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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wèi)·林奇:“青少年時期的我完全不在意電影”

1月16日,美國著名超現(xiàn)實主義導演大衛(wèi)林奇(David Lynch)去世,終年78歲。他的代表作品有電影《穆赫蘭道》《藍絲絨》和《雙峰》等。

1月16日,美國著名超現(xiàn)實主義導演大衛(wèi)·林奇(David Lynch)去世,終年78歲。他的代表作品有電影《穆赫蘭道》《藍絲絨》和《雙峰》等。在《夢室:大衛(wèi)·林奇?zhèn)鳌芬粫校瑐饔涀髡呖死锼雇 溈霞{每完成一個章節(jié),大衛(wèi)·林奇會在通讀后做出補充,所以全書以傳記加自傳的形式呈現(xiàn)。下文節(jié)選自“藝術生活”一章中大衛(wèi)·林奇的自述部分。

拍攝《沙丘》時的大衛(wèi)·林奇


九年級是我人生中最糟的一年。我想念博伊西的朋友們,想念那個地方的感覺,還有那里的光線和氣味,而且弗吉尼亞在我眼中是個非常黑暗的地方。我痛恨亞歷山大的自然環(huán)境——那里的森林和博伊西的完全不一樣——我還和一些壞孩子混在了一起,差點成了少年犯。有個家伙算是我們的頭兒,他比實際年齡成熟很多,像個大人。他是個滑頭,像是袖珍版的洛克·赫德森(Rock Hudson)。他會偷來鄰居家的車,接上不同的人,然后我們在凌晨兩三點出發(fā)去華盛頓特區(qū),以120邁的速度沿雪莉高速公路(Shirley Highway)狂奔,去逛新奇小店、喝酒或者去干點別的。當時被這個家伙所吸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并不喜歡自己的人生,我有點想做奇怪的事情。我既喜歡和他們在一起,又不喜歡和他們在一起。這家伙到我家附近來過一次,當時他耳朵上別著根煙,T恤袖子里還卷著包煙。他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我爸媽,他們倆不太開心,可能在想:可憐的戴夫,他有麻煩了……

這個家伙有很多女朋友,我記得他應該是退學了。九年級結束后的那個暑假,我回了博伊西,再回亞歷山大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見了。接著有天午飯時我正好經(jīng)過停車場,當時可能要去吸煙區(qū),他開著輛敞篷轎車,帶著個姑娘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畫面看起來太完美了。滿面春風,狂拽炫酷。我不知道他后來怎么樣了。

我的臥室在二樓,連著個露臺,所以可以夜里偷爬出去,但第二天還是得去上學。有一次我回到家,腦袋剛沾上枕頭,就聽到鬧鈴響了。真是段瘋狂歲月,爸媽雖然知道我偷溜出去,但并不清楚我究竟去干嗎了。我不是個典型的瘋孩子,但也確實喝醉過幾次,有一次是喝多了杜松子酒。

當時我喝著杜松子酒,卻告訴女孩子們杯里裝的其實是水。再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羅素·基福弗(Russell Kefauver)家的前院里。醒來時我看到一個上面寫著數(shù)字的木樁子,我一直看呀看,才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個院子里,身后就是羅素他們家。我不記得那次是怎么回家的了。

九年級時,爸媽非常為我著急。那時候的雜志上有叫作“畫一畫”的測試題,為了測試自己的繪畫能力,我畫了個東西寄了出去。接著有天晚上一個男人跑到我們家,告訴爸媽我的畫太好了,贏了一個什么冒牌獎學金。當時我在樓上,爸媽在樓下客廳和這個男人會面,想想真是溫馨。他們一直想幫我找個更好的人生方向。

我覺得成長過程中,我以自己的方式篤信著上帝。我沒特別去思考這件事,但我冥冥之中知道有某種更高的力量控制著世界的運轉。后來14歲的一個周日早上我對自己說:去教堂一點意義也沒有。我清楚自己還沒有接觸到那個真正的力量?;叵肫饋?,那個時候我就已經(jīng)朝著瑪哈里希進發(fā)了。拍《橡皮頭》(Eraser head)的時候我看過幾張印度大師的照片,當時我想:這些面孔的主人了解一些我尚未了解的事情。世界上真存在開悟(enlightenment)這件事嗎?它真實存在,還是只是某種印度風俗?現(xiàn)在我知道它是真的了。言歸正傳,從那時起我就不再去教堂了。

