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回

唐代宮廷艷史 作者:許嘯天


  第八十二回吳國舅力除大憝小公主下嫁狂兒元載既打死了李少良,便有少良的友人韋頌,和殿中侍御史陸埏二人,叩闕呼冤;都被元載喝令武士擒下,打入死囚牢。

  韋、陸二人,一時氣憤填膺,齊撞壁而死。代宗知道了,心中十分懊恨,只是平日被元載脅制住了,一時不敢翻臉。忽想起浙西觀察史李棲筠,是一個忠義剛直之臣,便暗暗地下手詔,傳棲筠進(jìn)京來,拜為御史大夫。棲筠受職后,即察出吏部侍郎徐浩、薛邕,和京兆尹杜濟(jì)虛,禮部侍郎于劭四人,俱是元載黨羽,專一欺君罔上。黷貨賣官。棲筠給他一本參革,一齊罷官。元載深恨棲筠,便與同黨陰謀陷害他。不多幾天,棲筠在家中,竟然無疾而亡。因此外邊許多人謠傳,說李棲筠是被元載買囑他貼身人,用藥毒死的。代宗皇帝雖也十分悲傷懷疑,只是元載在朝中的黨羽甚多,一時又拿不到他的真憑實據(jù),便也只得忍耐在心中。但元載見李棲筠去世,越是肆無忌憚,進(jìn)事驕橫。代宗因此心中憂隨,終日愁眉不展。

  這一天,左金吾大將軍吳溱入宮來,朝見代宗;見萬歲爺面有憂色,覷著左右無人,便低聲奏道:“如今心腹大患,是在元載一人。陛下是否因此人勞心?”代宗長嘆一聲說道:“朝事荒墮,全是朕一人之過;元載之敢于大膽妄為,亦朕平日縱任所致。今欲除之,亦已難矣!”原來這位吳大將軍,是章敬皇后的胞弟,與代宗有甥舅之親;平日忠心為國,君臣素稱相得。今吳將軍一句話打動了萬歲爺?shù)男氖?,?dāng)時君臣二人在宮中秘密計議,直到更深,才退出宮來。

  第二天,吳將軍在家中悄悄地召集吏部尚書劉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騎常侍蕭昕,禮部侍郎常兗,可憐這時朝官號稱正直的大臣,只有這五六人了!吳將軍受了代宗皇帝的密意,與這五六個忠義大臣,在府中南書齋里商議國家大事。正說話時候,忽見一個壯士,直闖進(jìn)屋中來;眾人大驚,十幾道眼光,一齊注定在那壯士身上。見那壯士黑紗罩住臉面,直立在當(dāng)門,一言不發(fā)。吳將軍按著劍,大聲喝問:“何人?”那壯士舉手把臉上黑紗揭去,慌得一屋子的人,一齊跪倒在地,口稱:“萬歲!”原來那壯土打扮的,竟是代宗皇帝。他見事機(jī)危急,便改裝做禁兵模樣,混出宮來;跨一頭黑馬,飛也似地跑到國舅府中,跳下馬,便向府中直闖。府中自有守衛(wèi)家將,把守大門;今日府中秘密會議,關(guān)防更是嚴(yán)緊,見這禁兵進(jìn)來,齊向前去攔阻。那禁兵把手中小紅旗一舉,家將們知道是宮中的密使,便讓出一條路,放禁兵進(jìn)去。原來唐朝時候,皇帝有密事宣召大臣,便從宮中派一密使出來;手執(zhí)小紅旗,上有金印為憑。誰知今日這個密使,竟是代宗皇帝自己充當(dāng)?shù)摹?br/>
  當(dāng)時招呼眾位大臣入座,憤憤地說道:“昨夜有內(nèi)侍探得消息,說近日元載與王縉謀反;連日在元載私宅中,借著夜蘸為名,召集徒黨,密謀起事。如今禁兵在元載手中,便由元載指揮禁兵,旦夕圍攻宮廷,意欲劫朕西去,挾天子以號令百官。

