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楊虎城、于學忠、王以哲、何柱國等,在王以哲住所召開三位一體會議。于學忠是張學良手諭里指定的東北軍負責人,王以哲、何柱國派人把他從蘭州接來。他在1月31日晚上來到西安,便參加了這次會議。少壯派急于知道會議結果,便坐在隔壁堂屋里旁聽。
王以哲道:“和也好,打也好,要快快決定。和平撤退的條件已經與顧祝同談妥了,這樣猶猶豫豫僵持著是有危險的,是軍事上最忌諱的?!?br/>
于學忠接著說:“我看還是根據鼎芳(王以哲)的意見,和就和了罷。要打,我的隊伍在蘭州一下子拉不過來?!?br/>
何柱國表示同意王以哲、于學忠的意見。
楊虎城道:“從道義上講,應當主戰(zhàn),我們十七路軍是不打算撤退的?,F(xiàn)在張副司令不回西安,我是壓不住陣的。我們十七路軍在捉蔣、放蔣以至釋放軍政大員、放走飛機等一系列問題上,都跟東北軍兄弟采取一致行動,現(xiàn)在又怎么能例外呢!既然你們現(xiàn)在堅持撤兵,我們就聽從你們的意見,和平解決罷?!?br/>
周恩來很為難地說:“我們以你們兩方的意見為意見。不過我想提請你們雙方都要高度注意自己內部的團結,耐心說服你們的部下,否則,恐怕還會生出枝節(jié),形成想不到的風波?!?br/>
少壯派群情激憤,孫銘九、苗劍秋、應德田、何鏡華、劉啟文、鄧玉琢、于文俊、商亞東、文英奇、杜維綱,王協(xié)一等等36人于2月1日晚聚會。他們認為不救張學良的不是楊虎城,也不是中共代表團,而是東北軍的將領王以哲、何柱國。于是他們遂作出決定:于文俊帶一排人槍殺王以哲,商亞東、王協(xié)一帶一排人槍殺何柱國,派人殺害宋學禮、徐方、蔣斌等,派人看守住于學忠,阻止他飛返蘭州,同時在街道貼出除奸標語。
2月2日凌晨,于文俊帶領一排人奇襲王以哲住所,于文俊帶著排長闖進王以哲臥室。病在床上的王以哲聽見槍聲,手槍又不在身邊,情知不妙,索性坐起來。于文俊對王以哲拱拱手:
“軍長,學生對不起你了!”
舉槍對王以哲連發(fā)十幾槍,王以哲身中9槍而亡。
商亞東、王協(xié)一帶人去何柱國住所,結果撲了個空。原來何柱國見局勢嚴重,怕被少壯派暗殺,便躲在楊公館內,請楊虎城保護。
少壯派數人又沖進周恩來的辦公室。周恩來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便明白了來意。他霍地站起來嚴厲訓斥道:
“你們要干什么?你們以為這樣干就能救張副司令回來嗎?不!這恰恰是害了張副司令。你們破壞了團結,分裂了東北軍,你們在做蔣介石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你們是在犯罪!”
這幾個青年軍官氣焰頓斂,低頭不語。周恩來又進一步開導他們認錯。他們自覺慚愧,流著淚跪下認錯請罪。
王以哲被殺,謠言蜂起。國民黨特務惡意挑撥,說少壯派殺王是受共產黨指使的,共產黨要殺一批軍長、師長,打出紅旗。
周恩來不顧個人安危,帶著李克農、劉鼎來到王以哲的家里,這時離王以哲被害只有一個小時,他們是最早趕到的,家中亂成一團。周恩來安慰王夫人說:“王將軍是東北軍的元老功臣,也是我們黨和紅軍忠誠的朋友。是他最早溝通了我們和張將軍的關系,親自參加我們和張將軍的延安會談,在這次兵諫中,他起了重要的作用。這種友情我們黨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的功勞,中國人民也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不幸被殺,這不僅是東北軍的損失,也是全國老百姓的損失!”
周恩來邊說邊流眼淚。說完便迅速幫助搭起靈堂,料理后事。這消息傳出后,東北軍高級將領深受感動,解除一些人對共產黨的誤會。
王以哲被害激起東北軍官兵的憤慨,駐防在渭南的東北軍立刻調轉槍口向西安開拔,前鋒到達臨潼。他們提出:孫銘九等必須離開西安。
楊虎城同周恩來派人找孫銘九等,問他們何以自處。孫銘九、應德田、苗劍秋經過徹夜商量,提出3個方案:第一,他們3人引咎自戕;第二,自首投案,聽憑處理;第三,將他們送到紅軍中去。周恩來考慮到少壯派在發(fā)動西安事變中是有功績的,他們錯殺王以哲的動機還是想拯救張學良,不能隨便犧牲他們,毅然地決定不避袒護少壯派的嫌疑,把他們送到紅軍駐地。周恩來遂派劉鼎護送應德田、孫銘九、苗劍秋、文英奇以及同志會的幾個人去云陽鎮(zhèn)。
何柱國密令繆澄流、劉多荃分頭對少壯派進行嚴格搜捕。于文俊被剖腹挖心,已晉升為少將旅長的高福源與槍殺王以哲之事毫無關系,劉多荃卻認定他是少壯派,即派人將他暗殺。這位有膽有識的愛國將軍,不明不白地犧牲了。
蔣介石很快將東北軍的幾個軍調往豫南、皖北、蘇北地區(qū),駐地分散,不相統(tǒng)屬,均直接歸軍政部管轄,從而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
蔣介石因兵諫剛剛過去,不便立即公開地對楊虎城下毒手,他一方面差顧祝同對楊甜言蜜語,拉攏言歡、緩和對抗情緒;另方面以極其隱秘的方式布置特務,尋找第三者暗殺楊虎城。
