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梅納瑟，《首都》，蘇爾坎普出版社，柏林，2017年。459頁。24歐。（Robert Menasse, ?Die Hauptstadt“. Suhrkamp Verlag, Berlin 2017. 459 Seiten, 24 Euro. ISBN: 9783518427583）右圖：梅納瑟贏得了德語圖書獎。（右圖來源：Frankfurt Book Fair／Christina Weiss攝）
說起歐盟理事會和布魯塞爾的官僚，你會想到什么？歐盟總部貝雷蒙大樓前飄揚的各國旗幟，密密麻麻的黑頭車，觥籌交錯的紅酒杯，疊床架屋的官僚體系，枯燥冗長的會議記錄？批評者說，歐盟是充滿官僚主義和精英政治的巨型怪獸制度，在遙遠的布魯塞爾反民主地制定了巨細靡遺的規(guī)定侵入各國小民的日常生活。從眾聲喧嘩的希臘危機到默克爾在難民危機中孤獨的身影，歐盟像搖搖欲墜的大廈不斷被挑戰(zhàn)。
這樣枯燥無味又離市井小民如此遙遠的“歐盟”，也可以作為小說的題材嗎？歐盟官僚也能成為敘事小說的主人公？奧地利小說家羅伯特·梅納瑟（Robert Menasse）做了這樣大膽的嘗試，其最新小說《首都》（Die Hauptstadt）由德國蘇爾坎普出版社（Suhrkamp）出版，首次把歐盟作為小說題材，也給布魯塞爾寫了部城市傳記。近日，該小說獲得了2017年法蘭克福書展（10月11日-15日）的大獎“德語圖書獎”（Deutscher Buchpreis）。
劇情主線：一個“歐盟形象工程項目”
光天化日下，布魯塞爾市中心街頭出現(xiàn)了一只奔跑的豬?？窗?！一只豬在那里跑！這是小說的開頭?！皬男疫\豬到臟東西，所有社會的或個人的生活現(xiàn)象都可以用豬來隱喻”，梅納瑟說。布魯塞爾就是這么個充滿矛盾的地方。作為小說的一個意象，豬也隱喻了歐盟體系的多重運作和官僚體系下的牽連：從畜養(yǎng)、宰殺到出口的全部過程，歐盟多個部門和各國官僚系統(tǒng)牽涉其中。
幾個歐盟官僚，一個智庫學(xué)者，一個奧斯維辛幸存者和一個受雇殺手，這是小說的主人公。故事的地點在布魯塞爾。不同主人公的不同劇情線分進合擊，由一個歐盟項目串聯(lián)起來。希臘人Fenia Xenopoulou負責(zé)歐盟理事會下的文化部門，她委派來自奧地利的專員Martin Susman，籌備一個改善歐盟形象的活動，作為歐盟五十周年大慶典的一部分。Susman想出了讓奧斯維辛集中營幸存者作為倡議歐盟的代言人和慶典活動的主角，因為他們能提醒民族主義和民族國家給歐洲帶來的夢魘。上司Xenopoulou覺得這主意很奇怪，但又覺得這或許是她在這個默默無名的文化部門一鳴驚人、之后獲得升遷離開這里的機會，于是同意了這個企劃。然而這個項目的執(zhí)行過程遭遇了歐盟理事會內(nèi)部以及各國官僚體系的折沖，以失敗告終……
梅納瑟的歐盟愿景
為了籌備這部小說，梅納瑟在布魯塞爾租下了公寓，生活觀察這座城市，出入歐盟理事會所在的貝雷蒙大樓（Berlaymont-Haus），與歐盟的官僚們交談、做調(diào)查。歐盟這只怪獸究竟如何運作的，他想搞明白。那時候還是2010年希臘危機時。現(xiàn)在，梅納瑟表示，“就算如今的大事件和那時候不一樣，問題還是一樣的。無論是難民問題、移民政策，還是經(jīng)濟、金融和環(huán)境政策，只要歐盟不改革，運作的機理還是一樣的。如果我們認識到歐盟和希臘是如何應(yīng)對的，我們也可以認識到，為什么分攤難民做不到。” 這其中包括，歐盟最有權(quán)力的不是議會，而是代表各國利益的歐盟理事會。
在寫就這部小說之前，梅納瑟頻繁出現(xiàn)在論壇和演講席上，已是探討歐洲前景重要的知識分子。他在布魯塞爾就近觀察思考寫就的散文集（Der europäische Landbote）可以被認為是小說的前奏，2012年出版后引發(fā)了劇烈反響。
將這些說理、分析型的文字以散文評論的形式“釋放”后，梅納瑟才得以將精力集中在虛構(gòu)性的、敘事性的小說上。然而在小說中，梅納瑟還是情不自禁借主人公智庫學(xué)者Alois Erhart的口透露了他對歐盟未來的想法：歐盟必須進一步進行社會和財政的整合，真正超越每個民族國家個別利益，成為具有主體性的、平等的公民的聯(lián)合，一個真正的民主共和國（Europäische Republik）。而這樣的“共和國”首都，小說中的Erhart教授倡議道，應(yīng)該放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舊址！
小說的標題“首都”當(dāng)然是一種諷刺?，F(xiàn)在的布魯塞爾并非超越各個民族國家的、歐洲人的“首都”，而是各個民族國家為了自身利益互相拉鋸的場所。小說中，梅納瑟還借助主人公歐盟官僚 Martin Susman的口認為，歐盟的道德首都應(yīng)該是奧斯維辛，只有這個恥辱的基石才能讓人們意識到民族主義帶給人類的災(zāi)難，才能讓歐盟締造了數(shù)十年珍貴的和平。
在《首都》這部小說的結(jié)尾，梅納瑟寫下“未完待續(xù)”（À suivre）?；蛟S人們可以期待他的歐盟題材小說還將有續(xù)篇。今年是奠基歐盟基礎(chǔ)的《羅馬條約》簽訂六十周年。作為二戰(zhàn)后超越民族國家的一個偉大嘗試，歐盟會進一步整合改革，還是被洶涌的反歐盟浪潮席卷，將成為歷史的分水嶺。為本年度法蘭克福書展聯(lián)袂開幕的法國總統(tǒng)馬克隆和德國總理默克爾都是歐盟的堅定捍衛(wèi)者。他們想把歐盟帶往何方，又能帶向何方？故事仍將繼續(xù)。（文/施慶華）
今年法蘭克福書展的主賓國是法國
馬克龍和默克爾聯(lián)袂為書展開幕（來源：Frankfurt Book Fair／Marc Jacquemin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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