  眾大臣皆忠義之土,豈能坐視亂臣賊子傾覆李家社稷耶?“眾大臣聽了代宗的話,個個露著悲憤之色:有扼腕嘆息的,有拍桌大罵的。一室中,君臣們也忘了儀節(jié);只是紛擾了半天,卻想不出一條計策來。

  滿室靜悄悄的半晌,忽見又有一個壯士打扮的,走進(jìn)屋子里來;眾人看時,吳將軍認(rèn)識是府中的守衛(wèi)長,名余龍的,便喝令退出去。誰知這余龍好似不曾聽得主人的話一般,看他搶上幾步,當(dāng)著他主人跟前,噗地跪倒在地,說道:“萬歲爺有急難,責(zé)在主公;主公有急難,責(zé)在小人。今日事機(jī)已迫,小人卻有一計?!眳菍④妴枺骸叭暧泻斡??快快說來!”那余龍爬在地下,說道:“小人想元載這奸賊,平日膽大妄為;卻有一人,是他的心腹爪牙。”吳將軍道:“卻是何人?汝且說來?!?br/>
  余龍道:“便是左衛(wèi)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董秀?!边@句話一說,滿屋子的人,都不覺愕然。原來董秀這人,是統(tǒng)帶御林軍的;時時隨在皇帝左右,代宗皇帝也拿他當(dāng)心腹看待。如今聽說此人與奸臣同黨,真出于眾人意料之外。吳將軍卻不信,說道:“汝言可有證據(jù)?”余龍道:“小人有一八拜之交,名常勝的;他卻當(dāng)著董秀家的守衛(wèi)長,所有他家主公,和元載二人的來蹤去跡,俱看在常勝眼中。如今元載、董秀二人的蹤跡,過往愈密了,常勝在一旁,都聽得仔細(xì),心中也是氣憤,來與小人說知,意欲辭了這守衛(wèi)長的差使不干,免得他日事敗以后,玉石不分。是小人勸他耐著性兒。如今聽萬歲說了,小人才敢說。

  如今小人意欲去把常勝喚來,請主公和他商量,看有什么妙計;俺們今日只須把董秀擒下,便什么事也不怕了。“代宗聽余龍說到這里,便忍不住說道:”好好!

  汝快去把常勝喚來,便著在常勝身上,把那董秀擒下;事成之后,朕自有重賞。

  “余龍見萬歲對他說話了,慌得他忙上去磕頭謝恩,起身倒退著出去。

  這里吳將軍勸代宗:“今日事機(jī)甚險,萬歲既已出宮,一時不宜回宮,且在臣家駐駕幾天,俟奸賊就擒,由臣等再護(hù)送陛下回宮?!北姶蟪家捕紕裾f,吳將軍便把南書齋收拾出一間臥室來,留皇帝住下。一面也把諸大臣留住在府中伴駕,隨時商議機(jī)密。那余龍一去,直到傍晚,不見回來,吳將軍心中甚是掛念。

  看著屋中已上燈火了,忽聽得門外一片喧嚷,只見余龍和常勝二人,揪住那左衛(wèi)將軍董秀,直至堂上。這時董秀正準(zhǔn)備去赴元載的秘密會議,不料那守衛(wèi)長常勝,早巳與余龍商議停妥,又與手下的守衛(wèi)兵士暗約;俟董秀出門,路經(jīng)吳將軍府門口,那駕車的武士,卻把那董秀的車輛,直驅(qū)進(jìn)府門來。董秀坐在車上,大詫,連連喝問時。那常勝上去,劈胸一把,把董秀拖下車來;余龍也上去幫著,兩人前牽后擁的,直上吳將軍堂來。

