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本卷記述漢文帝劉恒在位二十三年的政績，簡要得體?！妒酚洝の牡奂o(jì)》記文帝史事既有詳載，又多漏略?！稘h書·文帝紀(jì)》則認(rèn)真做了兩方面的事：一是將有些史事，僅保留事目，具體記載便移于有關(guān)的傳記；二是補(bǔ)記了一些史事和詔令。文帝在位二十三年，繼續(xù)推行與民休息政策，勸課農(nóng)桑，減省租賦，約法省刑，募民實(shí)力，分封諸侯而少其力，故有促使社會安定和經(jīng)濟(jì)發(fā)展之功績，值得稱道；但似也被司馬遷和班固稍微美化。對文帝的“仁”、“德”，不能只看馬、班的表面文字，還當(dāng)作些具體分析。司馬遷于《文帝本紀(jì)》篇末錄景帝詔以頌文帝“大德”，這是一篇收結(jié)，頗具只眼；班固將此移于《景帝紀(jì)》中，交還作詔者，可謂知表而不知里。
&孝文皇帝（1），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2）。高祖十一年，誅陳豨，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3）。十七年秋（4），高后崩，諸呂謀為亂，欲危劉氏。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謀立代王。語在《高后紀(jì)》、《高五王傳?！?。
?。?）孝文皇帝：劉恒，劉邦第四子，薄姬所生，前180年至前157年在位。（2）薄姬：吳人，劉邦之妃，劉恒之母。劉恒為帝以后，尊她為皇太后。（3）中都：縣名。在今山西平遙西。（4）十七年：指代王之十七年（漢代諸侯王國自有紀(jì)年）。
大臣遂使人迎代王。郎中令張武等議（1），皆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shí)將，習(xí)兵事，多謀詐，其屬意非止此也（2），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喋（蹀）血京師（3），以迎大王為名，實(shí)不可信。愿稱疾無往，以觀其變?！敝形克尾M(jìn)曰（4）：“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杰并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shù)，然卒踐天子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謂盤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qiáng)，二矣。漢興，除秦?zé)┛?，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yán)，立諸呂為三王，擅權(quán)專制，然而太慰以一節(jié)入北軍，一呼士皆袒左，為劉氏，畔（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一邪？內(nèi)有朱虛、東牟之親（5），外畏吳、楚、淮南、瑯邪、齊、代之強(qiáng)（6）。方今高帝子獨(dú)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圣仁孝，聞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贝鯃?bào)太后，計(jì)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7）。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8）?！贝踉唬骸肮讶斯桃褳橥?，又何王乎？”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坝谑谴跄饲蔡蟮鼙≌岩娞静?，勃等具言所以迎立王者。昭還報(bào)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蹦肆钏尾壋耍?），張武第六人乘六乘傳詣長安（10）。至高陵止，而使宋昌先之長安觀變。
?。?）郎中令：官名。這里是指王的郎中令。（2）屬意：注意。（3）蹀血：涉血。蹀血京師：指誅除諸呂事件。（4）中尉：官名。掌管都城治安。這里是指代王國的中尉。（5）朱虛：朱虛侯劉章。東牟：東牟侯劉興居。（6）吳、楚、淮南、瑯邪、齊、代：指吳王劉濞、楚王劉交、淮南王劉長、瑯邪王劉澤、齊王劉襄、代王劉恒。（7）大橫：燒灼龜甲以卜吉兇，發(fā)現(xiàn)是橫紋。（8）占曰云云：這幾句卜辭，預(yù)示代王當(dāng)做皇帝。庚庚：變更之意。夏啟以光：指代王當(dāng)如夏啟繼禹那樣，繼劉邦之位，而光大帝業(yè)。（9）驂乘：或作參乘，也叫陪乘，古時(shí)乘車在車右陪乘的人。（10）六乘傳：六匹馬拉的驛車?；蛑競鬈嚵恕?br/>
昌至渭橋（1），丞相已（以）下皆迎。昌還報(bào)，代王乃進(jìn)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拜。太尉勃進(jìn)曰：“愿請閑（2）”。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璽。代王謝曰（3）：“至邸而議之（4）?！?br/>
?。?）渭橋：指中渭橋，在今陜西咸陽市東。（2）請閑：要求屏退從人，以便個(gè)別談話。（3）謝：辭謝。（4）?。褐复?，即代王在京師的官邸。
閏月已酉，入代邸。群臣從至，上議曰：“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將軍臣武、御史大夫臣蒼、宗正臣郢、朱虛侯臣章、東牟侯臣興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1）：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2），不當(dāng)奉宗廟。臣謹(jǐn)請陰安侯、頃王后、瑯邪王、列侯、吏二千石議（3），大王高皇帝子，宜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贝踉唬骸胺罡叩圩趶R，重事也（4）。寡人不佞（5），不足以稱（6）。愿請楚王計(jì)宜者，寡人弗敢當(dāng)。”群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xiāng)（向）讓者三（7），南鄉(xiāng)（向）讓者再（8）。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jì)之，大王奉高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jì)，不敢忽（9）。愿大王幸聽臣等。臣謹(jǐn)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宜寡人（10），寡人不敢辭?！彼旒刺熳游弧Ｈ撼家源问蹋?1）。使太仆嬰、東牟侯興居先清宮（12），奉天子法駕迎代邸（13）。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夜拜宋昌為衛(wèi)將軍，領(lǐng)南北軍，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14）。還坐前殿，下詔曰：“制詔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間者諸呂用事擅權(quán)，謀為大逆，欲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15），酺五日（16）?！?br/>
?。?）武：柴武。蒼：張蒼。郢：劉郢客。揭：劉揭。（2）子弘：指少帝弘。（3）陰安侯：劉邦兄劉伯之妻。頃王后：劉邦二兄劉仲之妻?，樞巴酰簞?。二千石：漢代對郡守之通稱，因郡守之通稱，因郡守的俸祿為二千石。（4）重事：大事。（5）不佞：自謙之詞，意謂沒有才能。（6）稱：副。（7）楚王：指劉邦之弟劉交。（8）西向讓：古時(shí)賓主東西對坐，東向?yàn)樽?，代王西向讓，是以賓主之禮接待眾臣，以示謙讓。南向讓：古時(shí)君臣南北對坐，帝向南坐，代王南向讓，已轉(zhuǎn)變?yōu)橐跃髦鷮Υ撼迹偈局t讓。（9）忽：輕易。（10）莫宜寡人：無人比寡人更合適。（11）以次侍：各依職位的次序侍列。（12）太仆：官名。掌管皇帝的車馬。清宮：指清除宮中少帝及諸呂的殘余勢力。（13）天子法駕：皇帝的車駕。（14）行：巡視。（15）女子百戶牛酒：古時(shí)民間女子不得封爵，故每百戶賜給牛一頭，酒十石。（16）酺：相聚飲酒。酺五日：特許百姓聚會飲酒五天。漢法，三人以上無故聚飲，便要受罰。
元年冬十月辛亥（1）：皇帝見于高廟（2）。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于代（3）。詔曰：“前呂產(chǎn)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遣將軍灌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chǎn)欲為不善，丞相平與太尉勃等謀奪產(chǎn)等軍。朱虛侯章首先捕斬產(chǎn)。太尉勃身率襄平侯通持節(jié)承詔入北軍（4）。典客揭奪呂祿印（5）。其益封太尉勃邑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平、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朱虛侯章、襄平侯通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br/>
?。?）元年：漢文帝元年（前179）。辛亥：初二。（2）高廟：漢高帝劉邦的廟。（3）皇太后：指薄太后。（4）襄平侯通：紀(jì)通。（5）典客揭：劉揭。
十二月，立趙幽王子逐為趙王，徙瑯邪王澤為燕王。呂氏所奪齊楚地皆歸之。盡除收帑（孥）相坐律令（1）。
?。?）收孥（nú）相坐：一人有罪株連全家老少。孥：妻子兒女。相坐：一同治罪。
