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革命軍北伐后，國際間的阻撓，其影響不下于在戰(zhàn)場上的北洋軍。當時萬縣、漢口、廣州、上海、南京都發(fā)生了極大的麻煩，而最嚴重的莫過于日本出兵山東了。
日本出兵山東是田中內(nèi)閣所經(jīng)手，這是個極具侵華特性的內(nèi)閣。
日本田中內(nèi)閣成立時，正是張作霖在北方準備登上第一把交椅的時候，由于張作霖左右有與田中關(guān)系密切的，所以奉張對田中組閣頗為寄望，可是田中上臺后，所有表現(xiàn)都顯示是一個具有強烈侵華意圖的內(nèi)閣。
16年5月27日，日本田中內(nèi)閣閣議通過，出兵進駐中國山東，保護日本僑民。
27日9時半，田中入宮覲見日皇奏報：
“以步兵第十聯(lián)隊及六十三隊約二千人，與無線電信隊五百卅名，自大連乘香港丸出發(fā)。部隊長是步兵第卅三旅團長鄉(xiāng)田兼安少將。前往中國山東省濟南市保護日本僑民?！?br/>
31日日軍抵青島，6月1日全部登陸，繼即前往濟南。
5月28日日本政府發(fā)表出兵聲明，全文如下：
“茲征于中國最近之動亂，尤其征于南京漢口其他地方之實績，當兵亂之際，因中國官憲不得充分保護，致僑居之帝國臣民之生命財產(chǎn)，蒙重大之危害，甚至見毀損帝國名譽之暴舉。因而現(xiàn)下華北動亂迫切之際，難保無再發(fā)生此種事件之虞。今也前述動亂行將波及濟南地方，就僑居該地帝國臣民生命財產(chǎn)之安全，危懼之念，有不能不措置者。帝國臣民居住該地者，達二千名之多，而該地為去海岸甚遠之腹地，到底不能依在長江沿岸各地之海軍力量以保護之。因此，在帝國政府為預防不祥事件再發(fā)起見，不得不以陸軍保護僑民邦人之生命財產(chǎn)。然為前述保護派兵之布置，須要相當之時日，而顧戰(zhàn)局正在刻刻變化，故應急措置，決即時自駐滿洲部隊派遣約二千之兵于青島。前述依陸軍力之保護，固不外為期僑居邦人之安全，自衛(wèi)上不得已之緊急措置，不惟對于中國及其人民，無何等非友交的意圖，而對于南北軍任何方之軍隊，亦非干涉其作戰(zhàn)，妨害其軍事行動者。帝國政府因自衛(wèi)上不得已之措置而派兵，但自始無長久駐屯之意圖，至對于該地方之邦人無受戰(zhàn)亂之憂之虞，當即將派遣軍全部撤退。”
日本出兵山東后，中國朝野為之大嘩。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長伍朝樞向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嚴重抗議。北京政府亦表示反對。
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對日本出兵山東的抗議電文如下：
“貴國此次出兵山東，聲明理由為保護該地之日本僑民生命財產(chǎn)。查山東日僑生命財產(chǎn)有無危險，何屬懸揣。國民政府遷都南京以來，迭次宣言，對于外人生命財產(chǎn)，按照國際公法竭力保護。乃本政府北伐軍隊將到山東境內(nèi)之時，貴國政府突有派兵山東之舉，于公法上既無根據(jù)，于本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復有妨害；本政府不得不提出嚴重抗議。并聲明：如因此發(fā)生意外事故，貴國政府應負完全責任。年來中日兩國國民感情日臻融洽，倘由此次舉動頓起種種疑感，足為好感之障礙，殊屬可惜。應請貴國政府將已派出之軍隊即日撤退，是所切盼?！?br/>
北京方面，5月30日下午4時，張作霖親往日本駐華使館拜訪日使芳澤，詢以出兵事件，芳澤即口頭通知出兵原因。張云：“此事殊不好辦，目下北方情形外僑并不危險，且漢口、南京方面發(fā)生大麻煩，日本都未派兵，卻在本人勢力下的北方派兵，極易引起誤會。并足以使外間懷疑日本出兵系奉方所運動，故本人鄭重請日本政府考慮?！?br/>
當天下午5時，芳澤赴北京外交部正式通知“出兵事件”。略謂：中國時局不定，徐州以北已有隨時發(fā)生變化之可能。前在寧漢事變，僑民受損實多。今茲情勢亦有發(fā)生可能。查日本僑民在青島者達兩萬，沿膠濟路者約八百，在濟南者約兩千，在目前局勢緊張之下，日本僑民殊有不能不從事防衛(wèi)，且有采取有效之手段，因此日政府于滿洲抽兵赴魯，出兵目的純系自衛(wèi)，與南北軍事無涉。如將來時局安定，日兵自必立即撤退，希望中國諒解。顧維鈞當即表示：日本此次出兵有違常軌，易引起誤會，且日僑現(xiàn)狀平安，殊無增兵必要。芳澤告辭后，顧即命人預備抗議照會，6月1日北京政府向日使館提出抗議照會，全文云：
