仡其承鐘虡兮，嵌巖巖其龍鱗（7），揚(yáng)光曜之燎燭兮，乘景（影）炎之炘炘（8），配帝居之縣圃兮，象太一之威神（9）。洪臺(tái)掘（崛）其獨(dú)出兮，■北極之嶟嶟（10），列宿乃施于上榮兮，日月才經(jīng)于柍（央）振（11），雷郁律而巖突兮，電倏忽于墻藩（12）。鬼魅不能自還兮，半長途而下顛（13）。歷倒景（影）而絕飛梁兮，浮蔑蠓而撇天（14）。
（1）云譎波詭：言云氣水波相譎詭。崔?。焊呔?。觀：成形可觀，故謂之觀。（2）橋：舉也。冥眴：目光昏亂。同“瞑眩”。（3）弘敞：高大。漫漫：長也。（4）徒回回以徨徨兮二句：言駭其深博?；鼗蒯遽澹横葆澹粦n思貌。眇眇：高遠(yuǎn)貌。（5）櫺：窗格。軒：檻板。周流：周視。軮軋：同“坱扎”，廣大貌。（6）碧玉樹：以碧制成的玉樹。青蔥：青綠色。壁：當(dāng)作“壁”。壁馬犀：以壁飾成的馬、犀。璘■：玉色光彩貌。（7）金人：匈奴的休屠金人?；羧ゲ〉弥?，置于甘泉宮。仡仡（yìyì）：壯勇貌。虡（jù）：懸掛鐘、磬的木架。嵌（piàn）：開張貌。巖巖：高峻貌。龍鱗：似龍之鱗。（8）揚(yáng)光曜之燎燭兮二句：言金人之光焰。影炎：謂光焰。炘炘：光盛貌。（9）配帝居之縣圃兮二句：言甘泉宮觀，可配帝居之縣圃，象太一尊神之常居?？h圃：神山，在昆侖之上（王逸說）。（10）崛：特起。挃（zhì）：至也。嶟嶟（zūnzūn）：聳立貌；高臺(tái)。竦峭貌。（11）列宿乃施于上榮兮二句：言屋宇高大。列宿：列星。榮：屋翼。央桭（zhēn）：謂半檐。明才經(jīng)于半檐，極言臺(tái)之高（王念孫說）。（12）郁律：雷聲?；蛟恍÷?。而：當(dāng)作“于”。巖突：當(dāng)作“巖遝”。巖遝（yào，又讀yǎo）：巖底。倏忽：疾貌。藩：藩籬。（13）鬼魅不能自還兮二句：仍言屋宇之高，鬼魅不能及頂，半途而顛墜。還：當(dāng)作“遝”。遝，同逮，及也。（14）歷倒影：謂在日月之上。絕：渡也。飛梁：架在高空的橋梁。蔑蠓：指飛揚(yáng)之氣。撇：拂也。
左欃槍右玄冥兮，前熛闕后應(yīng)門（1）；陰（蔭）西海與幽都兮，涌醴汨以生川（2）。蛟龍連蜷于東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侖（3）。覽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4）。前殿崔巍兮，和氏瓏玲（5），炕（抗）浮柱之飛榱兮，神莫莫而扶傾（6），閌閬閬其寥廓兮，似紫宮之崢嶸（7）。駢交錯(cuò)而曼衍兮，■■隗乎其相嬰（8）。乘云閣而上下兮，紛蒙籠以掍（混）成（9）。曳紅采之流離兮，揚(yáng)翠氣之冤延（10）。襲璇室與傾宮兮，若登高妙（眇）遠(yuǎn)，肅乎臨淵（11）。
（1）欃槍：彗星的別名。玄冥：水神；或曰雨師。熛闕：赤色之闕。應(yīng)門：正門。（2）蔭西海與幽都兮二句：言闕之高。蔭：覆蔽。幽都：山名。涌醴：醴泉涌出。汨（gǔ）水流貌。（3）連蜷：長曲貌。東厓（yá）：東山邊。敦圉：盛怒貌。高步瀛曰：“自‘洪臺(tái)’句至此，皆賦甘泉宮中之臺(tái)。（4）覽樛流于高光兮二句：賦高光宮及甘泉西廂。樛流：曲折貌。高光：宮名。甘泉有高光宮。溶：溶然，閑暇貌。方皇：猶彷徨。西清：西廂清凈處。（5）前殿：正殿。崔?。焊呙?。和氏：和氏璧。瓏玲：明徹貌。（6）抗浮柱之飛榱兮二句：言檐宇高峻，若神暗中相扶?？梗号e也。之：猶“與”。榱：屋椽。莫莫：隱蔽貌。（7）閌（kàng）：門高貌。閬閬（lángláng）：高大之貌。寥廓：深空貌。紫宮：星座星。天體中垣紫微十五星。崢嶸：深邃。（8）駢：猶“并”。曼衍：分布。■：山長貌?！鲒螅邯q“崔巍”。高貌。嬰：繞也。高步瀛曰：以上八句，皆賦甘泉前殿。”（9）乘：登也。云閣：言高聳入云之閣。蒙籠：茂密四布貌。（10）冤延：同“蜿蜒”（錢大昭說）。（11）襲：繼也。璇室、傾宮：桀、紂之宮?！蛾套哟呵铩吩唬合闹ヒ玻渫蹊钭鳛殍?；殷之衰也，其王紂作為傾宮。眇遠(yuǎn)：遠(yuǎn)望。應(yīng)劭曰：“登高遠(yuǎn)望，當(dāng)以亡國為戒，若臨深淵也?！备卟藉唬骸耙陨辖跃蛯m室賦，以下就宮中草木、聲響、香味賦，皆以見宮室壯麗，而致諷諫之意?！?br/>
回猋（飆）肆其碭（宕）駭兮，翍桂椒，郁栘楊（1）。香芬茀以窮（穹）隆兮，擊薄櫨而將榮（2）。響呹■以掍根兮，聲■隱而歷鐘（3），排玉戶而揚(yáng)金鋪兮，發(fā)蘭惠與穹窮（芎）（4）。惟弸彋其拂汩兮，稍暗暗而靚（靜）深（5），陰陽清濁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調(diào)琴（6）。般（班）、倕棄其剞劂兮，王爾投其鉤繩（7）。雖方征僑與偓佺兮，猶仿佛其若夢(mèng)（8）。