正月，有司請?jiān)椋ㄔ纾┙ㄌ?，所以尊宗廟也。詔曰：“朕即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饗（享）也（1），天下人民未有愜志（2）。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圣有德之人而嬗（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3）？其安之（4）?！庇兴驹唬骸霸ソㄌ?，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鄙显唬骸俺?，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5），明于國家之體。吳王于朕，兄也；淮南王，弟也；皆秉德以陪朕（6），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7），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于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庇兴竟陶?jiān)唬?）：“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且千歲，有天下者莫長焉（9），有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yuǎn)矣。高帝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列侯始受國者皆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不絕，天下之大義也。故高帝設(shè)之以撫海內(nèi)（10）。今釋宜建而更選于諸侯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啟最長（11），敦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dāng)為父后者爵一級。封將軍薄昭為軹侯。
?。?）歆享：欣然享受。（2）愜（qiè）志：滿志。（3）謂天下何：怎能符合天下的愿望。（4）安之：慢慢來的意思。（5）閱：閱歷。（6）陪：輔佐。（7）必子：必然傳位于子。（8）有司：主管部門的官吏。（9）莫長：沒有比它們更長的（10）設(shè)之：言設(shè)立此法。（11）子啟：劉啟，文帝劉恒之長子，后為景帝。
三月，有司請立皇后?；侍笤唬骸傲⑻幽父]氏為皇后?！?br/>
詔曰：“方春和時(shí)，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dú)窮困之人或阽于死亡（1），而莫之省憂（2），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振貸之?！庇衷唬骸袄险叻遣慌?，非肉不飽。今歲首，不時(shí)使人存問長老（3），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yǎng)其親？今聞吏稟當(dāng)受鬻者（4），或以陳粟（5），豈稱養(yǎng)老之意哉！具為令（6）?！庇兴菊埩羁h道，年八十已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賜帛人二疋，絮三斤。賜物及當(dāng)稟粥米者，長吏閱視（7），丞若尉致（8）。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9）。二千石遣都吏循行（10），不稱者督之（11）。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12）。
?。?）阽（diàn）：臨近。（2）?。阂暡?。（3）存問：慰問，安撫。（4）稟（lǐn）：賜給。鬻：稀粥。（5）陳粟：久舊之粟。（6）具為令：制定條令。（7）長吏：指縣的丞、尉等。（8）丞若尉致：縣丞或尉親自送去。（9）嗇夫、令史：皆是縣中小吏。（10）都吏：凡外事循行督捕盜賊，都由督郵主之，故稱都吏。（11）督：督察，督責(zé)。（12）不用此令：這句是說八十、九十之人員當(dāng)加賜，但其中有被刑罪暑，則不能享受此條令之優(yōu)待。
楚元王交薨。
四月，齊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潰出。
六月，令郡國無來獻(xiàn)（1）。施惠天下，諸侯四夷遠(yuǎn)近歡洽。乃修代來功（2）。詔曰：方大臣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宗廟。已尊昌為衛(wèi)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庇衷唬骸傲泻顝母叩廴胧駶h者六十八人益邑各三百戶。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穎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3），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戶（4）衛(wèi)尉足等十人四百戶（5）?！胺饣茨贤蹙粟w兼為周陽侯，齊王舅駟鈞為靖郭侯（6），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
（1）令郡國無來獻(xiàn)：當(dāng)時(shí)有獻(xiàn)千里馬者，文帝不受，故有此令。（2）代來功：自代來時(shí)有功之人。（3）潁川：郡名。治陽翟（今河南禹縣）。尊：人名。（4）淮陽：郡名。治陳縣（今河南淮陽）。申屠嘉：漢初功臣，曾任丞相，本書卷四十二有其傳。（5）足：人名。（6）靖郭：據(jù)楊樹達(dá)云，當(dāng)是“清郭”之訛。
二年冬十月，丞相陳平薨。詔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余，各守其他，以時(shí)入貢；民不勞苦，上下歡欣，靡有違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yuǎn)（1），吏卒給輸費(fèi)苦，而列侯亦無繇（由）教訓(xùn)其民。其令列侯之國（2），為吏乃詔所止者（3），遣太子（4）?！?br/>
?。?）邑遠(yuǎn)：指所食之邑離長安遠(yuǎn)。（2）之國：回到封國去。（3）為吏：指列侯為卿大夫者。詔所止：詔令列侯留于京師者。（4）太子：這里指列侯的太子。
十一月癸卯晦（1），日有食之。詔曰：“朕聞之，天生民，為之置君以養(yǎng)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zāi)以戒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謫）見于天，災(zāi)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予一人，唯二三執(zhí)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3），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啟告朕（4）。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5）。因各敕以職任，務(wù)省繇（徭）費(fèi)以便民。朕既不能遠(yuǎn)德，故■然念外人之有非（6），是以設(shè)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又飭（敕）兵厚衛(wèi)，其罷衛(wèi)將軍軍。太仆見馬遺財(cái)（才）足（7），余皆以給傳置（8）?！?br/>
（1）晦：陰歷每月的最后一天。（2）災(zāi)孰大焉：災(zāi)莫大于此。（3）三光：日、月、星。（4）匄（gài）：乞求。（5）不逮：考慮不周的意思。（6）■（xiàn）然：不安的樣子。（7）遺：保留。（8）傳置：驛站車馬的設(shè)置。
春正月丁亥，詔曰：“夫農(nóng)，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1），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2）。民謫作縣官及貸種食未入、入未備者（3），皆赦之?！?br/>
?。?）藉田：皇帝象征性地耕種土地，以奉宗廟，勸民務(wù)農(nóng)。（2）粢（zī）盛：盛于祭器以供祭祀的谷物。（3）種：谷種，種子。食：糧食。未入：未曾交納。入未備：交納不足。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曰：“前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太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強(qiáng)及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蹦肆⒈購?qiáng)為河間王，章為城陽王，興居為濟(jì)北王。因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月，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jìn)善之旌，誹謗之木（1），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yuǎn)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2），以相約而后相謾（3），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為誹謗。此細(xì)民之愚（4），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進(jìn)善之旌，誹謗之木：相傳唐堯之時(shí)在交通要道設(shè)立旌旗和木牌，讓人們在旌旗下提意見，在木牌上寫諫言。（2）祝祖：祈神加害于人。上：指皇帝。（3）相謾：互相欺騙又互相告發(fā)。（4）細(xì)民：猶“小民”，普通老百姓。
九月，初與郡守為銅虎符、竹使符（1）。
?。?）文帝以前已有銅虎符，而文帝始與郡守，故曰：“初”。銅虎符：以銅制的虎符，分為兩半，右蘭留京師，左半給郡守，調(diào)發(fā)軍隊(duì)時(shí)，持符驗(yàn)合，才能生效。竹使符：以竹制的符。