和其他學校一樣,哈蒙德高中最受歡迎的人物是運動員,其次是兄弟會成員。這些成員不算是壞孩子,但他們完全不玩體育,而是對其他事情感興趣。我也加入了一個兄弟會,萊斯特·格羅斯曼(Lester Grossman)是主席。萊斯特可是個不一般的人物。畢業(yè)后萊斯特到一家鞋店上班,每天晚上都要偷個金屬鞋拔子回家,到家后他就把鞋拔子扔在床底下,最后積攢了一地的鞋拔子。萊斯特的一個親戚用極低的價格給我們搞來一些燈泡,我們就挨家挨戶去賣。那些燈泡賣得像薄煎餅一樣快,很快我們就掙了好多錢,接著辦了場規(guī)模巨大的派對。派對不光面向我們學校,而是對華盛頓特區(qū)地區(qū)的所有高中生開放,規(guī)模真的很大。我們雇了個名叫狂熱堅果(Hot Nuts)的樂隊,還收門票,結果又賺了好多錢。

《夢室:大衛(wèi)·林奇?zhèn)鳌?/p>


由于錢太多了,兄弟會的所有人一起到弗吉尼亞海灘玩了一星期,兄弟會負擔全部房租和晚餐費用,好像還給每個人發(fā)了點零用錢。我高一、高二直到高中結束都是兄弟會成員。人們還在自家地下室辦慢舞派對(slow dance),我也會去。青少年時期我完全不在意電影,唯一去看電影的機會就是去露天汽車影院,但去那里的目的只是和女孩親熱。我去過幾次電影院,可為什么要去電影院呢?里面又冷又暗,看電影的過程中可貴的時間還在匆匆流過。那時間可以用來干多少事啊。

那時候我穿衣服的方式和現(xiàn)在一樣,上高中時我還沒意識到我已經(jīng)有自己的風格了。我都在潘妮商店(Penney’s)買衣服。我喜歡卡其布褲子,還喜歡穿外套和打領帶——只有穿成這樣我才覺得舒服。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要同時打三條領帶:兩個領結,一個普通領帶。但我不會把領結系緊,只讓它們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我總是把襯衫扣子系得嚴嚴的,最上面的一顆也不例外——因為我不喜歡鎖骨受風,也不喜歡任何人摸我的鎖骨。有人摸我的鎖骨,我就感覺要瘋了,我也不懂為什么。系領帶可能就因為這個,它們能保護我的脖子。

我在學校里認識了杰克·菲斯科,因為都對藝術感興趣而成了朋友。但其實我最喜歡杰克的一點在于,他是個勤奮的工作者。他工作和做東西時那副嚴肅的模樣太美好了。我打心眼里尊重杰克,而且因為我們倆很小就認識了,那個時候結交的朋友是可以延續(xù)很久的。有時候我們倆幾個月也不見得會說一次話,但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對第一次見到他妹妹瑪麗的情景也記憶猶新。她是個小狐貍精,我一直都對她很著迷。我們約過幾次會,也親熱過,杰克好像對此非常不開心。

高一時我女朋友是琳達·斯戴爾斯。琳達身材嬌小,但很引人注目,我們會在她家地下室親熱。她爸媽很和善——她爸爸在海軍服役,媽媽是個很體貼的人,他們還允許我在室內(nèi)抽煙。不過那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不反感抽煙。后來琳達開始和一個混混頭目約會,我覺得他糟蹋了她。要知道,我18歲才真正到了性那一步,就在高中結束后的那個暑假。也許我反應有點慢吧,但我覺得那個時候很正常。那時候和現(xiàn)在不一樣。和琳達·斯戴爾斯結束之后我也和其他女孩交往過。

我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呢,總結來說,我應該最喜歡深色頭發(fā)的女孩,還喜歡圖書館女孩。你知道,嚴肅外表下藏著顆悶騷的心……