  把個董秀拖得衣帶散亂,紗帽歪斜,董秀大聲咆哮著。正喧嚷時候,忽見吳溱手捧皇帝詔書,踱出堂來,大聲宣讀道:“董秀聽旨!”董秀到此時,也不敢倔強(qiáng),只得轉(zhuǎn)身向內(nèi)跪倒。聽詔書上說道:“元載謀為不軌,董秀素為內(nèi)援,著左金吾大將軍吳溱拿下,嚴(yán)刑審問?!倍懵犃嗽t書,還是嘵嘵辯說。吳將軍只喝得一聲:“搜!”上來四個武士,擒住董秀兩手,向他身上里外一搜,不見有什么挾帶;又抓下紗帽來,向帽中發(fā)髻中細(xì)細(xì)搜索一番,也看不出破綻來。吳將軍又吩咐脫下靴來,果然在靴統(tǒng)子里,搜出一卷文書來。吳將軍接在手中看時,竟是元載和王縉二人密謀起事的案卷。上面寫明謀反日期,和幾路兵圍攻宮廷,幾路兵擒捉國戚大臣,寫得明明白白。吳將軍看了,不覺大怒,便把圣旨高高供起,在一旁設(shè)著一張公案;吳將軍就公案前坐下,武士推著董秀,跪在案下。堂上喝一聲:“打!”那大杖小棍,一齊向董秀身上打下去。那董秀只是忍著痛,一言不發(fā)。吳將軍愈是慣怒,喝令把這奸賊上下衣服剝?nèi)?,用皮鞭痛打。這董秀真是一個鐵漢,打得渾身皮開肉綻,只在滿地下打著滾,竟咬緊牙關(guān),不嚷一聲痛,也不招承一句話。吳將軍看看無法可想,還是那余龍在一旁看了,心生一計,向他主公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話。

  吳將軍點(diǎn)著頭,余龍便去廚下取一大桶鹽鹵來,向董秀身上潑去。那皮肉新開了裂的地方,一沾了鹽鹵,便痛徹心骨;任你好漢,也忍不住大聲叫喊起來。

  連說:“犯官愿意招認(rèn)了!”當(dāng)下吳將軍取得口供。原來元載和董秀約定在大歷十二年三月朔日起事。董秀帶領(lǐng)御林軍,在宮中為內(nèi)應(yīng);元載又約王縉,調(diào)四城兵馬,包圍京城。

  代宗聽說平日親信的董秀,果然為奸賊內(nèi)應(yīng),不覺大怒,便親自出至大堂;董秀見萬歲爺在上,早嚇得匍匐在地,不住地叩首求饒。代宗一腔怒氣,盡發(fā)泄在董秀身上。喝令常勝和余龍二人,將亂棍活活地把董秀打死在堂下。一面下旨令左金吾大將軍吳溱,兼統(tǒng)御林軍;連夜點(diǎn)起一千兵馬,悄悄地去把那元載的一座府第,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聲吶喊,直撲進(jìn)去。吳將軍仗劍當(dāng)先,聽了董秀的口供,知道他們都在萃秀軒中聚會,便領(lǐng)著百余個武士,向萃秀軒中趕來,其余的兵士,和府中的守衛(wèi)兵廝殺。府中原有三百名守衛(wèi)兵,兩下里捉對兒在廊頭壁角上火并起來。吳將軍也不去管他們,急急去找尋元載一班人。

  誰知搶進(jìn)萃秀軒中看時,已走得一個也不留。吳將軍知道他們躲向后花園中去了,便又趕進(jìn)后花園去,分頭搜尋,果然在花木叢中,山石洞里,一個一個地揪出來。吳溱認(rèn)得都是在朝的官員,共搜出五個,獨(dú)不見那元載和王縉二人。吳將軍又向四下里尋找,一抬頭,見有一個穿紅袍的,正爬在墻上,想逃出墻外去。吳將軍一聳身,搶上前,揪住袍角,把那人拉下地來;看時,正是那同平章事王縉。吳將軍喝問:“元載這奸賊躲在何處?”王縉只是不說,吳將軍拿劍鋒擱在王縉脖子上,王縉害怕起來,才把手指著墻外,說:“已逃出墻外去了?!眳菍④娭皇俏⑿χ膊蛔穼?。一手揪住王縉衣領(lǐng),回至堂上來。

