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了影像集《鮑勃·迪倫在紐約：1961-1964》，照片中，年輕的鮑勃·迪倫在新搬去的格林尼治村公寓中，以各種姿勢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吉他，有時吹奏口琴，有時皺起眉頭抽煙，有時四肢攤開、不脫靴子躺在大床上，而床擱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幾件家具的公寓地板上。這些攝影作品記錄了鮑勃·迪倫作為一個音樂藝術(shù)家在格林尼治村起步的最初歲月，這個后來成為一個時代最具創(chuàng)新、最有影響力的音樂家彼時正像一個尋常的少年，頂著一頭蓬松的鬈發(fā)懶懶地笑著。
5月4日，在北京庫布里克書店，藉由《鮑勃·迪倫在紐約 ：1961——1964》的出版，鮑勃·迪倫的譯者陳黎和冷霜進行了分享。
20歲即改變?nèi)澜绲娜?/p>
陳黎談到自己15歲的時候，英文老師第一節(jié)課就帶了一個錄音機進來，為大家放鮑勃·迪倫的《Blowin’ in the Wind》，歌中寫：“一座山能存在多少年，在被沖刷入海之前？一些人能存活多少年，在獲準自由之前？一個人能掉頭多少回，假裝什么都沒看見？”陳黎說：“對于15歲的、白紙一般，但又特別敏銳的孩子來說，這樣對生命、對自由有熾烈追求的東西幾乎影響了我們一生的走向。”
陳黎認為，二十幾歲的鮑勃·迪倫，就已“獲得”諾貝爾獎了。除了歌詞對青春力量的渴望、對世界美善的追求和對自己個性的表達，措辭和韻律也非常好，“當你把他的詞翻譯出來，就會發(fā)現(xiàn)，鮑勃·迪倫的歌像詩一樣，它有一些東西是打開超現(xiàn)實主義的鑰匙。當我們寫歌詞的時候會有一些押韻的字，甚至為了韻律我們要去湊字，但是在鮑勃·迪倫的手下，他的詞中，字字都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跳板，他把某些非常神秘的內(nèi)在或者極美的東西串聯(lián)在一起，會讓人覺得非常動人?！?/p>
陳黎認為一些經(jīng)典的歌手都是召喚者，他們的音樂中有一種永遠在召喚我們，在困頓中、在人生殘缺時給我們鼓舞的力量。如鮑勃·迪倫的《鈴鼓手先生》：“你或許聽見笑聲，急旋，狂蕩，越過艷陽／那并不針對誰而發(fā)，只是一路奔逃／而除了天空，再無任何柵欄阻擋／你若依稀聽見輕巧旋躍的韻律／與你的鈴鼓應(yīng)和，那只是一名衣衫襤褸尾隨在后的小丑／我對此毫不在意，他追逐的只是你眼中的一個影子?！?/p>
“如果一個剛剛起步的20幾歲的年輕人彈著吉他跟在你后面，搖搖擺擺依稀聽到輕巧旋躍的韻律，你不要緊張，他是想跟著你們這些古典大師的音符，作為一個衣衫襤褸、尾隨在后的小丑。我想每個人都曾是一個小丑，擦亮自己的鞋子，來取悅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看到一些光、一些愛。”
陳黎提到鮑勃·迪倫的歌詞中還值得注意的是古典傳統(tǒng)意象和日常生活的切入，“如《西班牙皮靴》，它的押韻是傳統(tǒng)英語旋律的那個調(diào)子，可它的用詞卻有一點古典的傳統(tǒng)意象，也有一部分強調(diào)日常生活。古典意象有種陌生化，在翻譯的時候，想要再現(xiàn)這樣一個陌生情緒，就要用文藝語言來匹配?！?/p>
冷霜談鮑勃·迪倫的翻譯
《鮑勃·迪倫詩歌集》的譯者之一冷霜談到鮑勃·迪倫詩句的翻譯時說：“翻譯他的歌詞或者詩歌的時候，確實和我翻譯別的詩人不一樣。別的詩人的語言如果有韻律的話，是用文字構(gòu)成的，也可以回到文字中去。但是鮑勃·迪倫的這些詩歌首先是為他的音樂服務(wù)的，那么當變成文字的時候，我希望有一種努力把它變成一個在文字上也能夠成立的詩。有一些確實是太歌詞了，你要想把它變成具有當代性的詩真不太容易辦到。”
“我覺得僅憑《軌道上的血》這一張專輯，鮑勃·迪倫就足以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了。他的這張專輯中的歌，有一些非常長的敘事性歌曲，像《糾結(jié)的憂傷》《愚蠢的風(fēng)》等等。翻譯的時候既要把整個詩的風(fēng)格完整性呈現(xiàn)出來，同時也要把作為歌詞口語生動的那一部分，在漢語中間盡可能傳達出來。”
冷霜談到，《軌道上的血》這張專輯中特別長、帶有敘事性的詩，盡管仍然保留了歌的特征，但是其中的復(fù)雜性不亞于任何一個當代出色詩人創(chuàng)作，“其中許多歌曲把一個懸念從開頭一直保持到結(jié)尾，可是到結(jié)尾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和盤托出，并沒有完完整整地讓你解除對這個懸念的好奇，仍然把你的好奇心留給你自己。在翻譯的時候，也要盡可能保留懸疑氛圍和背后帶有的某種象征色彩?！?/p>
他也談到翻譯鮑勃·迪倫最大的收獲就是體會到鮑勃·迪倫從1960年代起，歌詞完全突破了美國民謠的框架，“同時代的歌手很少能夠在流行歌曲中間放入這么多的東西，能夠做這么多的嘗試，不管是來自于《圣經(jīng)》、來自于民間傳說的，各種各樣的東西融在他的歌詞中。他的確是有高度創(chuàng)造力?！崩渌f。
“鮑勃·迪倫的《答案在風(fēng)中漂》《時代正在改變》《暴雨降至》里沒有特別明確地講故事，但仍會讓人覺得有感染力的原因是他的語言上富有節(jié)奏和韻律。所以在漢語的這個轉(zhuǎn)譯的過程中間，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能不能把他的節(jié)奏在漢語中間建立起來，這個建立不是一一對應(yīng)，是而是在漢語中間重新建立一個節(jié)奏，這個節(jié)奏能跟它原來的那個詩的節(jié)奏帶來的力量感能夠有一個匹配關(guān)系或者對稱的關(guān)系?！崩渌劦?。（文/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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