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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之后的阿爾·帕西諾

美國演員阿爾帕西諾因《教父》而走紅,他不僅兼具顏值與演技,還目標清晰、非常努力。在他的首部自傳《僥幸求生》中,他寫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編者按】美國演員阿爾·帕西諾因《教父》而走紅,他不僅兼具顏值與演技,還目標清晰、非常努力。在他的首部自傳《僥幸求生》中,他寫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為了養(yǎng)活自己,帕西諾很小就外出打工。他送過報紙,當過接線員,為了省下一頓飯錢,會努力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床。他半途輟學,沒有機會上表演學校,就在圖書館瘋狂讀書,自學戲劇。他在大街上背臺詞,在出租屋朗誦莎士比亞,一點點在劇院站穩(wěn)腳跟。他三十歲出頭就實現(xiàn)了電影事業(yè)的輝煌,但他對戲劇才是真愛。本文摘自《僥幸求生:阿爾·帕西諾自傳》。

《僥幸求生:阿爾·帕西諾自傳》[美]阿爾·帕西諾著,陳磊譯,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未讀2025年5月,368頁,98元



名望,正如我的朋友希思科特·威廉姆斯所說,是人類追求認可與關注這種本能的扭曲。它如此轉瞬即逝,又如此奇怪。作為一個演員,我一直想要的是,點亮我觀察到的人群,以及我扮演的角色。但事實完全相反,我感覺所有的燈光都照在自己身上,讓我看不到外面。我知道我們現(xiàn)在生活的時代變了,名望也有了不同的含義,但在半個世紀之前,這對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沒有什么事比名人抱怨名氣更無聊,所以我不會贅述,盡管我很想說。

在拍攝《教父》之前,我只在報紙上見過一次我的照片,是在我演《印度人想要布朗克斯》時。當時我在蒙托克鎮(zhèn),跟馬蒂·布雷格曼和某位著名的紐約官員一起。第二天看《紐約時報》時,我無意間看到了一張我們三人的合影——馬蒂·布雷格曼,一位白發(fā)政府官員,還有我。我戴著一頂俄羅斯風格的帽子,膝蓋受了傷,所以只能拄著拐杖走路。我看不出照片里的我在看什么。那是我嗎?我覺得自己像個陌生人。我感覺到某種新的東西,我害怕它。我想站在那里,對所有的人說:“嘿,那不是我!我有我十一歲時的照片??础_@才是我!”當時我還在當大樓管理員,剛熬過無家可歸的歲月。

今天,名望已經是一件不同的事情。人們渴望它,追逐它。他們覺得這就像中彩票,但你要在其他方面付出代價。直至今日,當我和表演系的學生交流時,仍然總會有人問我:“你是怎么變得這么有名的?”我只能說:“我演了《教父》啊,伙計?!蹦阋詾槟兀咳绻阊?,你也會出名。我對其成功的反應是,要遠離那部電影,遠離我在其中的表演。我在它和我之間打入了一根楔子。我告訴自己,我與它沒有任何關系。只是里面有一個非常適合我的角色,我對它有一些感覺,我演了它而已。不過我有科波拉,而科波拉是個奇跡。他成就了那部電影。

我對電影角色所帶來的媒體關注度感到懷疑。我在輪演劇場表演時,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些戲劇就足以改變我的人生,那些劇作家都是先知。他們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演員,為我提供了教育,讓我對世界有了更深的理解,并且讓我充滿喜悅。誰不會為此感到滿足呢?我記得當時我感覺到,僅僅做著這些,我就已經完全滿足了。我或許最后會跟一個女裁縫結婚,我們會生十個孩子。這是個奇怪的幻想,卻給了我一些希望。在《教父》讓我成為大明星之前,我在接受《紐約時報》的采訪時也說過這些。歲月變遷,觀點會變,所以發(fā)表觀點的行為有些可笑。不過至少,當時我是認真的,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再說一遍。只是孩子的數(shù)量可能會變成八個,而不是十個。

