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783年6月，英國首相諾斯勛爵贊揚了貴格會教徒反對奴隸貿(mào)易的人道主義精神。但是他又遺憾地表示，廢除奴隸貿(mào)易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這項貿(mào)易對幾乎所有歐洲國家都是不可或缺的。聽到諾斯勛爵這番話，販奴商和甘蔗種植園主無不拍手稱快。西印度群島殖民地仍然被看作帝國的驕子，看作英王王冠上最珍貴的明珠。
然而，雷聲正在遠處隆隆作響，只有敏銳的人才能聽到。約克鎮(zhèn)戰(zhàn)役發(fā)生的那年，瓦特的蒸汽機獲得第二項專利權。蒸汽機的旋轉運動變成了動力的來源。用馬修·博爾頓的話說，蒸汽機竟使英國這個工業(yè)國成了“蒸汽機狂”。喬治·羅德尼戰(zhàn)勝法國、挽救英國產(chǎn)糖殖民地的同時，瓦特也利用蒸汽的巨大動力讓活塞得以做雙向運動。1783年和平條約簽訂之時，亨利·科特（Henry Cort）正在改進熔鐵攪煉技術。這一技術革新引起了制鐵工業(yè)的革命。上述一系列事件都是英國資本主義突飛猛進的背景。到1832年，英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動搖了這個國家的政治結構，從而沖擊了一切壟斷制，特別是西印度群島殖民地的壟斷制。
二
1833年之前，英國還沒有一項工業(yè)實現(xiàn)全面的技術改革，舊的生產(chǎn)組織形式無處不在。彼時，這些舊的生產(chǎn)組織形式并 不是作為古董供人觀賞，而是實實在在起著作用。例如把羊毛紡成紗，把紗紡成線，用鐵條制成鐵釘、皮革制成鞋子等，都是靠手工勞動；手工操作的織布機、木制紡紗機比比皆是?！袄瞎媚铩保╯pinster）這個詞，最初是指孤獨的女織工，和婚嫁與否并無關系。
19世紀的蒸汽機車
但工業(yè)革命期間，哪怕家庭生產(chǎn)方式依然存在，也已不再具有普遍性了。工業(yè)革命的最早階段是使用水力做動力，后期才使用蒸汽做動力。當然，蒸汽機的推廣應用也有一個漸進過程。19世紀初期，蒸汽機在工業(yè)部門的應用并不普遍，也不廣泛。當時，英國的全部蒸汽牽引機只有321臺，相當于5210匹馬力。據(jù)英國經(jīng)濟史學家約翰·哈羅德·克拉彭（John Harold Clapham）在20世紀20年代寫的文章說，1831年，格拉斯哥和克萊德兩地擁有的馬力之和，足夠推動今天的一艘巡洋艦。但是按歷史學家保羅·芒圖（Paul Mantoux）的說法，“1780-1800年，紡織廠與家庭手工作坊是并存的，二者之間的差別比當時的工廠與現(xiàn)代的工廠之間的差別還要大”。
棉紡工業(yè)是資本主義工業(yè)之首。1835年的統(tǒng)計表明，各類紡織廠雇用工人的平均人數(shù)為：棉紡織廠175人，絲織廠125人，亞麻廠93人，毛紡織廠44人。當時棉紡織廠的平均規(guī)模是英國經(jīng)濟史上前所未有的。1815年，曼徹斯特擁有43家重要的紡織廠，平均雇用300個勞動力。到1832年，這個平均數(shù)字增至401人。英國第一家用蒸汽做動力的紡紗廠建于1785年，曼徹斯特的第一家同類廠建于1789年。1785-1800年，英國制造出了82臺蒸汽機供棉紡廠使用，其中有55臺歸蘭開夏郡使用。1806年，曼徹斯特生產(chǎn)了第一臺蒸汽動力織布機。
