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愁予的《錯誤》，何以成為廣為流傳的經(jīng)典？

美國當?shù)貢r間6月13日凌晨4時，中國臺灣著名詩人鄭愁予在美國去世，終年92歲。

鄭愁予出版作品包括《夢土上》《衣缽》《窗外的女奴》《鄭愁予詩選集》《鄭愁予詩集》《燕人行》《雪的可能》《蒔花剎那》《刺繡的歌謠》《寂寞的人坐著看花》等十余種。其中最為人知曉的單篇作品，莫過于他于1954年發(fā)表的《錯誤》。

鄭愁予

傳聞這首詩在臺灣首次發(fā)表時，因為最后一句“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一時間整個臺灣島都在傳誦“達達的馬蹄”之聲。而隨著鄭愁予詩歌作品在大陸的傳播，這“達達的馬蹄”聲也在大陸年輕人中持續(xù)回響……因為這首詩太具影響力，鄭愁予還有了“錯誤詩人”之稱。

鄭愁予《錯誤》

詩人、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陳培浩圍繞《錯誤》寫過一篇《文本細讀和文化批判的縫隙——鄭愁予<錯誤>新讀》。他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錯誤》如此有名，與以下幾方面原因相關。

首先，這首詩代表了臺灣1950年代現(xiàn)代詩歌轉(zhuǎn)化古典傳統(tǒng)的探索。1953年，臺灣詩人紀弦提出新詩應是“橫的移植”，而非“縱的繼承”，強調(diào)借鑒西方現(xiàn)代派技巧。而鄭愁予選擇了另一條路——“縱的繼承”，他用《錯誤》這樣具有經(jīng)典性的作品探索和捍衛(wèi)了“縱的繼承”的可能性，這種探索對大陸新詩也帶來不少啟發(fā)。

其次，這首詩看似閨怨題材，其實也可作為鄉(xiāng)愁詩讀。詩歌開篇“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將空間環(huán)境設定在江南，而江南是幾乎所有中國文人的精神原鄉(xiāng)。所以，這首詩里游子走江南其實是一位身在臺灣的詩人對祖國的依戀，詩人借書寫江南夢中還鄉(xiāng)?！斑@也是此詩在中國大陸引發(fā)廣泛共鳴的重要原因之一?！?/p>

再次，《錯誤》在文本上極為細膩，比如“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就頗可品咂。“通常我們會說 ‘容顏如花’，可詩人說的是 ‘如蓮花的開落’，喻體不是靜態(tài)的花，而是花的開與落兩種狀態(tài)，對應的是閨中女子從滿懷期待到失落惆悵的心路循環(huán)。很多細節(jié)極具古典美感和心理張力?！?/p>

《鄭愁予的詩》

“一個詩人，一生有一首詩廣為人知已是幸運?！痹娙?、《上海文化》編輯木葉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在古典和現(xiàn)代的結(jié)合上，鄭愁予做得很自然，而且能深入人心，包括音韻、情感和細節(jié)等?！八坪醪皇悄欠N力量型的詩人，更吸引讀者的是意象的營造。透出一種輕盈。除了輕盈，跳躍，古典的意蘊，動人的音樂性等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頗具風采的詩人形象?！?/p>

在木葉看來，如何處理情感，是很考驗現(xiàn)代詩人的。“鄭愁予的詩中有一種可貴的美好，盡管也帶有錯失、混亂和悲情?！?/p>

因為鄭愁予的名作如《錯誤》《水手刀》等，大多都是以旅人為抒情主人公，他還被稱為“浪子詩人”。對此，鄭愁予不以為然，他說：“因為我從小是在抗戰(zhàn)中長大，所以我接觸到中國的苦難，人民流浪不安的生活，我把這些寫進詩里，有些人便叫我‘浪子’。其實影響我童年的和青年時代的，更多的是傳統(tǒng)的仁俠精神?！?/p>

詩人陳黎贊嘆鄭愁予是“知感并濟，融鑄古今與東西”的詩才：“華美的想象，自在的節(jié)奏，驚艷的意象、比喻和雙關語，充分彰顯漢語迷人質(zhì)地的詩的語言。上接李賀、藍波，最佳狀態(tài)時的何其芳、卞之琳，下啟，以中國當代大陸詩人為例，張棗、陳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