陳立夫找到曾被楊虎城槍斃的西安大紳褚小毖之子褚龍吟談話,極力鼓動他為父報仇:“具體事情有人替你干,只要你出面承認你是為父報仇就行?!辈涣像引堃黝H有正義感,一口回絕了。特務對他恫嚇,他便從南京逃回陜西富平鄉(xiāng)村犧身。特務又策動被楊虎城處決的地方武裝頭子甄士仁之女甄芝彥,為父報仇。甄芝彥潛至潼關,進步學生彭毓泰偶然得知此事,良言規(guī)勸,曉以大義,甄芝彥迷途省悟,特務的陰謀又一次破產。
3月底,蔣介石命楊虎城出國考察。蔣介石對付有才干的地方將領,第一步是調離部隊,削其兵權。沒有了兵權,第二步便可以任意處置了。
楊虎城在蔣介石的逼迫下于6月29日前往歐美考察,11月回國,他途經香港時,周恩來派張云逸去看他,建議他直赴延安,免遭蔣氏暗算。楊虎城婉拒,執(zhí)意要去南昌見蔣。楊虎城到了南昌,即被特務逮捕,1949年被殺害。張學良被蔣押送到臺灣監(jiān)禁,此是后話。
汪精衛(wèi)于1937年1月21日抵達香港,受到國民黨中央所派的代表邵力子、周佛海、周啟剛等人的迎接。邵力子和周佛海原都是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成員。邵力子在加入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之前,就是國民黨員,因此,他在1926年脫離了共產黨,1931年任陜西省主席,西安事變后,蔣介石派蔣鼎文接替了他的職務。周佛海曾是中共“一大”代表,1924年他接受了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戴季陶之約,任宣傳部秘書,不久便脫離共產黨。1926年之后,周佛海反共投蔣,并成為蔣氏的智囊團人物和國民黨的“理論權威”之一。
汪精衛(wèi)在邵力子、周佛海等人陪同下,來到南京。1937年1月20日,汪精衛(wèi)就任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并主持會議,決定2月15日召開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
中共得知國民黨即將召開五屆三中全會,便于2月10日發(fā)出致國民黨三中全會電,提出著名的停止內戰(zhàn)、團結抗日的5項要求和4點保證,促使國民黨改變政策。
2月15日,國民黨三中全會開幕,汪精衛(wèi)在開幕詞中不再提“消滅中共”和“抗日必須統(tǒng)一”的濫調,而提出“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收回已失的領土”。但蔣介石又提出“根絕赤禍案”,這使大部分與會者不知所以然,他們不知蔣介石到底玩什么花樣,他一會兒講再也不打內戰(zhàn)了,一會兒又“討赤”。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人不敢吭聲,但一些愛國元老卻仗義執(zhí)言了。
會上,宋慶齡、何香凝、馮玉祥等同親日派展開激烈的爭論。宋慶齡領銜,和何香凝、馮玉祥、張人杰(張靜江)、李石曾、孫科、鹿鐘麟、李烈鈞、梁寒操、經亨頤等13人聯(lián)名提出“恢復中山先生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案”。宋慶齡又發(fā)表了《實行孫中山的遺囑》演講。她精辟的分析、激昂的情緒,感染了很多人。李宗仁向大會提交了《抗日救亡之方案》。
會議經過激烈爭論,“停止內戰(zhàn),一致抗日”的局面基本形成。
國民黨三中全會后,持續(xù)一年的國共談判進入高級階級,周恩來先去杭州、后去江西廬山,同蔣介石談判。蔣介石反反復復,先是講了許多好話,說共產黨有民族意識和革命精神,是新生力量,承認由于國共分家,致使十年來革命失敗,造成軍閥割據和帝國主義者占領中國的局面。但不久,他花樣翻新,要把共產黨“溶化”于國民黨之中,要求毛澤東、朱德離開紅軍出國留洋。此時的中國共產黨已經發(fā)展到成熟階段,不再上蔣介石的圈套,毛澤東在1936年到1937年8月先后發(fā)表了《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實踐論》、《矛盾論》等軍事的和哲學的著作。雖然談判一時未能達成最后的協(xié)議,但內戰(zhàn)卻早已停止,紅軍也得到了接濟。
正當國共兩黨拖拖拉拉談判之際,不料日軍制造了“七七”盧溝橋事變,發(fā)動大規(guī)模侵華戰(zhàn)爭。
日軍在事變前,于6月6日在北平中南海懷仁堂演出別開生面的“鴻門宴”。這天上午,日本華北駐屯軍特務機關長松室孝良、顧問松島、櫻井在懷仁堂舉行宴會,中方出席的有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29軍軍長宋哲元,副軍長、北平市長秦德純,第37師師長、河北省主席馮治安,第37師110旅長何基灃,第38師114旅旅長董升堂,獨立第28旅旅長李致遠等。日方除松室孝良等人參加外,日軍駐北平附近部隊的連以上軍官都參加了。
酒過三巡之后,松島起立,始而舞蹈,繼而舞刀。秦德純見狀,附耳對董升堂說:“事急矣,你是打拳呢,還是要刀?”
