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藝術(shù)史上，無數(shù)經(jīng)典畫作背后，都或多或少隱藏著幾個未解之謎。作為盧浮宮的鎮(zhèn)館三寶之一，達芬奇創(chuàng)作的《蒙娜麗莎的微笑》也不例外：身份之謎，遺骸之謎，微笑之謎，背景之謎等，經(jīng)過五百多年歷史的發(fā)酵，在今天依然留給后人無限遐想。
美國作家黛安娜·黑爾斯在《蒙娜麗莎發(fā)現(xiàn)史》一書中尋訪了佛羅倫薩，在一位藝術(shù)史家的口中得知蒙娜麗莎確有其人，諸多疑問也接踵而至。
這個平凡女人獲得了如此非凡的聲望，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那個時代最負盛名的畫家是否挑選她作為模特？她后來的境遇如何？最重要的是，為什么她的微笑今天依然魅力不減？
達·芬奇在他的畫中展現(xiàn)了一個多維度的、真實存在過的女人的短暫風采，黛安娜·黑爾斯以此為起點，探尋前因與后果，最終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一幅關(guān)于養(yǎng)育了蒙娜麗莎和達·芬奇畫作的文藝復興世界的畫幅。
作者 | 黛安娜·黑爾斯
蒙娜麗莎
一個真實存在的女人
關(guān)于蒙娜麗莎，你最想知道什么？沒有一個人的面容像她那樣，在五百多年的時間里，成為眾多傾慕者追逐的對象。歷史上，達·芬奇曾受到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的邀請，到其位于安博瓦茲的城堡附近的呂賽莊園工作。后來，國王購得了這幅畫?，F(xiàn)在它成了法國的國寶，被罩上防彈玻璃，掛在巴黎的盧浮宮里。每年都有超過900多萬人來觀賞這幅畫作。
蒙娜麗莎的名字家喻戶曉，而其具體的身世卻幾乎不為人知。真的有蒙娜麗莎這個人嗎？
游客正在拍攝畫像“蒙娜麗莎”。
蒙娜麗莎確有其人，500余年以前住在佛羅倫薩。在當代意大利文中，Monna（蒙娜）一詞的拼寫有兩個n，意為“夫人”，是對女性的尊稱。與那時其他女性的做法一樣，麗莎保留了她父親的姓氏蓋拉爾迪尼，并且使用終身。意大利人將達·芬奇的那副名畫稱為《焦孔達》，以十分聰明的方式，不但暗指了她丈夫的姓氏（德爾·焦孔多），而且將其作為對幸福女人（按照那個單詞的字面意義）的一個描述詞。
那么蒙娜麗莎究竟是誰？
過了500余年之后，我們現(xiàn)在可以基本確定：蒙娜麗莎·蓋拉爾迪尼·德爾·焦孔多是當時的一位典型女性，一生中經(jīng)歷了政治動蕩、家族變遷和轟動一時的丑聞。1479年，她在佛羅倫薩出生并且接受洗禮，是古代貴族的后裔。后來，她嫁給了年齡是自己歲數(shù)兩倍的一名野蠻商人，相繼生下六個孩子，63歲時離開人世。麗莎在一生中見證了佛羅倫薩歷史上最動蕩的年代。在長達數(shù)十年的時間里，佛羅倫薩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和叛亂，遭到外敵的入侵、圍困和征服，同時也取得了堪稱世界之最的藝術(shù)成就。
《蒙娜麗莎發(fā)現(xiàn)史》一書的作者黛安娜·黑爾斯不僅走訪了蒙娜麗莎的故鄉(xiāng)佛羅倫薩，還找到了蒙娜麗莎當年出生接受洗禮的詳細史料記錄。一個真實存在過的、活生生的人。
我返回加利福尼亞之后，帶著些許惶恐和憂慮，開始了那項挑戰(zhàn)——我在意大利使用數(shù)字檔案的經(jīng)歷仍舊令人生畏。我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憂慮感越發(fā)加劇。我手指顫抖，搜尋“ Opera di Santa Maria del Fiore di Firenze”（佛羅倫薩圣母百花大教堂）。我?guī)状吸c擊鼠標，看到了大教堂的“數(shù)字資源”以及“洗禮登記”。我屏住呼吸，將光標移至 1497年 6月的登記簿，點擊左鍵，希望看到那個月接受洗禮的人員名單。
