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隋代宮闈史 作者:張恂子


  第十九回品足評頭紅顏來蹂躪征歌選曲青眼睹公侯話說陳妙登生了一個男孩,宋主彧便作為己子,取名慧震,又恐將來修短難料,脫一旦夭折,依舊枉費心思,仍是絕后,便四下遣人探聽。凡是諸王的姬妾,有了身孕,即暗報宋主得知,宋主即將孕婦召入進宮,不讓她再行回去。等到孕婦分娩,要是產(chǎn)了男孩,即將其母殺死,留下小孩,卻使心寵的姬入撫養(yǎng),作為小孩的母親。

  試想這種慘無人道的法兒,也虧宋主彧想了出來。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眨眨眼已是三年,慧震也已三歲了,呀呀學(xué)語,倒也動人。宋主彧自然不消說得,格外的歡喜了。

  便在那年冊立為太子,改名為昱。冊儲設(shè)宴,宴請百官,真是熱鬧萬分。到了晚上,復(fù)在宮中,大集后妃公主命婦,在玉燭殿上列座歡宴,一時粉白黛綠,姹紫嫣紅。一個個明眸皓齒,千態(tài)萬儀,玉腕與金尊同舉,珠環(huán)和臻首相輝。宋主彧與皇后居中一席,側(cè)首里坐了個母以子貴的陳妙登,淺笑低語,浪態(tài)畢露。宋主彧左顧鶯鶯,右盼燕燕,得意開懷,便一杯一杯的酒兒,只管望嘴里倒去,漸漸的含了醉意。他又做出了許多的丑狀,累得一般公主命婦們都是掩嘴微笑。有幾個稍微忘了形,便格格的笑出了聲音。宋主彧便借此發(fā)作,假意勃然道:“朕躬善意相招,誰敢誹笑朕躬!你們這些女娘兒,真是不識抬舉!”宋主彧厲聲說來,一般公主命婦們,哪知是假,都認作了真。

  一齊嚇得花容失色,愁鎖春山。有幾個膽小的,更是盈盈欲涕。

  哪知宋主彧接著又道:“姑念女流,不知禮節(jié),朕躬恩開格外,不加罪責。茲罰每人各歌一曲,不準雷同,更須風流句兒,才算合格。不合格的,重歌一曲,三次若不合格,改為罰酒十大杯,須立時飲盡,不容稍停,違者剝?nèi)ド廊?,赤體與各席敬酒一通?!彼沃髟挳?,那般公主命婦,好不難煞,又不敢不依,只得一個個依次歌來。

  宋主更命奏樂相和。一時珠喉婉轉(zhuǎn),紅牙輕敲,艷曲紛傳,曼音各度。真是嚦嚦鶯聲花外囀,好不清幽動聽。一般女娘們。

  深恐罰酒剝衣,只好揀那風流曲兒唱出。唱到風流去處,都是低頭輕唱,雙頰緋紅。偏是宋主彧惡謔,見她們唱低了,便喝著聽不仔細,須要朗聲高唱。女娘們無可如何,都是硬著頭皮高唱。宋主便拍掌呼妙。好不容易那班公主命婦們?nèi)吜恕?br/>
  宋主又想了作弄的計兒:原來他見一般女娘兒此刻都是一個個整衣危坐,面色莊嚴,絲毫沒有嬉笑的狀態(tài)。宋主原知他們深恐再罰,所以如此。宋主便又借此發(fā)作道:“你們這些女娘兒,真是氣量窄小,朕躬只輕輕的處罰了你們一下,已是一個個怒形于色,實是藐視朕躬,該當何罪?你們說罷!”宋主說畢,那般公主命婦,各自面面相睹,暗暗叫苦不迭,怎的這個昏皇,如此刁惡,笑又不合,不笑又不是,明明是有意作弄了,便大家不發(fā)一言,任他如何處罰。