董道:“先打拳,后耍刀?!闭f罷跳到大廳中間,先打八卦拳,后劈起刀來。李致遠也跳出來打拳。
何基灃跳上桌子高歌道:“黃族應享黃海權,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坐教歐美著先鞭。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br/>
日本人又把宋哲元、秦德純高舉起來戲耍。29軍軍官也把松室孝良、松島高舉起來。一時席間空氣萬分緊張,有一觸即發(fā)之勢。松室孝良才講了一番“親善、友好”的鬼話,不歡而散。
7月7日,駐豐臺的日軍要求穿過宛平城到長辛店舉行軍事演習,并以盧溝橋為假想敵陣地,遭到29軍駐地部隊拒絕。
盧溝橋是北平地區(qū)最古老的石橋,橋西南與長辛店相距6公里,東與豐臺相距7公里。它聯(lián)絡著平廣、平包、平山3條鐵路干線,是北平以至整個華北通向南方的咽喉要地,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盧溝石橋天下雄,正當京師往來沖?!北R溝橋離北平城僅20里。日本特務頭子土肥原曾到那里進行了精心策劃。
7月7日晚,駐豐臺日軍第一聯(lián)隊第3大隊第8中隊,由中隊長清水節(jié)郎帶領向宛平城進發(fā),以盧溝橋為假想攻擊目標,舉行軍事演習。那日本軍稱中國軍隊開了槍,他們丟了一個軍士,要求入宛平城搜查,中國守軍不允,日軍便于7月8日晨5時許炮轟宛平城,舉世震驚的盧溝橋事件爆發(fā)。
7月8日,日軍以優(yōu)勢兵力向宛平縣城大舉進犯,我駐軍部隊英勇奮戰(zhàn),打退日軍多次猖狂進攻。何基灃旅長向士兵們說:
“國家多難!民族多難,吾輩受人民養(yǎng)育深恩之軍人,當以死報國,笑臥沙場,何懼馬裹尸還?戰(zhàn)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
38歲的何基灃作戰(zhàn)勇敢,機智多謀。他有兩個團的兵力,其219團團長吉星文已率全團同日軍交火,220團駐在西宛,他命220團團長謝世全說:
“謝團長,今天你拿不下鐵路橋,就別想來見我!”
30多歲的謝世全大刀一揮,如同猛虎下山,帶領戰(zhàn)士出發(fā)了。謝世全團在音廟附近殲滅敵人一個連,并在盧溝橋地區(qū)反復拼殺,擊斃日軍指揮官松游上將。
日本帝國主義在發(fā)動武裝進攻中,玩弄“談判”而奪取平津以至囊括華北的陰謀。它宣稱華北事件可以“局部解決”,對宋哲元采取威逼和誘降兼施的辦法。宋哲元在日本的欺騙下,進行一次又一次無法滿足日本侵略要求的談判。日寇在這樣的煙幕下,積極地策劃大規(guī)模的侵華戰(zhàn)爭。7月11日,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召集了緊急內閣會議,16日即調動10萬陸軍來華;17日,東京“五相會議”、又議決動員侵華日軍40萬。以東條英機為參謀長的關東軍,捷足先登,北寧路每天都有滿載關東軍的兵車自東北絡繹開進關內,從海道送來的大批日軍也由塘沽口緊急登陸,熱河省的日軍也經古北口開至北平近郊。在空軍方面,日本除了集結在天津東局子飛機場的飛機以外,還在塘沽附近修筑了空軍基地,每天派出飛機在北平上空和平漢路沿線偵察。日本援軍調齊后,開始大舉進犯。
7月21日,日軍炮擊宛平縣城及長辛店一帶,25、26日,炮擊廊坊。同時,日軍分乘30余輛汽車,企圖從北平廣安門外沖進城內。28日,日軍猛攻南苑和北苑,并以飛機輪番轟炸。
29軍副軍長兼教導團團長佟麟閣和132師師長趙登禹率2000余人的部隊守衛(wèi)南苑。在敵密集炮火之下,處境極為不利。面對強敵,佟、趙二人決定誓死堅守,他們指揮部隊英勇抗擊。7月28日由晨至午,戰(zhàn)斗激烈,雙方損失慘重。下午,佟麟閣等奉命率部向大紅門轉移,中途被日軍包圍,乃揮師繼續(xù)與敵人苦戰(zhàn)。佟麟閣在指揮右翼部隊向日軍突擊時,被敵機槍射中腿部。部下勸他退下,他執(zhí)意不肯,說:
“情況緊急,抗敵事大,個人安危事??!”
佟仍率部激戰(zhàn)。敵機又來狂轟濫炸,他頭部受重傷,流血過多,英勇殉國。
趙登禹師長在激戰(zhàn)中右臂中彈,仍繼續(xù)作戰(zhàn)。不久,他腿部等處亦受傷,傳令兵要背他下火線,他對傳令兵說:
“不要管我,北平城內還有我的老母親,告訴她老人家,忠孝不能兩全,她的兒子為國死了,也對得起祖宗!”
趙登禹率部突圍北走,車行到黃亭子,趙被日軍伏兵擊中胸部,壯烈殉國。佟麟閣、趙登禹為國犧牲的噩耗傳往全國,激發(fā)了軍民抗日復仇的義憤。南京國民政府發(fā)布褒揚令,追贈佟麟閣、趙登禹為陸軍上將。
宋哲元于28日晚自北平逃往保定。30日,日軍占領北平、天津,并繼續(xù)向華北和全國進攻。
蔣介石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里思潮洶涌翻滾。他把心腹要員召到廬山共商大計,張群向他獻出“和必亂,戰(zhàn)必敗,敗而言和,和而后安”4句話來。張群見蔣氏不太明白,便解釋說:
“第一句‘和必亂’,如果我們反對延安共產黨抗戰(zhàn),那么老百姓當然擁護延安。我們內部也必發(fā)生嘩變,中國就會大亂,這對蔣委員長和我們大家都非常不利;第二句‘戰(zhàn)必敗’,就是說我們同日本開戰(zhàn),我們必敗無疑。3日亡國論,7日亡國論,這都是不容置辯的名言;第三句‘敗而言和’,就是說目前不能同日本言和,因為那樣做不僅全國民眾和延安方面都不會答應,而且還會引起國際的詫異。等同日本打了敗仗,吃了虧,遭到慘敗,大家認輸了,認錯了,到那時,敗而言和,就沒有人敢講一句反對的話,如果共產黨反對,那就讓日本去收拾他們好了;最后一句話‘和而后安’,我們打了敗仗,同日本和談成了。好!到那時候,我們同日本不再是敵人,而是朋友,再讓我們的朋友去收拾我們的冤家共產黨。共產黨一解決。國家不就可以久治長安了嗎?!”