但我最后不會是和吉爾過上那種生活。她是個出色的演員,她的工作也在增加——我們經常不在一起,甚至在《教父》讓我一夜成名之前。我們的關系并沒有以瘋狂的爭吵和激烈的分歧而告終。我們彼此喜愛,在一起將近五年。她離開去拍自己的電影,幾年后為保羅·馬祖斯基拍了《不結婚的女人》,大受歡迎。她和我住在同一個地區(qū),經常會偶遇,所以維持著相對穩(wěn)定的聯(lián)系。我們一直是朋友,感情一直都在。

與此同時,無論我走到哪里,《教父》的光環(huán)都跟隨著我,讓我做的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我對此有些顧忌,但這個世界不允許我躲避。

我被所有這些騷動弄得驚慌失措?!督谈浮分?,他們愿意讓我出演任何作品。他們讓我演《星球大戰(zhàn)》里的漢·索羅。所以我去了,朗讀了劇本。我把本子拿給查理。我說:“查理,我不可能從這里面發(fā)展出任何東西?!彼o我回電說:“我也不能?!彼晕揖蜎]演。

有些角色哪怕給我一百萬年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演。找誰都行,但別找我。我有時在想,至少看看這個角色吧。如果我努力塑造,也許能行得通呢——有些時候你是能做到的。表演課、演員工作室、輪演劇場的全部意義就在于,我挑選的角色并不一定需要適合自己。有時我需要擴展思維。說不定我會和某個角色建立聯(lián)系,不試試怎么會知道呢?

但也有些時候,我會說,哇哦,我真的想演那個。管他有沒有能力——那個角色不一樣。有時我拿到一個角色,對它有感覺,其中有某種東西,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周圍,發(fā)出嘣嘣嘣的響動。我真的喜歡那種感覺,我想演那個角色。但這種時刻就和牙疼一樣罕見。

那個時候,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別因為他們給錢,你就什么都演。在那期間,我拒絕了英格瑪·伯格曼,我拒絕了貝納爾多·貝托魯奇、費里尼、彭泰科沃。你能想象對這些人說不嗎?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無比渴望與他們合作。我不是拒絕他們——我只是沒辦法出演他們當時要拍的作品,因為我與角色不適配。

他們讓我演薩姆·帕金佩導演的《比利小子》里的比利小子一角。我愛帕金佩,他是史上最偉大的導演之一。你能想象和鮑勃·迪倫一起演一部電影嗎?誰又不想扮演比利小子呢?我覺得這件事我能干。接著我就讀了劇本,我想做些改寫,和帕金佩一起修改劇本,這是我一般情況下和導演合作的方式。我能看到我們工作的樣子。但我想,我騎不了馬,它們太大。而且和帕金佩一起去墨西哥的話,我可能會因酒精中毒而死,因為在那里我會被酒包圍,所以我放棄了。

只喝酒取樂的生活,我只能堅持到這里了。我甚至無法稱之為取樂,那只是失去意識罷了。到了一定的時間,我必須做點別的事情。

***

我站在加州貝克爾斯菲市的一片田野里。氣溫大約有120華氏度,或者說我當時的感覺就是這個溫度。我看著吉恩·哈克曼走下一座山那么大的白色沙丘。這個鏡頭拍得非常漂亮:頭頂是鋼灰色的天空,他的前方是未被污染的牧場,沙丘頂上有一棵孤零零的樹。吉恩走得很慢,以至于在我看來眼前的畫面幾乎沒有變化。我像是在看一件藝術作品。他花了幾分鐘才走下沙丘,穿過田地周圍的網狀柵欄。盡管天氣炎熱,他還是穿著三件外套,里面還有好幾層內衣,因為他的角色是個喜歡保暖的流浪漢。觀眾后來看到這個場景時,并不知道拍攝時外面有多熱。吉恩拍完這一條,還得再來一遍,所以他要轉身,爬上坡頂,然后再一次走下來。

我這時三十二歲左右。我想著,這算是我所目睹的最奇怪的事嗎?這個男人四十多歲,穿著三件外套,假裝要走下這座巨大的沙丘,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中。而且他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下坡。上坡。下坡。他似乎還樂在其中。我簡直不能相信。這就是我的職業(yè)嗎?這就是演員的工作嗎?吉恩是個成年人。成年人不做這種事。

