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從漫長的季節(jié)中不斷醒來——班宇《逍遙游》新版首發(fā)分享會”在北京紅樓公共藏書樓舉行。批評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李敬澤,青年作家賈行家與作者班宇一起就這部小說集的文學價值、敘事美學及小說對于當下的意義等話題進行了探討。青年導演梁鳴、青年演員呂星辰分享了書中同名小說被改編為電影的幕后故事。
班宇
小說集《冬泳》《逍遙游》讓80后作家班宇為文壇所矚目,班宇擔任文學策劃的劇集《漫長的季節(jié)》也成為現(xiàn)象級話題。
班宇小說代表作《逍遙游》最近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新版。
如果說《冬泳》集中呈現(xiàn)上世紀九十年代以“東北下崗潮”為標志的昨日世界,那么《逍遙游》收入的《夜鶯湖》《雙河》《蟻人》《渠潮》等七篇小說,題材與風格更為多樣,班宇不斷變換調(diào)式,試圖解析并穿透屬于當下、有待命名的經(jīng)驗。
《逍遙游》書影
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趙萍提到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逍遙游》新版的原因。她認為這部小說集中,班宇將多種敘述手法融入對現(xiàn)實的關(guān)照中,創(chuàng)造了個性鮮明的敘事美學?!跺羞b游》書寫的是東北故事,但在文學層面上又超越東北,書寫了現(xiàn)代人的普遍境遇。班宇“帶著好奇心和熱忱進入他筆下平凡的小人物的生活,與他們成為一體去生活,共同承受生命中的寒風暴雪,共同迎接新一天必然升起的朝陽”,因而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
分享會上,李敬澤首先拋出一個值得作家和讀者深思的問題:在這個時代,為什么要讀小說?他提到,正是重讀班宇《逍遙游》讓自己找到了理由:“小說幫助我們與這個世界建立了更深的連接?!彼J為班宇的小說敘事既是獨白式的,也是和讀者的對話,“在這樣的獨白和對話中,我們能夠感受到忽然被觸摸的那種百感交集的東西,生命中辛酸但又無以言喻的時刻。從這個意義上說,班宇回答了對于文學來說極具根本性的問題:如何建立與自我、與世界、與他人的連接。”
李敬澤評價,班宇是位擁有自己世界觀和美學的作家,他書寫生命中的寒冷逼仄、坎坷困頓,甚至窮途末路,但又具有說服力地寫出一種英雄氣,一種大雪中赤身壯游的氣概,從而為此時此刻的生命提供了一種“值得如此”的意義感。同時,班宇也在人們逐漸對“他人”失去足夠興趣的時刻,用小說展示了一個又一個陌生人的故事,讓讀者從“他人”身上認出自己。
作家賈行家與班宇一樣成長于東北,他一直關(guān)注班宇的作品為何能廣泛傳播。他認為班宇書寫的底部生命經(jīng)驗,來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的東北,班宇不僅是用文學的方式“認領”了一個大家共同經(jīng)歷的年代,更是用富有力量感又溫柔的方式,讓個體遭遇和社會歷史進程匯合起來,凝結(jié)為詩意的敘事,幫助我們認清“人的境況”,特別是那些像被車輪碾壓的甲蟲一樣弱小的個體,如何為生存而努力。
分享會現(xiàn)場合影
根據(jù)班宇小說改編的電影《逍遙·游》,被選為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國際新導演競賽單元開幕片,并在平遙國際電影展、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香港國際電影節(jié)等國內(nèi)外影展斬獲多種獎項,2025年春季,即將公映。本次分享會播放了電影精彩片段,引發(fā)現(xiàn)場觀眾的強烈興趣。本片導演梁鳴與主演呂星辰也上臺分享了電影幕后故事與他們對班宇小說原著的感受。
梁鳴2020年春天第一次讀到《逍遙游》,當即決定要將其改編成電影。在他看來,班宇筆下的許玲玲、趙東陽、譚娜,就像自己從小到大身邊的同學、親屬,是這個世界上平凡的大多數(shù),也是被電影創(chuàng)作者忽視的一些人,所以他想用電影的方式再次講述他們的故事。而在電影創(chuàng)作過程中選取的攝影方式,希望能讓觀眾有一種陪伴著許玲玲,而非僅僅觀看她的感覺。
片中許玲玲一角扮演者呂星辰提到,第一次接觸《逍遙游》,是梁鳴導演從頭到尾把這篇小說給她讀了一遍。她感到驚訝,班宇能把一個年輕女性的內(nèi)心、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書寫得那么細膩、可信。以至于她在拍攝過程中,第一次因為扮演一個角色而感到“害怕”,怕自己的表演不能體現(xiàn)出班宇原著中的細膩。
班宇筆下,有人被時代的颶風吹倒在地,有人在水中停止呼吸;有人在愛的邊緣徘徊,有人與相愛或者不那么相愛的人分道揚鑣;有人一邊嗚咽一邊規(guī)劃未來,有人帶著謎題匆匆離世;有人追覓彗星,有人尋找消失的父親;有人在夜深人靜時,向螞蟻吐露秘密;有人似乎已失去一切,卻擁有了整片夜?!跺羞b游》所呈現(xiàn)的,是生活褶皺里的隱隱塵埃,是暗幽之境中的細小歌聲,是弱小零余者的內(nèi)心之光,也是這紛擾俗世的本來樣貌——這世界有生者有死者,有苦痛有歡娛,有沉溺有希望,有淚有笑,有詩有歌,有你有我。
首發(fā)分享會上,班宇也回顧了小說集的創(chuàng)作過程?!跺羞b游》中所收作品大部分寫于2018至2020年,最初是想探尋在負壓的生命狀態(tài)之中是否還能尋得逍遙的一瞬。如今回望那些艱難的時刻,有點像《漫長的季節(jié)》里那句“向前看別回頭”的感覺,但正是在不敢回頭又不得不回頭的過程中,才能一次次地重新辨認自我生命里的時刻。他認為小說是以虛構(gòu)的方式讓人相信,我們的精神還沒有熄滅,仍然在這世界上頑強地生活。“如果今天還能讓大家去信任這種虛構(gòu)的話,可能小說作者真的要把自己跟這個世界完全血肉模糊地攪在一起,才能讓大家有所震動,有所共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