  那府中三百個守衛(wèi)兵,俱被御林軍士活捉的活捉,殺翻的殺翻,滿院子?xùn)|倒西橫的,盡是死人。吳將軍檢點(diǎn),共捉住八個官員,喝武士拿一根長繩,把八個官員,一串兒捆綁著。正翻綁停當(dāng),忽見二三十個御林軍士,早已捉住那元載,拿繩子捆綁成一只粽子相似,用大杠抬著,送上堂來。那元載見了吳溱,便大喊道:“國舅快做個人情,松松綁兒!”原來吳將軍早已埋伏著一支兵士,在后花園圍墻外;元載逃過墻去,真是垂手而得。當(dāng)時元載不住地喚:“國舅救我!”吳將軍也不去睬他。御林軍士,原帶著十?dāng)?shù)個囚籠;到此時,抬過囚籠來,一一裝進(jìn)去。一大隊軍士押著,送往政事堂來。

  次日,代宗下旨,著左金吾大將軍吳溱,會同吏部尚書劉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騎常侍蕭昕,禮部侍郎常兗,開堂公審。

  元載和王至此時,無可抵賴,只得悉數(shù)供認(rèn)。一班承審官吏,不敢怠慢,據(jù)實奏聞。朝旨下來,令刑官監(jiān)視,賜元載自盡。

  這元載一身貪惡,更甚于魚朝恩;剝削同僚,人人痛恨。今見朝旨賜死,人人心中痛快。元載臨刑的時候,愿求速死,那刑官冷笑道:“相公當(dāng)朝二十年,行盡威福;今日落在下官手中,也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相公平日辱人多矣,今日稍受些污辱,想也不妨!”說罷,脫下腳上污襪來,塞在元載口內(nèi),然后慢慢地將他縊死。尸身拋在政事堂階下,暴露了三天,任百姓們觀看踐踏。元載妻王氏,系前河西節(jié)度使王忠嗣之女,驕侈潑悍;生三子,長名伯和,次名仲武,幼名季能,無一成材的。伯和官拜參軍,仲武官拜員外郎。季能官拜校書郎;依勢作惡,貪刻肆淫,在京城中立南北兩第,廣置姬妾,多蓄優(yōu)伶,聲色犬馬,件件皆精。至此,元載已死,朝旨令將元載妻子,一并正法,家產(chǎn)沒入宮中,財帛以萬計。中如胡菽一物,多至八百石,盡分賜中書門下臺省各官。王縉原當(dāng)賜死,后劉晏奏稱,國法宜分首從;便將王縉貶為括州刺史。吏部侍郎楊炎,諫議大夫韓洄、包佶,起居舍人韓會等,一班官吏,俱是在元載家中捉住的,分別貶官。惟卓英倩一行六個官員,罪情重大,立刻在政事堂上用杖打死。英倩之弟英璘,家居金州,橫行鄉(xiāng)里,結(jié)識一班游民,知其兄伏誅,便糾眾作亂,被金州刺史孫道平統(tǒng)兵圍捕,一鼓成擒。當(dāng)即斬首號令,奏報到京。代宗余怒未平,復(fù)打發(fā)中使,至元載家鄉(xiāng),發(fā)掘元載祖墳;自祖父以下,皆毀棺裂尸,平家廟,燒木主,才消得代宗皇帝胸頭之氣。

  從來朝內(nèi)宦官武權(quán),沒有不外結(jié)蕃鎮(zhèn)的。唐朝安史之亂,蕃鎮(zhèn)之禍,從此開始。

  當(dāng)時肅宗、代宗二帝,皆因?qū)m廷變亂,無暇顧及邊疆。這時安史雖平,而安史的余孽尚在。那河北四鎮(zhèn),統(tǒng)是安史的舊部,據(jù)有遺眾,漸覺驕橫。盧龍節(jié)度使李懷仙,性情暴戾,為幽州兵馬使朱希彩所殺,自稱留后。代宗優(yōu)柔寡斷,專事姑息,仍任希彩為節(jié)度使。懷仙部下,又是不服,復(fù)將希彩殺死,改推經(jīng)略使朱泚為元帥;代宗便也順了部下的意思,把朱泚任為節(jié)度使。那時相、衛(wèi)二州的節(jié)度使薛嵩病死,子名平,年只十二歲,將士推他繼承父職;平又將此職讓與叔父薛萼,夜奉父喪,奔?xì)w鄉(xiāng)里。薛萼遂自稱留后,代宗也無法可治,只得聽其自然。