蔣介石聽罷張群的話沉默良久,爾后大笑道:“好好好,這簡直是十四字真言!”汪精衛(wèi)發(fā)出狂熱的喝彩:“妙哉!妙哉!岳軍兄不愧是黨國的智囊星?!?br/>
蔣介石自從得了“十四字真言”,好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自覺心里有了底,從而精神大振。
全國人民要求對日抗戰(zhàn)的怒潮,席卷全國。特別是中國共產黨、全國愛國將領、民主人士力主抗戰(zhàn),蔣介石才不得不發(fā)出較為強硬的講話:“戰(zhàn)端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的決心。”
8月12日,在南京召開國民黨最高國防會議及黨政聯(lián)席會議,蔣介石主持會議。國民黨軍政部長何應欽首先發(fā)言,說:
“敵強我弱,中日雙方軍事力量過于懸殊,特別是缺乏裝備,抗戰(zhàn)前途令人憂慮?!?br/>
周恩來不同意何應欽的意見,道:“不錯,日本的軍事力量、經濟力量和政治組織力量在亞洲是一等的,這是它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的主要條件。但是,日本國度比較小,先天不足,人力、軍力、財力和物力都感到缺乏。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zhàn)爭具有退步性和野蠻性。它雖然和法西斯國家相勾結,但失道寡助,不會得到國際上的援助。中國的軍事、經濟和政治組織力量都不如日本。但中國是個大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可以進行長期戰(zhàn)爭,且進行的是反對侵略的正義戰(zhàn)爭,得道多助,堅持長期全面抗戰(zhàn),必獲勝利?!?br/>
朱德接著說:“日本根據本國的情況,它對中國的侵略,一貫采取逐步蠶食的政策,和這種政策相適應,在戰(zhàn)略上便采取速戰(zhàn)速決的殲滅戰(zhàn)方針。我們要利用自己的有利條件,以空間換取時間,進行持久戰(zhàn)的消耗戰(zhàn),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蔣介石對周恩來、朱德的發(fā)言暗自佩服,共產黨內真是人材濟濟。與會的大部分將領也都十分贊賞周公、朱公的發(fā)言,主張堅持抗戰(zhàn)。
聯(lián)席會議決定以南京政府軍事委員會為抗戰(zhàn)最高統(tǒng)帥部,推舉蔣介石為陸??哲姶笤獛?,組織大本營,行使海陸空軍最高統(tǒng)帥權,統(tǒng)一指揮各個政黨。蔣介石的作戰(zhàn)方針是,在華北集中一部分軍隊作持久戰(zhàn),確保天然堡壘的山西;國民黨軍的主力集中于華東,力保淞滬要地,鞏固南京;另以少量兵力守備華南各港口。
但是,蔣介石是內戰(zhàn)內行,外戰(zhàn)外行。他以內戰(zhàn)收編地方軍閥,是常勝的;而對付日本侵略者,是一敗再敗。
8月13日,日寇又發(fā)動了對上海的大規(guī)模進攻,揚言3個月滅亡中國?!鞍恕ひ蝗笔伦儽l(fā),一場空前大血戰(zhàn)就此拉開帷幕。日本統(tǒng)帥部認為,上海是中國最大的經濟、金融中心和貿易港口,占領上海使中國喪失經濟中心的機能,切斷中國對外聯(lián)系,能使中國軍隊及國民喪失戰(zhàn)斗意志,迫使中國政府盡快屈膝投降。日軍投入上海的總兵力達20余萬人,大炮300余門,戰(zhàn)車200余輛,兵艦數十艘,是中日戰(zhàn)爭史上規(guī)??涨暗囊淮螒?zhàn)役。
日本參謀部8月12日決定向上海出兵,以第3師團、第11師團為基干組成上海派遣軍。13日上午9時,日軍軍艦突然轟擊閘北,海軍陸戰(zhàn)隊進攻閘北和江灣地區(qū)。
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在日軍進攻之前,已調動軍隊,預定在13日拂曉向日軍發(fā)動攻擊,本想以一個掃蕩的態(tài)勢,乘敵人措手不及之時,一舉將敵主力擊潰,把上海一次整個拿下,但他接到南京統(tǒng)帥部電話命令:“不得進攻?!睆堉沃酗w急電告:“我軍業(yè)已展開,攻擊準備也已完畢?!?br/>
但他得到的復電仍是“不得進攻”。
8月14日,蔣介石才電令張治中對敵發(fā)動總攻擊,努力確保大上海,但已失去良機。是時,云集上海的日艦已達32艘,并有海軍2000余人登陸增援,敵軍已先后占領八字橋、持志大學等地。日軍出動空軍狂轟濫炸,軍艦也胡亂開炮轟擊。
蔣介石又下令將京滬警備部隊改編為第九集團軍。張治中任總司令,攻擊虹口及楊樹浦之敵;蘇浙邊區(qū)部隊改編為第八集團軍,張發(fā)奎任總司令,守備杭州灣北岸,并掃蕩浦東之敵,炮擊浦西匯山碼頭;空軍出動協(xié)同陸軍作戰(zhàn),并擔任要地防空。
中國空軍首次出動,對虹口及匯山碼頭等處日軍據點進行轟炸,并炸傷日第3艦隊旗艦“出云號”巡洋艦,首戰(zhàn)告捷。隨后,張治中部第87、88師并列向虹口、楊樹浦之敵發(fā)起進攻,戰(zhàn)斗至日沒,奪回八字橋、持志大學、滬江大學等地。