?。?）肆：放也。宕駭：即動(dòng)蕩。翍（pī）：披散。桂：肉桂。椒：椒樹。郁：木叢生。栘：常棣。楊：垂楊。（2）芬茀：狀香氣之盛。穹?。焊咭玻淮笠?。擊：拂去。薄非：柱上斗拱。將：送也。榮：屋翼。（3）呹（yì）■：疾散貌。掍根：狀混同排擊之貌（高步瀛說）?！鲭[：形容聲大而盛。歷鐘：歷入殿上之鐘。（4）鋪：門上的鋪首。發(fā)：發(fā)揚(yáng)。芎（qiōngqióng）：植物名。亦名“川芎”。多年生草本，根莖可入藥。（5）惟：“帷”之誤。弸彋（péng hóng）：風(fēng)吹帷幕聲。拂汩：風(fēng)動(dòng)貌。暗暗：幽隱貌。（6）穆：變音。羽：正音。和：倡和。穆羽相和：言變聲與正聲相應(yīng)。或疑“羽”為“以”之誤。穆以相和，言其穆然以相和（吳恂說）。夔：人名?！渡袝吩唬嘿绲錁?，教胄子。牙：伯牙，善鼓琴。（7）班：魯班。倕：人名。傳說是黃帝時(shí)的巧工。剞劂（jījué）：刻鏤用的刀和鑿子。
王爾：人名。古之巧匠。鉤繩：正曲直的工具。（8）方：且也。征僑、偓佺：傳說皆仙人。高步瀛曰：以上賦宮室瑰奇。
于是事變物化，目駭耳回（1），蓋天子穆然，珍臺(tái)閑館，璇題玉英，■蜎蠖濩之中（2），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儲(chǔ)精垂思（3），感動(dòng)天地，逆釐三神者（4）。乃搜述索耦皋、伊之徒，冠倫魁能（5），函甘棠之惠，挾東征之意（6），相與齊（齋）乎陽靈之宮（7）。靡薜荔而為席兮，折瓊枝以為芳（8），噏清云之流瑕（霞）兮，飲若木之露英（9），集乎禮神之囿，登乎頌祇之堂（10）。建光耀之長旓兮，昭華覆之威威（11），攀璇璣而下視兮，行游目乎三危（12），陳眾車于東阬兮，肆玉釱（轪）而下馳（13），漂龍淵而還（旋）九垠兮，窺地底而上回（14）。風(fēng)■■而扶轄兮，鸞鳳紛其御蕤（15），梁弱水之濎兮，躡不周之逶蛇（迤）（16），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壽兮，屏玉女而卻宓妃（17）。玉女無所眺其清盧兮，宓妃曾不得施其蛾眉（18）。方擥道德之精剛兮，侔神明與之為資（咨）（19）。
?。?）駭：警也?；兀褐^回徨。徘徊；遲疑不決。（2）穆然：天子之容。璇題玉英：言玉飾的椽頭英華相照。題：椽頭?！鐾?、蠖濩：皆屈曲貌。形容古建筑物上的雕刻之形。（3）惟：思也。澄心清魂：神清意平之義。儲(chǔ)精垂思：言潔精以待，冀神降福（師古說）。（4）逆：迎也。釐：讀曰“禧”，福也。三神：疑指“三一”。高步瀛曰：“竊疑‘三神’者，指三一而言。《史記·封禪書》有‘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宰，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保?）搜：求也。逑：匹也。皋：皋繇。虞舜之臣。伊：伊尹。商湯之臣?？埽貉詾槟艹贾?。（6）甘棠之惠：謂召公奭。東征之意：謂周公旦。（7）陽靈之宮：祭天之所。（8）靡：細(xì)密，謂細(xì)織之。薜荔：植物名。又名木蓮。常綠藤本。（9）清云：當(dāng)作“青云”，猶青霄。若木：即扶桑。露英：英之受露者。
?。?0）禮神：謂祭天下。祇：地祇。 （11）旓（shāo）：旌旗上的飄帶。昭：明也。華覆：謂覆華蓋，威威：猶威蕤。羽飾貌。（12）璇璣：北斗七星的第二、三顆星。游目：謂目光由近及遠(yuǎn)，隨意觀望。三危：山名，諸說不一，或說在今甘肅敦煌東南。（13）阬：讀與“崗”同。山阜。肆：放也。轪（dài）：車轄。（14）龍淵：水名?；蛘f在隴西郡上邦西南。九垠：九重；九陔。（15）■■（sǒngsǒng）：迅速。御：猶“乘”。蕤（ruí）：下垂的飾物。（16）梁：橋梁。弱水：水名。在今甘肅與內(nèi)蒙古西部，南北流向。濎：水淺；水少。躡：履也。不周：山名。傳說在西海之外、昆侖西北。逶迤（wēIyì）：曲折前進(jìn)。（17）西王母：神話傳說中的神奇婦女。言者或意喻漢成帝母王太后。玉女、宓妃：皆神女。（18）（lú）：眼珠子。蛾眉：古作“娥眉”。娥：謂好而輕。（19）擥：同“攬”。精剛：精微剛強(qiáng)。侔（móu）：求得；謀取。咨（zī）：征詢；訪問于善曰咨，高步瀛曰：以上賦齋宿。
于是欽祡宗祈（1）。燎（尞）熏皇天（2），招繇（搖）太一（3）。舉洪頤（4），樹靈旗（5）。樵蒸焜上，配藜四施（6），東燭倉（滄）海，西耀流沙，北爌幽都，南煬丹厓（涯）（7）。玄瓚觩■，秬鬯泔淡（8），■響豐融，懿懿芬芳（9）。炎感黃龍兮，熛訛碩麟（10）。選巫咸兮叫帝閽，開天庭兮延群神（11）。儐暗藹兮降清壇，瑞穰穰兮委如山（12）。