1835年，英國共有116800臺動力織布機，其中94%運用于棉紡工業(yè)。1785年，英國棉織品出口額超過了100萬英鎊。到1830年，棉織品出口額增至3100萬英鎊。1796年，英國印染的棉布為2000萬碼，到1830年猛增至3.47億碼。1788年，棉紡工業(yè)雇用的勞動力為35萬人，1806年增至80萬人。1820年，曼徹斯特和索爾福德兩地有棉紡織廠66家，到1832年增加到96家。棉紡工業(yè)“使人口猶如雨后春筍般地增加”。1760年，奧爾德姆還只是一個擁有400名居民的小村莊；到1801年，當?shù)厝丝诎l(fā)展到2萬人。1753年，博爾頓僅有一條高低不平的街道；到1801年，當?shù)氐娜丝谠黾拥?.7萬人。
1773-1824年，曼徹斯特的人口增加了6倍。1763年，喬治三世的加冕典禮上，實業(yè)界的慶賀行列中沒有曼徹斯特的棉紡工人和廠主代表。而在1820年喬治四世（George Ⅳ）加冕典禮的慶賀行列中，他們成為最顯要的人物。從更廣泛的意義上說，這也是棉花大王的加冕典禮。
曼徹斯特的資本家猶如登上毗斯迦山的摩西一樣，眺望著樂土。英國棉織品的出口額，由1784年的1100萬英鎊增長到1832年的2.83億英鎊。多虧伊萊·惠特尼的發(fā)明，新大陸又一次來拯救舊大陸了。1786-1790年，美國供應的棉花還不到英國進口棉花總量的1%；而1826-1830年，美國則提供了英國進口棉花總量的四分之三。1846-1850年，這一數(shù)字達到五分之四。英屬西印度群島的種植園主一心撲在心愛的蔗糖生產(chǎn)上，跟不上曼徹斯特對棉花的需求。1786-1790年，這些產(chǎn)糖島嶼提供的棉花，占英國棉花進口總量的十分之七；1826-1830年占十五分之一；1846-1850年，這一數(shù)字下降到不足1%。18世紀，曼徹斯特依托西印度群島建設起來?？墒牵诼鼜厮固氐墓I(yè)暴發(fā)戶們第一次選派自己的代表去參加議會的那年以后，西印度群島在他們廣闊的視野里便僅僅是些無足輕重的小黑點而已了。這對那些一直心存幻想的人來說是個不祥之兆，這些人堅持認為自己與帝國的紐帶就像婚姻的紐帶一樣，堅不可摧。
1823年，英格蘭布里斯托爾碼頭，工人在卸貨從西印度群島來的蔗糖
三
冶金工業(yè)的發(fā)展也許不那么顯著，但同樣重要。若缺少冶金工業(yè)，整個機械工業(yè)就不可能發(fā)展。1788-1830年，英國的生鐵產(chǎn)量增長了10倍。1830年投入生產(chǎn)的煉鐵爐為1788年的3倍。1820-1833年，經(jīng)由格拉摩根郡和蒙茅斯郡之間的運河裝運的生鐵增長了2.5倍。同一時期，從西法沙出口的生鐵增長了1倍，從道勒斯出口的生鐵增長了2倍。1800年，英國國內(nèi)生產(chǎn)的生鐵與國外進口的生鐵數(shù)量之比為4：1，到1828年猛增到50：1。克拉彭寫道：“滑鐵盧戰(zhàn)役之后的英國到處響叮當，好像一家鐵匠鋪?！?/p>
鐵的冶煉需要煤。1800-1836年，諾森伯蘭郡和達勒姆的煤礦數(shù)量幾乎增加了1倍，煤的開采量由1780年的600萬噸增加到1836年的1300萬噸。1829年，熱風熔煉發(fā)明后，冶鐵的耗煤量降低了三分之二，節(jié)省了大量煤炭。
鐵逐漸被應用于各種新的用途，它可以鑄造鐵柱、鐵軌、煤氣管道和自來水管，可以造橋梁、海船。約翰·威爾金森在布拉德利為循道宗教徒建造了一座“鑄鐵禮拜堂”。倫敦甚至嘗試過用鐵來鋪設路面。當然，鐵的最重要成就是發(fā)展了機械工業(yè)。最早的紡織機都是木制的，或者由廠主自己制作，或者向別人訂購。19世紀20年代出現(xiàn)了紡織機器供應商，他們借助其他生產(chǎn)機器來制造紡織機。由于新工具的發(fā)明，以及掌握了各種精密銑刀鉆頭的切削技術，這些供應商也開始生產(chǎn)可以替換的機器零件。1834年，威廉·費爾貝恩（William Fairbairn）的公司宣布提供建造設備齊全的工廠的服務，建廠的造價、廠址和使用的動力，可以由雇主選定。