正當張治中部連續(xù)取得進展之時,不料突然接到南京統(tǒng)帥部命令:“密。今晚不可進攻。另候后命?!敝袊婈牭倪M攻不得不因此而停止。
全線攻擊雖然奉命停止,局部的進攻仍在進行,我軍攻占了五洲公墓、愛國女學、粵東中學各點。第87師259旅第7、8連合力突入敵陣地,占領海軍俱樂部,戰(zhàn)斗最壯烈、最英勇。
王以哲道:“和也好,打也好,要快快決定。和平撤退的條件已經與顧祝同談妥了,這樣猶猶豫豫僵持著是有危險的,是軍事上最忌諱的?!?br/>
于學忠接著說:“我看還是根據鼎芳(王以哲)的意見,和就和了罷。要打,我的隊伍在蘭州一下子拉不過來?!?br/>
何柱國表示同意王以哲、于學忠的意見。
楊虎城道:“從道義上講,應當主戰(zhàn),我們十七路軍是不打算撤退的?,F(xiàn)在張副司令不回西安,我是壓不住陣的。我們十七路軍在捉蔣、放蔣以至釋放軍政大員、放走飛機等一系列問題上,都跟東北軍兄弟采取一致行動,現(xiàn)在又怎么能例外呢!既然你們現(xiàn)在堅持撤兵,我們就聽從你們的意見,和平解決罷?!?br/>
周恩來很為難地說:“我們以你們兩方的意見為意見。不過我想提請你們雙方都要高度注意自己內部的團結,耐心說服你們的部下,否則,恐怕還會生出枝節(jié),形成想不到的風波?!?br/>
少壯派群情激憤,孫銘九、苗劍秋、應德田、何鏡華、劉啟文、鄧玉琢、于文俊、商亞東、文英奇、杜維綱,王協(xié)一等等36人于2月1日晚聚會。他們認為不救張學良的不是楊虎城,也不是中共代表團,而是東北軍的將領王以哲、何柱國。于是他們遂作出決定:于文俊帶一排人槍殺王以哲,商亞東、王協(xié)一帶一排人槍殺何柱國,派人殺害宋學禮、徐方、蔣斌等,派人看守住于學忠,阻止他飛返蘭州,同時在街道貼出除奸標語。
2月2日凌晨,于文俊帶領一排人奇襲王以哲住所,于文俊帶著排長闖進王以哲臥室。病在床上的王以哲聽見槍聲,手槍又不在身邊,情知不妙,索性坐起來。于文俊對王以哲拱拱手:
“軍長,學生對不起你了!”
舉槍對王以哲連發(fā)十幾槍,王以哲身中9槍而亡。
商亞東、王協(xié)一帶人去何柱國住所,結果撲了個空。原來何柱國見局勢嚴重,怕被少壯派暗殺,便躲在楊公館內,請楊虎城保護。
少壯派數人又沖進周恩來的辦公室。周恩來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便明白了來意。他霍地站起來嚴厲訓斥道:
“你們要干什么?你們以為這樣干就能救張副司令回來嗎?不!這恰恰是害了張副司令。你們破壞了團結,分裂了東北軍,你們在做蔣介石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你們是在犯罪!”
這幾個青年軍官氣焰頓斂,低頭不語。周恩來又進一步開導他們認錯。他們自覺慚愧,流著淚跪下認錯請罪。
王以哲被殺,謠言蜂起。國民黨特務惡意挑撥,說少壯派殺王是受共產黨指使的,共產黨要殺一批軍長、師長,打出紅旗。
周恩來不顧個人安危,帶著李克農、劉鼎來到王以哲的家里,這時離王以哲被害只有一個小時,他們是最早趕到的,家中亂成一團。周恩來安慰王夫人說:“王將軍是東北軍的元老功臣,也是我們黨和紅軍忠誠的朋友。是他最早溝通了我們和張將軍的關系,親自參加我們和張將軍的延安會談,在這次兵諫中,他起了重要的作用。這種友情我們黨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的功勞,中國人民也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不幸被殺,這不僅是東北軍的損失,也是全國老百姓的損失!”
周恩來邊說邊流眼淚。說完便迅速幫助搭起靈堂,料理后事。這消息傳出后,東北軍高級將領深受感動,解除一些人對共產黨的誤會。
王以哲被害激起東北軍官兵的憤慨,駐防在渭南的東北軍立刻調轉槍口向西安開拔,前鋒到達臨潼。他們提出:孫銘九等必須離開西安。
楊虎城同周恩來派人找孫銘九等,問他們何以自處。孫銘九、應德田、苗劍秋經過徹夜商量,提出3個方案:第一,他們3人引咎自戕;第二,自首投案,聽憑處理;第三,將他們送到紅軍中去。周恩來考慮到少壯派在發(fā)動西安事變中是有功績的,他們錯殺王以哲的動機還是想拯救張學良,不能隨便犧牲他們,毅然地決定不避袒護少壯派的嫌疑,把他們送到紅軍駐地。周恩來遂派劉鼎護送應德田、孫銘九、苗劍秋、文英奇以及同志會的幾個人去云陽鎮(zhèn)。
何柱國密令繆澄流、劉多荃分頭對少壯派進行嚴格搜捕。于文俊被剖腹挖心,已晉升為少將旅長的高福源與槍殺王以哲之事毫無關系,劉多荃卻認定他是少壯派,即派人將他暗殺。這位有膽有識的愛國將軍,不明不白地犧牲了。
蔣介石很快將東北軍的幾個軍調往豫南、皖北、蘇北地區(qū),駐地分散,不相統(tǒng)屬,均直接歸軍政部管轄,從而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
蔣介石因兵諫剛剛過去,不便立即公開地對楊虎城下毒手,他一方面差顧祝同對楊甜言蜜語,拉攏言歡、緩和對抗情緒;另方面以極其隱秘的方式布置特務,尋找第三者暗殺楊虎城。
