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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其實,張愛玲的家族先人都是典型的憂患天下的士大夫。據(jù)張愛玲《創(chuàng)世紀》記載,戚文靖公(以李鴻章為原型)雖然累家私無數(shù),但直到死也還系念著國家

在日偽統(tǒng)治的孤島上海,張愛玲憑借自己“翻手繁華,覆手蒼涼”的才華制造了一場屬于自己的文字盛宴,這種不顧民族大義的選擇,使得她背上了“文化漢奸”、“國難當頭時的卿卿我我一族”,然而張愛玲似乎不需任何辯白,在1943年、1944年,她對自己的選擇就有所準備。

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據(jù)柯靈透露,張愛玲沒有接受鄭振鐸等前輩的善意勸告。在她的價值觀里,“做一個特別的人,做點特別的事”乃人生要義,這種“特別”,即便是“壞”也是值得的,因為有了“名氣”可為萬眾矚目。否則,一個“好”人,沒沒于世,又有何生趣。何況,寫寫文章,換點稿費過一種清清爽爽的生活,也不至于就是大“壞”大“惡”吧。

她本來就有著“海闊天窮的計劃”,"中學(xué)畢業(yè)后到英國去讀大學(xué),有一個時期我想學(xué)畫卡通影片,盡量把中國畫的作風(fēng)介紹到美國去。我要比林語堂還出風(fēng)頭,我要穿最別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在上海自己有房子,過一種干脆利落的生活”(《私語》),所以,在可以預(yù)見的成名面前,她選擇了“趁熱打鐵”。她說:“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么痛快”,“所以更加要催:快,快,遲了就來不及了,來不及了?!?/strong>

成名的意愿哪個文人沒有呢?但他們更不愿與日本人合作??箲?zhàn)爆發(fā)之后,甚至在東北淪陷之時,已有大量文人決然離開日本占領(lǐng)下的國土,輾轉(zhuǎn)于武漢、桂林、衡陽,最后退卻到重慶、貴陽等僻遠之地,如蕭紅、巴金。或者投身延安,直接參與以筆抗戰(zhàn)的行列,如丁玲、艾青、何其芳等。對于這些生于亂世的文人,由于“對這土地愛得深沉”,他們很自然地卷入政治性的抗爭寫作。

事實上,據(jù)《小團圓》記載,在港戰(zhàn)期間,張愛玲的不少同學(xué)即已轉(zhuǎn)赴內(nèi)地。而在淪陷的上海,多數(shù)文人都避走內(nèi)地。即使留在上海的,也多取地下姿態(tài),隱居緘默,并不積極參與日偽的“文壇盛事”。但這類民族主義行為對張愛玲觸動不大。

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柯靈勸她發(fā)表文章慎重,甚至私下謀劃幫她前往重慶。她都沒有接受。這當然有謀生的顧慮在內(nèi),她與新文學(xué)界素無甚接觸,她的寫作又與他們相去甚遠,到他們?nèi)ψ永镏\生、謀抗戰(zhàn),即便她有興趣,恐怕也難以操作。當然,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無興趣。一般常人念茲在茲的民族意識、國家熱情,在張愛玲不能不說極為稀薄,幾近于沒有。

對于日本這個國家,對于日本的侵華戰(zhàn)爭,張愛玲在文字中甚少提及。偶及幾句,也極為淡然。如《私語》說:“滬戰(zhàn)發(fā)生,我的事暫且擱下了。因為我們家鄰近蘇州河,夜間聽到炮聲不能人睡,所以到我母親住處住了兩個禮拜。”《私語》寫于1944年,此時“淞滬會戰(zhàn)”的慘烈,南京大屠殺的殘暴。并未隨著時光流逝而蕩去血跡,但在張愛玲寥寥幾句中,仿佛有如談?wù)摻值郎弦粯堕e事,有如一個不愛足球的人提到一場球賽,多少有些漫不經(jīng)心。至于對侵略者的仇怨與憎惡,更無從談起。

據(jù)胡蘭成《今生今世》記載,他們戀愛期間,也時常很自然地談?wù)撊毡镜睦L畫與文學(xué),還與日本文人池田篤紀等保持密切往來。池田篤紀甚至認張愛玲為“姐姐”。毫無疑問,在私下的感情上,張愛玲和胡蘭成一樣。也并不視日本為敵國,反而于之是親切的,愿意多接觸的。在日本投降后,她甚至建議胡蘭成流亡到日本去。這與眾多秉具愛國、正義之感的中國文人頗為不同。

筆者分析,造成張愛玲的淡漠的國族意識的,還是她在上海弄堂文化和舊式大家族中養(yǎng)成的不近人情的自私。

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楊東平先生在《城市季風(fēng)》一書中指出,“上海市民大多對政治持敬而遠之、與己無關(guān)的冷漠態(tài)度。……在北京和許多城市,老百姓的心態(tài)大致相同,但諸如平等、自由、正義之類價值理想的感召力總是存在的,哪怕它并不帶來眼前的實惠。而上海人卻很難為這種抽象的價值和理想而激動,過去和現(xiàn)在都是如此,除非他們的現(xiàn)實利益受到威脅?!?/strong>這類淡漠與自私,張愛玲極為典型,但她坦率言之,從不自以為異:

我向來很少有正義感。我不愿意看見什么。就有本事看不見?!洞蛉恕?/p>

唯一的遺憾便是:病人的死亡,十有八九是在深夜。有一個人,尻骨生了奇臭的蝕爛癥。痛苦到了極點,面部表情反倒近于狂喜。眼睛半睜半閉,嘴拉開了仿佛癢絲絲抓撈不著地微笑著。整夜他叫喚:“姑娘??!姑娘?。 庇崎L地,顫抖地,有腔有調(diào)。我不理。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沒良心的看護。我恨這個人,因為他在那里受磨難,終于一房間的病人都醒過來了。他們看不過去,齊聲大叫"姑娘”。我不得不走出來,陰沉地站在他床前,問道:“要什么?”《燼余錄》

