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寫萬千女子,但真正有名有姓者并無幾人。
除卻賈王薛史等家的公侯小姐,丫鬟們,無論出場戲份多重,大多有名無姓。能有姓者,已經(jīng)是眾人中的幸運兒。
比如襲人,并不是賈府“家生的奴才”,而是從外面買來。她原名花珍珠,是寶玉為她改名,取自詩句“花氣襲人知晝暖”。
襲人雖然是丫鬟,但是有哥哥,有媽媽,有所依仗。過節(jié)休假可以回家,寶玉都去她家里做過客。
花家后來情況好轉(zhuǎn),她的哥哥還曾提出要贖出襲人,因為襲人不肯才作罷。
像柳五兒、林小紅,情況雖然不像襲人這樣理想,但好歹媽媽在身邊,能相互照料。
姓,代表了這個人背后的家族。比如鴛鴦,父親姓金,世代在賈家為奴,因是家生奴,自己性格穩(wěn)重得體,很受賈母信任,在賈府的丫頭中有很高的地位。
但是,鴛鴦既得益于家族,也被親人所傷。賈赦要強納她為妾,鴛鴦的親哥嫂來勸她,威逼她,鴛鴦一眼看出了這些所謂親人背后打的算盤:
“我若得臉呢,你們外頭橫行霸道,自己封就了自己的舅爺;我要是不得臉,敗了時,你們王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去!”
能有姓者,大部分都是交代其身世來源。像襲人、鴛鴦這樣的有名有姓的丫鬟只是極少數(shù),更多的是如晴雯。無姓只有名,父母、家鄉(xiāng)皆湮淪無考。
據(jù)書中所寫,晴雯小時候被賴大所買,也就是“奴才家的奴才”。后來是賈母喜歡,賴嬤嬤就把她孝敬了賈母。
書中唯一提到的她的親人——姑舅哥哥吳貴,混混沌沌喝酒度日,對她既沒有感情,也沒有責(zé)任心。
晴雯看起來任性潑辣,懟天懟地,但這一切都是基于虛幻的基礎(chǔ)——寶玉的寬容和寵愛。當(dāng)真正的風(fēng)雨來臨,形如孤兒的她毫無承受能力。
以至于病重之時,連杯水都喝不上。
晴雯是大部分丫鬟的代表,她們或是孤兒,或被家人賣掉,名是主子所贈,姓則無處可考或根本不重要。
而她們的名字,也都是體現(xiàn)主子的喜好。
賈母喜歡吉慶熱鬧,丫鬟的名字就是珠寶系列——珍珠、琥珀、翡翠;
賈家四位小姐,則是抱琴、司棋、侍書、入畫,琴棋書畫好不詩意;
至于“俗人”鳳姐,名字就直白的多,平兒、豐兒。
姓,是個人背后家族的體現(xiàn),連姓都沒有或不必出現(xiàn),實際是體現(xiàn)了這些“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女子們,表面光鮮、實則命運由人的悲慘本質(zhì)。
司棋、芳官、紫鵑……無論這些名字多么文雅別致,都改變不了她們“身世飄零雨打萍”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