（1）欽：敬也。祡（chái）：燒柴焚燎以祭天神。宗：尊也。祈：求福。（2）尞：祡祭天。（3）招搖、太一：皆神名。（4）洪頤：旌名。（5）樹靈旗：李奇曰：“欲伐南越，告禱太一。畫旗樹太一壇上，名靈旗，以指所伐之國也。見《郊祀志》。”（6）樵：木薪。蒸：麻干。昆：或?yàn)椤盁j”，煌火貌。配藜：同“披離”，四散之貌。施：布也。（7）東燭滄海四句：祡燎之光遠(yuǎn)及四表。流沙：沙漠。幽都：指北方極遠(yuǎn)之處。煬：炙也。丹厓：丹水之涯。（8）瓚（zàn）：古禮器。祭祀用以盛灌鬯酒之勺，酒從其鼻口流出。以玄玉飾之曰玄瓚。觩■（qiúliú）：似角而曲之貌，狀瓚柄。秬鬯：以郁金草合黍釀造的酒，邑黃而芬香，祭祀時(shí)灌地之用。泔（hàn）淡：盛滿。（9）■響豐融二句：言秬鬯分布芬芳盛美?！觯▁ī）：散布；彌漫。懿懿：盛美。（10）炎感黃龍兮二句：言火之炎熛，感致龍麟。（11）巫咸：古代神巫之通名。閽（hūn）：門。（12）儐：謂贊禮者。暗藹：神之形影。穰穰：多也。委：積也。高步瀛曰：以上祭祀。
于是事畢功弘，回車而歸，度三巒兮偈棠梨（1）。天閫決兮地垠開，八荒協(xié)兮萬國諧（2）。登長平兮雷鼓磕，天聲起兮勇士厲（3），云飛揚(yáng)兮雨滂沛，于胥德兮麗萬世（4）。
?。?）三巒：觀名。即封巒觀。偈（qì）：休息。棠梨：館名。（2）閫（kūn）：門檻。決：開也。八荒：八方荒遠(yuǎn)之處。（3）長平：坂名。在今陜西涇陽西南。雷鼓：聲如雷鳴之鼓?？模簱艄穆?。天聲：如天之聲，極言其大。厲：奮也。（4）云飛揚(yáng)兮雨滂沛二句：言恩澤多若云行雨施，圣德至于萬世。滂沛：雨水盛大，借指恩澤隆厚。胥：皆也。麗：光華。
亂曰（1）：崇崇圜丘，隆隱天兮（2），登降峛崺，單埢垣兮（3）。增宮（參）差，駢嵯峨兮（4），嶺巆嶙峋，洞無厓（涯）兮（5）。上天之縡，沓旭卉兮（6），圣皇穆穆，信厥對(duì)兮（7）。來祗郊禋，神所依兮（8），徘徊招搖，靈棲遲兮（9）。輝光眩（炫）耀，隆厥福兮（10），子子孫孫，長亡（無）極兮（11）。
（1）亂曰：猶總之。（2）崇崇：高貌。圜丘：古時(shí)祭天之壇。隱：蔽也。（3）峛崺（lǐyǐ）：猶“邐迤”。單（chán）：大也。埢垣：圓貌。（4）增：重也。參差（céncī）：低仰貌。駢：并也。嵯峨：高貌。（5）嶺巆：深邃貌。嶙峋：山崖突兀貌。（6）縡：事也。查：深遠(yuǎn)。旭卉：幽昧之貌。（7）穆穆：美也。對(duì)：配也。（8）祗：敬也。祇（yīn）：祭祀之通稱。（9）招搖：猶彷徨。
棲遲：游息。（10）?。骸段倪x》作“降”。（11）子子孫孫；長無極兮：何焯曰：有事甘泉，以求繼嗣，故如此結(jié)。
甘泉本因秦離宮（1），既奢泰，而武帝復(fù)增通天、高光、迎風(fēng)。宮外近則洪厓、旁皇、儲(chǔ)胥、弩阹（2），遠(yuǎn)則石關(guān)、封巒、枝鵲、露寒、棠梨、師得（3），游觀屈（崛）奇瑰瑋，非木摩而不雕，墻涂而不畫，周宣所考（4），般（盤）庚所遷（5），夏卑宮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6）。且為其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諫則非時(shí)，欲默則不能己，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宮（7），若曰此非人力之所為，黨（儻）鬼神可也（8）。又是時(shí)趙昭儀方大幸（9），每上甘泉，常法從（10），在屬車間豹尾中（11）。故雄聊盛言車騎之眾，參麗之駕（12），非所以感動(dòng)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卻宓妃”，以微戒齊（齋）肅之事。賦成奏之，天子異焉。
（1）秦離宮：本秦之林光宮。（2）阹：因山谷為牛馬圈謂之阹。弩阹：圈圍禽獸，用弩射捕，故曰弩阹（陳直說）（3）遠(yuǎn)則石關(guān)……棠梨、師得：師古曰：“棠梨宮在甘泉苑垣外，師得宮在櫟陽界，其余皆甘泉苑垣內(nèi)之宮觀?！保?）周宣：周宣王?？迹褐^成。（5）盤庚：殷王名。遷：謂都于毫。（6）唐虞：謂堯、舜。棌：柞木。（7）帝：謂天。（8）儻：或者；偶或。（9）趙昭儀：趙飛燕。（10）法從：從法駕。（11）在屬車間：在隨從車隊(duì)之間。豹尾：屬車的最后一乘懸豹尾。（12）參麗之駕：大駕的從官，中道、右右道并驅(qū)稱參駕，但分左右道者曰麗駕。
其三月，將祭后土，上乃帥（率）群臣橫大河（1），湊汾陰（2）。既祭，行游介山（3），回安邑（4），顧龍門（5），覽鹽池（6），登歷觀（7），陟西岳以望八荒（8），跡殷周之虛（墟），眇然以思唐虞之風(fēng)。雄以為臨川羨魚不如歸而結(jié)罔（網(wǎng)），還，上《河?xùn)|賦》以勸，其辭曰（9）：（1）橫大河：橫渡大河。（2）湊：趣也。汾陰：在今山西萬榮縣西南。（3）介山：在汾陰東北。（4）回：謂繞過。安邑：縣名。在今山西夏縣西北。（5）龍門：山名。在陜西韓城與山西河津間，跨黃河兩岸。（6）鹽池：在今山西夏縣南。（7）歷觀：歷山上之觀。歷山，在今山西永濟(jì)縣東南。（8）陟：升也。西岳：華山。（9）其辭曰：以下為《河?xùn)|賦》。