朱迪·韋斯特曼是我高中時期認真交往的女朋友,我真的特別愛她。她長得有點像寶拉·普倫蒂斯(Paula Prentiss)。我對她忠誠嗎?并不。我的意思是,既忠誠,又不忠誠。我同時也和其他女孩見面,甚至跟她們的肢體接觸更進一步,因為朱迪是天主教徒。早期約會時我們的舉動比后來大膽得多,因為朱迪一直去教義問答會(catechism),每次都會發(fā)現(xiàn)有些事其實不能做。只有一個女孩傷過我的心,她叫南?!げ祭锔袼?。她是我朋友查理·史密斯(Charlie Smith)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他當時是否清楚我深愛著他的女朋友。不過她一點也不愛我。在波士頓上大學的前半年我心里還全都裝著她,覺得傷心透了。

在波士頓上大學的第一個圣誕假期,我回了弗吉尼亞。當時我日漸憔悴,大衛(wèi)·吉勒于是說:“你干嗎不請她吃頓午飯,看看她是什么反應呢?”于是我給南希打了電話,我們倆就去了麥當勞。我們把吃的拿到車上,我問她愛不愛我,她回答說不愛,就這么結束了。但我耿耿于懷了很久,還總是夢到她。南希·布里格斯到底有什么迷人之處?我就是愛她,而且人怎么會搞懂自己為什么會愛上另一個人呢。我們倆再也沒有了下文,但我就是沒法把她從我的腦海中剔除出去。拍完《藍絲絨》后我人在威明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決定給南希·布里格斯打個電話。我問到了她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聽到她聲音的那一秒,那種渴望立刻又高高懸起了。它從夢境變成了現(xiàn)實,而夢是很有力量的。我們腦袋里發(fā)生的事情真是奇妙。為什么我渴望了那么多年?你幫我想想吧……

到了50年代末期,美國的一切都在發(fā)生變化,所以搬到弗吉尼亞后我感受到的那些改變,其實也正在博伊西發(fā)生??夏岬媳淮虤⒅?,情況變得非常糟糕。我還記得那天,我正往學校進門大廳的大玻璃櫥窗里安放藝術陳列品,櫥窗緊挨著行政辦公室,我從廣播里聽到了關于總統(tǒng)的消息。他們沒說總統(tǒng)死了,只是說他進了醫(yī)院,這時候樓外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

我干完了手頭的事情后,有個女人說:“你得趕快回教室去?!焙髞砦一氐搅私淌遥麄冃剂讼?,關閉了學校。我步行送朱迪回家,她哭得太厲害了,都說不出話來。她和肯尼迪一樣,都是天主教徒,一直以來她那么愛他。她住在一棟公寓樓的二層,我們上了樓梯,走了進去,她媽媽正在客廳。朱迪離開我,經(jīng)過她媽媽身邊,拐了個彎,然后進了她自己的房間,四天都沒有出來。

那個時候我還沒想過是誰殺了肯尼迪,但你會開始調(diào)查一些事情。他們說,誰有殺人動機呢?顯然是住在得克薩斯州的LBJ,于是在那里把他抓了起來,LBJ可是身高只有一米的時候就想著要當總統(tǒng)了。他們還說LBJ是迄今為止最厲害的參議員,他會乖乖認輸做副總統(tǒng)嗎?原本他距離總統(tǒng)只有25美分一顆的子彈那么遠,但我覺得他恨肯尼迪,所以策劃了整件事,這樣他就能當總統(tǒng)了。這是我的想法。