“為照會事迭據(jù)駐日張代辦報告，日本政府決定出兵中國北方，數(shù)約二千名，并準山東張總司令電稱……等情。查山東內(nèi)部極稱安靜。關(guān)于保護各國僑商，迭飭妥為辦理，近數(shù)年來，青濟僑商，實無因我國軍事影響，而稍有妨害其生命財產(chǎn)之事，況濟南青島，與上海漢口等處有租界者，截然不同。乃日本政府突然派兵來華，不惟侵犯中國主權(quán)，且易引起人民誤會，除派員就地交涉外，請向日使提出嚴重抗議，務使完全取消各等語。正核辦間，續(xù)準貴公使來部面稱本國政府為保護僑民起見，特派軍隊赴青島，如有必要，并擬進駐濟南，事平立即撤退等因。當以此種逾越尋常之行動實無理由。中國政府實難緘默等語，奉告貴公使在案。查青島地方，自照華府會議協(xié)定交還以來，系屬完全中國領(lǐng)土，義當切實尊重。且自貴國軍隊撤退以后，地方官維持治安，不遺余力。外僑生命財產(chǎn)，無不備受保護。近年雖各省時有軍事，而在魯外僑，從未受絲毫影響，殊無派兵保護之必要。此次貴國政府，不先征求中國政府同意，突然派兵來青，且欲相機赴濟南，不能不認為違背條約，侵犯主權(quán)之行動，至深遺憾?，F(xiàn)在山東地方民情已甚憤激。倘因此引起全國人民之誤會，中國政府不能負此責任也。為此提出正式抗議，照會貴公使查照。請即迅予轉(zhuǎn)達貴國政府中止派兵赴青，其已開到埠者應令勿遽登岸，從速折回，俾免引起糾紛，而影響于兩國現(xiàn)有親睦之邦交。切盼見復為荷，須至照會者?！?br/>
這次日本出兵山東，停留時間并不久，16年8月中旬起即陸續(xù)集中青島，準備撤退。8月21日先有日軍300名搭臺中丸回國，根據(jù)9月3日張宗昌的山東督辦公署給外交部的咨文，敘述日軍撤退經(jīng)過文如下：
山東督辦、省長公署咨行事，據(jù)膠澳商埠局總辦趙琪呈稱，竊據(jù)警察廳長王慶堂呈稱：本年九月七日奉鈞局第一零四零號訓令內(nèi)開，頃奉保安總司令張、代理省長林微電內(nèi)開，東電悉，日軍撤退，此間亦據(jù)日本方面通告，當即轉(zhuǎn)電國務院外交部查照在案。嗣后青島各國僑商，應即飭屬隨時加意保護，所有日軍撤退情形，仰仍具報察核，特復等因。奉此，合亟令仰該廳轉(zhuǎn)飭所屬，嗣后青島各僑商，務須隨時加意保護。并將日軍撤退情形詳細具報，以憑核轉(zhuǎn)，切切此令等因，奉此，遵查膠濟路沿線所駐日軍，于八月中旬，即節(jié)節(jié)移動，集中青島，以備撤退，均經(jīng)隨時報告在案。
八月二十一日，先有日軍第十師團及第十四師團三十三旅團各部兵士三百余名，搭臺中丸回國。
八月二十七日，又有三十三旅團第十聯(lián)隊兵士七十三名搭臺中丸回國。九月六日，第十師團兵士五百余名全副武裝，攜大炮八尊，子彈二千箱，大米二百包，馬一百四十余匹，馬車一百四十件，搭龍鳳丸回國。
九月七日，又有日軍第十師團司令部長谷川中將，帶隨員八十七名，第八旅團司令部中島少將，帶隨員十名，率領(lǐng)步兵全部計一千零九名，馬五十一匹，由二號碼頭登臺中丸。
又有日本輸送指揮官天野大佐，帶第十聯(lián)隊全部官兵計一千零八十七員名，隨帶機關(guān)槍五架，高射炮一架，無線電機車三輛，馬三十二匹，亦由二號碼頭登春華丸。所有給養(yǎng)物品，均系于本月六日經(jīng)該軍運輸部用載重汽車由大港路山東倉庫起運，分裝該臺中、春華二輪，計子彈各軍用品、大米、馬草等物約三千余件，于六日先期登輪。
九月八日，又有日軍三十三旅團六十三聯(lián)隊鄉(xiāng)田少將，帶隨員步兵及鐵道隊、電信隊、兵士共計一千五百一十名，馬三十八匹，給養(yǎng)馬草、子彈共約一千余件，由二號碼頭登原田丸回國。
同日，又有三十三旅團六十九聯(lián)隊指揮官伊木少佐，帶步兵八百七十五名、馬三十一匹、并給養(yǎng)馬草、大米、子彈共約一千余件，由二號碼頭搭神瑞丸回國。當各軍登輪時，本埠軍政各機關(guān)及日本商學各界約一千五百余人在碼頭歡送，并經(jīng)廳長帶同長警多名，在碼頭照料，均屬表示親善?，F(xiàn)已撤退完竣，除通令各署對于各國僑商，隨時認真保護，免貽外人口實外，所有日本陸軍撤退情形，理合具文呈報。仰祈鑒核轉(zhuǎn)報，實為公便等情，并據(jù)港政局報同前情，除分呈外，理合備文呈報，仰祈鑒核等情，到署。據(jù)此，除指令并飭特派交涉員查照外，相應咨請貴部查照為荷。