伊年暮春（1），將瘞后土（2），禮靈祗，謁汾陰于東郊（3），因茲以勒崇垂鴻（4），發(fā)祥隤祉（5），欽若神明者（6），盛哉鑠乎（7），越不可載已（8）！于是命群臣，齊法服，整靈輿，乃撫翠鳳之駕（9），六先景（影）之乘（10），掉奔星之流旃，彏天狼之威?。?1）。張耀日之玄旄，揚(yáng)左纛，被云梢（旓）（12）。奮電鞭，驂雷輜（13），鳴洪鐘，建五旗（14）。羲和司日，顏倫奉輿（15），風(fēng)發(fā)飆拂，神騰鬼趡（16）；千乘霆亂，萬騎屈橋（17），嘻嘻旭旭，天地稠■（18）。簸丘跳巒，涌渭躍涇（19）。秦神下詟，跖魂負(fù)沴（20）；河靈矍踢，爪華蹈衰（21）。遂臻陰宮，穆穆肅肅，蹲蹲如也（22）。
（1）伊：是也。（2）瘞（yì）：祭地曰瘞。（3）東郊：在京師之東，故口東郊。（4）勒崇垂鴻：勒崇名而垂鴻業(yè)。（5）聵祉：降福。（6）飲：敬也。若：順也。（7）鑠：美也。（8）越：發(fā)語辭。（9）翠鳳之駕：天子乘用的鳳形飾以翠的車。（10）先影之乘：謂跑在影前的馬。（11）彏（jué）：急張弓。天狼：星名。即“大犬座a星”。弧：即弧矢星官名。屬井宿，共九星，在天狼星東南。八星如弓形，外一星象矢，故有此名。（12）旓（shāo）：旌旗上的飄帶。云旓：以云為旓。（13）奮電鞭，驂雷輜：言奮電為鞭，駕雷為車。輜（zī）：有帷蓋可載重的車。（14）五旗：五色之旗。（15）羲和：羲氏、和氏，傳說是唐虞時(shí)掌管天地四時(shí)之宮。顏倫：古代善御者。（16）趡（cuǐ）：奔跑。（17）霆亂：言如雷霆之響動(dòng)。屈（jué）橋：壯捷貌。（18）嘻嘻旭旭：自得之貌。稠■（ào）：動(dòng)搖貌。（19）簸丘跳巒二句：言車騎奔騰，顛動(dòng)丘山，涌躍江河。簸（bǒ）：顛動(dòng)。涇、渭：皆水名。關(guān)中兩大河流。（20）秦神：傳說秦文公時(shí)有個(gè)怪物化入豐水，被稱為神。跖魂負(fù)診：言魂逃而負(fù)河坻。跖：逃避之意。沴（lì）：水流不暢。引申為河中之坻。（21）河靈：黃河中的靈物。矍踢：驚動(dòng)之貌。爪：古掌字。華：華山。衰：衰山。（22）陰宮：汾陰之宮。穆穆：靜也。蹲蹲：行為有節(jié)。
靈祗既鄉(xiāng)（向），五位時(shí)敘（1），絪缊玄黃，將紹厥后（2）。于是靈輿安步，周流容與（3），以覽乎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于龍門（4），灑沈?yàn)?zāi)于豁瀆兮，播九河于東瀕（5）。登歷觀而遙望兮，聊浮游以經(jīng)營。樂往昔之遺風(fēng)兮，喜虞氏之所耕（6）。瞰帝唐之嵩高兮，眽隆周之大寧（7）。汨低回而不能去兮，行睨陔下與彭城（8）。（穢）南巢之坎坷兮，易豳岐之夷平（9）。乘翠龍而超河兮，陟西岳之峣崝（崢）（10）。云霏霏而來迎兮，澤滲漓而下降（11），郁蕭條其幽藹兮，滃泛沛以豐隆（12）。叱風(fēng)伯于南北兮，呵雨師于西東（13），參天地而獨(dú)立兮，廓蕩蕩其亡（無）雙（14）。
?。?）五位：五方之神。（2）絪缊：天地間陰陽混合之氣。同“氤氳”。玄黃：天地之色。將紹厥后：言天地之氣大興于祭祀之后。將，大也。（3）靈輿：謂天子車駕。容與：安逸自得貌。（4）文公：晉文公。春秋時(shí)五霸之一。推：介子推。勤大禹之龍門：言大禹鑿龍門之勤勞。（5）灑：分也。沈?yàn)?zāi)：謂洪水?；恚洪_也。瀆：謂江、河、淮、濟(jì)四瀆。播：分也。九河：古代黃河自孟津以下，分為徒駭、太史、馬頰、覆釜、胡蘇、簡、潔、鉤盤、鬲津九河。東瀕：東海之濱。（6）虞氏之所耕：傳說舜曾耕于歷山。（7）瞰（kàn）：俯視。帝唐：指堯。嵩：即崇。眽（mò）：視也。（8）汨（yù）：走之意。低回：猶言徘徊。垓下：項(xiàng)羽失敗處。在今安徽靈壁東南。彭城：項(xiàng)羽之都，今江蘇徐州。（9）南巢：湯放逐桀之處。豳：邑名。在今陜西彬縣東北。岐：岐山。在今陜西屹山縣東北。（10）翠龍：傳說是穆天子所乘之馬。西岳：華山。峣崢：謂嶕峣而崢嶸。（11）霏霏：云起貌。澤：雨露。滲漓：流貌。（12）滃（wěng）：云氣涌起。（13）叱風(fēng)伯于南北兮二句：言風(fēng)伯、雨師皆從命。（14）參天地而獨(dú)立兮二句：狀登華山之峻（何焯說）。蕩蕩：大也。
遵逝乎歸來（1），以函（含）夏之大漢兮，彼曾何足與比功（2）？建乾坤之貞兆兮，將悉總之以群龍（3）。麗鉤芒與驂蓐收兮，服玄冥及祝融（4）。敦眾神使式道兮，奮《六經(jīng)》以攄頌（5）。逾放穆之緝熙兮，過《清廟》之雍雍（6）；軼五帝之遐跡兮，躡三皇之高蹤（7）。既發(fā)軔于平盈兮，誰謂路遠(yuǎn)而不能從（8）？
（1）遵逝乎歸來：言由去路返回京師。（2）含：包含。夏：諸夏。彼：謂堯、舜、殷、周。（3）乾坤：《易》之兩卦名。《易·乾》未句為“用九，見群龍無首，吉”。（4）麗：并駕（雙馬）。鉤芒：東方神。驂：衍字。蓐收：西方神。服：“驂”之誤（宋祁說）。驂，三馬。玄冥：北方神。祝融：南方神。此言四神皆役服。（5）敦：勉也。式道：在車駕前清道?！读?jīng)》：謂《易》、《詩》、《書》、《春秋》、《禮》、《樂》。攄（shū）：抒發(fā)。頌：《詩》六義之一?！对娦颉罚骸绊炚撸朗⒌轮稳?，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6）逾於穆之緝熙兮二句：《詩經(jīng)·周頌·清廟》有“於穆清廟，肅雍顯相”句。於（wū）：贊嘆聲。穆：華美。清：清靜?！对娊?jīng)·周頌·昊天有成命》有“於緝熙”句。於：嘆詞。緝熙：奮發(fā)前進(jìn)。雍雍：和諧。（7）軼：過也。遐：遠(yuǎn)也。（8）發(fā)軔：啟行。