陳立夫找到曾被楊虎城槍斃的西安大紳褚小毖之子褚龍吟談話,極力鼓動他為父報仇:“具體事情有人替你干,只要你出面承認你是為父報仇就行?!辈涣像引堃黝H有正義感,一口回絕了。特務對他恫嚇,他便從南京逃回陜西富平鄉(xiāng)村犧身。特務又策動被楊虎城處決的地方武裝頭子甄士仁之女甄芝彥,為父報仇。甄芝彥潛至潼關,進步學生彭毓泰偶然得知此事,良言規(guī)勸,曉以大義,甄芝彥迷途省悟,特務的陰謀又一次破產。
3月底,蔣介石命楊虎城出國考察。蔣介石對付有才干的地方將領,第一步是調離部隊,削其兵權。沒有了兵權,第二步便可以任意處置了。
楊虎城在蔣介石的逼迫下于6月29日前往歐美考察,11月回國,他途經香港時,周恩來派張云逸去看他,建議他直赴延安,免遭蔣氏暗算。楊虎城婉拒,執(zhí)意要去南昌見蔣。楊虎城到了南昌,即被特務逮捕,1949年被殺害。張學良被蔣押送到臺灣監(jiān)禁,此是后話。
汪精衛(wèi)于1937年1月21日抵達香港,受到國民黨中央所派的代表邵力子、周佛海、周啟剛等人的迎接。邵力子和周佛海原都是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成員。邵力子在加入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之前,就是國民黨員,因此,他在1926年脫離了共產黨,1931年任陜西省主席,西安事變后,蔣介石派蔣鼎文接替了他的職務。周佛海曾是中共“一大”代表,1924年他接受了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戴季陶之約,任宣傳部秘書,不久便脫離共產黨。1926年之后,周佛海反共投蔣,并成為蔣氏的智囊團人物和國民黨的“理論權威”之一。
汪精衛(wèi)在邵力子、周佛海等人陪同下,來到南京。1937年1月20日,汪精衛(wèi)就任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并主持會議,決定2月15日召開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
中共得知國民黨即將召開五屆三中全會,便于2月10日發(fā)出致國民黨三中全會電,提出著名的停止內戰(zhàn)、團結抗日的5項要求和4點保證,促使國民黨改變政策。
2月15日,國民黨三中全會開幕,汪精衛(wèi)在開幕詞中不再提“消滅中共”和“抗日必須統(tǒng)一”的濫調,而提出“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收回已失的領土”。但蔣介石又提出“根絕赤禍案”,這使大部分與會者不知所以然,他們不知蔣介石到底玩什么花樣,他一會兒講再也不打內戰(zhàn)了,一會兒又“討赤”。在這種情況下,許多人不敢吭聲,但一些愛國元老卻仗義執(zhí)言了。
會上,宋慶齡、何香凝、馮玉祥等同親日派展開激烈的爭論。宋慶齡領銜,和何香凝、馮玉祥、張人杰(張靜江)、李石曾、孫科、鹿鐘麟、李烈鈞、梁寒操、經亨頤等13人聯(lián)名提出“恢復中山先生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案”。宋慶齡又發(fā)表了《實行孫中山的遺囑》演講。她精辟的分析、激昂的情緒,感染了很多人。李宗仁向大會提交了《抗日救亡之方案》。
會議經過激烈爭論,“停止內戰(zhàn),一致抗日”的局面基本形成。
國民黨三中全會后,持續(xù)一年的國共談判進入高級階級,周恩來先去杭州、后去江西廬山,同蔣介石談判。蔣介石反反復復,先是講了許多好話,說共產黨有民族意識和革命精神,是新生力量,承認由于國共分家,致使十年來革命失敗,造成軍閥割據和帝國主義者占領中國的局面。但不久,他花樣翻新,要把共產黨“溶化”于國民黨之中,要求毛澤東、朱德離開紅軍出國留洋。此時的中國共產黨已經發(fā)展到成熟階段,不再上蔣介石的圈套,毛澤東在1936年到1937年8月先后發(fā)表了《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實踐論》、《矛盾論》等軍事的和哲學的著作。雖然談判一時未能達成最后的協(xié)議,但內戰(zhàn)卻早已停止,紅軍也得到了接濟。
正當國共兩黨拖拖拉拉談判之際,不料日軍制造了“七七”盧溝橋事變,發(fā)動大規(guī)模侵華戰(zhàn)爭。
日軍在事變前,于6月6日在北平中南海懷仁堂演出別開生面的“鴻門宴”。這天上午,日本華北駐屯軍特務機關長松室孝良、顧問松島、櫻井在懷仁堂舉行宴會,中方出席的有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29軍軍長宋哲元,副軍長、北平市長秦德純,第37師師長、河北省主席馮治安,第37師110旅長何基灃,第38師114旅旅長董升堂,獨立第28旅旅長李致遠等。日方除松室孝良等人參加外,日軍駐北平附近部隊的連以上軍官都參加了。
酒過三巡之后,松島起立,始而舞蹈,繼而舞刀。秦德純見狀,附耳對董升堂說:“事急矣,你是打拳呢,還是要刀?”