八年級時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對自然科學很感興趣,所以九年級一開始,就報了學校里所有和自然科學相關的課。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不敢相信。接下來四年都被自然科學排滿了!接著在九年級時我遇到了托比·吉勒,他告訴我他爸爸是個畫家——不,不是刷房子的,而是藝術畫家——毫不夸張,轟!有顆炸彈在我腦袋里炸開了。這些東西聚合在一起,然后像氫彈一樣爆炸了,我知道就是它了,這就是我想做的。可我還是得去上學,而且高中是最糟糕的。一天中要在同一棟房子里待上那么多個小時,簡直太荒謬了。關于高中教室里發(fā)生的事情,我勉強只能記住三件,而且都不是好事。我記得有次沖山姆·約翰遜(Sam Johnson)大吼:“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當時我們正要開始考試,他會告訴我答案,我則逼著自己把答案記住,直到考卷發(fā)下來。我從來不學習,但也退不掉那些自然科學課,我還被踢出了學生會,因為物理考試沒及格,還拒絕去上課。我就到學校管理部門去求情:“讓我退課吧,我不想成為物理學家?!笨伤麄冋f:“大衛(wèi),人生中有些事,不管你喜不喜歡都得去做?!蔽业艿芎茉缇蛯﹄娮幽翘讝|西感興趣,他后來也進入了這個行業(yè)。我覺得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其實已經(jīng)知道自己將來會做什么了。他們應該讓我離開學校,全神貫注發(fā)展那項特長。我的媽呀!在學校待的那些時間完全可以用來畫畫了!而且我什么都沒記住。什么都沒記??!學校里學的東西我他媽全忘了。

認識托比·吉勒的那個周末,他就帶我去了他爸的工作室。布什納爾當時的工作室在喬治敦(Georgetown),那地方太棒了。他過著藝術家的生活,整天都在畫畫。我只去過他喬治敦的工作室一次,后來他就從喬治敦搬到了亞歷山大,租下了一整棟樓。我也想有個工作室,布什納爾于是決定把新地方的一間屋子租給我。所以我找我爸談了談,他說:“如果你能找份工作,自己負擔一半房租,我可以給你出另一半?!彼晕以诤彰撍幍暾业搅艘环莨ぷ鳎_著店里紅白相間的吉普車送配方藥。那是輛敞篷吉普,用的是手動變速器。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接了那份工作。我得找到人們的家,然后把藥送到門口,這可要承擔很大的責任。有時候,我周末還在赫脫的香煙柜臺工作。那時候布什納爾會找些模特來,我就坐在他畫室里跟著一起畫,他那里總不缺咖啡。一個叫比爾·萊(Bill Lay)的家伙是和我一起來的,但他后來再沒露過面。

杰克開始到我在布什納爾那兒的畫室里工作,不過屋子太小,裝不下我們倆,所以我們搬到了一間鞋店樓上的畫室里。我們的房東是瑪希艾特夫人(Marciette),她的牙全掉光了。她經(jīng)常沖我們抱怨——“我不會為了兩只閣樓老鼠整夜亮著燈;打掃干凈;我病了;我不知道為什么要把房子租給你們”——而且總待在家里。只要打開我房間的燈,哪怕一毫秒,就能看到無數(shù)只蟑螂,它們會立刻從你眼前消失。這個地方被蟑螂占領了,但杰克和我每人有個房間,樓里還有廚房,而且那個地方很適合畫畫。

住在杰克和我樓上閣樓里的家伙叫“廣播”,我們慢慢跟他熟悉了。他駝背,會沿著非常窄的臺階爬到一扇木門門口,門上還掛著鎖。那是他的房間。廣播也沒剩幾顆牙,他屋子里大概散落著50本色情雜志,有個他用來做牛排——只是牛排——的電爐,還有便宜的烈性酒。他是馬戲團的電話聯(lián)絡員,他會在馬戲團之前抵達一座城市,在那里給當?shù)赜绣X的商人打電話,勸他們捐錢,好把馬戲團里貧窮的孩子送過來演出。馬戲團會在某處租個房間,拿來12個電話,房間里都是這樣的電話聯(lián)絡員,可真是一片吵鬧。

他們會派大概一公交車的窮孩子來馬戲團演出,把剩下的錢揣在自己口袋里。廣播說:“他們叫我廣播,是因為他們關不上我。”杰克和我有部電話,一張小桌子上擺著部轉盤式電話。有天晚上他下樓來問我們能不能借用一下。我們說:“當然了,廣播?!彼M到屋里來,走到電話旁,垂下一只手開始撥號,號碼迅速被撥了出去。我還從沒見過有人這樣撥電話。他就好像把所有手指都放在了轉盤上,手指同時工作,不到一秒鐘就接通了某個人,說上了話。假如閉上眼睛,就好像在聽一位聰明的圣人和別人講述一群窮孩子的故事。廣播太了不起了。