軔，剎木車，行車必先去軔，故稱。平盈：言地平盈而無高下。
其十二月羽獵（1），雄從（2）。以為昔在二帝三王（3），宮館臺(tái)榭沼池苑囿林麓藪澤財(cái)（才）足以奉郊廟，御賓客（4），充庖廚而已，不奪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女有余布，男有余粟，國家殷富，上下交足，故甘露零其庭，醴泉流其唐（5），鳳皇巢其樹，黃龍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雀）棲其林。昔者禹任益虞而上下和（6），草木茂；成湯好田而天下用足；文王囿百里，民以為尚小；齊宣王囿四十里，民以為大（7）：裕民之與奪民也。武帝廣開上林，南至宜春、鼎胡（湖）、御宿、昆吾（8），傍南山而西（9），至長楊、五柞（10），北繞黃山（11），瀕渭而東，周袤數(shù)百里（12）。穿昆明池象滇河（13），營建章、鳳闕、神明、馺娑（14），漸臺(tái)、太液象海水周流方丈、瀛洲、蓬萊（15）。游觀侈靡，窮妙極麗。雖頗割其三垂（陲）以贍齊民（16），然至羽獵田（?。┸嚾竹R器械儲(chǔ)偫禁御所營（17），尚泰奢麗夸詡（18），非堯、舜、成湯、文王三驅(qū)之意也（19）。又恐后世復(fù)修前好，不折中以泉臺(tái)（20），故聊因《校獵賦》以風(fēng)（諷）（21），其辭曰：（22）
?。?）羽獵：帝王狩獵，士卒負(fù)羽箭隨從，因名羽獵。（2）雄：揚(yáng)雄自稱。（3）二帝：堯、舜。三王：夏、殷、周。（4）御：侍也。（5）唐：即塘。（6）益：禹之臣，任為虞（主管山澤之官）。上下：指山澤。（7）大：其上疑有“太”字。（8）宜春：苑名。在今陜西長安縣南。鼎湖：宮名。在今陜西蘭田縣。御宿：苑名。在今陜西長安縣。昆吾：亭名。在今蘭田縣。（9）南山：今秦嶺。（10）長楊、五柞：皆宮名。故址皆在今陜西周至縣東南。（11）黃山：宮名。在今陜西興平西南。（12）袤：長也。（13）昆明池：在今西安市西南。滇河：即滇池。（14）建章：宮名。神明：臺(tái)名。馺娑：宮名。（15）漸臺(tái)：臺(tái)名。在太液池中。太液：池名。方丈、瀛洲、蓬萊：海中三島之名。（16）三垂（陲）：指上林苑的三邊。贍：給也。齊民：指平民。（17）?。捍颢C。儲(chǔ)偫：存?zhèn)?。御：?dāng)作“籞”。禁籞：古代帝王的禁苑。營：諸圍守。（18）尚：猶也。泰：猶言“過”也。詡：大言。（19）三驅(qū)之意：有二說。一說古代射獵的三等：一為籩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師古說）。一說三面驅(qū)逐，缺其一面，使獵物有可去之道，而不忍一網(wǎng)打盡，所謂仁心而不合圍（宋祁說）。（20）恐后世復(fù)修前好二句：春秋時(shí)魯莊公筑泉臺(tái)，至文公毀之，《公羊傳》文公十六年譏云：“先祖為之、已毀之，不如勿居而已矣?！睋P(yáng)雄此意是，宮觀乃先帝所為，成帝不可再修，居之是可以的。（21）因《校獵賦》以諷：時(shí)在永始四年（前13）十二月。（22）其辭曰：以下為《校獵賦》。
或稱戲（羲）農(nóng)，豈或（惑）帝王之彌文哉（1）？論者云否（2），各亦并時(shí)而得宜，奚必同條而共貫（3）？則泰山之封，烏得七十而有二儀（4）？是以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者俱不見其爽，遐邇五三孰知其是非（5）？遂作頌曰：麗哉神圣，處于玄宮（6），富既與地乎侔訾（資），貴正與天平比崇。齊桓曾不足使扶轂，楚嚴(yán)未足以為驂乘（7）；狹三王之厄薜（僻），嶠（撟）高舉而大興（8）；歷五帝之寥廓，涉三皇之登閎（9）；建道德以為師，友仁義與為朋（10）。
?。?）羲農(nóng)：伏羲氏，神農(nóng)氏。彌文：彌加文飾。（2）論者：假他人之言以反見其意。（3）各亦并時(shí)而得宜二句：謂文質(zhì)應(yīng)當(dāng)適時(shí)，所尚何必相同。（4）泰山之封二句：意謂封禪泰山之儀，哪能七十二儀，仍當(dāng)同條共貫。（5）爽：差也。遐邇：遠(yuǎn)近。五三：五帝三王。此仍強(qiáng)調(diào)同條共貫。（6）玄宮：《文選》李善注引作“玄堂”。（7）齊桓：春秋時(shí)齊桓公。楚嚴(yán)：春秋時(shí)楚莊王。（8）撟：舉起。（9）寥廓：空曠。登閎：高遠(yuǎn)。（10）友：親也。
與：猶“以”。