董道:“先打拳,后耍刀?!闭f罷跳到大廳中間,先打八卦拳,后劈起刀來。李致遠也跳出來打拳。
何基灃跳上桌子高歌道:“黃族應享黃海權,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坐教歐美著先鞭。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br/>
日本人又把宋哲元、秦德純高舉起來戲耍。29軍軍官也把松室孝良、松島高舉起來。一時席間空氣萬分緊張,有一觸即發(fā)之勢。松室孝良才講了一番“親善、友好”的鬼話,不歡而散。
7月7日,駐豐臺的日軍要求穿過宛平城到長辛店舉行軍事演習,并以盧溝橋為假想敵陣地,遭到29軍駐地部隊拒絕。
盧溝橋是北平地區(qū)最古老的石橋,橋西南與長辛店相距6公里,東與豐臺相距7公里。它聯(lián)絡著平廣、平包、平山3條鐵路干線,是北平以至整個華北通向南方的咽喉要地,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盧溝石橋天下雄,正當京師往來沖?!北R溝橋離北平城僅20里。日本特務頭子土肥原曾到那里進行了精心策劃。
7月7日晚,駐豐臺日軍第一聯(lián)隊第3大隊第8中隊,由中隊長清水節(jié)郎帶領向宛平城進發(fā),以盧溝橋為假想攻擊目標,舉行軍事演習。那日本軍稱中國軍隊開了槍,他們丟了一個軍士,要求入宛平城搜查,中國守軍不允,日軍便于7月8日晨5時許炮轟宛平城,舉世震驚的盧溝橋事件爆發(fā)。
7月8日,日軍以優(yōu)勢兵力向宛平縣城大舉進犯,我駐軍部隊英勇奮戰(zhàn),打退日軍多次猖狂進攻。何基灃旅長向士兵們說:
“國家多難!民族多難,吾輩受人民養(yǎng)育深恩之軍人,當以死報國,笑臥沙場,何懼馬裹尸還?戰(zhàn)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
38歲的何基灃作戰(zhàn)勇敢,機智多謀。他有兩個團的兵力,其219團團長吉星文已率全團同日軍交火,220團駐在西宛,他命220團團長謝世全說:
“謝團長,今天你拿不下鐵路橋,就別想來見我!”
30多歲的謝世全大刀一揮,如同猛虎下山,帶領戰(zhàn)士出發(fā)了。謝世全團在音廟附近殲滅敵人一個連,并在盧溝橋地區(qū)反復拼殺,擊斃日軍指揮官松游上將。
日本帝國主義在發(fā)動武裝進攻中,玩弄“談判”而奪取平津以至囊括華北的陰謀。它宣稱華北事件可以“局部解決”,對宋哲元采取威逼和誘降兼施的辦法。宋哲元在日本的欺騙下,進行一次又一次無法滿足日本侵略要求的談判。日寇在這樣的煙幕下,積極地策劃大規(guī)模的侵華戰(zhàn)爭。7月11日,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召集了緊急內閣會議,16日即調動10萬陸軍來華;17日,東京“五相會議”、又議決動員侵華日軍40萬。以東條英機為參謀長的關東軍,捷足先登,北寧路每天都有滿載關東軍的兵車自東北絡繹開進關內,從海道送來的大批日軍也由塘沽口緊急登陸,熱河省的日軍也經古北口開至北平近郊。在空軍方面,日本除了集結在天津東局子飛機場的飛機以外,還在塘沽附近修筑了空軍基地,每天派出飛機在北平上空和平漢路沿線偵察。日本援軍調齊后,開始大舉進犯。
7月21日,日軍炮擊宛平縣城及長辛店一帶,25、26日,炮擊廊坊。同時,日軍分乘30余輛汽車,企圖從北平廣安門外沖進城內。28日,日軍猛攻南苑和北苑,并以飛機輪番轟炸。
29軍副軍長兼教導團團長佟麟閣和132師師長趙登禹率2000余人的部隊守衛(wèi)南苑。在敵密集炮火之下,處境極為不利。面對強敵,佟、趙二人決定誓死堅守,他們指揮部隊英勇抗擊。7月28日由晨至午,戰(zhàn)斗激烈,雙方損失慘重。下午,佟麟閣等奉命率部向大紅門轉移,中途被日軍包圍,乃揮師繼續(xù)與敵人苦戰(zhàn)。佟麟閣在指揮右翼部隊向日軍突擊時,被敵機槍射中腿部。部下勸他退下,他執(zhí)意不肯,說:
“情況緊急,抗敵事大,個人安危事??!”
佟仍率部激戰(zhàn)。敵機又來狂轟濫炸,他頭部受重傷,流血過多,英勇殉國。
趙登禹師長在激戰(zhàn)中右臂中彈,仍繼續(xù)作戰(zhàn)。不久,他腿部等處亦受傷,傳令兵要背他下火線,他對傳令兵說:
“不要管我,北平城內還有我的老母親,告訴她老人家,忠孝不能兩全,她的兒子為國死了,也對得起祖宗!”
趙登禹率部突圍北走,車行到黃亭子,趙被日軍伏兵擊中胸部,壯烈殉國。佟麟閣、趙登禹為國犧牲的噩耗傳往全國,激發(fā)了軍民抗日復仇的義憤。南京國民政府發(fā)布褒揚令,追贈佟麟閣、趙登禹為陸軍上將。
宋哲元于28日晚自北平逃往保定。30日,日軍占領北平、天津,并繼續(xù)向華北和全國進攻。
蔣介石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里思潮洶涌翻滾。他把心腹要員召到廬山共商大計,張群向他獻出“和必亂,戰(zhàn)必敗,敗而言和,和而后安”4句話來。張群見蔣氏不太明白,便解釋說:
“第一句‘和必亂’,如果我們反對延安共產黨抗戰(zhàn),那么老百姓當然擁護延安。我們內部也必發(fā)生嘩變,中國就會大亂,這對蔣委員長和我們大家都非常不利;第二句‘戰(zhàn)必敗’,就是說我們同日本開戰(zhàn),我們必敗無疑。3日亡國論,7日亡國論,這都是不容置辯的名言;第三句‘敗而言和’,就是說目前不能同日本言和,因為那樣做不僅全國民眾和延安方面都不會答應,而且還會引起國際的詫異。等同日本打了敗仗,吃了虧,遭到慘敗,大家認輸了,認錯了,到那時,敗而言和,就沒有人敢講一句反對的話,如果共產黨反對,那就讓日本去收拾他們好了;最后一句話‘和而后安’,我們打了敗仗,同日本和談成了。好!到那時候,我們同日本不再是敵人,而是朋友,再讓我們的朋友去收拾我們的冤家共產黨。共產黨一解決。國家不就可以久治長安了嗎?!”