  此中獨(dú)魏博節(jié)度使田承嗣,最是跋扈,公然為安祿山、史思明二人建造祠堂,稱做四圣。又上表求為宰相,代宗遣使慰諭,令其毀去四圣祠,便授他同平章事。

  田承嗣有一子名華,更是淫惡。他依仗父親的權(quán)勢,在魏、博兩州的地方,專一奸淫良家婦女。那婦女們被奸污了,也有含羞自盡的,也有吵鬧到節(jié)度衙門里去的。

  田承嗣見有婦女吵進(jìn)衙門來,便吩咐守衛(wèi)兵,用亂棍打死??蓱z這班婦女,盡是白白受了糟蹋,白白送了性命!他家的父兄,嚇得縮著頭,躲在家里,誰敢說一個不字。那田華色膽愈鬧愈大,見部下將士的妻小,略有長得體面些的,他便用強(qiáng)霸占;那班將士,人人敢怒而不敢言。代宗皇帝一位幼女永樂公主,長得十分嫵媚;田華年幼時候,隨著父親進(jìn)宮去,曾見過一面。他好色之性,自幼生成,直至如今,心中還念念不忘這位永樂公主。今見代宗遣使來勸田承嗣,毀去四圣祠,承嗣上表,便替他兒子田華求婚。代宗皇帝欲收服田承嗣,竟把這心愛的永樂公主,下嫁與承嗣之子田華為妻。

  這田華性格粗暴,他仗著父親蕃鎮(zhèn)的權(quán)勢,便也不把公主放在眼中;一般的大聲呼叱,任意作踐。獨(dú)可憐這位公主,雖說是金枝玉葉,受這莽夫的欺凌,也只得忍氣吞聲地過著日子。這承嗣做了皇親國戚,愈是驕橫起來;便密誘相衛(wèi)兵馬使裴志清,逐去留后薛萼,率眾歸承嗣。承嗣即以兵襲取相州,代宗下旨阻止,承嗣抗不奉詔,反進(jìn)陷洛、衛(wèi)二州。從此田承嗣的聲勢,一天浩大似一天。

  代宗忍無可忍,便下詔河?xùn)|節(jié)度使薛兼訓(xùn)、成德李寶臣,幽州朱滔,昭義李承昭,淄青李正己,淮西李忠臣、永平李勉,汴宋田神玉,諸路兵馬,共六萬人,會攻承嗣。又下詔貶承嗣為永州刺史,承嗣諸子,皆逐居惡地。承嗣不奉詔,與諸路兵戰(zhàn),往往能以詭計取勝。承嗣諸子中,尤以長子悅,驍勇善戰(zhàn)。

  諸路兵馬,俱被他擊敗,反被他占據(jù)三四處州城,聲勢甚是銳急??粗压ブ僚R洺城下,這地方是河?xùn)|咽喉,臨洺若失,中原大震。當(dāng)時諸路人馬,俱被田承嗣、田悅父子二路強(qiáng)兵沖斷,不通消息。臨洺守張伾,死守了三個月,糧盡援絕,其勢甚危。

  張伾有一愛女,面貌秀美,平日視如掌上明珠。至此,張伾不得已,便將愛女妝飾得十分嬌艷,使坐在白玉盤中,出示眾軍道:“今城中庫稟竭矣,愿以此女代償餉糈!”兵士俱大感動,不覺淚下,請為主將出一死戰(zhàn)。開城鼓噪而出,銳不可當(dāng);田悅大敗,退五十里。略得糧米無數(shù),張伾收軍入城,依舊深溝高壘,死守待援。后張伾思得一計,覷東風(fēng)大作,便扎成一紙鳶,臨高放去;飛騰空中百余丈,過田悅營。悅使善射者,騎馬追射之,不可得。落河?xùn)|馬燧營中,見鳶背上有字道:“三日不解,臨洺士且為悅食?!瘪R燧便合河陽李芃,與昭義軍,三路救張伾。