于是玄冬季月，天地隆烈（1），萬物權(quán)輿于內(nèi)，徂（殂）落于外（2），帝將惟田（畋）于靈之囿（3），開北垠，受不周之制（4），以終始顓頊、玄冥之統(tǒng)（5）。乃詔虞人典澤，東延昆鄰，西馳閶闔（6）。儲(chǔ)積共（供）偫，戍卒夾道（7），斬叢棘，夷（薙）野草（8），御自■、渭，經(jīng)營豐、鎬（9），章皇周流，出入日月，天與地沓（10）。爾乃虎路（落）三嵕以為司馬，圍經(jīng)百里而為殿門（11）。外則正南極海，邪界虞淵（12），鴻濛沆茫，碣（楬）以崇山（13）。營合圍會(huì)，然后先置乎白楊之南，昆明靈沼之東（14）。賁育之倫，蒙盾負(fù)羽，杖鏌（莫）邪而羅者以萬計(jì)（15），其余荷垂天之畢，張竟野之罘，靡日月之朱竿，曳彗星之飛旗（16）。青云為紛，紅霓為繯，屬之乎昆侖之虛（墟）（17），渙若天星之羅，浩如濤水之波（18），淫淫與與，前后要遮（19）。欃槍為闉，明月為候（20），熒惑司命，天弧發(fā)射（21），鮮扁陸離，駢衍佖路（22）?；哲囕p武，鴻絧緁獵（23），殷殷軫軫，被陵緣阪，窮冥極遠(yuǎn)者，相與迾乎高原之上（24）；羽騎營營，昈分殊事（25），繽紛往來，轠轤不絕，若光若滅者，布乎青林之下（26）。
?。?）玄冬：北方水色黑，故曰玄冬。隆烈：陰氣盛。（2）萬物權(quán)輿于內(nèi)二句：言草木萌芽，始生于內(nèi)；而枝葉凋落，死傷于外。權(quán)輿：始也。殂落：凋落。（3）靈囿：有靈德之苑囿。（4）不周：風(fēng)名：《史記·律書》：“不周風(fēng)居西北，主殺生?！保?）以終始顓頊、玄冥之統(tǒng)：猶言以畢冬令（吳恂說）?！笆肌弊忠裳?。顓頊：高陽氏。五行學(xué)說或言其以水德王。玄冥：少暤氏之子。五行學(xué)說或言其為水官。（6）虞：掌山澤之宜。延：及也。昆鄰：昆明池邊。閶闔：門名。（7）供：具物。偫：具事。戍：疑作“戎”。（8）薙（tì）：除草。（9）御自■、渭二句：言打獵的地區(qū)范圍，指■、渭二水與豐、鎬二邑之間。御：禁也。（10）章皇周流三句：言苑囿之大。章皇：猶彷徨。周流：周匝流行。出入日月：言日月在其中出入。沓：合也。（11）虎落：遮護(hù)城堡或苑囿的籬笆。三嵕：三重。司馬：門名。外門。經(jīng)：與“徑”同（王先謙說）。殿門：內(nèi)門。（12）極：至也。邪界：左界。“邪”與“左”通。虞淵：日之所入。（13）鴻蒙沆茫：廣大貌。楬（jié）：即揭橥。標(biāo)志。（14）白楊：觀名。在昆明池東。昆明：昆明池。靈沼：在昆明池中。（15）賁、育：孟賁、夏育，古代勇士。負(fù)羽：被羽。莫邪：指大戟。羅：羅列。（16）畢（bì）：古時(shí)田獵用的長柄網(wǎng)。垂天之畢：言畢長如天之垂。罘（fú）：捕獸的網(wǎng)。后二句言旗上畫有日、月、星辰。《楚辭》曰：攬彗星以為旗。（17）青云為紛，紅霓為繯：言以此遮羅環(huán)繞禽獸。紛：網(wǎng)也。繯：絡(luò)也。（18）天星之羅：言布列。濤水之波：言廣大。（19）淫淫：行進(jìn)貌。與與（yúyú）：行步徐徐貌。（20）欃槍：彗星的別名。闉（yīn）：城門外層的曲城。候：偵察者。
?。?1）熒惑：火星。司命：古人以為熒惑執(zhí)法。天?。盒枪倜?。又名“天弓”、“弧矢”，簡稱“弧”。屬井宿。（22）鮮扁：鮮明而斑爛?；蛟惠p疾貌。陸離：參差錯(cuò)綜貌。駢衍：軍壘陳屯之貌。佖（bì）：排滿。
?。?3）徽車：有徽幟之車。輕武：諸說不一。有說輕車、武剛車（朱銘說）。有說狀徽車之行疾（高步瀛說）。有說即輕士（揚(yáng)樹達(dá)說）。鴻絧：相連貌。緁獵：前后相次。（24）殷殷軫軫、盛貌。冥：幽深。迾：遮也。（25）羽騎：負(fù)羽的騎士。營營：周旋貌。昈（hù）分殊事：服飾分明，各殊其事。（26）繽紛：眾疾貌。轠（léi）轤：連屬不絕貌。若光若滅：猶乍明乍暗。高步瀛曰：以上言獵場(chǎng)之廣，儀衛(wèi)之盛。
于是天子乃以陽鼌（朝）始出乎玄宮（1），撞鴻鐘，建九旒，六白虎，載靈輿，蚩尤并轂，蒙公先驅(qū)（2）。立歷天之?dāng)?，曳捎星之旃?），辟歷（霹靂）列缺，吐火施鞭（4）。萃■允（沇）溶，淋漓廓落，戲（麾）八鎮(zhèn)而開關(guān)（5）；飛廉、云師，吸嚊潚率，鱗羅布列，攢以龍翰（6）。秋秋蹌蹌，入西園，切神光（7）；望平樂，徑竹林（8），蹂惠（蕙）圃，踐蘭唐（塘）（9）。舉烽烈（列）火，轡者施披（10），方馳千駟，校騎萬師（11）。虓虎之陳（陣）、從（縱）橫膠，猋（飆）泣雷厲，■■駖磕（12），洶洶旭旭，天動(dòng)地岋（13）。羨漫半（泮）散，蕭條數(shù)千萬里外（14）。