蔣介石聽罷張群的話沉默良久,爾后大笑道:“好好好,這簡直是十四字真言!”汪精衛(wèi)發(fā)出狂熱的喝彩:“妙哉!妙哉!岳軍兄不愧是黨國的智囊星?!?br/>
蔣介石自從得了“十四字真言”,好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自覺心里有了底,從而精神大振。
全國人民要求對日抗戰(zhàn)的怒潮,席卷全國。特別是中國共產黨、全國愛國將領、民主人士力主抗戰(zhàn),蔣介石才不得不發(fā)出較為強硬的講話:“戰(zhàn)端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的決心。”
8月12日,在南京召開國民黨最高國防會議及黨政聯(lián)席會議,蔣介石主持會議。國民黨軍政部長何應欽首先發(fā)言,說:
“敵強我弱,中日雙方軍事力量過于懸殊,特別是缺乏裝備,抗戰(zhàn)前途令人憂慮?!?br/>
周恩來不同意何應欽的意見,道:“不錯,日本的軍事力量、經濟力量和政治組織力量在亞洲是一等的,這是它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的主要條件。但是,日本國度比較小,先天不足,人力、軍力、財力和物力都感到缺乏。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zhàn)爭具有退步性和野蠻性。它雖然和法西斯國家相勾結,但失道寡助,不會得到國際上的援助。中國的軍事、經濟和政治組織力量都不如日本。但中國是個大國,地大物博,人多兵多,可以進行長期戰(zhàn)爭,且進行的是反對侵略的正義戰(zhàn)爭,得道多助,堅持長期全面抗戰(zhàn),必獲勝利?!?br/>
朱德接著說:“日本根據本國的情況,它對中國的侵略,一貫采取逐步蠶食的政策,和這種政策相適應,在戰(zhàn)略上便采取速戰(zhàn)速決的殲滅戰(zhàn)方針。我們要利用自己的有利條件,以空間換取時間,進行持久戰(zhàn)的消耗戰(zhàn),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蔣介石對周恩來、朱德的發(fā)言暗自佩服,共產黨內真是人材濟濟。與會的大部分將領也都十分贊賞周公、朱公的發(fā)言,主張堅持抗戰(zhàn)。
聯(lián)席會議決定以南京政府軍事委員會為抗戰(zhàn)最高統(tǒng)帥部,推舉蔣介石為陸??哲姶笤獛?,組織大本營,行使海陸空軍最高統(tǒng)帥權,統(tǒng)一指揮各個政黨。蔣介石的作戰(zhàn)方針是,在華北集中一部分軍隊作持久戰(zhàn),確保天然堡壘的山西;國民黨軍的主力集中于華東,力保淞滬要地,鞏固南京;另以少量兵力守備華南各港口。
但是,蔣介石是內戰(zhàn)內行,外戰(zhàn)外行。他以內戰(zhàn)收編地方軍閥,是常勝的;而對付日本侵略者,是一敗再敗。
8月13日,日寇又發(fā)動了對上海的大規(guī)模進攻,揚言3個月滅亡中國?!鞍恕ひ蝗笔伦儽l(fā),一場空前大血戰(zhàn)就此拉開帷幕。日本統(tǒng)帥部認為,上海是中國最大的經濟、金融中心和貿易港口,占領上海使中國喪失經濟中心的機能,切斷中國對外聯(lián)系,能使中國軍隊及國民喪失戰(zhàn)斗意志,迫使中國政府盡快屈膝投降。日軍投入上海的總兵力達20余萬人,大炮300余門,戰(zhàn)車200余輛,兵艦數十艘,是中日戰(zhàn)爭史上規(guī)??涨暗囊淮螒?zhàn)役。
日本參謀部8月12日決定向上海出兵,以第3師團、第11師團為基干組成上海派遣軍。13日上午9時,日軍軍艦突然轟擊閘北,海軍陸戰(zhàn)隊進攻閘北和江灣地區(qū)。
京滬警備司令張治中在日軍進攻之前,已調動軍隊,預定在13日拂曉向日軍發(fā)動攻擊,本想以一個掃蕩的態(tài)勢,乘敵人措手不及之時,一舉將敵主力擊潰,把上海一次整個拿下,但他接到南京統(tǒng)帥部電話命令:“不得進攻?!睆堉沃酗w急電告:“我軍業(yè)已展開,攻擊準備也已完畢?!?br/>
但他得到的復電仍是“不得進攻”。
8月14日,蔣介石才電令張治中對敵發(fā)動總攻擊,努力確保大上海,但已失去良機。是時,云集上海的日艦已達32艘,并有海軍2000余人登陸增援,敵軍已先后占領八字橋、持志大學等地。日軍出動空軍狂轟濫炸,軍艦也胡亂開炮轟擊。
蔣介石又下令將京滬警備部隊改編為第九集團軍。張治中任總司令,攻擊虹口及楊樹浦之敵;蘇浙邊區(qū)部隊改編為第八集團軍,張發(fā)奎任總司令,守備杭州灣北岸,并掃蕩浦東之敵,炮擊浦西匯山碼頭;空軍出動協(xié)同陸軍作戰(zhàn),并擔任要地防空。
中國空軍首次出動,對虹口及匯山碼頭等處日軍據點進行轟炸,并炸傷日第3艦隊旗艦“出云號”巡洋艦,首戰(zhàn)告捷。隨后,張治中部第87、88師并列向虹口、楊樹浦之敵發(fā)起進攻,戰(zhàn)斗至日沒,奪回八字橋、持志大學、滬江大學等地。
正當張治中部連續(xù)取得進展之時,不料突然接到南京統(tǒng)帥部命令:“密。今晚不可進攻。另候后命?!敝袊婈牭倪M攻不得不因此而停止。
全線攻擊雖然奉命停止,局部的進攻仍在進行,我軍攻占了五洲公墓、愛國女學、粵東中學各點。第87師259旅第7、8連合力突入敵陣地,占領海軍俱樂部,戰(zhàn)斗最壯烈、最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