我仿佛念了一遍咒語，屏幕上很快出現(xiàn)了一頁名字。字跡很小，用花體字寫成 ——當初在佛羅倫薩國家檔案館，我曾經(jīng)見過那樣的字體。在大寫的“ 1479年 6月 15號星期二”那一項的第 6行，我看到了這些字樣：圣潘克拉齊奧的安東馬里亞?蓋拉爾迪尼家的麗莎?卡米拉。圣潘克拉奇奧在佛羅倫薩，是蓋拉爾迪尼家當時居住的地段。
我從椅子上一下跳起來，激動得手舞足蹈。 530余年之后，在距離佛羅倫薩 6100英里之外的地方，在一個她出生時尚未發(fā)現(xiàn)的國度里，我找到了麗莎?蓋拉爾迪尼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始記錄！
那個真實的女人栩栩如生，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列奧納多·達·芬奇
文藝復興時期最完美的代表
在創(chuàng)作《蒙娜麗莎的微笑》之前，列奧納多·達·芬奇就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出了《最后的晚餐》和《巖間圣母》等代表作。1499年，法蘭西國王入侵米蘭，米蘭開城投降。路易十二看到《最后的晚餐》時驚嘆不已，下令將這幅杰作運回法蘭西，但最終未能如愿，原因是：壁畫無法從墻壁上剝離下來。
在畫家這一身份之前，列奧納多·達·芬奇還是天文學家、發(fā)明家、建筑工程師，擅長雕塑、音樂、建筑，通曉數(shù)學、生理、物理、天文、地質(zhì)等學科，被譽為“文藝復興時期最完美的代表”。
但是，對于達·芬奇家族來說，“全才”列奧納多·達·芬奇則顯得格格不入。
達·芬奇家族是托斯卡納的另外一個家族，來自芬奇小鎮(zhèn)，一無悠久傳統(tǒng)，二無貴族血統(tǒng)。唯一讓他們感到自豪的是，幾代人都從事法律職業(yè) ——那時稱為公證人。其中之一曾經(jīng)擔任名聲顯赫的公證人職位，為佛羅倫薩的主要管理機構(gòu) ——執(zhí)政團 ——服務(wù)。他的孫子不但沿用了他的名字（皮耶羅），而且繼承了他的職業(yè)，最終獲得了公證人的榮譽稱號 ——塞爾。
在其職業(yè)生涯起步階段，塞爾·皮耶羅·達·芬奇（ 1427—1504年）經(jīng)常在托斯卡納的農(nóng)村巡回，記錄契約，收集遺囑，草擬合同，處理商業(yè)和法律方面的其他事務(wù)。但是，他雄心勃勃，決心實現(xiàn)自己更大的抱負，即便他和一名地位低下的女仆私通，即便有了私生子也未能阻撓他的步伐。 1452年 4月 15日，那個名叫卡泰麗娜的鄉(xiāng)下姑娘給他生下一個兒子。兩人給兒子取名為列奧納多。
列奧納多被登記為“私生子”。對于那時的意大利人來說，“私生子”的存在并不多么驚世駭俗。但是，“私生子”不能上大學，也不能從事醫(yī)生或律師之類的職業(yè)。也就是說，列奧納多·達·芬奇不能像他父親和曾祖一樣，從事公證。
從孩提時代開始，大自然就是列奧納多的最好課堂。他童年時衣服口袋里塞滿石頭、樹葉和羽毛，獨自游蕩，但是從未覺得孤獨?！爱斈悛氉砸蝗藭r，你擁有完整的自我?！彼诠P記本中寫道，“哪怕只有一個人與你同行，你也僅有一半自我。 ”那個少年充滿好奇心，在樹林和田野里游蕩，常常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有的涉及動物，有的涉及小溪，讓僅僅比他年長 16歲的叔叔難以招架。他畢生都在尋找答案，將自己看到的、引起遐想的東西畫下來。
列奧納多的叔叔弗朗切斯科可能將那個孩子的畫作交給他父親欣賞。在 15世紀 60年代的某一天，塞爾·皮耶羅帶著兒子畫的速寫畫，到了佛羅倫薩，讓生意最好的藝術(shù)作坊老板鑒定。作坊的師傅安德烈亞·德爾·韋羅基奧立刻發(fā)現(xiàn)，列奧納多擁有令人感到震驚的潛質(zhì)。他隨即要求塞爾·皮耶羅，盡快將孩子帶來接受培訓。
自此，列奧納多·達·芬奇的人生出現(xiàn)轉(zhuǎn)折，“私生子”的身份將隨著他離開芬奇小鎮(zhèn)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文藝復興時期最杰出的代表，《蒙娜麗莎的微笑》也會成為他日后最高的藝術(shù)成就。