督辦山東軍務善后事宜張宗昌
代理山東省長林憲祖
日本政府的撤兵聲明如下：
“帝國政府鑒于山東地方不靖之情形，為保護本國僑民起見，先行暫派軍隊，前往青島。果然該地方將為南北交戰(zhàn)之區(qū)，膠濟鐵路沿線地方擾亂之危險，日見切迫，故不得不令派遣軍移駐濟南。惟雖有此擾亂，所幸迄今能保護日僑，而不致于發(fā)生何項不祥之事案，是則為本國出兵之效果，山東地方之事態(tài)，略為安定，暫時無若日僑受戰(zhàn)禍之處。為此帝國政府，應照當初聲明，茲定即行撤兵回國，將來在中國各地方，不但山東地方，而日僑眾多之處，若有治安不靖，戰(zhàn)禍再波及日僑之虞時，帝國政府又不得不講機宜自衛(wèi)之措置，特此慎重聲明?！?br/>
北京政府外交部山東特派員陳家麟呈外交部文如下：
“為呈報事，竊查前因魯省時局不靖，日本政府竟借口保護僑民，特遣派日軍分駐青島、濟南以及沿路各縣，迭經(jīng)交涉禁阻，迄未中止進行，一切詳細情形，前已備文呈報在案。茲因日前雖有戰(zhàn)事，但經(jīng)我方當局竭力保護，所有日僑均獲安全，并未受有若何之損失?？滔卖斒r局已日趨緩和，實更無駐兵保護之必要，經(jīng)即迭向日領(lǐng)提出抗議，敦促退兵。九月一日始準該領(lǐng)正式函復，已允即日撤退。計自本月三日起至六日止，所有前派駐扎濟南各日軍，均已陸續(xù)退出。嗣復經(jīng)詳確調(diào)查，日前分駐青島以及沿路各縣各日軍，亦均一律撤盡，除已分別呈報外，理合備文呈報鈞座俯賜鑒察。實為公便。再前因分途調(diào)查，致稽時日，是以呈報稍退，合并陳明。謹呈外交部長王。
特派山東交涉員陳家麟”
當孫傳芳率兵南攻時，日本以為革命軍勢不能再北攻，所以宣布撤兵，不料孫傳芳慘敗，蔣中正復職北伐，前后不過一年，革命軍再度逼近濟南。日本乃又借口護僑，先以駐華北的三個中隊，占領(lǐng)膠濟路，然后日本內(nèi)閣會議決定派遣第六師團進兵山東。第六師團長福田，是個驕橫的軍人，他率領(lǐng)5000名士兵乘船由青島登陸，于5月1日開進山東，山東重要城市青島、濟南、龍口、煙臺均為日兵進駐。
日軍開入濟南是5月2日，而革命軍攻克濟南卻是先一天，于是迫使日軍和革命軍正面沖突，發(fā)生了最丑惡的“五三事件”，顯露出日本軍閥無恥萬惡的罪行。
五三慘案中，以日軍殘殺中國駐濟南外交特派員蔡公時最為可恨，蔡公時殉難經(jīng)過，有他的勤務兵張漢儒從受害的行列中逃出后，所敘情形如：
“五月三日晨，日兵在領(lǐng)事館一帶布置防線，交通即為斷絕，九時許，有國軍一隊，進駐交涉署對面之基督醫(yī)院內(nèi)，為日軍瞥見，即開槍射擊，斃我兵士、伙夫各一名，該隊為避開兇焰，乃停止搬運，紛紛藏匿醫(yī)院之樓上。此時適有一日兵于涉署門首，向醫(yī)院上射擊，同時又四面發(fā)現(xiàn)槍聲，而該日兵忽為流彈擊斃，旋另一日兵趕來，意在救護該已死之日兵，亦被擊斃，而各處槍聲復大作，彈下如雨，全署員役均懾伏樓上不動，延至下午三、四時頃，槍聲稍止。街衢發(fā)現(xiàn)類似各領(lǐng)館之汽車，車前皆豎旗幟，馳驅(qū)往來，形似勸止日軍停戰(zhàn)，時槍聲亦告沉寂，但見日兵滿布街頭，交涉署門前亦有日兵往來梭巡，我外交特派員蔡公時，因事出意外，命人出外探聽，竟為日軍所阻，當派員與之交涉，迄無效果，乃蟄居樓上，靜候時機。延至天晚，日兵仍防止交署如故，全署人員，紛紛計議，始終不得要領(lǐng)。時屆夜分，正各自就寢，忽搗門之聲大作，勢極兇猛，傳令奔告日兵撞門，請示辦法。蔡主任諭令開門延入，詎日兵不俟開門，已破門而進，計約二十余人，內(nèi)有一佩指揮刀、一擎盒子炮之兩軍官，更有一著西服者，進門后，即指揮剪電燈、電話，全署頓成黑暗，而彼則攜有手電筒探照，此時著西服者操中國語，大意謂予等為搜查械彈而來，實因日間被槍斃死兩日兵，必系爾署內(nèi)所為，故來與爾主管官理論。
蔡主任聞言，即出為解釋，大意為日間所斃日兵，確系為流彈誤傷，我等外交人員，從不攜帶槍彈來辦外交，貴部隊似可不必搜查，免滋紛擾，詎彼一味蠻橫不可理喻，堅持非檢查不可，此時蔡主任既窮于抗辯，姑允所請。奈彼尋釁心切，又作進一步之強迫，謂必須將全署員役捆縛搜檢。蔡主任以國體攸關(guān)，不予承允，乃彼竟恃強橫，謂若不承允，將行強迫捆搜。蔡主任見其無理可喻，勉為應允，旋即鄭重聲明，謂如搜查后不獲證物，仍應速請解縛，恢復自由，彼偽為許可。由是除蔡主任外，全署員役，均被捆縛，旋復翻箱倒籠，到處搜尋，但迄未獲一槍彈，乃攫取署中公牘五大包，勢將攜出。蔡主任乃請彼如約釋放所縛員役，詎彼反大肆咆哮，謂我等奉命而來，非奉命不能釋放，言畢相率攜公文而出，但不半時許，彼復來署，仍執(zhí)前說，謂日兵確系署中槍殺，非交出槍彈不能了結(jié)。