無疑,這類自私造成了張愛玲極度稀薄的國家關(guān)懷。

其實,張愛玲的家族先人都是典型的憂患天下的士大夫。據(jù)張愛玲《創(chuàng)世紀》記載,戚文靖公(以李鴻章為原型)雖然累墾家私無數(shù),但直到死也還系念著國家:“紫微只曉得老爹爹回家不久就得了病,發(fā)燒發(fā)得人糊涂了的時候,還連連地伏在枕上叩頭,嘴里喃喃奏道:‘臣……臣……,他日掛肚腸夜掛心的,都是些大事;像他自己的女兒,再疼些,真到了要緊關(guān)頭,還是不算什么的。”而張佩綸更為不能報效國家而“累欷不已”(《墓志銘))、有生不如死之慨。

顯然,張愛玲不可能從廓然有天下志的李鴻章、張佩綸那里承得如許自私。她的習(xí)性更多得自她的父母、她的表叔姑母之類遺老遺少。在時代淘洗中,這些高門巨族的子弟喪失了傳統(tǒng)士大夫“憂以天下,樂以天下”的治平氣度,視野所及,就只剩下自己身家安全了。

《小團圓》稱,"九莉經(jīng)過兩次滬戰(zhàn),覺得只要照她父親說的多囤點米,煤,吃得將就點,不要到戶外去就是了?!倍遥捎谀芰Χ檀?、都靠遺產(chǎn)過活,遺產(chǎn)盡管數(shù)目可觀,但畢竟生齒日繁,生財無道,在這些高門巨族之內(nèi),尤其其內(nèi)闈之內(nèi),一種集算計、精明、勢利于一體的舊家文化得以滋生。這些女性眼界狹窄。緊緊抱著自己的錢財,唯恐被他人算計而去,甚至丈夫、兒女都是提防、緊張的對象。

七巧就如此教導(dǎo)她的女兒長安:"煙燈的火焰往下一挫,七巧臉上的影子仿佛更深了一層。她突然坐起身來,低聲道:‘男人……碰都碰不得!誰不想你的錢?你娘這幾個錢不是容易得來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輪到你們手里,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上人的當——叫你以后提防著些,你聽見了沒有?'長安垂著頭道:‘聽見了?!保ā督疰i記》)

生活在這種隱約焦慮之中的人,不可能不形成極端自私的思維定勢。張愛玲雖然對這些舊家生活看得透亮,并在事實上謀取了獨立生活,但自幼耳濡目染這種自私,她很難真正邁出這種思維的邊界。她也經(jīng)常援引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論,來解釋自己的自私:“比比也說身邊的事比世界大事要緊,因為畫圖遠近大小的比例。窗臺上的瓶花比窗外的群眾場面大。"(《小團圓))

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張愛玲不只對新時代的一切政治缺乏興趣,甚至在她的小說中,還有對愛國的乖寥提出反諷:“小艾聽他們說起來,大概有根是跑單幫發(fā)財?shù)?。她心里卻有點百感交集,想不到有根會有今天的一天。想想真是不服,金槐哪一點不如他。同時又想著:‘金槐就是傻,總是說愛國,愛國,這國家有什么好處到我們窮人身上。一輩子吃苦挨餓,你要是循規(guī)蹈矩,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火起來我也去跑單幫做生意,誰知道呢,說不定照樣也會發(fā)財。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也過幾天松心日子”。

上海弄堂文化中無處不在的勢利,又與舊式家族的內(nèi)閨文化相互肯定,更使張愛玲無法逾出自私的藩籬。何況,缺乏父母之愛、探感著“惘惘的威脅”的張愛玲比任何人都更易墜人狹小的自我世界。

不過,與家族中人自私而不自覺不同,張愛玲對自己的自私極是自知。她略有點羞慚但終不能否棄它。于是她將自私發(fā)展為一種坦率干凈的生活態(tài)度:她做不到同情這個世界,同情那些不相干的人,她亦不渴望別人的同情;她不憐憫他人,亦不希望別人來憐憫她。

在社會和道德的層面上,她承認并接受了自己的自私。而在文學(xué)層面上,張愛玲并不自私,而恰有一種悲憫。

在世俗政治或道德的層面,張愛玲不關(guān)心周圍的人。她后來說:“我小時候受我母親與姑姑的privacy cult(尊重隱私——引者注)影響,對熟人毫無好奇心,無論聽見什么也從來不覺得奇怪”,“總有他(或她)的理由?!?張愛玲致夏志清信)而在生命的層面,她又極關(guān)心那些她不關(guān)心的人。她不介入,卻深深地“懂得“。

就像吉田豐子說的:“不亂碰別人的人生,尤其是不隨便提旁人的苦惱。這是唯有很能理解別人痛苦者才做得到?!?/strong>

張愛玲為何會戴上“文化漢奸”的帽子?

自私不妨礙張愛玲有關(guān)生命的文學(xué)表達,但在政治觀念,自私的確構(gòu)成了她迥異于同時代文人的特點。因為以自己的情感、趣好乃至利益作為立身處世的唯一標準,而將民族、國家端然忘卻,她留在了上海,她選擇一個聰明而有風(fēng)度的男人作為情人。她愿意在那些以她作品為中心的場合出現(xiàn),談?wù)撘恍┯袃r值的文學(xué)話題。

張愛玲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漢奸文人”、“清水濁水”的問題,但那于她,到底不是最重要的。何況亂世之中,一切都無從把握,又何必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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