詔曰：“農(nóng)，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wù)本而事末（1），故生不遂（2）。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農(nóng)以勸之（3）。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br/>
?。?）本：指農(nóng)業(yè)。末：指商業(yè)。（2）生不遂：生計(jì)困難。（3）今茲：現(xiàn)在。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1）。十一月丁卯晦，日有蝕之（2）。
（1）日有食之：日全食。（2）日有蝕之：日偏食。
詔曰：“前日詔遣列侯之國，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彼烀庳┫嗖?，遣就國。十二月，太尉穎陰侯灌嬰為丞相。罷太尉官（1），屬丞相（2）。
?。?）罷：這里解作撤銷。（2）屬丞相：指丞相兼管太尉的事。
夏四月，城陽王章薨?；茨贤蹰L殺辟陽侯審食其（1）。
?。?）審食其：呂后的寵幸者，封為辟陽侯。
五月，匈奴入居北地、河南為寇（1）。上幸甘泉（2），遣丞相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fā)中尉材官屬衛(wèi)將軍，軍長安。
（1）北地：郡名。治馬領(lǐng)（在今甘肅慶陽西北）。河南：指河套以南地區(qū)。（2）甘泉：宮名。在今陜西淳化西北。
上自某泉之高奴（1），因幸太原（2），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復(fù)晉陽、中都民三歲租（3）。留游太原十余日。
（1）高奴：縣名。在今陜西延安市東北。（2）太原：郡名。治晉陽（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3）中都：縣名。在今山西平遙西南。
濟(jì)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自擊匈奴，乃反，發(fā)兵欲擊滎陽。于是詔罷丞相兵，以棘蒲侯柴武為大將軍，將四將軍十萬眾擊之。祁侯繒賀為將軍，軍滎陽。秋七月，上自太原至長安。詔曰：“濟(jì)北王背德反上，詿誤吏民，為大逆。濟(jì)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城邑降者，皆赦之，夏官爵。與王興居去來者（1），亦赦之?！卑嗽?，虜濟(jì)北王興居，自殺。赦諸與興居反者。
?。?）“興居”下脫一“居”字。與王興居居：指與北王興居共同反叛。去來：叛而來降。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嬰薨。
夏五月，復(fù)諸劉有屬籍，家無所與。賜諸侯王子邑各二千戶。
秋九月，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
絳侯周勃有罪，逮指廷尉詔獄（1）。
（1）詔獄：奉詔令關(guān)押犯人的牢獄。
作顧成廟（1）。
?。?）顧成廟：文帝自己建造的廟。
五年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除盜鑄錢令。更造四銖錢（1）。
?。?）四銖錢：錢文仍為“半兩”。
六年冬十月，桃李華（1）。
?。?）華：開花。
十一月，淮南王長謀反，廢遷蜀嚴(yán)道（1），死雍（2）。
?。?）嚴(yán)道：縣名。今四川榮徑縣。（2）死雍：“死”之前脫一“道”字。道死：在路上死去。雍：縣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
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征捕（1）。
?。?）列侯太夫人：指列侯之母。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癸酉，未央宮東闕罘罳災(zāi)（1）。
?。?）東闕罘罳（fúsī）：設(shè)在東闕上交疏透孔的窗欞。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
有長星出于東方（1）。
（1）長星：拖著光芒的星，屬彗星一類。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行幸甘泉。
將軍薄昭死。
十一年冬十一月，行幸代（1）。春正月，上自代還。
?。?）代：郡名。治代縣（在今河北蔚縣東北）。
夏六月，梁王揖薨。
匈奴寇狄道（1）。
（1）狄道：縣名。今甘肅臨洮。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東郡（1）。
?。?）東郡：郡名。治濮陽（在今河南濮陽西南）。
春正月，賜諸侯王女邑各二千戶。
二月，出孝惠皇帝后宮美人，令得嫁。
三月，除關(guān)無用傳（1）。
（1）除關(guān)：開放關(guān)津。傳：猶今之護(hù)照。
詔曰：“道（導(dǎo)）民之路，在于務(wù)本。朕親率天下農(nóng)。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1），歲一不登（2），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wù)也。吾詔書數(shù)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nóng)民甚苦，而吏莫之?。?），將何以勸焉？其賜農(nóng)民今年租稅之半?！?br/>
?。?）辟：開辟。（2）登：收成。（3）?。菏〔?，了解又曰：“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yīng)令（1），豈實(shí)人情？（2）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3）。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令各率其意以道（導(dǎo)）民焉。”
?。?）無應(yīng)令：沒有孝悌力田之人可應(yīng)察舉之令。（2）豈：難道。實(shí)：真實(shí)。（3）這句是指自二百石以上，每百石遞增三匹。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nóng)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保?）
（1）具禮儀：令制定耕桑的禮儀。
夏，除秘祝（1），語在《郊祀志》（2）。五月，除肉刑法，語在《刑法志》。
?。?）除：取消。秘祝：指向神靈禱告祈福消災(zāi)。（2）語：這里指具體內(nèi)容。
六月，詔曰：“農(nóng)，天下之本，務(wù)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其于勸農(nóng)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shù)。”
十四年冬，匈奴寇邊，殺北地都尉卬（1）。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2），中尉周舍為衛(wèi)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3），車千乘，騎卒十萬人。上親勞軍（4），勒兵，申教令（5），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6），乃止。于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建成侯董赫、內(nèi)史欒布皆為將軍（7），擊匈奴，匈奴走。
（1）卬：孫卬。（2）三將軍：指隴西將軍隆慮侯周灶，北地將軍寧侯魏遫，上郡將軍昌侯盧卿。（3）渭：渭河。（4）勞軍：慰勞軍隊(duì)。（5）申：申明。（6）固：堅(jiān)決。要（yāo）：強(qiáng)迫。（7）內(nèi)史：官名。掌治京畿地區(qū)。
春，詔曰：“朕獲執(zhí)犧牲圭幣以事上帝宗高（1），十四年于今。歷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壇場圭幣。昔先王遠(yuǎn)施不求其報(bào)，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2），先民后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禧）（3），皆歸福于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鄉(xiāng)（享）獨(dú)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br/>
?。?）犧牲：古時(shí)用于祭祀的牲畜之通稱。圭幣：古時(shí)皇帝祭祀時(shí)用的禮器。（2）右賢左戚：注重賢才，不重親戚。古時(shí)以右為上，左為下。祠官：掌管祭祀之官。祝釐（xī）：祈天降福。釐通禧。
十五年春，黃龍見（現(xiàn)）于成紀(jì)（1）。上乃下詔議郊祀（2）。公孫臣明服色，新垣平五廟（3）。語在《郊祀志》。夏四月，上幸雍，始郊見五帝，赦天下，修名山大川嘗祀而絕者，有司以歲時(shí)致禮。
?。?）成紀(jì)：縣名。在今甘肅通渭縣東。（2）郊祀：古時(shí)祭祀之一。（3）五廟：指渭陽五帝之廟。
九月：詔諸侯王公卿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1），傅（敷）納以言（2）。語在《晃錯傳》。
?。?）策：這里指策問。（2）敷納：使陳述意見而加以采納。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謂陽（1）。
（1）渭陽：邑名。在漢長安東北。
五月，立齊掉惠王子六人、淮南厲王子三人皆為王。
秋九月，得玉杯（1），刻曰“人主延壽”。令天下大酺，明年改元。
?。?）得玉杯：新垣平詐獻(xiàn)的玉杯。
后元年冬十月（1），新垣平詐覺（2），謀反，夷三族（3）。