我當然并不想演《稻草人》,這是我在《教父》之后的第一部電影。我已經習慣了紐約的舒適生活,不想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我在那里的一小群朋友。但查理讀了加里·邁克爾·懷特的劇本,這講的是兩個流浪者在全國各地漂泊的故事。有點像《等待戈多》,也有點像《人鼠之間》,他覺得是個好劇本。導演是杰瑞·沙茨伯格,我跟他合作過《毒海鴛鴦》,那真的是部好作品。我還將與吉恩·哈克曼搭檔,他剛憑借《法國販毒網》獲得了奧斯卡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意選擇了一部與《教父》截然不同的作品,這部作品簡單而小巧,能讓我遠離耀眼的聚光燈。不過我演的角色,一個叫萊恩的流浪漢,有點瘋狂和呆傻。他是個無依無靠的窮小子,我愛這個角色的脆弱。

隨著拍攝路線一路向東,事實證明,吉恩和我顯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比我年長十歲,非常風趣,是個偉大的演員,也是個好人。不過那并不總是意味著,我們就能和諧相處。我們從來沒有爭吵過,但我們之間就是有些別扭。我永遠都不明白原因。沒有人能和所有人都相處融洽。一般而言,男女演員在合作時會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然后各奔東西。在生活中,我們偶爾才會遇到合得來的人。在拍攝《教父》時,有很多人都很照顧我,讓我感到很舒適。我一輩子都在演戲,所以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我該怎么做。說實話,我不需要指導。吉恩有點沉默寡言,在演戲之外,我們幾乎沒有真正的交流。我們就是工作而已。我想吉恩可能是認為我不成熟,因為我太瘋太野。我想他可能是對的,真的。

我跟吉恩·哈克曼的弟弟理查德倒是處得很好,他在電影中也演了一個小角色。我們兩個都喜歡喝酒和派對,會痛飲狂歡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睡兩個小時就去片場。我的臉因為喝酒變得又松又腫,看上去就像中央公園里玩的那種大沙灘球。

我們經常去夜總會。理查德隨身帶一只康加鼓,如果能在丹佛或者底特律找到一個有小舞臺的場所,我們就會上去,他打康加鼓,我吹口琴,也打幾下鼓。我們從不排練,從來沒有為演出做過絲毫準備。因為我這時已經是名人,那些地方都會讓我上去跳舞。我其實跳得不差。我爸是拿過獎的舞者,我想我繼承了他的舞蹈天賦。有天晚上,在我們穿越全國之旅的某個地方,我喝得爛醉如泥,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個女人對我說:“啊,那我開車送你回家?!蔽蚁攵紱]想就上了她的車。但在行駛途中,我雖然迷迷糊糊,還是認得出她并不是要送我去我當時的住處。我對她說:“這是去哪兒?”她直接說:“我要綁架你?!?/p>

這可不是什么手段激烈的調情。我是名人,我演過《教父》,但我出身于南布朗克斯。當我發(fā)現(xiàn)某個瘋子對我圖謀不軌時,我知道該怎么逃脫。我說:“不,你別想。我要下車?!彼f“不,不”,然后繼續(xù)開車。我打開車門,做出要跳車的架勢。我有一點醉,但如有必要,我已做好從一輛行駛的汽車上跳落的準備。這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伙計。她關上門,將我送回了家。我猜這一幕可能發(fā)生在科羅拉多。我不知道他們那邊的做事習慣。