蔡主任對之復解釋如前，且云署中已經(jīng)搜查，絕無兇器可以證實，我國決無槍殺貴國士兵之嫌疑，貴部隊應考查其真象。言畢仍請如前約釋放員役，以敦睦誼。詎彼全不理會，并令將蔡主任一并捆縛。
至此蔡主任忍無可忍，乃操日語謂：‘汝等不明外交手續(xù)，一味蠻橫，此次貴國出兵濟南，原系保護僑民，何得借隙尋釁，肆行狂妄，作種種無理之舉動，實非文明國所宜出此。至如已死之日兵若果系敝署所為，亦應由貴國領(lǐng)事提出質(zhì)問，則敝國自有相當之答復，何用汝等嘵嘵不休耶？若汝等果系奉貴國領(lǐng)事之命令而來，則本人即至領(lǐng)事館交涉，亦無不可。’語畢，日兵即大嘩，旋復將捆縛之員役，排列為一半圓形，而慘無人道之日軍官，即今日兵以刺刀對所縛諸人之頭部肆行砍剝，須臾，諸人斷鼻缺耳，血肉模糊，其狀慘不忍言。蔡主任目擊之下，大聲呼號：‘日人槍殺我們了，此種國恥何時可雪？’言罷淚涔涔下，同人聞言，均放聲大哭，群相痛罵，日兵益怒，更刀槍拳足，交相并下，盡力侮辱后，復將諸人分三四組拽出屋外，執(zhí)行槍決?！?br/>
以上是張漢儒所目見，當時蔡公時與張麟書及周某、姚某等為第一組，首先殉難，而縛于第二組的勤務兵張漢儒，在忙亂中由案上跌地，拾得剪刀，乘黑暗剪斷束縛，乘機逸出，奮勇登高，連越四墻，才落在一個空地上，該地有一空水桶，張于驚懼之下，即伏桶內(nèi)，不久天明，張正無計逃出防線，遙聞小車聲遠遠而至，伸領(lǐng)探視，系一推水之苦力，乃待其近前，張即對之略述昨夜之經(jīng)過，求為援救，苦力亦淚瀅瀅允為設(shè)法，張?zhí)绞忠麓鼉?nèi)，尚有五角，以授苦力，易其短衫一件，更換血衣，始出桶外，冒充推水的人與苦力拉車，繞道混出防線，即奔往各官署，報告蔡公時被難情形?？偹玖畈柯動嵑?，即為張攝制受傷照片，以作日后交涉的證據(jù)。
日軍慘殺中國外交特派員及其隨員后，又轉(zhuǎn)向中國外交部辦公處行兇，勒令中國軍隊繳械。當時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黃郛亦在濟南，蔣中正即囑黃就近交涉，毫無結(jié)果，黃郛隨從護兵所攜帶的步槍26支亦被繳去。黃郛乃急電日本外務大臣田中，請立即制止日軍暴行，并撤退駐兵。5月4日上午英、美駐濟南領(lǐng)事出面調(diào)停，形勢略轉(zhuǎn)緩和，可是到了晚上，日軍復行射擊，福田師團并由青島增防濟南，更不斷以飛機大炮轟擊濟南駐軍和無辜人民，革命軍駐扎五大馬路緯一路廣東會館之第四十軍第三師之第七團，及駐小緯路四路之第卅七軍第一團，與緯一路北首王店，津浦路第一區(qū)警察全被日軍繳械，被俘徒手官兵1000余，拘禁正金銀行，斷絕飲食，不準坐臥。至5月7日，福田更向革命軍提出如下之條件：
一、國民革命軍須離開濟南及膠、濟路沿線兩側(cè)20華里以外。
二、中國軍隊治下，嚴禁一切反日宣傳，及其他之排日運動。
三、與騷擾及其暴虐行為有關(guān)之高級軍官，加以嚴重處罰。
四、在日本軍前面與日本軍抗爭之軍隊，解除其武裝。
五、為監(jiān)視實行上列各條件起見，將辛莊、張莊兩兵營開放。
上述條件，日方限當晚12時前答復，否則即行攻城。蔣中正以條件太苛，遂于5月8日晨，交由戰(zhàn)地委員會主席蔣作賓派員向其交涉，申明所提離開鐵路沿線一條，影響北伐軍之行動，難以接受外，余可考慮協(xié)商。交涉卒無效果，復于當日上午派熊式輝、羅家倫遄往日軍司令部談判，亦無結(jié)果。福田旋即開始攻方醫(yī)院與其他各處療養(yǎng)之傷病官兵，搶劫公司商店，破壞黃河鐵橋及新城兵工廠，并向革命軍泰安總司令部轟炸。5月9日蔣再派何成浚全權(quán)代表赴濟談判，幾經(jīng)波折，始抵達濟南，福田仍堅持前提五條，且擴大對中國軍民之屠殺與轟擊。因此留濟南警備的革命軍，乃于5月10日夜11時半，在被迫狀況下，暫時退出濟南。在這次慘案中中國傷亡軍民約110062名，新城兵工廠之損失，在600萬元以上，其他更無法統(tǒng)計。（此案一直延至民國18年元月23日，日使芳澤來華，經(jīng)過五次之談判，始正式簽訂協(xié)定撤退日兵。）