（1）后元年：文帝十七年改稱后元年（前163）。（2）詐覺：詐獻(xiàn)玉杯之事被發(fā)覺。（3）夷：夷滅。三族：指父族、母族、妻族。
春三月，孝惠皇后張氏薨。
詔曰：“間者數(shù)年比不登（1），又有水旱疾疫之災(zāi)，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dá)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歟）？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歟）？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yǎng)或費(fèi)（2），無用之事或多與（歟）？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3），而計(jì)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猶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于末以害農(nóng)者蕃（4），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眾與（歟）？細(xì)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5）。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yuǎn)思（6），無有所隱。”
?。?）間者：近來。不登：歉收。（2）費(fèi)：浪費(fèi)。（3）度（duó）：估計(jì)。益寡：更少。（4）末：指商業(yè)和手工業(yè)。（5）中（zhòog）：適合，恰當(dāng)。這里指恰當(dāng)?shù)拇鸢?。?）率意遠(yuǎn)思：暢開思想，深思熟慮。
二年夏，行幸雍棫陽宮。
六月，代王參薨。匈奴和親。詔曰：“朕既不明，不能遠(yuǎn)德，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1）。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2），封圻之內(nèi)勤勞不處（3），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達(dá)遠(yuǎn)也。間者累年，匈奴并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諭其內(nèi)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結(jié)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4），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惻怛不安（5），未嘗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6），結(jié)徹（轍）于道（7），以諭朕志于單于（8）。今單于反（返）古之道，計(jì)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xì)過，偕之大道，結(jié)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9）。和親以定，始于今年?！?br/>
?。?）方外之國：指漢朝以外的國家。（2）四荒：四方荒遠(yuǎn)之地。（3）封圻（qí）：指京師附近之地。不處：不得安居。（4）夙（sù）興夜寐：起早睡晚，形容勤奮。（5）惻恒（cèdá）：憂懼。（6）冠蓋：冠服和車蓋。（7）結(jié)轍：車轍交結(jié)。（8）單（chán）于：匈奴首領(lǐng)。（9）元元之民：眾多百姓。
三年春二月，行幸代。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蝕之。五月，赦天下。免官奴婢為庶人。行幸雍。
五年春正月，行幸隴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云中（1）。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2），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3），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nèi)太守周亞夫?yàn)閷④姶渭?xì)柳（4），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5），祝茲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6），以備胡（7）。
?。?）云中：郡名。治云中（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2）中大夫令：官名。掌管宮門警衛(wèi)，并統(tǒng)率南軍。免：人名。有說令免是人名。屯：駐扎（駐守之地）。飛狐：飛狐口。古時(shí)險(xiǎn)要的關(guān)口。在今河北淶源縣北。（3）句注：句注山。在今山西代縣西。（4）次：駐于（備調(diào)發(fā)）。細(xì)柳：地名。在今陜西咸陽市西南。（5）霸上：地名。在今陜西西安市東。（6）棘門：地名。在今西安市北。（7）胡：指匈奴。
夏四月，大旱，蝗。令諸侯無入貢。馳山澤（1）。減諸服御。損郎吏員（2）。發(fā)倉庚以振（賦）民（3）。民得賣爵。
?。?）馳山澤：廢除禁民開發(fā)山澤之法令。（2）損：裁減。（3）倉庚：各種糧倉。在邑稱倉，在野稱庚。
七年夏六月己亥（1），帝崩于未央宮。遺詔曰：“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dāng)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yè)，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2），以罹寒暑之?dāng)?shù)，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主之上（3），二十有余年矣。賴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nèi)安寧（4），靡有兵革（5）。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fù)供養(yǎng)于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無禁?。ㄈⅲD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dāng)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6）。绖帶無過三寸（7）。無布車及兵器（8）。無發(fā)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dāng)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shí)，禁無得擅哭以下（9），服大紅十五日（10），小紅十四日，纖七日，釋服。它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⑾，無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⑿?！绷钪形緛喎?yàn)檐囼T將軍，屬國悍為將屯將軍⒀，郎中令張武為復(fù)土將軍⒁，發(fā)近縣卒萬六千人，發(fā)內(nèi)史卒萬五千人，臧（藏）郭穿復(fù)土屬將軍武⒂。賜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錢帛各有數(shù)。乙巳⒃，葬霸陵。
（1）六月己亥：六月一日。（2）臨：哭吊。（3）眇眇（miǎomiǎo）：微末。（4）方內(nèi)：方境之內(nèi)。（5）兵革：指戰(zhàn)爭。（6）踐：徒跣，赤足。（7）绖（dié）帶：古時(shí)服喪系的麻帶。（8）布車：以布飾車。或以為“布”乃陳列之意。（9）下：指下葬。（10）大紅：與下文之“小紅”、“纖”等，皆喪服的名稱。⑾霸陵：漢文帝陵，后置縣。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⑿歸：發(fā)遣歸家。夫人以下至少使：指后宮妃嬪。⒀屬國：典屬國，掌管各族事務(wù)的長官。悍：人名。將屯：掌管屯軍，以備非常。⒁復(fù)土：指穿壙治墳。⒂武：即張武。⒃乙巳：（六月）七日。
贊曰：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馳以利民。嘗欲作露臺（1），召匠計(jì)之，直（值）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chǎn)也（2）。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3），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4），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jié)和親，后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fā)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詐病不朝（5），賜以幾杖（6）。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7），常假借納用焉（8）。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專務(wù)以德化民，是以海內(nèi)殷富，興于禮義，斷獄數(shù)百（9），幾致刑措（10）。嗚呼！仁哉！