拍攝這部電影的一場戲時,我在棧道上行走,結果摔下來弄傷了膝蓋。受傷的位置腫得像個瓜,他們送我去了醫(yī)院。值得感謝的是,吉恩·哈克曼來探望我。他給我講了一些他的人生故事,他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很早就在一場家中火災里失去了母親。我們大多數(shù)演員都經歷過地獄般的日子,但我們都熬過來了。因為拍攝《稻草人》的記憶并不美好,所以第一次觀看它時我并不喜歡。它沒能取得商業(yè)成功,但在戛納電影節(jié)拿到了金棕櫚大獎。我最近看了這部電影,驚訝于它所蘊含的震撼力量,我強烈地感受到它的沖擊力。但在那時,我記得我們提前十七天就完成了拍攝。我一直在想,我不想拍這部電影了。我好想回家,但理智要求我們好好地完成拍攝。那正是我們一開始聚集起來的初衷。如果你不想按照應有的方式去做完一件事,那干脆不要開始。

***

《稻草人》之后,我迫切地想要重返舞臺。我求助經營波士頓劇團公司的朋友大衛(wèi)·惠勒,他很早就想找我出演《理查三世》。所以我就去波士頓開啟了那次冒險之旅,最后,這成了自《印度人想要布朗克斯》以來讓我收獲最大的事情之一。理查三世是一個經典角色,埃德蒙·基恩、約翰·巴里摩爾、勞倫斯·奧利弗都曾因之大放異彩。這將是我第一次在真正的觀眾面前表演莎士比亞的劇作,也是我對這個角色的學習之旅的延續(xù)。

我與《理查三世》這部劇結緣于演員工作室。在我還是一個無名小卒時,我在演員工作室嘗試過商業(yè)世界根本不會給我機會出演的各種作品。我在那里演過音樂劇,我演過哈姆雷特,我演過理查三世,而弗朗西絲卡·德·薩維奧演我的王后安妮。這是我在演員工作室扮演理查三世六七年后重新出演這部作品,我的生活已經處于不同階段。大衛(wèi)·惠勒是一位有著良好聲譽的完美導演,也是我崇拜的人,我們的關系是我在職業(yè)領域最重要的關系之一。在波士頓的那個寒冬,我們進入了莎士比亞和《理查三世》的世界。那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排練時期,充滿了實驗和即興創(chuàng)作。查理也來波士頓幫我塑造這個角色,他的妻子彭妮則扮演安妮王后。

那也是我和塔絲黛·韋爾德戀愛的時期。我們都非常喜歡對方。我們可以只坐在酒吧里喝白蘭地亞歷山大雞尾酒。我把她也帶去了波士頓。劇團公司問我:“嘿,既然塔絲黛來了,她又是演員,那或許她能演伊麗莎白?”我想,糟糕。我對那種安排有些抗拒。接著我做了一件讓我有些后悔的事。我在那個舞臺上的任務本來就很繁重了,再加個戀人進來?那一定會影響很多事情。我只是覺得,住在一起,再一起演戲的話,我們的關系可能撐不下去。我是否正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了。只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希望我當時的回答是:“好啊,那就讓她演?!钡菚r我阻止了這件事。

不幸的是,三個星期的排練時間并不夠,我生了病,發(fā)起了高燒。查理在我的床尾,和我一起對詞。查理去過一次彩排現(xiàn)場,對我們取得的進展非常激動。如果是60年代在格林威治村的某個破舊劇院演這出戲,我想我們可能會成功。但要到劍橋的勒布戲劇中心演,這實在是一次相當大的飛躍。我們連真正的布景都沒有,就只有一些鐵欄桿,架在某座不具有任何意義的雕塑上。我看不明白,并且仍在試著弄清楚我的表演該往哪個方向走。

有天晚上,我出場演第二幕時,有半數(shù)觀眾都已經退場。我以為我們完了,我說:“我要回紐約?!贝笮l(wèi)·惠勒說:“別回紐約。留在這里。演下去,阿爾?!彼f我們需要再給這出戲多一點時間。但在哪里演呢?一部戲的內容包含一切。如果沒有合適的布景,合適的演員陣容,合適的氛圍,那你就一無所有,即便是莎士比亞的戲也沒用。