日本出兵山東是田中內(nèi)閣所經(jīng)手，這是個極具侵華特性的內(nèi)閣。
日本田中內(nèi)閣成立時，正是張作霖在北方準備登上第一把交椅的時候，由于張作霖左右有與田中關(guān)系密切的，所以奉張對田中組閣頗為寄望，可是田中上臺后，所有表現(xiàn)都顯示是一個具有強烈侵華意圖的內(nèi)閣。
16年5月27日，日本田中內(nèi)閣閣議通過，出兵進駐中國山東，保護日本僑民。
27日9時半，田中入宮覲見日皇奏報：
“以步兵第十聯(lián)隊及六十三隊約二千人，與無線電信隊五百卅名，自大連乘香港丸出發(fā)。部隊長是步兵第卅三旅團長鄉(xiāng)田兼安少將。前往中國山東省濟南市保護日本僑民?！?br/>
31日日軍抵青島，6月1日全部登陸，繼即前往濟南。
5月28日日本政府發(fā)表出兵聲明，全文如下：
“茲征于中國最近之動亂，尤其征于南京漢口其他地方之實績，當兵亂之際，因中國官憲不得充分保護，致僑居之帝國臣民之生命財產(chǎn)，蒙重大之危害，甚至見毀損帝國名譽之暴舉。因而現(xiàn)下華北動亂迫切之際，難保無再發(fā)生此種事件之虞。今也前述動亂行將波及濟南地方，就僑居該地帝國臣民生命財產(chǎn)之安全，危懼之念，有不能不措置者。帝國臣民居住該地者，達二千名之多，而該地為去海岸甚遠之腹地，到底不能依在長江沿岸各地之海軍力量以保護之。因此，在帝國政府為預防不祥事件再發(fā)起見，不得不以陸軍保護僑民邦人之生命財產(chǎn)。然為前述保護派兵之布置，須要相當之時日，而顧戰(zhàn)局正在刻刻變化，故應急措置，決即時自駐滿洲部隊派遣約二千之兵于青島。前述依陸軍力之保護，固不外為期僑居邦人之安全，自衛(wèi)上不得已之緊急措置，不惟對于中國及其人民，無何等非友交的意圖，而對于南北軍任何方之軍隊，亦非干涉其作戰(zhàn)，妨害其軍事行動者。帝國政府因自衛(wèi)上不得已之措置而派兵，但自始無長久駐屯之意圖，至對于該地方之邦人無受戰(zhàn)亂之憂之虞，當即將派遣軍全部撤退。”
日本出兵山東后，中國朝野為之大嘩。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長伍朝樞向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嚴重抗議。北京政府亦表示反對。
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對日本出兵山東的抗議電文如下：
“貴國此次出兵山東，聲明理由為保護該地之日本僑民生命財產(chǎn)。查山東日僑生命財產(chǎn)有無危險，何屬懸揣。國民政府遷都南京以來，迭次宣言，對于外人生命財產(chǎn)，按照國際公法竭力保護。乃本政府北伐軍隊將到山東境內(nèi)之時，貴國政府突有派兵山東之舉，于公法上既無根據(jù)，于本國領(lǐng)土主權(quán)復有妨害；本政府不得不提出嚴重抗議。并聲明：如因此發(fā)生意外事故，貴國政府應負完全責任。年來中日兩國國民感情日臻融洽，倘由此次舉動頓起種種疑感，足為好感之障礙，殊屬可惜。應請貴國政府將已派出之軍隊即日撤退，是所切盼?！?br/>
北京方面，5月30日下午4時，張作霖親往日本駐華使館拜訪日使芳澤，詢以出兵事件，芳澤即口頭通知出兵原因。張云：“此事殊不好辦，目下北方情形外僑并不危險，且漢口、南京方面發(fā)生大麻煩，日本都未派兵，卻在本人勢力下的北方派兵，極易引起誤會。并足以使外間懷疑日本出兵系奉方所運動，故本人鄭重請日本政府考慮?！?br/>
當天下午5時，芳澤赴北京外交部正式通知“出兵事件”。略謂：中國時局不定，徐州以北已有隨時發(fā)生變化之可能。前在寧漢事變，僑民受損實多。今茲情勢亦有發(fā)生可能。查日本僑民在青島者達兩萬，沿膠濟路者約八百，在濟南者約兩千，在目前局勢緊張之下，日本僑民殊有不能不從事防衛(wèi)，且有采取有效之手段，因此日政府于滿洲抽兵赴魯，出兵目的純系自衛(wèi)，與南北軍事無涉。如將來時局安定，日兵自必立即撤退，希望中國諒解。顧維鈞當即表示：日本此次出兵有違常軌，易引起誤會，且日僑現(xiàn)狀平安，殊無增兵必要。芳澤告辭后，顧即命人預備抗議照會，6月1日北京政府向日使館提出抗議照會，全文云：