蒙娜麗莎的微笑
“靈魂之鏡”與“視覺詩歌”
在多數(shù)傳記作家的眼里，列奧納多·達·芬奇從1503年開始為蒙娜麗莎繪制肖像。那個時候，列奧納多·達·芬奇已在波吉亞軍營待了八個月，受夠了戰(zhàn)爭的邪惡和悲慘，他回首戰(zhàn)爭時感嘆，自己受夠了“獸性的瘋狂”，深感人類生命的可貴。他決心返回佛羅倫薩。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蒙娜麗莎，一個富有商人的妻子。
麗莎身為行為規(guī)范的已婚婦女，慢慢伸出手來。列奧納多輕輕舉起，象征性地親吻一下。即使她保持矜持，眼簾低垂，她也可以感覺到，眼前這位畫家與別的男人不同。他注視著她的面部輪廓，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打碎，然后在自己的腦子里重新組合起來。列奧納多說話聲音悅耳，一個句子聽起來就像一首歌曲，可以消除她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緊張情緒。兩人的生活軌跡不大可能出現(xiàn)交叉。麗莎明白這一點，心里一片茫然?；蛟S，她無意之間翹起嘴唇，露出一絲笑意。后來，她勇敢地抬起頭來，這讓列奧納多對她的兩只眼睛有了初步印象：它們是“靈魂之鏡”。
麗莎兩眼深邃，存在著某種特別的東西，迷住了列奧納多。正如藝術(shù)批評家肯尼思?克拉克爵士所說，那是“他理想之中先天固有的東西”。克拉克接著說：“他曾經(jīng)拒絕接受教皇、國王和王公的定制要求，卻使用了自己的終極技法……為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佛羅倫薩公民的第二任妻子，精心繪制肖像。如果不是因為那種東西，還有什么可以解釋這個事實呢？ ”
列奧納多將要做的事情不是粉飾一個喜愛虛榮的君主。他可以運用自己磨煉出來的每種技法，使用他創(chuàng)立的每種理論，踐行他悉心積累的每個洞見，去捕捉一個真實存在的女人的風采。他可以再現(xiàn)一個具有多維度的平凡人，而不是任何人的典當品、財產(chǎn)或幻想。也許，列奧納多獨具慧眼，看到的并非僅僅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年輕妻子：小孩子給她帶來歡樂和苦惱，丈夫喜歡吹噓，幾代同堂的大家庭爭吵不斷。
列奧納多過去的整個職業(yè)經(jīng)驗將他帶到了這個關(guān)鍵之點，讓他創(chuàng)作出這幅名垂青史的肖像。他多年研習先進的數(shù)學計算，已經(jīng)掌握了人的頭部的最佳比例。他進行了光學實驗，觀察到瞳孔對光影的反應(yīng)。他解剖尸體，知道了哪些肌肉形成了指頭的曲線，哪些肌肉讓嘴唇形成微笑。以下兩個方面因素結(jié)合起來，極大提升了他的觀察能力，很好地引導他手中的畫筆：一是 16世紀的科學可以提供的一切知識，二是其他人尚未了解的某些開拓性洞見。
“賦予你筆下的人物一種態(tài)度，讓它展示人物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 ”列奧納多曾經(jīng)這樣告誡年輕的畫家們，“如果不這樣做，你的作品就不應(yīng)得到贊賞?！绷袏W納多就像普羅米修斯一樣，讓作品獲得了生命。畫面上的麗莎具有生命，既是人，又是某種難以捉摸的東西：“視覺詩歌” ——那是他的終極目標。（文/黛安娜·黑爾斯）
作者：[美] 黛安娜·黑爾斯
譯者：嚴忠志
版本：浙江大學出版社·啟真館2018年1月
本文內(nèi)容經(jīng)“啟真館”授權(quán)整合自《蒙娜麗莎發(fā)現(xiàn)史》（作者: 戴安娜·黑爾斯）一書第二、四和九章。內(nèi)容有刪節(jié)，標題為編者所加；整合與編輯：沈蜜 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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