大衛(wèi)告訴我,說我應該去看看圣約堂。有天晚上,我在紐伯里街輕快散步時無意看見了它。那是一座美麗古老的哥特式大教堂,天花板很高,有巨大的彩繪玻璃窗。從幾英里外就能看到它的尖頂;走進內部,其屋頂仿佛直插云霄。你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幾秒鐘,因為回聲如此之大。那讓一切感覺都那樣奇特。每天晚上,我都會去那座教堂的教區(qū)長住宅,全副裝備地上臺。我的精神狀態(tài)已近瘋狂。我在紐約的事業(yè)蒸蒸日上,《教父》取得了轟動性的成功,我卻在波士頓,第二次扮演理查三世,試圖走出勒布戲劇中心那些演出的影響。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我漸漸開始酗酒,戀愛關系也陷入了一貫的掙扎狀態(tài)。我的總體想法是,這一切將何去何從?我感覺自己一團混亂,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得到了解放。我將那種瘋狂注入了理查三世這個角色,他也接近這種狀態(tài)。如果沒有這一切事情的發(fā)生,那么我可能無法那么容易進入這個角色。

當時有個哈佛來的實習生,被分派給我做助理,和我一起工作。她是個結實的小個頭意大利女孩,我覺得她簡直能把我拎起來扔到舞臺上去。我們設計了一種游戲,一開始是我開玩笑逗她,后來變成了演出前的例行儀式。她過來找我,說:“阿爾,十五分鐘后開幕。”我就說:“你誰???”她回:“我是助理,別大驚小怪?!眲e大驚小怪?你以為我會上臺演戲?干脆你上去演吧。稍后她又來提醒我還剩十分鐘。接著是五分鐘。我們做戲做得很認真,每次都說相同的臺詞。然后她就卷起袖子,開始繞著桌子追趕我?!澳惚仨毶吓_?!彼訓|西砸我。我沖她喊:“我要殺了你!”

然后我不得不上臺,駝著背一瘸一拐地出場,以一種純粹而完全的混亂狀態(tài)。當我在教堂的講道臺上站起身時,我的心因為腎上腺素的刺激而怦怦直跳,我偷偷抬起頭,對著一個小型麥克風噓聲說:“現(xiàn)在我們嚴冬般的夙愿……”你想跟我聊聊方法派表演?我演出了我所演過的最好的理查三世形象。當我們開始在那里上演這出戲時,我每晚都要謝幕五六次——每次我都會鞠躬,站到舞臺兩側,然后回到舞臺中央,再次鞠躬——這并不是因為我實在太帥氣,而是因為觀眾在觀看那部作品時獲得了一種體驗。他們被打動了。這出戲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為我們身處教堂的氛圍中:那種肅穆的氛圍讓作品活了過來。在那之后再也沒有過那么好的效果。

六年之后,我來到百老匯再度演出《理查三世》。當然,我們已經不在那座教堂。我們沒有構想,沒有概念。我們在一個鏡框式舞臺上演出,用的是之前在勒布戲劇中心用過的那套老布景。這次演出的效果不盡如人意。我試圖重復自己,但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演過這個角色,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對。評論稱——我不看評論,但它們總會被反饋給你——“帕西諾讓這個國家的莎士比亞戲劇演出水準倒退了五十年”。我納悶他們怎么沒說一百年。

有天晚上演出結束后,我回到我的化裝間。我累得筋疲力盡。在那個舞臺上演了三小時理查三世后,我想我有權利在我的小扶手椅上坐下來歇一歇,骨瘦如柴的我迷迷糊糊之間抬頭一看,杰奎琳·肯尼迪·奧納西斯竟然來了,她帶著一位年輕女士來后臺看我,我想應該是她的女兒卡羅琳。她那么優(yōu)雅和美麗,散發(fā)著高貴的氣質。我癱坐在我的椅子上,伸出手讓她親吻。天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為什么要那么做?請告訴我,我是有什么毛病?我一定是以為自己在做夢,夢到杰基來了。也許我產生了幻覺,以為她在和我一起演那出戲,所以她是我的王后——而作為王后,她現(xiàn)在必須親吻國王的手。大衛(wèi)·惠勒事后告訴我,我就像職業(yè)拳擊手回到淋浴間后問道:“誰贏了?”而他的教練說:“你啊,笨蛋。”我贏了?這種事也是有的。當你是演員時,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之中。當你演完史上最偉大的戲劇之一,退場后,你有可能做任何事。