“為照會事迭據(jù)駐日張代辦報告，日本政府決定出兵中國北方，數(shù)約二千名，并準山東張總司令電稱……等情。查山東內(nèi)部極稱安靜。關(guān)于保護各國僑商，迭飭妥為辦理，近數(shù)年來，青濟僑商，實無因我國軍事影響，而稍有妨害其生命財產(chǎn)之事，況濟南青島，與上海漢口等處有租界者，截然不同。乃日本政府突然派兵來華，不惟侵犯中國主權(quán)，且易引起人民誤會，除派員就地交涉外，請向日使提出嚴重抗議，務使完全取消各等語。正核辦間，續(xù)準貴公使來部面稱本國政府為保護僑民起見，特派軍隊赴青島，如有必要，并擬進駐濟南，事平立即撤退等因。當以此種逾越尋常之行動實無理由。中國政府實難緘默等語，奉告貴公使在案。查青島地方，自照華府會議協(xié)定交還以來，系屬完全中國領(lǐng)土，義當切實尊重。且自貴國軍隊撤退以后，地方官維持治安，不遺余力。外僑生命財產(chǎn)，無不備受保護。近年雖各省時有軍事，而在魯外僑，從未受絲毫影響，殊無派兵保護之必要。此次貴國政府，不先征求中國政府同意，突然派兵來青，且欲相機赴濟南，不能不認為違背條約，侵犯主權(quán)之行動，至深遺憾?，F(xiàn)在山東地方民情已甚憤激。倘因此引起全國人民之誤會，中國政府不能負此責任也。為此提出正式抗議，照會貴公使查照。請即迅予轉(zhuǎn)達貴國政府中止派兵赴青，其已開到埠者應令勿遽登岸，從速折回，俾免引起糾紛，而影響于兩國現(xiàn)有親睦之邦交。切盼見復為荷，須至照會者?！?br/>
這次日本出兵山東，停留時間并不久，16年8月中旬起即陸續(xù)集中青島，準備撤退。8月21日先有日軍300名搭臺中丸回國，根據(jù)9月3日張宗昌的山東督辦公署給外交部的咨文，敘述日軍撤退經(jīng)過文如下：
山東督辦、省長公署咨行事，據(jù)膠澳商埠局總辦趙琪呈稱，竊據(jù)警察廳長王慶堂呈稱：本年九月七日奉鈞局第一零四零號訓令內(nèi)開，頃奉保安總司令張、代理省長林微電內(nèi)開，東電悉，日軍撤退，此間亦據(jù)日本方面通告，當即轉(zhuǎn)電國務院外交部查照在案。嗣后青島各國僑商，應即飭屬隨時加意保護，所有日軍撤退情形，仰仍具報察核，特復等因。奉此，合亟令仰該廳轉(zhuǎn)飭所屬，嗣后青島各僑商，務須隨時加意保護。并將日軍撤退情形詳細具報，以憑核轉(zhuǎn)，切切此令等因，奉此，遵查膠濟路沿線所駐日軍，于八月中旬，即節(jié)節(jié)移動，集中青島，以備撤退，均經(jīng)隨時報告在案。
八月二十一日，先有日軍第十師團及第十四師團三十三旅團各部兵士三百余名，搭臺中丸回國。
八月二十七日，又有三十三旅團第十聯(lián)隊兵士七十三名搭臺中丸回國。九月六日，第十師團兵士五百余名全副武裝，攜大炮八尊，子彈二千箱，大米二百包，馬一百四十余匹，馬車一百四十件，搭龍鳳丸回國。
九月七日，又有日軍第十師團司令部長谷川中將，帶隨員八十七名，第八旅團司令部中島少將，帶隨員十名，率領(lǐng)步兵全部計一千零九名，馬五十一匹，由二號碼頭登臺中丸。
又有日本輸送指揮官天野大佐，帶第十聯(lián)隊全部官兵計一千零八十七員名，隨帶機關(guān)槍五架，高射炮一架，無線電機車三輛，馬三十二匹，亦由二號碼頭登春華丸。所有給養(yǎng)物品，均系于本月六日經(jīng)該軍運輸部用載重汽車由大港路山東倉庫起運，分裝該臺中、春華二輪，計子彈各軍用品、大米、馬草等物約三千余件，于六日先期登輪。
九月八日，又有日軍三十三旅團六十三聯(lián)隊鄉(xiāng)田少將，帶隨員步兵及鐵道隊、電信隊、兵士共計一千五百一十名，馬三十八匹，給養(yǎng)馬草、子彈共約一千余件，由二號碼頭登原田丸回國。
同日，又有三十三旅團六十九聯(lián)隊指揮官伊木少佐，帶步兵八百七十五名、馬三十一匹、并給養(yǎng)馬草、大米、子彈共約一千余件，由二號碼頭搭神瑞丸回國。當各軍登輪時，本埠軍政各機關(guān)及日本商學各界約一千五百余人在碼頭歡送，并經(jīng)廳長帶同長警多名，在碼頭照料，均屬表示親善?，F(xiàn)已撤退完竣，除通令各署對于各國僑商，隨時認真保護，免貽外人口實外，所有日本陸軍撤退情形，理合具文呈報。仰祈鑒核轉(zhuǎn)報，實為公便等情，并據(jù)港政局報同前情，除分呈外，理合備文呈報，仰祈鑒核等情，到署。據(jù)此，除指令并飭特派交涉員查照外，相應咨請貴部查照為荷。
督辦山東軍務善后事宜張宗昌
代理山東省長林憲祖
日本政府的撤兵聲明如下：
