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志寧：除了“大夏校花”“王伯群之妻”，更是獨立女性

位于上海愚園路1136號的上海市長寧區(qū)少年宮是上海經(jīng)典老洋房。被譽為民國時期“十大?；ā钡谋Ｖ緦幵沁@里的女主人。她在上個世紀30年代與大夏大學校長王伯群的婚姻轟動了整個上海灘。

今年是大夏大學（今華東師范大學的前身）建校94周年，也是王伯群誕辰123周年。1月，華東師范大學檔案館館長湯濤所著《海上名媛保志寧回憶錄》作為華東師大文化建設資助項目成果之一出版。

從“研究王伯群”到“研究保志寧”

1924年，王伯群在上海創(chuàng)辦大夏大學，并擔任大夏大學董事長和校長。他把這所大學發(fā)展成為民國時期著名的私立綜合性大學，有“東方哥倫比亞大學”之稱。

2015年，湯濤主編的《王伯群與大夏大學》公開出版。這本書收錄了王伯群自1924年至1944年執(zhí)掌大夏大學期間所形成的書信、文稿、公函、布告、會議紀要等多種原始檔案，從辦學思想、經(jīng)費籌募、教師聘任、學生管理、學校總務等方面，展示其治校理念、教育實踐。

不過，讀者在網(wǎng)上搜索到的有關王伯群的信息，多是80余年來廣為流傳的“王?；橐觥敝W聞。坊間流傳“大夏?；ā北Ｖ緦幖抻谕踔?，提出過三個條件：第一，贈其嫁妝10萬元；其二，婚后供其出洋留學；其三，為其購置一幢花園別墅。這三個條件被《生活》周刊等媒體報道后，經(jīng)《大公報》演繹，眾人推定王有貪腐之行為。

“1931年底，王伯群辭去交通部長，更引起社會一片嘩然?！睖珴f，當時人們稱王伯群是“娶了一個美女，造了一幢豪宅，丟了一個官職” 。

1930年代，王伯群（二排站立者右九）與保志寧（前排坐者中）和大夏大學教職員工合影

但在對相關檔案史料進行爬梳和考證后，湯濤發(fā)現(xiàn)王伯群辭任部長一職其實和國民政府改組有關，與涉嫌貪腐無涉。至于王伯群何來資金建花園洋樓？湯濤認為這與王伯群的理財能力密切相關。

“他的另一個身份往往被大家所忽視，即出身于名門望族，身家顯赫。其研究生畢業(yè)于日本中央大學政治經(jīng)濟學專業(yè)，精通商理，長于銀行、公司、媒體和字畫等投資。1923年起，先后發(fā)起成立上海嶺南銀行，投資入股上海銀行、浙江實業(yè)銀行、廣東銀行，投資《時事新報》《晶報》等媒體，投資入股上海電車公司、祥新面粉廠等公司。 1937年，大夏西遷貴州后，王伯群先后發(fā)起成立兩岸川鹽運銷處、建國銀行、聚康銀行、聚康公司和利民公司等，并擔任董事長，發(fā)展西南經(jīng)濟，確保大夏辦學經(jīng)費所需?！?/p>

2016年春，王伯群、保志寧長子、八十三歲高齡的王德輔專程從美國回到國內(nèi)。他向湯濤說起，《王伯群與大夏大學》再現(xiàn)了父親與大夏大學的一段歷史，若能有本回憶錄再現(xiàn)母親與父親過去的那段往事，亦算是對父母、對家族、對母校和對歷史的一個總結和交代。

在第二次見面時，王德輔還把父母遺留的中英文材料、筆記、錄音、日記、書信和照片等珍藏資料擺在湯濤面前，供其創(chuàng)作參考之用。

在翻閱資料時，湯濤發(fā)現(xiàn)保志寧作為國民政府高級官員的夫人，回憶中隨便敘及或一筆帶過的事情往往都是驚爆于民國期間生發(fā)的大事件，比如王伯群親歷的“孫鳳鳴刺殺汪精衛(wèi)”現(xiàn)場。