  宋主彧見她們開口不出,越發(fā)得意便道:“朕躬不難為你們,加什么重大的責罰,只是薄薄懲罰一番,你們卻不得違背。

  如敢不依的,朕躬便要深罰了。如今的罰則你們須一個個脫了弓鞋襪子,將你們一雙雙的足兒合擱在桌面上,朕兒看了足兒的大小形式,即能斷定此人的善惡與品行的貞重淫蕩,一一的明白了。事不宜遲,你們即須奉行,以一寸香盡為限,過限未將鞋襪除盡的人,重重處罰定不輕饒。“宋主話畢,便命宮女點了寸香。那般公主命婦們此刻卻更比先前為難了,恨不得地上生個窟洞,立刻鉆了下去。寸香的限度,又是很快,稍一延慢,過了香限,不知惡毒的昏皇那弄出些什么促狹的事來。于是大家心上一橫,老了臉兒,一個個脫了宮鞋,寬去羅襪,便見一雙雙白生生、光滴滴、尖零零、嫩仔仔的小腳兒,排滿了桌上,恍似開了一個小腳比賽會兒。

  宋主彧看得好不開懷,又嫌遠遠坐在上面,看不仔細。他便離座起立,走到每桌面前,將一雙雙的玉足撫摸玩弄。那般公主命婦們,沒有一個不是粉頰通紅。偏是宋主不肯玩弄了一回就走,還要加上評語:什么這一雙足尖得可憐,燈前被底,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靈,定是一個淫婦;什么這一雙足彎得有樣、錦帳拗蓮,足使當者心蕩神迷,定是一個蕩婦。這種混帳話兒也虧他老臉說出!直羞得一般娘們險些哭將出來,都含了一眼淚珠。

  王后看了好生不忍,欲待勸諫又恐宋主乖張的戾氣發(fā)作,惹得自己頭上,便忍了下來。那個嬌姬陳妙登,卻絲毫沒有物傷其類的同情,反處處湊合宋主彧,也離座到了下面,與宋主一同評論,哪一雙好,哪一雙歹,兀是剌剌不休??蓱z一般公主命婦,擱了多時,全覺腿兒麻木,好不難堪。等到宋主玩厭了,說了一聲好了時,她們一時反放不下來。大家掙扎著下了桌面,慢慢的穿襪著鞋,還未舒齊,宋主卻又下了一道新奇命令:無論皇后嬪妃、公主命婦、宮女等人,一律脫去衣衫,裸露玉體,不準違背。

  這時嚇壞了公主命婦等人,怎能依得?哪知妖姬陳妙登,便第一個脫得一絲不掛,須眉畢現(xiàn)。宋主彧即大聲道:“朕的愛妃先已露了色相,你們還要故意捱延,莫怪朕躬要無情了!”眾人迫于淫威,便一個個皓膚盡顯,雪股分明。宋主即使眾人相撲為戲,眾人只得勉強奉行。

  獨有一個王皇后,她卻用扇障面,不言不笑。宋主時已酒醉,即叱后道:“眾皆樂從,你偏獨持異見,如此樂事不干,反用扇障面,端的為何?”王皇后這時也忍耐不住了,便道:“尋歡作樂的方法甚多,何必集諸姑姊妹,并列一殿,裸體以為笑樂?妾實不愿如此作樂。”宋主不待她話畢,徑叱罵道:“你這賊人,怎不識好歹!還不給我快快滾開!”王皇后立即離座,掩面悲啼,徑自回宮。

  宋主彧因王皇后煞了風景覺得乏味,才命罷宴各散。一般公主命婦,真是皇思大赦,急急逃回。宋主卻與妙登同宿燭殿。

  閱者試想:宋主彧如此淫昏,手下若有諍言善諫的良臣,便不致如此了。沒奈何他恃為心腹的人兒,如游擊將軍阮佃夫、中書舍人王道隆、散騎侍郎楊運長,俱是逢迎謅諛的小人。卻都預(yù)聞?wù)拢仟N為奸,專權(quán)弄政。其中更以阮佃夫更為驕橫不法,擅作威福。朝臣也爭先恐后的伺奉門庭,進呈貨賄,來作升官捷徑。因此佃夫的宅舍連云,園池精美,稱為都中第一。