“帝國政府鑒于山東地方不靖之情形，為保護本國僑民起見，先行暫派軍隊，前往青島。果然該地方將為南北交戰(zhàn)之區(qū)，膠濟鐵路沿線地方擾亂之危險，日見切迫，故不得不令派遣軍移駐濟南。惟雖有此擾亂，所幸迄今能保護日僑，而不致于發(fā)生何項不祥之事案，是則為本國出兵之效果，山東地方之事態(tài)，略為安定，暫時無若日僑受戰(zhàn)禍之處。為此帝國政府，應照當初聲明，茲定即行撤兵回國，將來在中國各地方，不但山東地方，而日僑眾多之處，若有治安不靖，戰(zhàn)禍再波及日僑之虞時，帝國政府又不得不講機宜自衛(wèi)之措置，特此慎重聲明?！?br/>
北京政府外交部山東特派員陳家麟呈外交部文如下：
“為呈報事，竊查前因魯省時局不靖，日本政府竟借口保護僑民，特遣派日軍分駐青島、濟南以及沿路各縣，迭經(jīng)交涉禁阻，迄未中止進行，一切詳細情形，前已備文呈報在案。茲因日前雖有戰(zhàn)事，但經(jīng)我方當局竭力保護，所有日僑均獲安全，并未受有若何之損失?？滔卖斒r局已日趨緩和，實更無駐兵保護之必要，經(jīng)即迭向日領(lǐng)提出抗議，敦促退兵。九月一日始準該領(lǐng)正式函復，已允即日撤退。計自本月三日起至六日止，所有前派駐扎濟南各日軍，均已陸續(xù)退出。嗣復經(jīng)詳確調(diào)查，日前分駐青島以及沿路各縣各日軍，亦均一律撤盡，除已分別呈報外，理合備文呈報鈞座俯賜鑒察。實為公便。再前因分途調(diào)查，致稽時日，是以呈報稍退，合并陳明。謹呈外交部長王。
特派山東交涉員陳家麟”
當孫傳芳率兵南攻時，日本以為革命軍勢不能再北攻，所以宣布撤兵，不料孫傳芳慘敗，蔣中正復職北伐，前后不過一年，革命軍再度逼近濟南。日本乃又借口護僑，先以駐華北的三個中隊，占領(lǐng)膠濟路，然后日本內(nèi)閣會議決定派遣第六師團進兵山東。第六師團長福田，是個驕橫的軍人，他率領(lǐng)5000名士兵乘船由青島登陸，于5月1日開進山東，山東重要城市青島、濟南、龍口、煙臺均為日兵進駐。
日軍開入濟南是5月2日，而革命軍攻克濟南卻是先一天，于是迫使日軍和革命軍正面沖突，發(fā)生了最丑惡的“五三事件”，顯露出日本軍閥無恥萬惡的罪行。
五三慘案中，以日軍殘殺中國駐濟南外交特派員蔡公時最為可恨，蔡公時殉難經(jīng)過，有他的勤務兵張漢儒從受害的行列中逃出后，所敘情形如：
“五月三日晨，日兵在領(lǐng)事館一帶布置防線，交通即為斷絕，九時許，有國軍一隊，進駐交涉署對面之基督醫(yī)院內(nèi)，為日軍瞥見，即開槍射擊，斃我兵士、伙夫各一名，該隊為避開兇焰，乃停止搬運，紛紛藏匿醫(yī)院之樓上。此時適有一日兵于涉署門首，向醫(yī)院上射擊，同時又四面發(fā)現(xiàn)槍聲，而該日兵忽為流彈擊斃，旋另一日兵趕來，意在救護該已死之日兵，亦被擊斃，而各處槍聲復大作，彈下如雨，全署員役均懾伏樓上不動，延至下午三、四時頃，槍聲稍止。街衢發(fā)現(xiàn)類似各領(lǐng)館之汽車，車前皆豎旗幟，馳驅(qū)往來，形似勸止日軍停戰(zhàn)，時槍聲亦告沉寂，但見日兵滿布街頭，交涉署門前亦有日兵往來梭巡，我外交特派員蔡公時，因事出意外，命人出外探聽，竟為日軍所阻，當派員與之交涉，迄無效果，乃蟄居樓上，靜候時機。延至天晚，日兵仍防止交署如故，全署人員，紛紛計議，始終不得要領(lǐng)。時屆夜分，正各自就寢，忽搗門之聲大作，勢極兇猛，傳令奔告日兵撞門，請示辦法。蔡主任諭令開門延入，詎日兵不俟開門，已破門而進，計約二十余人，內(nèi)有一佩指揮刀、一擎盒子炮之兩軍官，更有一著西服者，進門后，即指揮剪電燈、電話，全署頓成黑暗，而彼則攜有手電筒探照，此時著西服者操中國語，大意謂予等為搜查械彈而來，實因日間被槍斃死兩日兵，必系爾署內(nèi)所為，故來與爾主管官理論。
蔡主任聞言，即出為解釋，大意為日間所斃日兵，確系為流彈誤傷，我等外交人員，從不攜帶槍彈來辦外交，貴部隊似可不必搜查，免滋紛擾，詎彼一味蠻橫不可理喻，堅持非檢查不可，此時蔡主任既窮于抗辯，姑允所請。奈彼尋釁心切，又作進一步之強迫，謂必須將全署員役捆縛搜檢。蔡主任以國體攸關(guān)，不予承允，乃彼竟恃強橫，謂若不承允，將行強迫捆搜。蔡主任見其無理可喻，勉為應允，旋即鄭重聲明，謂如搜查后不獲證物，仍應速請解縛，恢復自由，彼偽為許可。由是除蔡主任外，全署員役，均被捆縛，旋復翻箱倒籠，到處搜尋，但迄未獲一槍彈，乃攫取署中公牘五大包，勢將攜出。蔡主任乃請彼如約釋放所縛員役，詎彼反大肆咆哮，謂我等奉命而來，非奉命不能釋放，言畢相率攜公文而出，但不半時許，彼復來署，仍執(zhí)前說，謂日兵確系署中槍殺，非交出槍彈不能了結(jié)。