1832年，一個中等制鐵廠的廠主，作為資本家和企業(yè)家，地位和棉紡織廠廠主的地位相當。在改革后的議會里，棉紡業(yè)和制鐵業(yè)都準備取消壟斷制度，因為這種制度猶如不合身的衣服，已不合時宜了。1815-1833年，英國鐵條的出口量增加了1倍多。1825年，英國政府準予放寬機器出口的限制，事后證明，這一決定具有重大意義。英國的鐵路長度是法國和美國鐵路長度的總和。1815年，產(chǎn)糖殖民地購買了英國出口鐵制品總量的十分之一，1833年買進了三十三分之一。而美國在1815年購買了英國出口鐵制品總量的四分之一，1833年購買了三分之一。在新的自由貿(mào)易時代里，過去長期舒舒服服穩(wěn)坐在包廂里的種植園主們只能勉強找到一個站立的席位。
四
1804年，一個制造商說：“依鄙人之拙見，毛紡織業(yè)是不可能緊緊跟上棉紡織業(yè)貿(mào)易的步伐的?！泵徔棙I(yè)想要模仿棉紡織業(yè)的技術革命，但進展很慢，因為舊的生產(chǎn)方式對它的阻礙更大。飛梭于1800年才在約克郡西區(qū)普遍使用。在1830年之前，毛紡織業(yè)對機械動力的使用還處于試驗階段。在毛紡織業(yè)生產(chǎn)中，家庭成衣商還占有重要的地位。直到1856年，毛紡織業(yè)從業(yè)者僅有一半在工廠里從事生產(chǎn)。正如我們已經(jīng)看到的，一家中等羊毛廠或者絨線廠擁有的工人人數(shù)，相當于一家棉紡織廠工人人數(shù)的四分之一。
1817年，毛紡織業(yè)的中心約克郡西區(qū)生產(chǎn)的毛織品數(shù)量為1738年的6倍。1800年，該地進口的羊毛數(shù)量為4000噸，到30年代末期，羊毛進口數(shù)量增加了4倍。1772年，約克郡西區(qū)出口的毛織品價值400萬英鎊，到1801年增至700萬英鎊。1802年，毛織品的出口額第一次低于棉織品出口額。到1830年，毛織品出口額為500萬英鎊，僅是棉織品出口額的六分之一。與棉紡織業(yè)中心一樣，毛紡織業(yè)中心的人口增長速度也是很快的。在美國獨立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利茲市的人口為1.7萬人；1831年，該地人口增加了6倍。哈利法克斯市的人口在1760-1831年間增加了1倍。1801-1831年，布拉德福德市的人口增加了1.5倍；哈德斯菲爾德的人口增加了1倍。在上文所說的30年里，整個約克郡西區(qū)的人口由56.4萬人增加到98萬人。
1815年以前，英國主要從西班牙、葡萄牙和德國進口羊毛。約翰·麥克阿瑟（John Macarthur）船長在前往新南威爾士的途中，于開普敦買到了幾只美利奴綿羊。1806年，裝載246磅澳大利亞羊毛的第一艘船到達英國。在以后的24年中，英國進口的澳大利亞羊毛達3564532磅。1828年，澳大利亞羊毛因質(zhì)地特別柔軟，優(yōu)于其他任何品種而為人所稱道。人們當時就預測，在未來的15-20年內(nèi)，英國將從澳大利亞進口所需要的全部優(yōu)質(zhì)羊毛。這個預測后來得到了證實。在19世紀，正如赫爾曼·梅里韋爾所說的，澳大利亞在羊毛業(yè)方面“幾乎享有壟斷的地位”，“這種壟斷地位也曾在墨西哥生產(chǎn)貴重金屬的極盛時期出現(xiàn)過”。然而，始于19世紀40年代的反帝國主義的新世界中，凡是極力保持大英帝國地位的地方，其重心都轉移了，即由島嶼轉移到北美大陸，由熱帶轉移到溫帶，由黑人所在的種植園轉移到白人的居住區(qū)。
五