（1）露臺：露天平臺。（2）中人：指不富不貧的中等家業(yè)之人。（3）弋：黑色。綈：厚繒。（4）曳（yè）：拖。（5）吳王：劉濞。本書卷三十五有其傳。（6）幾：小木幾，供坐時(shí)依靠之用。杖：手杖。賜幾杖，是古時(shí)表示對老年人的尊重與優(yōu)待。（7）袁盎：即愛盎。本書卷四十九有其傳（8）假借：這里是寬容之意。（9）斷獄數(shù)百：天下定死罪者僅數(shù)百人。（10）幾致刑置：幾乎不用刑罰。
&孝文皇帝（1），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2）。高祖十一年，誅陳豨，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3）。十七年秋（4），高后崩，諸呂謀為亂，欲危劉氏。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謀立代王。語在《高后紀(jì)》、《高五王傳?！?。
?。?）孝文皇帝：劉恒，劉邦第四子，薄姬所生，前180年至前157年在位。（2）薄姬：吳人，劉邦之妃，劉恒之母。劉恒為帝以后，尊她為皇太后。（3）中都：縣名。在今山西平遙西。（4）十七年：指代王之十七年（漢代諸侯王國自有紀(jì)年）。
大臣遂使人迎代王。郎中令張武等議（1），皆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shí)將，習(xí)兵事，多謀詐，其屬意非止此也（2），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喋（蹀）血京師（3），以迎大王為名，實(shí)不可信。愿稱疾無往，以觀其變?！敝形克尾M(jìn)曰（4）：“群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豪杰并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shù)，然卒踐天子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高帝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所謂盤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強(qiáng)，二矣。漢興，除秦?zé)┛?，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yán)，立諸呂為三王，擅權(quán)專制，然而太慰以一節(jié)入北軍，一呼士皆袒左，為劉氏，畔（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一邪？內(nèi)有朱虛、東牟之親（5），外畏吳、楚、淮南、瑯邪、齊、代之強(qiáng)（6）。方今高帝子獨(dú)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圣仁孝，聞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贝鯃?bào)太后，計(jì)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7）。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8）?！贝踉唬骸肮讶斯桃褳橥?，又何王乎？”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坝谑谴跄饲蔡蟮鼙≌岩娞静?，勃等具言所以迎立王者。昭還報(bào)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蹦肆钏尾壋耍?），張武第六人乘六乘傳詣長安（10）。至高陵止，而使宋昌先之長安觀變。
?。?）郎中令：官名。這里是指王的郎中令。（2）屬意：注意。（3）蹀血：涉血。蹀血京師：指誅除諸呂事件。（4）中尉：官名。掌管都城治安。這里是指代王國的中尉。（5）朱虛：朱虛侯劉章。東牟：東牟侯劉興居。（6）吳、楚、淮南、瑯邪、齊、代：指吳王劉濞、楚王劉交、淮南王劉長、瑯邪王劉澤、齊王劉襄、代王劉恒。（7）大橫：燒灼龜甲以卜吉兇，發(fā)現(xiàn)是橫紋。（8）占曰云云：這幾句卜辭，預(yù)示代王當(dāng)做皇帝。庚庚：變更之意。夏啟以光：指代王當(dāng)如夏啟繼禹那樣，繼劉邦之位，而光大帝業(yè)。（9）驂乘：或作參乘，也叫陪乘，古時(shí)乘車在車右陪乘的人。（10）六乘傳：六匹馬拉的驛車?；蛑競鬈嚵恕?br/>
昌至渭橋（1），丞相已（以）下皆迎。昌還報(bào)，代王乃進(jìn)至渭橋。群臣拜謁稱臣，代王下拜。太尉勃進(jìn)曰：“愿請閑（2）”。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璽。代王謝曰（3）：“至邸而議之（4）?！?br/>
?。?）渭橋：指中渭橋，在今陜西咸陽市東。（2）請閑：要求屏退從人，以便個(gè)別談話。（3）謝：辭謝。（4）?。褐复?，即代王在京師的官邸。
閏月已酉，入代邸。群臣從至，上議曰：“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將軍臣武、御史大夫臣蒼、宗正臣郢、朱虛侯臣章、東牟侯臣興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1）：子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2），不當(dāng)奉宗廟。臣謹(jǐn)請陰安侯、頃王后、瑯邪王、列侯、吏二千石議（3），大王高皇帝子，宜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贝踉唬骸胺罡叩圩趶R，重事也（4）。寡人不佞（5），不足以稱（6）。愿請楚王計(jì)宜者，寡人弗敢當(dāng)。”群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xiāng)（向）讓者三（7），南鄉(xiāng)（向）讓者再（8）。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jì)之，大王奉高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jì)，不敢忽（9）。愿大王幸聽臣等。臣謹(jǐn)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宜寡人（10），寡人不敢辭?！彼旒刺熳游弧Ｈ撼家源问蹋?1）。使太仆嬰、東牟侯興居先清宮（12），奉天子法駕迎代邸（13）。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夜拜宋昌為衛(wèi)將軍，領(lǐng)南北軍，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14）。還坐前殿，下詔曰：“制詔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間者諸呂用事擅權(quán)，謀為大逆，欲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15），酺五日（16）?！?br/>
?。?）武：柴武。蒼：張蒼。郢：劉郢客。揭：劉揭。（2）子弘：指少帝弘。（3）陰安侯：劉邦兄劉伯之妻。頃王后：劉邦二兄劉仲之妻?，樞巴酰簞?。二千石：漢代對郡守之通稱，因郡守之通稱，因郡守的俸祿為二千石。（4）重事：大事。（5）不佞：自謙之詞，意謂沒有才能。（6）稱：副。（7）楚王：指劉邦之弟劉交。（8）西向讓：古時(shí)賓主東西對坐，東向?yàn)樽?，代王西向讓，是以賓主之禮接待眾臣，以示謙讓。南向讓：古時(shí)君臣南北對坐，帝向南坐，代王南向讓，已轉(zhuǎn)變?yōu)橐跃髦鷮Υ撼迹偈局t讓。（9）忽：輕易。（10）莫宜寡人：無人比寡人更合適。（11）以次侍：各依職位的次序侍列。（12）太仆：官名。掌管皇帝的車馬。清宮：指清除宮中少帝及諸呂的殘余勢力。（13）天子法駕：皇帝的車駕。（14）行：巡視。（15）女子百戶牛酒：古時(shí)民間女子不得封爵，故每百戶賜給牛一頭，酒十石。（16）酺：相聚飲酒。酺五日：特許百姓聚會飲酒五天。漢法，三人以上無故聚飲，便要受罰。
元年冬十月辛亥（1）：皇帝見于高廟（2）。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于代（3）。詔曰：“前呂產(chǎn)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遣將軍灌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chǎn)欲為不善，丞相平與太尉勃等謀奪產(chǎn)等軍。朱虛侯章首先捕斬產(chǎn)。太尉勃身率襄平侯通持節(jié)承詔入北軍（4）。典客揭奪呂祿印（5）。其益封太尉勃邑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平、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朱虛侯章、襄平侯通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br/>
?。?）元年：漢文帝元年（前179）。辛亥：初二。（2）高廟：漢高帝劉邦的廟。（3）皇太后：指薄太后。（4）襄平侯通：紀(jì)通。（5）典客揭：劉揭。
十二月，立趙幽王子逐為趙王，徙瑯邪王澤為燕王。呂氏所奪齊楚地皆歸之。盡除收帑（孥）相坐律令（1）。
?。?）收孥（nú）相坐：一人有罪株連全家老少。孥：妻子兒女。相坐：一同治罪。
