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傳統(tǒng)服飾破圈的單品,馬面裙為其中翹楚。裙子風靡全球,屢上新聞熱搜。但是關于馬面裙也有諸多誤會玩笑,比如“馬面裙本來男人也能穿”,在大眾對傳統(tǒng)文化感興趣并不了解的時候,誤導男穿女裙并不妥當,馬面裙從始至終都不是男性服飾。七夕綺節(jié),讓我們一起來欣賞十分特別的明代馬面裙文物。
【馬面裙】
作為明清女性的服飾,馬面裙最為大眾熟知。“馬面”意指城墻上凸起于墻面外側的部分,為適應人體腰圍而將兩側裙幅打褶,正面為高而寬的平面,兩側折向后,因此用“馬面”來形容裙裳前后的光面樣式。雖然在明代民間口語里已出現(xiàn)“馬面大裥裙”的稱呼,但未普遍。到了清代,女裙“馬面”上的裝飾逐漸增多,“馬面裙”才成為了正式的稱謂:“俗婦人所著裙,圍桶而多折,如古時裳制,謂之‘馬面裙’。”現(xiàn)代人們通常說明代的馬面裙一般指的是膝襕裙。這種裙子的特色是在膝蓋高度或底部的位置橫著一圈裝飾紋樣。明代張居正的母親被賜予的服裝首飾記載中有“紅紬蟒衣襖兒、綠膝襕裙一套”。
宜昌東山考古發(fā)掘出土的明代萬歷時期易氏墓葬服飾,芭蕉仕女紋馬面裙。圖片來源:一只肥喵喵吖
膝襕裙的裝飾圖案常見富貴吉祥寓意,如龍鳳瑞獸、花鳥草蟲、瓔珞八寶之類,嘉興博物館“梅里云裳——館藏明代李氏服飾展”中有李家墳明墓出土的一件曲水雙螭蕉石仕女織金綢裙。十分罕見地出現(xiàn)了人物紋樣圖案,但是此件出土時已腐爛,只剩殘片,后經修復展出。無獨有偶,今年初夏宜昌博物館“大明芳華——明代夷陵女性生活美學展”開幕。展覽以宜昌東山考古發(fā)掘出土的明代萬歷時期易氏墓葬服飾為主要展示內容,當中就有一件芭蕉仕女紋馬面裙首次展現(xiàn)在大眾視野中。宜昌博物館這件文物保存狀態(tài)極好,若仔細對比構圖,兩件馬面裙主題與紋樣布局是極相近,可以彌補紋樣殘缺的遺憾。
裙片上芭蕉半卷半舒,湖石奇絕,庭院佳卉, 女子右手拈花蕊嗅。布料圖案雖然是重復織就,但其妙處是折疊時只見倩影身姿,我們可以想象在裙擺靜垂的時候,人物如列群仙,這是“密葉高叢擁萬枝,女仙成隊綠云隨”,又似“去年秋晚此園中,攜手玩芳叢”。披帛飄蕩,勾勒的人物裝束并非明代婦女時裝,更像當時蘇州片常見的那類仿古的仕女仙女裝扮的樣式。如此一來,明代馬面裙文物不僅有人物圖案現(xiàn)世,并且兩件裙飾紋樣皆為芭蕉仕女圖。
嘉興博物館藏李家墳明墓出土的曲水雙螭蕉石仕女織金綢裙 圖片來源:一只肥喵喵吖
嘉興博物館藏李家墳明墓出土的曲水雙螭蕉石仕女織金綢裙,墓主人陳氏為李湘之妾,生于弘治戊午年(1498年),卒于萬歷十七年(1589年)。享壽九十二歲。宜昌博物館藏東山明墓出土的這件馬面裙墓主人易氏生前住在夷陵州州府大北門內正街,生于嘉靖年間卒于萬歷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
馬面裙文物分別于1988年與2006年被人們發(fā)現(xiàn),它們一件在中原,一件在江南。吉光片羽,光華重現(xiàn),考古得到的文物似乎提醒著我們一個“時尚”消息,明代嘉靖萬歷時期或許曾流行過芭蕉仕女紋樣的馬面裙。
【蕉石庭院】
古代文人推崇種植芭蕉,最初是受到佛家典故的影響。芭蕉雖然高大,但其中空,佛經常用以比喻“是身如芭蕉中無有堅”,所以北宋張方平寫芭蕉,言道:虛心勞可尚,幻質定非堅。故而古時候,芭蕉樹下能看見不少談經的羅漢、撫琴的隱士。隨著雅士墨客的參與,芭蕉的佛家意味逐漸淡化,遮陰避暑、西窗聽雨、蕉葉題字等文化意象逐漸濃重,芭蕉湖石也成了貴家庭院一種標配。連桌案上也玩迷你版的微縮景觀:“小盆小石小芭蕉,水面紋生暑氣消”。