?。?）朝：旦也。玄宮：北方之宮。（2）白虎：馬名。六馬：帝王的車駕用六馬。靈輿：帝王車駕。蒙公：蒙恬。或說蒙公即旄頭，與蚩尤皆星名。（3）歷：經(jīng)也。捎：猶“拂”。歷天、捎星，言旗之高。（4）霹靂：雷也。列缺：閃電。吐火施鞭：閃電之狀。（5）萃■：猶萃聚。溶溶：眾多之貌。八鎮(zhèn)：四方四隅為八鎮(zhèn)。（6）飛廉：風(fēng)伯。濞（pì）：喘息聲。潚率：聚斂。鱗羅：若魚鱗之羅列。攢以龍翰：若龍翰之?dāng)€聚。（7）秋秋：《文選》作“啾啾”，眾聲。蹌蹌：行貌。切：近也。神光：宮名。（8）平樂：館名。在上林苑中。（9）蕙圃：蕙草之圃。蘭塘：蘭生于陂塘之上。（10）列：布也。轡者：執(zhí)轡之御人。披：“技”之誤。（11）方馳：并驅(qū)。校騎：騎而為部校者。（12）虓（xiāo）虎之陣：謂武士奮怒，狀如猛獸，而為行陣。膠：錯(cuò)雜貌?！觥鲴|磕：謂眾聲。（13）洶洶旭旭：鼓動(dòng)之聲。岋：動(dòng)貌。（14）萬：后人所加。《文選》無此字。高步瀛曰：以上言天子至獵所。
若夫壯士慷慨，殊鄉(xiāng)（向）別趣（1），東西南北，騁耆（嗜）奔欲（2）。拖蒼稀，跋犀犛，蹶浮麋（3）。斫巨狿，搏玄猿（4），騰空虛，距連卷（5）。踔夭，嬉澗門（6），莫莫紛紛，山谷為之風(fēng)猋（飆），林叢為之生塵（7）。及至獲夷之徒，蹶松柏，掌疾梨（蒺藜）（8），獵蒙蘢，轔輕飛（9）；履般（班）首，帶修蛇（10）；鉤赤豹，牽象犀（11）；跇巒阬亢，超唐（塘）陂（12）。車騎云會(huì)，登降暗藹（13），太華為旒，熊耳為綴（14）。木仆山還（旋），漫若天外（15），儲(chǔ)與乎大溥（浦），聊浪乎宇內(nèi)（16）。
?。?）趣：趨也。（2）騁耆（嗜）奔欲：言隨意馳逐所欲。（3）豨：豬也。跋：蹋也。蹶：蹴也。浮麋：游麋。（4）斫：斬也。狿（yán）：獸石。（5）騰空虛：言騰空。距：動(dòng)物的足爪。連卷：彎曲貌。（6）踔（chuō）：超越。夭：樹木盤曲貌。澗門：疑誤。宋祁曰：當(dāng)作“澗間”?！段倪x》五臣本作“間間”。間間，謂枝間無空隙。（7）莫莫：塵埃貌。紛紛：亂起貌。（8）獲夷之徒：謂能執(zhí)獲及格殺禽獸之壯士。厥：踏也。掌：抓也。蒺藜：草名。一名茨。布地蔓生，實(shí)表面突出如針狀，入藥。（9）蒙蘢：草木茂密處。轔：轢也。輕飛：猶言輕禽。（10）班首：虎之類。修：長也。（11）鉤、牽：皆言拖曳。（12）跇（yì）：跨越；渡過。巒：山小而銳。阬（gāng）：大土山。塘陂：池塘。（13）暗藹：不分明。（14）太華：華山。熊耳：山名。綴：旒也。（15）仆：頓也。還：旋也。山還：言山為之回旋。（16）儲(chǔ)與：倘佯，自由自在地往來。浦：水邊。聊浪：游蕩。
于是天清日晏（1），逢蒙列（裂）眥，羿氏控弦（2）?；剩ɑ停┸囉漠澹饧儯l）天地（3），望舒彌（弭）轡（4），翼乎徐至于上蘭（5）。移圍徙陳，浸淫蹴部（6），曲隊(duì)堅(jiān)重，各按行伍（7）。壁壘天旋，神抶電擊（8），逢之則碎，近之則破，鳥不及飛，獸不得過，軍驚師駭，刮野掃地（9）。及至罕車飛揚(yáng)，武騎聿（遹）皇（10）；蹈飛豹，絹（胃）嘄陽（11）；追天寶，出一方（12）；應(yīng)■聲，擊流光。野盡山窮，囊括其雌雄（13），沈沈容容（溶溶），遙噱乎纮中（14）。三軍芒然，窮冘閼與（豫）（15），亶（但）觀夫票禽之紲逾，犀兕之抵觸，熊羆之拏攫，虎豹之凌遽（16），徒角搶題注，蹙竦詟怖，魂亡魄失，觸輻關(guān)脰（17）。妄發(fā)期中，進(jìn)退履獲（18），創(chuàng)淫輪夷，丘累陵聚（19）。
?。?）日晏：晴朗而無云。（2）逢蒙、羿（yì）氏：皆古之善射者。眥（zì）：眼眶?？叵遥阂＃?）煌車：煌煌之車。幽：即（王先慎說），廣大貌。焞：明也。光焞天地：猶言光耀天地。（4）望舒：神話傳說中為月亮駕車的人。弭轡：按行貌。（5）翼乎：閑暇之貌。上蘭：觀名。在上林苑中。（6）浸淫：漸進(jìn)。蹴通蹙，促也。部：軍之部伍。（7）隊(duì)：部隊(duì)。（8）壁壘天旋二句：言隊(duì)伍威盛。抶（chī）：笞打；鞭打。（9）刮野掃：言殺獲皆盡，而無遺余。（10）罕車：載罕網(wǎng)之車。遹（yù）皇：輕疾貌。（11）罥（juàn）：網(wǎng)住。嘄陽：獸名。即狒狒。（12）天寶：即陳寶。傳說雞頭而人身。（13）野盡山窮二句：言狩獵結(jié)果。（14）沈沈：“沇沇”之訛。沇沇溶溶：謂禽獸眾之貌。噱（jué）：張口吐舌?；蛘f通“（jí）”疲倦（王念孫說）。纮：網(wǎng)也。（15）三軍芒然二句：言三軍精銳，窮追禽獸而無遺。冘（yín）：行進(jìn)。閼（è）：遮；阻。窮冘閼與：謂窮其冘而閼其豫，乃窮追而無遺之意（高步瀛說）。（16）票（piào）禽：輕疾之貌。逾（yì）：逾越。拏攫（nájué）：張牙舞爪，相搏斗之狀。凌遽：戰(zhàn)栗；惶遽。（17）徒：但也。搶：猶“刺”。題：額也。角搶題注：言以角觸地。觸輻關(guān)脰（dòu）：言觸車輻而關(guān)頸項(xiàng)。（18）妄發(fā)期中：言矢雖妄發(fā)，而期于必中。進(jìn)退履獲：言進(jìn)則踐也，退則獲之。（19）創(chuàng)淫：謂因刃而傷者。輪夷：謂有因輪轢而傷者。丘累陵聚：言田獵所獲堆積如山。以上言田獵的場(chǎng)景及收獲。