蔡主任對之復解釋如前，且云署中已經(jīng)搜查，絕無兇器可以證實，我國決無槍殺貴國士兵之嫌疑，貴部隊應考查其真象。言畢仍請如前約釋放員役，以敦睦誼。詎彼全不理會，并令將蔡主任一并捆縛。
至此蔡主任忍無可忍，乃操日語謂：‘汝等不明外交手續(xù)，一味蠻橫，此次貴國出兵濟南，原系保護僑民，何得借隙尋釁，肆行狂妄，作種種無理之舉動，實非文明國所宜出此。至如已死之日兵若果系敝署所為，亦應由貴國領(lǐng)事提出質(zhì)問，則敝國自有相當之答復，何用汝等嘵嘵不休耶？若汝等果系奉貴國領(lǐng)事之命令而來，則本人即至領(lǐng)事館交涉，亦無不可。’語畢，日兵即大嘩，旋復將捆縛之員役，排列為一半圓形，而慘無人道之日軍官，即今日兵以刺刀對所縛諸人之頭部肆行砍剝，須臾，諸人斷鼻缺耳，血肉模糊，其狀慘不忍言。蔡主任目擊之下，大聲呼號：‘日人槍殺我們了，此種國恥何時可雪？’言罷淚涔涔下，同人聞言，均放聲大哭，群相痛罵，日兵益怒，更刀槍拳足，交相并下，盡力侮辱后，復將諸人分三四組拽出屋外，執(zhí)行槍決?！?br/>
以上是張漢儒所目見，當時蔡公時與張麟書及周某、姚某等為第一組，首先殉難，而縛于第二組的勤務兵張漢儒，在忙亂中由案上跌地，拾得剪刀，乘黑暗剪斷束縛，乘機逸出，奮勇登高，連越四墻，才落在一個空地上，該地有一空水桶，張于驚懼之下，即伏桶內(nèi)，不久天明，張正無計逃出防線，遙聞小車聲遠遠而至，伸領(lǐng)探視，系一推水之苦力，乃待其近前，張即對之略述昨夜之經(jīng)過，求為援救，苦力亦淚瀅瀅允為設(shè)法，張?zhí)绞忠麓鼉?nèi)，尚有五角，以授苦力，易其短衫一件，更換血衣，始出桶外，冒充推水的人與苦力拉車，繞道混出防線，即奔往各官署，報告蔡公時被難情形?？偹玖畈柯動嵑?，即為張攝制受傷照片，以作日后交涉的證據(jù)。
日軍慘殺中國外交特派員及其隨員后，又轉(zhuǎn)向中國外交部辦公處行兇，勒令中國軍隊繳械。當時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黃郛亦在濟南，蔣中正即囑黃就近交涉，毫無結(jié)果，黃郛隨從護兵所攜帶的步槍26支亦被繳去。黃郛乃急電日本外務大臣田中，請立即制止日軍暴行，并撤退駐兵。5月4日上午英、美駐濟南領(lǐng)事出面調(diào)停，形勢略轉(zhuǎn)緩和，可是到了晚上，日軍復行射擊，福田師團并由青島增防濟南，更不斷以飛機大炮轟擊濟南駐軍和無辜人民，革命軍駐扎五大馬路緯一路廣東會館之第四十軍第三師之第七團，及駐小緯路四路之第卅七軍第一團，與緯一路北首王店，津浦路第一區(qū)警察全被日軍繳械，被俘徒手官兵1000余，拘禁正金銀行，斷絕飲食，不準坐臥。至5月7日，福田更向革命軍提出如下之條件：
一、國民革命軍須離開濟南及膠、濟路沿線兩側(cè)20華里以外。
二、中國軍隊治下，嚴禁一切反日宣傳，及其他之排日運動。
三、與騷擾及其暴虐行為有關(guān)之高級軍官，加以嚴重處罰。
四、在日本軍前面與日本軍抗爭之軍隊，解除其武裝。
五、為監(jiān)視實行上列各條件起見，將辛莊、張莊兩兵營開放。
上述條件，日方限當晚12時前答復，否則即行攻城。蔣中正以條件太苛，遂于5月8日晨，交由戰(zhàn)地委員會主席蔣作賓派員向其交涉，申明所提離開鐵路沿線一條，影響北伐軍之行動，難以接受外，余可考慮協(xié)商。交涉卒無效果，復于當日上午派熊式輝、羅家倫遄往日軍司令部談判，亦無結(jié)果。福田旋即開始攻方醫(yī)院與其他各處療養(yǎng)之傷病官兵，搶劫公司商店，破壞黃河鐵橋及新城兵工廠，并向革命軍泰安總司令部轟炸。5月9日蔣再派何成浚全權(quán)代表赴濟談判，幾經(jīng)波折，始抵達濟南，福田仍堅持前提五條，且擴大對中國軍民之屠殺與轟擊。因此留濟南警備的革命軍，乃于5月10日夜11時半，在被迫狀況下，暫時退出濟南。在這次慘案中中國傷亡軍民約110062名，新城兵工廠之損失，在600萬元以上，其他更無法統(tǒng)計。（此案一直延至民國18年元月23日，日使芳澤來華，經(jīng)過五次之談判，始正式簽訂協(xié)定撤退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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