蕉陰擊球圖 南宋 佚名 故宮博物院
芭蕉綠意盎然,宜配夏日。宋代李清照有首詞寫道: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馀情。論園林布局標桿可看蘇州的答卷,明代文征明《拙政園圖詠》:新蕉十尺強,得雨凈如沐。不嫌粉堵高,雅稱朱欄曲。秋聲入枕涼,曉色分窗綠。莫教輕剪取,留待陰連屋。芭蕉檻在槐雨亭之左,更植椶陰,宜為暑月。從宋到明,庭院對芭蕉的癡心愛慕只增不減。古時女子囿于高墻,江南的夏日里常見白墻印綠蕉的風光。
蕉林易趣圖 明 陳祼 南京博物院
五代許岷在《木蘭花》一詞中寫道:
江南日暖芭蕉展,美人折得親裁剪。
書成小簡寄情人,臨行更把輕輕撚。
其中撚破相思字,卻恐郎疑蹤不似。
若還猜妾倩人書,誤了平生多少事。
這樣的閨中相思景致豐富了藝術創(chuàng)作。入畫入詩,存世頗豐。北宋趙佶《題院畫冊?芭蕉士女圖》 :“羅襪生香踏軟沙,釵橫玉燕鬢松鴉。春心正是芭蕉葉,羞見宜男并蒂花?!卑沤妒颗黝}在唐宋便有蹤跡,往后經久不衰,元·張?zhí)煊ⅰ栋沤妒颗罚骸盀閻郯沤恫接癯聘w翠濕霞裾?!?元末明初 · 高啟《題芭蕉士女》:“秋宮睡起試生羅,閑向芭蕉石畔過?!痹┟鞒?· 王逢《蕉石士女為真定呂子敬稅使題》 :“翠石芭蕉競爽清,玉階綷綺紈聲?!比粽摦嬜髟娖?,明代時候數(shù)量最多,明代光張寧一人就為《戴文進芭蕉士女》 一口氣寫了四篇之多。
蕉陰仕女圖 明 文徵明 臺北故宮博物院
有了畫作,何時張掛呢?
在明代,畫軸畫卷的內容是應時而換,不像如今的裝飾畫那樣死板。《長物志》中言室內掛畫:“七夕宜穿針乞巧、天孫織女、樓閣芭蕉仕女等圖”。所以存世大量的芭蕉仕女圖不單只做“閨怨”解,其也有歲時裝飾畫的功能。明代尤求《七夕穿針圖》有一對年青仕女陳列瓜果,其庭院背景便是芭蕉湖石。
美術元素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那么以芭蕉仕女做服飾紋樣,有沒有可能也是七夕應時服飾特色呢?
【七夕服飾】
古代七夕之日,兒童輩特地新妝,競夸鮮麗。這種做法頗隆重,像過年一樣?!秹袅讳洝肪硭挠涊d更詳細?!捌淙胀黻螘r,傾城兒童女子,不論貧富,皆著新衣。”并且女子的衣物冠飾多少會帶有節(jié)日元素?!皩m姬市娃,冠花衣領皆以乞巧時物為飾焉”,而這種做法影響后世。如明代女性逢節(jié)令穿應節(jié)圖案的吉服,劉若愚《酌中志》:“七月初七日,七夕節(jié),宮眷穿鵲橋補子。”《啟禎宮詞》:“七夕金針進印監(jiān),掌宮催著鵲橋衫?!?/p>
乞巧圖 明 仇英 臺北故宮博物院
古代服飾紋樣講究應時應景,明代皇室“正旦燈景以至冬至陽生,萬壽圣節(jié)各有應景”:三月清明秋千、五月端陽五毒、八月月仙玉兔、九月重陽菊花。明代官帽上的鐸針裝飾內容上可一窺細節(jié):“年節(jié)則大吉葫蘆、萬年吉慶,元宵則燈籠,端午則天師,中秋則月兔……冬至則陽生綿羊太子梅花,重陽則菊花”不僅美觀,?還寓意著吉祥和祝福。而在七夕節(jié),明代宮眷貴婦穿鵲橋補子。
從文獻上或許可以推測芭蕉士女紋樣或可作為七夕的裙裝。頭戴樓閣式樣的金簪,上襖縫有鵲橋補子,下裙為芭蕉士女紋瓔珞膝襕裙,大抵就是富麗無比的明代女子節(jié)日盛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