正月，有司請?jiān)椋ㄔ纾┙ㄌ?，所以尊宗廟也。詔曰：“朕即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饗（享）也（1），天下人民未有愜志（2）。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圣有德之人而嬗（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3）？其安之（4）?！庇兴驹唬骸霸ソㄌ?，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鄙显唬骸俺?，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5），明于國家之體。吳王于朕，兄也；淮南王，弟也；皆秉德以陪朕（6），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德義者，若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7），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專于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庇兴竟陶?jiān)唬?）：“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且千歲，有天下者莫長焉（9），有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遠(yuǎn)矣。高帝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列侯始受國者皆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不絕，天下之大義也。故高帝設(shè)之以撫海內(nèi)（10）。今釋宜建而更選于諸侯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啟最長（11），敦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dāng)為父后者爵一級。封將軍薄昭為軹侯。
?。?）歆享：欣然享受。（2）愜（qiè）志：滿志。（3）謂天下何：怎能符合天下的愿望。（4）安之：慢慢來的意思。（5）閱：閱歷。（6）陪：輔佐。（7）必子：必然傳位于子。（8）有司：主管部門的官吏。（9）莫長：沒有比它們更長的（10）設(shè)之：言設(shè)立此法。（11）子啟：劉啟，文帝劉恒之長子，后為景帝。
三月，有司請立皇后?；侍笤唬骸傲⑻幽父]氏為皇后?！?br/>
詔曰：“方春和時(shí)，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dú)窮困之人或阽于死亡（1），而莫之省憂（2），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振貸之?！庇衷唬骸袄险叻遣慌?，非肉不飽。今歲首，不時(shí)使人存問長老（3），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yǎng)其親？今聞吏稟當(dāng)受鬻者（4），或以陳粟（5），豈稱養(yǎng)老之意哉！具為令（6）?！庇兴菊埩羁h道，年八十已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賜帛人二疋，絮三斤。賜物及當(dāng)稟粥米者，長吏閱視（7），丞若尉致（8）。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9）。二千石遣都吏循行（10），不稱者督之（11）。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12）。
?。?）阽（diàn）：臨近。（2）?。阂暡?。（3）存問：慰問，安撫。（4）稟（lǐn）：賜給。鬻：稀粥。（5）陳粟：久舊之粟。（6）具為令：制定條令。（7）長吏：指縣的丞、尉等。（8）丞若尉致：縣丞或尉親自送去。（9）嗇夫、令史：皆是縣中小吏。（10）都吏：凡外事循行督捕盜賊，都由督郵主之，故稱都吏。（11）督：督察，督責(zé)。（12）不用此令：這句是說八十、九十之人員當(dāng)加賜，但其中有被刑罪暑，則不能享受此條令之優(yōu)待。
楚元王交薨。
四月，齊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潰出。
六月，令郡國無來獻(xiàn)（1）。施惠天下，諸侯四夷遠(yuǎn)近歡洽。乃修代來功（2）。詔曰：方大臣誅諸呂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宗廟。已尊昌為衛(wèi)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庇衷唬骸傲泻顝母叩廴胧駶h者六十八人益邑各三百戶。吏二千石以上從高帝穎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戶（3），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戶（4）衛(wèi)尉足等十人四百戶（5）?！胺饣茨贤蹙粟w兼為周陽侯，齊王舅駟鈞為靖郭侯（6），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
（1）令郡國無來獻(xiàn)：當(dāng)時(shí)有獻(xiàn)千里馬者，文帝不受，故有此令。（2）代來功：自代來時(shí)有功之人。（3）潁川：郡名。治陽翟（今河南禹縣）。尊：人名。（4）淮陽：郡名。治陳縣（今河南淮陽）。申屠嘉：漢初功臣，曾任丞相，本書卷四十二有其傳。（5）足：人名。（6）靖郭：據(jù)楊樹達(dá)云，當(dāng)是“清郭”之訛。
二年冬十月，丞相陳平薨。詔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余，各守其他，以時(shí)入貢；民不勞苦，上下歡欣，靡有違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遠(yuǎn)（1），吏卒給輸費(fèi)苦，而列侯亦無繇（由）教訓(xùn)其民。其令列侯之國（2），為吏乃詔所止者（3），遣太子（4）?！?br/>
?。?）邑遠(yuǎn)：指所食之邑離長安遠(yuǎn)。（2）之國：回到封國去。（3）為吏：指列侯為卿大夫者。詔所止：詔令列侯留于京師者。（4）太子：這里指列侯的太子。
十一月癸卯晦（1），日有食之。詔曰：“朕聞之，天生民，為之置君以養(yǎng)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zāi)以戒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謫）見于天，災(zāi)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予一人，唯二三執(zhí)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3），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啟告朕（4）。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5）。因各敕以職任，務(wù)省繇（徭）費(fèi)以便民。朕既不能遠(yuǎn)德，故■然念外人之有非（6），是以設(shè)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又飭（敕）兵厚衛(wèi)，其罷衛(wèi)將軍軍。太仆見馬遺財(cái)（才）足（7），余皆以給傳置（8）?！?br/>
（1）晦：陰歷每月的最后一天。（2）災(zāi)孰大焉：災(zāi)莫大于此。（3）三光：日、月、星。（4）匄（gài）：乞求。（5）不逮：考慮不周的意思。（6）■（xiàn）然：不安的樣子。（7）遺：保留。（8）傳置：驛站車馬的設(shè)置。
春正月丁亥，詔曰：“夫農(nóng)，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1），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2）。民謫作縣官及貸種食未入、入未備者（3），皆赦之?！?br/>
?。?）藉田：皇帝象征性地耕種土地，以奉宗廟，勸民務(wù)農(nóng)。（2）粢（zī）盛：盛于祭器以供祭祀的谷物。（3）種：谷種，種子。食：糧食。未入：未曾交納。入未備：交納不足。
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曰：“前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太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強(qiáng)及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蹦肆⒈購?qiáng)為河間王，章為城陽王，興居為濟(jì)北王。因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月，詔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jìn)善之旌，誹謗之木（1），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遠(yuǎn)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2），以相約而后相謾（3），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為誹謗。此細(xì)民之愚（4），無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進(jìn)善之旌，誹謗之木：相傳唐堯之時(shí)在交通要道設(shè)立旌旗和木牌，讓人們在旌旗下提意見，在木牌上寫諫言。（2）祝祖：祈神加害于人。上：指皇帝。（3）相謾：互相欺騙又互相告發(fā)。（4）細(xì)民：猶“小民”，普通老百姓。
九月，初與郡守為銅虎符、竹使符（1）。
?。?）文帝以前已有銅虎符，而文帝始與郡守，故曰：“初”。銅虎符：以銅制的虎符，分為兩半，右蘭留京師，左半給郡守，調(diào)發(fā)軍隊(duì)時(shí)，持符驗(yàn)合，才能生效。竹使符：以竹制的符。
詔曰：“農(nóng)，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wù)本而事末（1），故生不遂（2）。朕憂其然，故今茲親率群農(nóng)以勸之（3）。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br/>