  田承嗣父子被眾軍包圍,勢不得脫。馬燧出銳兵,鼓噪直撲承嗣營,斬首五百級,承嗣軍大亂,與田悅率余兵夜遁,盡棄旗幕鎧仗五千乘。田氏父子,窮無所歸;便迫令永樂公主上書求情,許承嗣入朝請罪。代宗皇宗念在公主面上,便許承嗣的請求。有詔復(fù)田氏父子原官,又賜鐵券。這時承嗣已年老,至大歷十四年,一病身亡,年已七十五歲。

  但到大歷十四年五月,代宗也崩駕。遺詔召郭子儀入京,攝行冢宰事。立太子適為嗣皇帝,即位于太極殿,稱德宗皇帝。

  尊郭子儀為尚父,加職太尉,兼中書令。封朱泚為遂寧王,兼同平章事。兩人位兼將相,實皆不問朝政;獨(dú)常兗居政事堂,每遇奏請,往往代二人署名。朱泚也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從前將同乳貓鼠,獻(xiàn)與代宗,說是國家的祥瑞;常兗便率領(lǐng)百官,入朝稱賀。獨(dú)崔祐甫上表力排眾議,道:“物反賞為妖,貓本捕鼠,與鼠同乳,確是反常,應(yīng)視為妖,何得稱賀?!背紡拇嗽购薮薜v甫。

  及德宗即位,因會議喪服,祐甫說當(dāng)遵遺詔臣民三日釋服,常兗說人民可三日,群臣應(yīng)服二十七日;兩人便大爭起來。常兗便上表斥祐甫為率情變禮,請加貶斥,署名連及郭、朱二人;德宗便貶祐甫為河南少尹。既而郭子儀與朱泚,又表稱祐甫無罪,德宗大詫,以謂前后言不相符,召問實情。二人皆說,前奏未曾列名,乃是常兗私署的。德宗斥常兗為期君罔上,貶為潮州刺史,便令祐甫代相,給以專權(quán)。

  真是言聽計從,知遇甚深。又下詔,令罷四方貢獻(xiàn);所有梨園子弟,概隸屬太常,不必另外供奉。天下毋得奏祥瑞。縱馴象,出宮女。設(shè)登聞鼓于朝門,人民如有冤屈,得撾登聞鼓,發(fā)下三司詢問,人民大悅。

  便是四方軍士,也都?xì)g舞起來。德宗皇帝又因代宗沈妃是自己親生的母親,只因多年尋訪不得,心中萬分想念;如今自己登了帝位,便先下詔,封沈氏為睿真皇太后,贈太后曾祖士衡為太保,祖介福為太傅,父易直為太師,太后弟易良為司空,易直子震為太尉。一日之間,封拜一百二十七人。所有詔旨,皆用錦翠飾以御馬,馱至沈氏家中,易良有妻崔氏,十分美艷;德宗召入相見,十分尊重。召后宮王美人、韋美人出拜,稱為舅娘;王、韋二美人拜見,詔舅娘勿答拜。至建中元年,又冊前上皇太后沈氏尊號。崔祐甫善畫,帝命繪太后像,供奉在含元殿;舉行大祭,德宗全身兗冕,出自左階,立東方,群臣立西方,帝再拜上冊,欷歔感咽,泣不可抑,左右百官皆泣下。

  中書舍人高參上議,彷漢文帝即位遣薄昭迎太后於代故事,令有司擇日,分遣諸沈氏子弟,行州縣咨訪,以宣述皇帝孝思;或得上天降休,靈命允答。若審知皇太后行在,然后遣大臣備法駕,奉迎還宮。但擾攘經(jīng)年,依然杳無消息。

  這沈氏太后,原是代宗侍女,與代宗情愛甚深;今德宗皇帝在東宮時候,也曾愛戀一位美人。雖只與這美人會面一次,但心中依戀著,永遠(yuǎn)不能忘卻。今日身為皇帝,后宮佳麗甚眾,但都不能如此美人顏色。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