  又廣蓄美姬,多至數(shù)百人。

  宋主彧在玉燭殿冊儲歡宴的時候,也正是阮佃夫為一個寵姬袁小憐二十祝壽的時間。一般趨炎附勢的官兒,一個個前來捧觴上壽。笙歌起于四座,頌辭洋溢中堂。

  座上客滿,尊中酒盈。阮佃夫南面眾賓,下手里坐了一個美人兒,生得眉如三春柳翠,目似秋水澄清,小腰身玉肩輕削,芙蓉臉櫻桃一點。人道是天神下降,我說他勾魂使者。

  要問此是誰人,便即袁家小憐,最得佃夫的歡心,寵寇諸姬之上。飲至席半,中書舍人王道隆離座登堂道:“今日袁夫人壽辰,我等忝與陵公同朝之誼,各思一作樂法兒,為袁夫人上壽?!钡璺蛟瓙蹮狒[,只是面上終須做作,便也起立道:“小妾誕日,得諸公降臨,已為增光不少,豈敢更勞諸公!”小憐也亭亭起立道:“賤妾蒙諸位大人見愛,玉趾惠臨,已屬萬幸,‘上壽’兩字,賤妾何人,膽敢身受?賤妾無以為謝,謹歌舞一番,為諸位大人壽?!钡璺蛏驳溃骸靶z今夕竟肯歌舞,諸公的耳目福真是不淺!”王道隆與眾人便也隨著附和道:“陵公所語不虛,袁夫人的清歌妙舞,本是人間哪得幾回聞的?!?br/>
  眾人話聲未絕,小憐已是且歌且舞,歌聲跌宕,舞態(tài)翩躚,眾人莫不擊節(jié)嘆賞。

  小憐歌舞即畢,重行入座,嬌喘微微,粉臉瑩瑩。佃夫便親斟一尊美酒,捧與小憐,小憐嫣然一笑,接酒飲盡。這時王道隆又發(fā)言道:“袁夫人先已曼舞雅歌,我等不可無報?!?br/>
  道隆話畢,便從懷中取出了一付小牙板兒,朗朗的唱了出《王母宴蟠桃》的小曲,曲詞十分詼奇有趣。聽得阮佃夫拍掌狂笑。小憐也媚笑了一回。這時便有一個中郎將阮清玉,此人本是佃夫的御人,只因善于媚諛,為佃夫所賞識,拔為中郎將。

  他見道隆唱畢,即含笑道:“王中書卻是個內(nèi)家!連牙板兒也都帶來了,如今便請借來一用。”眾人聽了,頓又哄然。王道隆即將牙板兒授與了清玉。清玉便故作怪腔,引得小憐笑得花枝招展,伏在佃夫肩上。清玉所唱的曲兒,卻是市井無賴唱的,本不足登大雅之堂,好得一般狐群狗黨,都是物以類聚,統(tǒng)沒有正經(jīng)。便是赫赫一時的阮佃夫,也是從小吏入位,由主衣得充內(nèi)監(jiān),為了廢立子業(yè),預(yù)謀在先,因此宋主彧即了帝位,竟驟得封為建城縣侯。后又以從軍尋陽數(shù)月,更得兼官游擊將軍,出身原是卑微。所以清玉唱那無賴曲兒,佃夫并不為忤,反也稱賞。清玉的曲即終,散騎侍郎楊運長,效了幾聲雞鳴犬吠,倒也效得逼真,眾人不禁哄堂大笑。

  小憐更是笑得釵橫鬢亂。大家胡鬧了一陣,接著便有拍馬的官兒一個個獻出身手。也有舞一回劍,也有玩一套拳的,更有輕彈琵琶的,低唱“曉風楊柳月”的,還有曼吹笙管“江城五月落梅花”的??偫ㄒ痪洌簾o非各盡所長,競獻其能,博佃夫的寵姬一粲是了。

  眾人正在歡樂的當子,驀地忽聞一聲響,忙抬頭看時,眾人不由暗暗吃驚。原來一聲響的里面,卻是佃夫的一只心愛的玉杯,被一個侍婢斟酒時一不留神,碰落在地跌得千分百碎。

  佃夫見玉杯碎了,好不心痛,他對于其他的金玉錦繡皆視同糞土,獨有此杯,因斟酒在內(nèi),任憑雪飛三尺,怎樣嚴寒,杯中的酒兒,終是溫度不減,因此佃夫視作奇珍。平時不輕易使用,今夕因小憐壽辰,才肯取出,哪知竟被侍女跌碎,怎不叫他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正是:平空忽碎連城寶,頓使奸梟怒氣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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