?。?）本：指農(nóng)業(yè)。末：指商業(yè)。（2）生不遂：生計(jì)困難。（3）今茲：現(xiàn)在。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1）。十一月丁卯晦，日有蝕之（2）。
（1）日有食之：日全食。（2）日有蝕之：日偏食。
詔曰：“前日詔遣列侯之國，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彼烀庳┫嗖?，遣就國。十二月，太尉穎陰侯灌嬰為丞相。罷太尉官（1），屬丞相（2）。
?。?）罷：這里解作撤銷。（2）屬丞相：指丞相兼管太尉的事。
夏四月，城陽王章薨?；茨贤蹰L殺辟陽侯審食其（1）。
?。?）審食其：呂后的寵幸者，封為辟陽侯。
五月，匈奴入居北地、河南為寇（1）。上幸甘泉（2），遣丞相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fā)中尉材官屬衛(wèi)將軍，軍長安。
（1）北地：郡名。治馬領(lǐng)（在今甘肅慶陽西北）。河南：指河套以南地區(qū)。（2）甘泉：宮名。在今陜西淳化西北。
上自某泉之高奴（1），因幸太原（2），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復(fù)晉陽、中都民三歲租（3）。留游太原十余日。
（1）高奴：縣名。在今陜西延安市東北。（2）太原：郡名。治晉陽（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3）中都：縣名。在今山西平遙西南。
濟(jì)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自擊匈奴，乃反，發(fā)兵欲擊滎陽。于是詔罷丞相兵，以棘蒲侯柴武為大將軍，將四將軍十萬眾擊之。祁侯繒賀為將軍，軍滎陽。秋七月，上自太原至長安。詔曰：“濟(jì)北王背德反上，詿誤吏民，為大逆。濟(jì)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城邑降者，皆赦之，夏官爵。與王興居去來者（1），亦赦之?！卑嗽?，虜濟(jì)北王興居，自殺。赦諸與興居反者。
?。?）“興居”下脫一“居”字。與王興居居：指與北王興居共同反叛。去來：叛而來降。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嬰薨。
夏五月，復(fù)諸劉有屬籍，家無所與。賜諸侯王子邑各二千戶。
秋九月，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
絳侯周勃有罪，逮指廷尉詔獄（1）。
（1）詔獄：奉詔令關(guān)押犯人的牢獄。
作顧成廟（1）。
?。?）顧成廟：文帝自己建造的廟。
五年春二月，地震。
夏四月，除盜鑄錢令。更造四銖錢（1）。
?。?）四銖錢：錢文仍為“半兩”。
六年冬十月，桃李華（1）。
?。?）華：開花。
十一月，淮南王長謀反，廢遷蜀嚴(yán)道（1），死雍（2）。
?。?）嚴(yán)道：縣名。今四川榮徑縣。（2）死雍：“死”之前脫一“道”字。道死：在路上死去。雍：縣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
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征捕（1）。
?。?）列侯太夫人：指列侯之母。
夏四月，赦天下。
六月癸酉，未央宮東闕罘罳災(zāi)（1）。
?。?）東闕罘罳（fúsī）：設(shè)在東闕上交疏透孔的窗欞。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
有長星出于東方（1）。
（1）長星：拖著光芒的星，屬彗星一類。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行幸甘泉。
將軍薄昭死。
十一年冬十一月，行幸代（1）。春正月，上自代還。
?。?）代：郡名。治代縣（在今河北蔚縣東北）。
夏六月，梁王揖薨。
匈奴寇狄道（1）。
（1）狄道：縣名。今甘肅臨洮。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東郡（1）。
?。?）東郡：郡名。治濮陽（在今河南濮陽西南）。
春正月，賜諸侯王女邑各二千戶。
二月，出孝惠皇帝后宮美人，令得嫁。
三月，除關(guān)無用傳（1）。
（1）除關(guān)：開放關(guān)津。傳：猶今之護(hù)照。
詔曰：“道（導(dǎo)）民之路，在于務(wù)本。朕親率天下農(nóng)。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1），歲一不登（2），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wù)也。吾詔書數(shù)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nóng)民甚苦，而吏莫之?。?），將何以勸焉？其賜農(nóng)民今年租稅之半?！?br/>
?。?）辟：開辟。（2）登：收成。（3）?。菏〔?，了解又曰：“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yīng)令（1），豈實(shí)人情？（2）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3）。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令各率其意以道（導(dǎo)）民焉。”
?。?）無應(yīng)令：沒有孝悌力田之人可應(yīng)察舉之令。（2）豈：難道。實(shí)：真實(shí)。（3）這句是指自二百石以上，每百石遞增三匹。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nóng)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保?）
（1）具禮儀：令制定耕桑的禮儀。
夏，除秘祝（1），語在《郊祀志》（2）。五月，除肉刑法，語在《刑法志》。
?。?）除：取消。秘祝：指向神靈禱告祈福消災(zāi)。（2）語：這里指具體內(nèi)容。
六月，詔曰：“農(nóng)，天下之本，務(wù)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其于勸農(nóng)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shù)。”
十四年冬，匈奴寇邊，殺北地都尉卬（1）。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2），中尉周舍為衛(wèi)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3），車千乘，騎卒十萬人。上親勞軍（4），勒兵，申教令（5），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6），乃止。于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建成侯董赫、內(nèi)史欒布皆為將軍（7），擊匈奴，匈奴走。
（1）卬：孫卬。（2）三將軍：指隴西將軍隆慮侯周灶，北地將軍寧侯魏遫，上郡將軍昌侯盧卿。（3）渭：渭河。（4）勞軍：慰勞軍隊(duì)。（5）申：申明。（6）固：堅(jiān)決。要（yāo）：強(qiáng)迫。（7）內(nèi)史：官名。掌治京畿地區(qū)。
春，詔曰：“朕獲執(zhí)犧牲圭幣以事上帝宗高（1），十四年于今。歷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壇場圭幣。昔先王遠(yuǎn)施不求其報(bào)，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2），先民后己，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禧）（3），皆歸福于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鄉(xiāng)（享）獨(dú)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br/>
?。?）犧牲：古時(shí)用于祭祀的牲畜之通稱。圭幣：古時(shí)皇帝祭祀時(shí)用的禮器。（2）右賢左戚：注重賢才，不重親戚。古時(shí)以右為上，左為下。祠官：掌管祭祀之官。祝釐（xī）：祈天降福。釐通禧。
十五年春，黃龍見（現(xiàn)）于成紀(jì)（1）。上乃下詔議郊祀（2）。公孫臣明服色，新垣平五廟（3）。語在《郊祀志》。夏四月，上幸雍，始郊見五帝，赦天下，修名山大川嘗祀而絕者，有司以歲時(shí)致禮。
?。?）成紀(jì)：縣名。在今甘肅通渭縣東。（2）郊祀：古時(shí)祭祀之一。（3）五廟：指渭陽五帝之廟。
九月：詔諸侯王公卿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1），傅（敷）納以言（2）。語在《晃錯傳》。
?。?）策：這里指策問。（2）敷納：使陳述意見而加以采納。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謂陽（1）。
（1）渭陽：邑名。在漢長安東北。
五月，立齊掉惠王子六人、淮南厲王子三人皆為王。
秋九月，得玉杯（1），刻曰“人主延壽”。令天下大酺，明年改元。
?。?）得玉杯：新垣平詐獻(xiàn)的玉杯。
后元年冬十月（1），新垣平詐覺（2），謀反，夷三族（3）。
（1）后元年：文帝十七年改稱后元年（前163）。（2）詐覺：詐獻(xiàn)玉杯之事被發(fā)覺。（3）夷：夷滅。三族：指父族、母族、妻族。
春三月，孝惠皇后張氏薨。