瑪希艾特夫人隔壁住著弗朗姬·韋爾奇(Frankie Welch),那個女人就像是棕色頭發(fā)版的多蘿西·戴(Dorothy Day)。這塊地方緊挨著市政廳,但周邊環(huán)境很糟。不過弗朗姬·韋爾奇是最早選擇到這里創(chuàng)業(yè)的人。她很有遠見,在一個超級高端的地方賣衣服。她同時也設計衣服,后來和貝蒂·福特(Betty Ford)走得很近,專門給后者做衣服。發(fā)現(xiàn)我們倆是藝術家后,她讓我用油畫顏料畫了個非??岬恼信啤5o接著瑪希艾特夫人就要求我們搬出去。我們經(jīng)常一整晚待在畫室里,一直亮著燈,她得給我們交電費,而且我們弄得哪哪兒都是顏料。人搬離一個地方的時候,怎么可能保證那個地方看起來比原來還要干凈呢?我們又不是故意要像搖滾巨星一樣毀了房間,只是畫畫的時候,顏料就是會四處飛濺。搬出去之后我又見過廣播一次。在市中心,他駝著背,拿著個破舊的小皮箱,等待著把他運往下一座小鎮(zhèn)的公共汽車。

上高中的時候我去看過醫(yī)生,因為得了神經(jīng)性腸胃痙攣,這都要歸因于我做錯的那些事。上高中的時候我有畫室生活,有兄弟會生活,還有家庭生活,我不希望三者之間相互混淆。我從不帶朋友回家,也不想讓爸媽知道我都在外邊做些什么。我知道在家里該怎么表現(xiàn),跟我在兄弟會里的表現(xiàn)和在畫室里的表現(xiàn)截然不同。分裂的生活讓我總是很有壓力,很緊張。

我一點都不關心紐約的藝術世界,對于去那里上大學也不感興趣。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挑了波士頓美術館學?!赡芫褪切睦锿蝗幻俺隽诉@么個念頭。我想去波士頓。學校的名字聽起來也很酷,波士頓美術館學校,但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那里,還差點因為不愿意踏出公寓而沒去學校報到。我那時有廣場恐懼癥,現(xiàn)在多少也還有點。我不喜歡出門。爸爸跟我說必須得找個室友,因為我租的公寓太貴了。所以我在學校墻上訂了個東西,一個叫彼得·布蘭克菲爾德(Peter Blank?eld)的家伙——后來他把名字改成了彼得·沃爾夫(Peter Wolf),成了J.吉爾斯樂隊(J.GeilsBand)的主唱——找到我說:“我想當你的室友?!蔽艺f:“好啊。”他當天晚上就搬過來了。

另外一個家伙——彼得·拉芬(Peter Laf?n)有輛皮卡車,于是我們仨坐上皮卡,從波士頓往南開到了布魯克林還是布朗克斯或者別的什么地方去取彼得的東西。他們倆在車里抽大麻,我從來沒抽過大麻,所以聞著味就嗨了,他們還給我抽了幾口。他們知道大麻的勁頭,也知道我沒經(jīng)驗,于是對我說:“嘿,大衛(wèi),現(xiàn)在吃個甜甜圈怎么樣?”我說:“我要吃甜甜圈!”于是我們買了24個隔夜的、沾滿糖粉的甜甜圈。我狼吞虎咽了一個,結果把一大堆糖粉吸進了肺里。遇到這種情況可得小心了。

輪到我開車了,我們沿著高速公路往南開,周圍真安靜,然后我聽到有人說“大衛(wèi)”,就沒聲兒了,接著那個人又說:“大衛(wèi)!你停在高速公路上了!”我盯著路上的分道線看,它們出現(xiàn)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我真喜歡看這些東西,我也跟著它們越來越慢,直到最后停了下來。那是條八車道高速公路,雖然是晚上,但其他車一直從我們旁邊呼嘯而過,而我居然停了車!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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