英國機械化以后所產(chǎn)生的力量，使其日益把整個世界當作自己的墊腳凳。英國向全世界提供服裝，輸出人才和機器，并充當世界的銀行家。除了英國在1819年占有的印度和新加坡這兩個與中國通商的據(jù)點，大英帝國只是一個地理概念。馬修·博爾頓于1769年寫道：“僅僅為3個縣制造蒸汽機，我看不合算，要是我能為全世界制造蒸汽機，那才是真正有價值。”英國的資本和英國的生產(chǎn)一樣，在考慮問題時總是面向全世界。美國經(jīng)濟史學家利蘭·漢密爾頓·詹克斯（Leland Hamilton Jenks）寫道：“1815-1830年，以債券的形式向政局最穩(wěn)定的歐洲國家進行的期限長短不一的投資，至少達5000萬英鎊。以各種名義向拉丁美洲進行的投資，至少達2000萬英鎊。而暗中向美國所做的投資達五六百萬英鎊?！比欢箾]有人愿意拿出哪怕1先令投給西印度群島的種植園。
1820-1830年，美國銷往英國的出口貨物，占它出口總額的三分之一以上。而在英國的出口總額中，美國購買了其中的六分之一，這一數(shù)字占美國進口總額的五分之二以上。1821年，美國買進英國出口貨物的七分之一，1832年買進九分之一；而美國在這一時期的出口總額增長了十分之一。由于英國購買了美國南方的棉花，這就刺激了這個棉花王國的發(fā)展，南方的私人銀行或國有銀行紛紛向倫敦的銀行借貸。
拉丁美洲的革命為英國貿(mào)易開辟了廣闊的前景。西班牙重商主義制度設置的重重障礙統(tǒng)統(tǒng)被打破。與此同時，英國與葡萄牙的古老同盟又使英國在巴西謀得了一個優(yōu)越的地位。喬治·坎寧得意揚揚地寫道：“終于拔除了那只釘子，西屬美洲獲得自由了。只要我們不把事情弄糟，這個美洲就是英國的?！?821年，巴西購買了英國出口總額的二十分之一，1832年購買了十二分之一；這一時期，巴西的出口總額增長了2.5倍。其他國家在美洲的殖民地，在1821年購買了英國出口總額的十三分之一，1832年購買了七分之一以上；其間這些殖民地的出口總額增長了2倍。拉丁美洲各國的新政府發(fā)現(xiàn)，英國金融界有一些樂意提供貸款的放款人。詹克斯說：“一個國家貸的款越多，它的信用就看起來越可靠?！崩锲忠呀?jīng)把牙買加、格林納達島和巴巴多斯遺忘了，它此刻所考慮并與之通商的是拉丁美洲的瓦爾帕萊索、安托法加斯塔、卡亞俄和瓜亞基爾。
1821年，英國對世界各地的出口額達到4300萬英鎊，1832年達到6500萬英鎊，增長了二分之一。其中，出口到歐洲的，各占這兩個年份出口額的一半。1821年，印度和中國共買進了英國出口額的十二分之一，1832年為七分之一，增長了四分之三。
這一時期，西印度群島的景況如何呢？英國對整個西印度群島的出口額下降了五分之一，其中對牙買加的出口額下降了三分之一。1821年，英屬西印度群島購買了英國出口額的九分之一，1832年購買了十七分之一。1821年，牙買加購買了英國出口額的十三分之一，1831年購買了三十三分之一。英屬西印度群島對英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已越發(fā)無足輕重。而這一變化所具有的深刻意義則是，在新的時代里，增加利潤的宗旨已經(jīng)滲透到整個經(jīng)濟思想體系中。正如歷史學家威廉·勞倫斯·伯恩（William Laurence Burn）所寫：“按經(jīng)濟帝國主義的標準來衡量，英屬西印度群島在1750年左右是相當成功的，然而在80年之后，它卻是失敗的?！?/p>
1825年，《航海法》獲得修訂，準許殖民地與世界各地自由通商。重商主義的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了。同年，準許通商的范圍又擴大到1815年英國占有的毛里求斯殖民地。彼時，毛里求斯的蔗糖還能夠享有與英屬西印度群島所產(chǎn)蔗糖同等的待遇。殖民地食糖在英國國內(nèi)市場仍然保持壟斷地位，這種壟斷對西印度群島來說至關重要。就英國資本家而言，他們無須通過立法來強迫西印度群島種植園主購買自己的商品，因為他們的商品物美價廉，深受世界市場的歡迎。