從那以后,我學會了給自己一點時間。請他們說“帕西諾正在換衣服”之類的話。“能給他五分鐘時間嗎?我得去拍他幾下把他叫醒,因為他以為自己在戲中世界呢。”

***

當我們在波士頓的圣約堂為《理查三世》舉行開幕演出時,我獲知自己因為在《教父》中的表演而得到了奧斯卡獎提名。那是我第一次,而且就我所知,可能也是我唯一會獲得的提名。幾周前,我發(fā)現(xiàn)自己獲得了國家評論協(xié)會獎的最佳男配角獎。那似乎是件大事,只是我想不通他們?yōu)槭裁床话炎罴涯兄鹘仟勵C給白蘭度。他們選擇了彼得·奧圖爾,我對彼得·奧圖爾是全心愛戴的,但拜托——是《教父》中的馬龍·白蘭度啊,那可是規(guī)則改變者。

你的工作得到認可總是令人高興的。這不會惹你生氣。讓我看看誰會說:“啊,我得了奧斯卡提名——去他們的,他們根本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我直到最近才知道,業(yè)內當年的看法是我在抵制奧斯卡獎——我沒有出席頒獎典禮,因為我在《教父》中被提名的是男配角獎,而非男主角獎。我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因為我認為自己應該獲得和馬龍同一類別的提名。你能想象嗎,這個傳言在當時就爆炸開來,但我直到最近,這么多年之后才聽說?這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我來好萊塢探訪和工作時所感受到的距離感。我現(xiàn)在才聽說那個傳言,太令人震驚了,我錯過了所有解釋的機會,甚至不知道人們當時竟然是那樣看我的。我覺得我應該去森林草坪公墓,那里是許多好萊塢老前輩的安眠之地,我應該去繞著墓地跑一圈,并且對著墓碑大聲吆喝:“嘿,伙計們,我想出席來著!我只是害怕而已!”

這種事會影響你在好萊塢的生活,它會引發(fā)多米諾骨牌效應。在我從事的這個行業(yè),代理的藝人確實會關系到從業(yè)者的個人利益——他們可能會將我與白蘭度相提并論,稍稍壯大聲量,提升我的形象。如果我當時雇用私家偵探,調查這個虛構傳言的源頭,上文的猜測是一種可能性,不過時至今日我都不知道這個傳言是怎么產生的。假設傳播開來,接著這些假設變成了觀點,這些觀點又變成了磐石,你永遠無法擊碎或者改變它們。這聽起來有點復雜,但我認為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大多數(shù)時候在發(fā)生的事。捏造和謠言變成了事實。我們是迷途的可憐小羔羊,咩咩。

老實說,年輕時我非??释h離一切。我認為,你們對我的了解越少,我就越有可能讓你們欣賞我的表演,所以我一直低調。他們卻把我當成傲慢的勢利小人,甚至演變成了公認的傳說。正如伊阿古所說:“名譽是一件無聊的騙人的東西;得到它的人未必有什么功德,失去它的人也未必有什么過失。你的名譽仍舊是好端端的,除非你以為它已經掃地了。”

當時的空氣中彌漫著某種氣息,演員都在反抗好萊塢。不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和參加一樣,幾乎成了一種傳統(tǒng)。理查德·伯頓和伊麗莎白·泰勒就沒去,喬治·C.斯科特也沒去。馬龍拒絕了他的獎項,并且還派了薩欽·小羽毛去抗議。我說頒獎典禮舉辦時我正在舞臺上工作。但我原本還是可以去的——每個人都知道,當你獲得了奧斯卡提名,他們會給你放假。我有點怕坐飛機,我知道飛行途中我得喝上半品脫蘇格蘭威士忌。但我的借口站不住腳,沒有人買賬。真話是,我被這一切的新事物搞暈了。我還年輕,心理年齡甚至比實際還小,我就是怕去。如果你想說實話——我不知道我是否想——我想我當時也是在走嘉寶的路線。我是避世隱居者,我只想自己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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