“這本回憶錄是一個人的回憶錄，也是一個家族的興衰史，還是一所大學的校史。我更希望它能為研究民國時期的大學、高層政治生態(tài)、社會世態(tài)和家族變遷史，提供一份個案參考?！睖珴f。

1927年，保志寧（左）初入大學時與同學合影

從“高官夫人”到獨立女性

保志寧本人其實也是大夏大學的校友，她就讀于大夏大學社會系并于1930年12月畢業(yè)。在大夏副校長歐元懷和三叔保君建的引介下，保志寧于1931年6月與王伯群結為伉儷。

兩人相差26歲、王伯群的身份、保志寧的美貌，使得“王?；橐觥绷⒓闯蔀樯虾┥踔寥珖缘恼勝Y。

湯濤研究發(fā)現(xiàn)，即使在半個世紀之后的1981年，保志寧對此仍耿耿于懷，“當她首次從美國回到中國，在重慶修葺夫君的墓地時，有人勸她找政府解決問題，她仍然保持高度的警覺。她認為私事就要私辦，公私不要混同，當年伯群先生被抹黑，就是吃了這個虧?！?/p>

湯濤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婚后保志寧并不像宋美齡、陳璧君、沈亦云等夫人那樣熱衷政治，而是更傾心于家庭生活、相夫教子。在日寇入侵上海之前，保志寧的日常是看戲澆花，也僅僅被人們看作“金屋里的美人”。

但1937年8月后，保志寧隨王伯群西遷貴州，她的能力與擔當盡顯無遺。在貴州，保志寧擔任了四年多的中國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貴州分會會長。這是一份相當繁雜的工作——籌措經(jīng)費、尋覓院址、教育管理、醫(yī)藥簞食等，樣樣都要費時費力。

在哺育四個孩子的同時，保志寧攏集了李新之、薛岳夫人、何輯五、歐元懷、李德全、王文湘等要人擔任分會理事，建立了貴陽青巖、定番、遵義的桃溪和團溪等四處保育院，還在桐梓縣建立直屬保育院，收養(yǎng)保育1000余名難童。其中，貴州第一戰(zhàn)時兒童保育院即青巖保育院，先后保育兒童六七百人，為搶救兒童、延續(xù)民族生命和抗戰(zhàn)建國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而在丈夫王伯群為大夏大學籌謀擘劃、殫精竭慮之際，保志寧也傾情相助。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后期，她擔任大夏校董。1944年是大夏成立二十周年，校方?jīng)Q定在六月一日校慶日熱烈慶祝，并通過舉辦名家書畫展覽義賣、戲劇公演等籌募基金。保志寧就給“民國第一美女”、著名女演員胡蝶寫信，希望胡蝶能來幫忙。

1930年代，王伯群、保志寧夫婦與長子王德輔、長女王德馨。

“從1931年王保結婚到1944年王伯群重慶病逝，保志寧13年的婚姻生活，夫唱婦和，快樂美滿。在這13年的婚姻中，她先后生育了二男四女6個子女?！睖珴锌?，除了“王伯群夫人”這個身份標簽，保志寧更是一位獨立、勇敢、自強的女性。

尤其，1944年王伯群去世后留下了為支撐大夏大學而累積的不少欠款。此前從不管賬的保志寧決定前往美國，重新在商校學習會計。畢業(yè)后，保志寧還應聘到一家服裝公司打工，獨自一人撫養(yǎng)子女。

在保志寧的培育下，長子王德輔擔任芝加哥Victor Comptometer公司總裁，管理5000多人的大企業(yè)；長女王德馨就職于GE公司；二女兒王德安在舊金山一所大學工作；三女王德楨從陸軍牙科醫(yī)院退伍后，就職一家著名公司；四女王德齡取得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擔任聯(lián)合國可持續(xù)發(fā)展委員會常務執(zhí)行主席。而保志寧，終身未再嫁。（文/羅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