如果說曼徹斯特的繁榮仍舊靠為“黑人織襯衣”，那么何止在英屬西印度群島有黑人，美國和巴西人數(shù)眾多的黑奴同樣提供了具有吸引力的市場。在購買英國的白布時，西印度群島的種植園主不會比巴西的種植園主多付一個銅板。曼徹斯特人自然要氣憤地責問，壟斷制度對英國的制造商到底有什么好處？據(jù)赫爾曼·梅里韋爾說，當初實行壟斷的目的“是想讓我們這一方做出犧牲，而他們卻毫不放在心上”。如果用一位現(xiàn)代作家的話說，1832年的英屬西印度群島，就其社會來看是個地獄，就其經(jīng)濟來看則更糟。這是一個時代的錯誤。
六
重商主義已經(jīng)行將就木。新出現(xiàn)的經(jīng)濟形勢必然要在政治上有所表現(xiàn)。工業(yè)中心及其周圍的商業(yè)區(qū)為爭取通過改革法案，組織了強有力的政治鼓動。西印度群島的奴隸主對這場政治斗爭極為關切。溫福德勛爵威廉·貝斯特（William Best）說：“上帝不許以任何形式強迫主人拋棄其財產(chǎn)和奴隸。若改革的原則一旦被采納，主人的一切財產(chǎn)就要完蛋?！蔽饔《热簫u的奴隸制度依賴腐敗區(qū)[1]。對這點，威廉·科貝特（William Cobbett）也終于認識到，他說：“那些奴隸長期勞動的成果，竟然使我們在國內(nèi)變成了奴隸?！钡@已經(jīng)為時太晚了。
當改革法案遭到上議院否決后，倫敦的改革派報紙印上了黑邊；全國所有的教堂鐘聲齊鳴，徹夜不停。紐卡斯爾公爵亨利·佩勒姆-克林頓（Henry Pelham-Clinton）是腐敗區(qū)的貴族，他擁有的諾丁漢城堡被憤怒的群眾燒成了廢墟。由于在下議院里反對改革法案，布里斯托爾代表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市政廳被劫掠一空，監(jiān)獄和主教宅邸也被燒毀。托馬斯·阿特伍德（Thomas Attwood）在伯明翰組織了政治同盟，揚言要發(fā)動革命。倫敦的貝思納爾格林區(qū)樹起了三色旗，到處張貼著革命宣言，標語牌上還寫著：“這里不納稅?！笔姓瘑T會吁請下議院在改革法案獲得通過并生效之前，不要通過財政預算。王室備受諷刺和謾罵，以致有人勸說他們離開倫敦。還有革命性的提議-擠兌銀行：“阻止公爵（指威靈頓），去買黃金?！备锩磳砼R。
在英國國王不情愿地承諾加封一定數(shù)量的新貴族后，反對者退讓了，改革法案成為法律。至此，英國的政治結構適應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經(jīng)濟革命。在新產(chǎn)生的議會中，資本家的要求和愿望是至高無上的。殖民地貿(mào)易曾經(jīng)顯赫一時，但在新的資本主義社會中，殖民地卻沒有立足之地。1802年，弗雷德里克·莫頓·伊登（Frederick Morton Eden）寫道：“英國出口一匹寬幅黑呢比再出口同等價值的孟加拉薄棉布或西印度群島的咖啡對我們更加有利?！?832年，東印度公司的一個官員對議會委員會解釋說，盡管中國的市場狀況不佳，也要向中國出口毛織品，因為這是傳統(tǒng)，也是義務，“要把這看作一種道義上的責任”。而在曼徹斯特人看來，通過“道義上的責任”來開展貿(mào)易，不但違反常理，而且罪大惡極。
（本文摘自埃里克·威廉斯著《生而無權：資本主義與奴隸制度》，陸志寶、彭坤元、張曉華譯，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2024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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