于是禽殫中衰（1），相與集于靖冥之館（2），以臨珍池。灌以岐梁，溢以江河（3），東瞰目盡，西暢亡厓（無涯）（4），隨珠和氏，焯（灼）爍其陂（5）。玉石嶜崟，眩（炫）耀青熒（6），漢女水潛，怪物暗冥，不可殫形（7）。玄鸞孔雀，翡翠垂榮（8），王雎關(guān)關(guān)，鴻雁嚶嚶（9），群嬉乎其中，噍噍（啾啾）昆嗚（10）；鳧鹥振鷺，上下砰磕，聲若雷霆（11）。乃使文身之技，水格鱗蟲（12），凌堅(jiān)冰，犯嚴(yán)淵，探巖排碕，薄索蛟螭（13），蹈■獺，據(jù)黿鼉（14），抾靈蠵（15）。入洞穴，出蒼梧（16），乘巨鱗，騎京（鯨）魚（17）。浮彭蠡，目有虞（18）。方椎夜光之流離，剖明月之珠胎（19），鞭洛水之宓妃，餉屈原與彭胥（20）。
?。?）殫：盡也。中：射中。（2）靖冥館：深閑之館。（3）岐、梁：皆山名。岐山，在今陜西歧山縣東北。梁山，在今陜西韓城縣西北。灌以岐、梁：謂岐山、梁山之水注于池中。溢以江、河：池溢而成長江、黃河。（4）目盡：盡目而望。暢：達(dá)。（5）隨珠和氏：隨氏珠，和氏璧。灼爍：光彩貌。（6）嶜崟（jīnyín）：高銳貌。青熒：色青而光熒。（7）漢女：傳說是漢水中的神女。不可殫形：不能盡其形。（8）翡翠：言毛羽有光華。（9）王雎：雎鳩。即魚鷹。關(guān)關(guān)、嚶嚶：皆鳥鳴聲。（10）啾啾：眾聲。昆：同也。（11）鳧鹥振鷺三句：言眾鳥振翅而飛，聲似雷霆。鳧（fú）：泛指野鴨。鹥（yī）：鷗鳥的別名。鷺（lù）：鷺科鳥類的通稱。（12）文身：指越人。（13）巖：岸石。碕（qí）：曲岸。薄索：摸索之義。（14）■（biān）：即猵。獺的一種。獺（tǎ）：水獺。珍貴動(dòng)物。據(jù)：抓也。黿（yuān）：俗稱“癲頭黿”。鼉（tuó）：即“揚(yáng)子鱷”。（15）抾（qū）：撈取。蠵（xī）：龜?shù)囊环N。（16）洞穴：洞庭之穴。蒼梧：山名。又名九疑山。（17）鯨魚：大魚。（18）彭蠡：澤名。今稱鄱陽湖。目：猶望。有虞：謂舜。（19）推：擊也。夜光、流離：皆指珠玉。凡珠玉夜中有光者，皆謂之夜光。流離：即琉璃。（20）彭、胥：彭咸、伍子胥，皆沒于水者。高步瀛曰：以上言水嬉。
于茲乎鴻生巨儒，俄（峨）軒冕，雜衣裳（1），修唐典，匡《雅》《頌》，揖讓于前（2）。昭光振耀，響忽如神（3），仁聲惠于北狄，武義動(dòng)于南鄰（4）。是以旃（氈）裘之王，胡貉之長，移珍來享，抗手稱臣（5）。前入圍口，后陳盧山（6）。群公常伯楊朱、墨翟之徒喟然稱曰（7）：“崇哉乎德，雖有唐、虞、大夏、成周之隆，何以侈茲！太古之覲東岳，禪梁基，舍此世也，其誰與哉（8）？”
?。?）峨：高貌。雜：或作“殊”。殊衣裳：言衣裳殊色。（2）唐：上古唐堯之唐。匡：正也?！堆拧贰ⅰ俄灐罚褐浮对娊?jīng)》。（3）響忽：疾速。（4）南鄰：南方鄰國。（5）胡貉：指北方少數(shù)民族。享：獻(xiàn)也?？故郑号e手而釋。（6）圍口：獵營之門。盧山：疑為“廬山”。本書《衛(wèi)青傳》曰：“起冢象廬山?！保?）常伯：侍中。楊朱、墨翟：先秦著名的人物。此取古賢以為喻。喟然：嘆息貌。（8）侈：過也。東岳：泰山。梁基：梁父（山名）之基。
上猶謙讓而未俞也（1），方將上獵三靈之流，下決醴泉之滋（2），發(fā)黃龍之穴，窺鳳皇之巢，臨麒麟之囿，幸神雀之林（3）；奢云夢(mèng)，侈孟諸（4），非章華，是靈臺(tái)（5），罕組離宮而輟觀游（6），土事不飾，木功不雕（7），承（拯）民乎農(nóng)桑，勸之以弗迨（8），儕男女使莫違（9）；恐貧窮者不遍被洋溢之饒，開禁苑，散公儲(chǔ)，創(chuàng)道德之囿，弘仁惠之虞，馳弋乎神明之囿，覽觀乎群臣之有亡（無）；放雉菟（兔），收罝罘（11），麋鹿芻蕘與百姓共之，蓋所以臻茲也（12）。于是醇洪鬯（暢）之德（13），豐茂世之規(guī)，加勞三皇，勖勤五帝，不亦至乎！乃祗莊雍穆之徒（14），立君臣之節(jié)，崇賢圣之業(yè)，未皇（遑）苑囿之麗，游獵之靡也，因回軫還衡，背阿房，反未央（15）。
?。?）俞：然也。（2）獵：取也。三靈：日、月、星垂象之應(yīng)。流：受福澤。（3）發(fā)黃龍之穴四句：皆所謂祥瑞。（4）云夢(mèng)：澤名。今洞庭湖一帶。孟諸：古澤名，故地在今河南商丘東北。（5）非章華：以楚之章華臺(tái)為非。是靈臺(tái)：以周之靈臺(tái)為是。（6）罕往：言希往。輟：止也。（7）土事不飾二句：言土木工程不事雕飾。（8）迨：《文選》作“怠”。（9）儕：耦也。莫違：勿失婚姻之期。（10）虞：地也。虞人所掌之地。（11）放：謂不獵。收：謂不用。罝罘（jiēfú）：捕獸的網(wǎng)。（12）臻：至也。茲：謂泰山、梁父。（13）暢：通也。（14）祗：敬也。雍：和也。徒：事也。（15）軫（zhěn）：車的代稱。衡：轅前橫木?；剌F旋衡：猶言改弦易轍。背：離也，阿房：秦阿房宮。未央：未央宮。漢初建筑。高步瀛曰：以上諷諭返于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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