詔曰：“間者數(shù)年比不登（1），又有水旱疾疫之災(zāi)，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dá)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歟）？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歟）？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yǎng)或費(fèi)（2），無用之事或多與（歟）？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3），而計(jì)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猶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于末以害農(nóng)者蕃（4），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眾與（歟）？細(xì)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5）。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遠(yuǎn)思（6），無有所隱。”
?。?）間者：近來。不登：歉收。（2）費(fèi)：浪費(fèi)。（3）度（duó）：估計(jì)。益寡：更少。（4）末：指商業(yè)和手工業(yè)。（5）中（zhòog）：適合，恰當(dāng)。這里指恰當(dāng)?shù)拇鸢?。?）率意遠(yuǎn)思：暢開思想，深思熟慮。
二年夏，行幸雍棫陽宮。
六月，代王參薨。匈奴和親。詔曰：“朕既不明，不能遠(yuǎn)德，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1）。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2），封圻之內(nèi)勤勞不處（3），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達(dá)遠(yuǎn)也。間者累年，匈奴并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諭其內(nèi)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結(jié)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4），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惻怛不安（5），未嘗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6），結(jié)徹（轍）于道（7），以諭朕志于單于（8）。今單于反（返）古之道，計(jì)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xì)過，偕之大道，結(jié)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9）。和親以定，始于今年?！?br/>
?。?）方外之國：指漢朝以外的國家。（2）四荒：四方荒遠(yuǎn)之地。（3）封圻（qí）：指京師附近之地。不處：不得安居。（4）夙（sù）興夜寐：起早睡晚，形容勤奮。（5）惻恒（cèdá）：憂懼。（6）冠蓋：冠服和車蓋。（7）結(jié)轍：車轍交結(jié)。（8）單（chán）于：匈奴首領(lǐng)。（9）元元之民：眾多百姓。
三年春二月，行幸代。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蝕之。五月，赦天下。免官奴婢為庶人。行幸雍。
五年春正月，行幸隴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云中（1）。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2），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3），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nèi)太守周亞夫?yàn)閷④姶渭?xì)柳（4），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5），祝茲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6），以備胡（7）。
?。?）云中：郡名。治云中（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南）。（2）中大夫令：官名。掌管宮門警衛(wèi)，并統(tǒng)率南軍。免：人名。有說令免是人名。屯：駐扎（駐守之地）。飛狐：飛狐口。古時(shí)險(xiǎn)要的關(guān)口。在今河北淶源縣北。（3）句注：句注山。在今山西代縣西。（4）次：駐于（備調(diào)發(fā)）。細(xì)柳：地名。在今陜西咸陽市西南。（5）霸上：地名。在今陜西西安市東。（6）棘門：地名。在今西安市北。（7）胡：指匈奴。
夏四月，大旱，蝗。令諸侯無入貢。馳山澤（1）。減諸服御。損郎吏員（2）。發(fā)倉庚以振（賦）民（3）。民得賣爵。
?。?）馳山澤：廢除禁民開發(fā)山澤之法令。（2）損：裁減。（3）倉庚：各種糧倉。在邑稱倉，在野稱庚。
七年夏六月己亥（1），帝崩于未央宮。遺詔曰：“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dāng)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yè)，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2），以罹寒暑之?dāng)?shù)，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絕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主之上（3），二十有余年矣。賴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nèi)安寧（4），靡有兵革（5）。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fù)供養(yǎng)于高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無禁?。ㄈⅲD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dāng)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6）。绖帶無過三寸（7）。無布車及兵器（8）。無發(fā)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dāng)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shí)，禁無得擅哭以下（9），服大紅十五日（10），小紅十四日，纖七日，釋服。它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⑾，無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⑿?！绷钪形緛喎?yàn)檐囼T將軍，屬國悍為將屯將軍⒀，郎中令張武為復(fù)土將軍⒁，發(fā)近縣卒萬六千人，發(fā)內(nèi)史卒萬五千人，臧（藏）郭穿復(fù)土屬將軍武⒂。賜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錢帛各有數(shù)。乙巳⒃，葬霸陵。
（1）六月己亥：六月一日。（2）臨：哭吊。（3）眇眇（miǎomiǎo）：微末。（4）方內(nèi)：方境之內(nèi)。（5）兵革：指戰(zhàn)爭。（6）踐：徒跣，赤足。（7）绖（dié）帶：古時(shí)服喪系的麻帶。（8）布車：以布飾車。或以為“布”乃陳列之意。（9）下：指下葬。（10）大紅：與下文之“小紅”、“纖”等，皆喪服的名稱。⑾霸陵：漢文帝陵，后置縣。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⑿歸：發(fā)遣歸家。夫人以下至少使：指后宮妃嬪。⒀屬國：典屬國，掌管各族事務(wù)的長官。悍：人名。將屯：掌管屯軍，以備非常。⒁復(fù)土：指穿壙治墳。⒂武：即張武。⒃乙巳：（六月）七日。
贊曰：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馳以利民。嘗欲作露臺（1），召匠計(jì)之，直（值）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chǎn)也（2）。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3），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4），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jié)和親，后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fā)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詐病不朝（5），賜以幾杖（6）。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7），常假借納用焉（8）。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專務(wù)以德化民，是以海內(nèi)殷富，興于禮義，斷獄數(shù)百（9），幾致刑措（10）。嗚呼！仁哉！
（1）露臺：露天平臺。（2）中人：指不富不貧的中等家業(yè)之人。（3）弋：黑色。綈：厚繒。（4）曳（yè）：拖。（5）吳王：劉濞。本書卷三十五有其傳。（6）幾：小木幾，供坐時(shí)依靠之用。杖：手杖。賜幾杖，是古時(shí)表示對老年人的尊重與優(yōu)待。（7）袁盎：即愛盎。本書卷四十九有其傳（8）假借：這里是寬容之意。（9）斷獄數(shù)百：天下定死罪者僅數(shù)百人。（10）幾致刑置：幾乎不用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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