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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翻起波瀾——在丹丹烏里克遺址發(fā)現(xiàn)唐代文明

《于闐史叢考》(增訂新版),張廣達、榮新江著,上海書店出版社,2021年10月版,478頁,138.00元

《于闐史叢考》(增訂新版),張廣達、榮新江著,上海書店出版社,2021年10月版,478頁,138.00元


《唐宋于闐史探研》,榮新江著,甘肅教育出版社,2023年3月版,310頁,98.00元


1900年12月25日,受雇于英國政府的匈牙利探險家斯坦因(Aurel Stein,1862-1943)是在新疆和田丹丹烏里克遺址一組坍塌的建筑物里度過的。丹丹烏里克是維吾爾語音譯,意為“象牙屋”,或許是當?shù)乩相l(xiāng)出于目擊所見地貌特色的臨時命名。這里如今隸屬于新疆和田地區(qū)策勒縣,南距策勒縣城約九十公里,位于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斯坦因抵達這里之前,已在沙漠中行進多日。

斯文 ·赫定手繪丹丹烏里克遺址


丹丹烏里克遺址歷史實景(來自網(wǎng)絡)


丹丹烏里克遺址地理位置示意圖,《丹丹烏里克遺址:中日共同考察研究報告》


丹丹烏里克D.IV-V遺址,(Ancient Khotan, pl.XXVI)


出土于D.IV遺址的“鼠王像”,(Ancient Khotan, Ant.LXIII)


盡管斯坦因到來之前,已陸續(xù)有本地“挖寶人”造訪這里,1896年初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Sven Hedin,1865-1952)也曾于此短暫逗留。但比起先行者,斯坦因的工作更為徹底。就在當天,斯坦因清理出一座回字形佛殿(D.IV)及與之相連的一處屋宇(D.V)。在佛殿之中,他掘獲了兩塊畫著神像的木版畫,其中一塊較大者,便是后來頗受關(guān)注的“鼠王”像,恰可呼應玄奘《大唐西域記》中于闐王國曾為老鼠大軍所營救的傳說。以玄奘為引導者和保護神,且早已將《大唐西域記》熟記于心的斯坦因,目睹此情景可想而知是何等激動。此外,他還在屋宇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胡語和漢語文書。斯坦因一眼認出那些“類似草書婆羅米(后來被認定為于闐文)文書”與此前英籍德裔梵文專家霍雷恩博士(A. F. Rudolf Hoernle,1841-1918)處理的關(guān)于英國所藏若干件中亞古文書是一樣的。

霍雷恩處理的文書,是1892年起英國駐喀什噶爾領事馬繼業(yè)(George H. Macartney,1867-1945)從和田的一名阿富汗商人巴德魯丁手中購得的?;舳骼椎玫桨ㄟ@件文書在內(nèi)的十件漢文文書后,根據(jù)其中的地名信息,推測它們來自和田東北沙漠中的丹丹烏里克遺址,對于這批胡語文書的年代,霍雷恩認為是在公元八世紀。斯坦因這一天的掘獲,印證了這一結(jié)論——他在同一地點、相同條件下發(fā)現(xiàn)了和胡語文書混在一起的漢語文書,有明確紀年,處于公元781-787年之間。

斯坦因看來,自己當日掘獲的漢文文書和馬繼業(yè)購得的幾件文書,外觀和字體都非常相似,其內(nèi)容無外乎官府與百姓之間各類事務的往來溝通,比如百姓為免除賦役提交的申請書,或上級機構(gòu)向地方行政部門征收物資的函件,還有撥付某村維修房屋貸款的公文等,而斯坦因當日所得的其中一份漢文文書,有確切紀年——大歷十六年(781)二月六日,是一份涉及借貸糾紛的文書(原始編號D.v.6)。

原始編號D.v.6文書,(Ancient Khotan, Mss. CXV)


這無疑是令人振奮的發(fā)現(xiàn),斯坦因說,“這幾件有趣的發(fā)現(xiàn)物,伴隨著陽光燦爛的時刻,驅(qū)散了夜晚的酷寒,使我愉快地度過了圣誕節(jié)”。在丹丹烏里克逗留的十多天里,斯坦因調(diào)查和清理出十七座建筑遺址(編號為D.I-D.XVII),獲取大量古代文書及木版畫、雕像、壁畫等出土品,成為他第一次中亞考古探險最重要的收獲。甚至幾年后回到倫敦撰寫考察記時,當時的振奮之情再度降臨,他寫道,“我有時不敢相信,遠在南方和西方關(guān)懷著我的朋友們,如何能明白,當我回憶起在那荒涼寒冷的沙漠中度過圣誕節(jié)的情景時,心情是多么歡樂”。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西方探險家在和田地區(qū)的考察所得,多入藏于歐洲各大博物館、圖書館等機構(gòu),相當長的時間里,是歐美學者和少數(shù)日本學者的研究“專利”;中國學者正式“入局”并參與討論,要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葉才開始。具體對于上述和田地區(qū)出土的漢文文書而言,1988年或許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年份。

1987年春,受東京大學池田溫教授的邀請,北京大學張廣達教授前往日本訪問三個月,在此期間,他完成了直到今天仍然為學界廣為引用的名文《唐滅高昌國后的西州形勢》,刊于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主編的《東洋文化》第六十八號(1988年),這篇文章系統(tǒng)全面地考察了高昌國轉(zhuǎn)變?yōu)樘莆髦莺蠓椒矫婷娴淖兓?,文末簡要提及西州以西塔里木盆地周邊地區(qū)的情形,指出當?shù)爻霈F(xiàn)了“一種胡漢結(jié)合的軍政體制”。

這一提法,張廣達特有所指,答案即同年發(fā)表于《新疆社會科學》(1988年第1期)、與榮新江合撰的《〈唐大歷三年三月典成銑牒〉跋》一文。這份牒文即是霍雷恩從馬繼業(yè)處得來的其中一份漢文文書,是六城質(zhì)邏的基層工作人員成銑起草,刺史簽署的一份公文:公元768年,即唐朝大歷三年,住在毗沙都督府轄下六城州的杰謝百姓,因無力繳納當年賦役,特別向當?shù)氐逆?zhèn)守軍提交了一份于闐文寫成的申請書,之后不久,鎮(zhèn)守軍將這份申請譯成漢文報告給上級于闐鎮(zhèn)守使,鎮(zhèn)守使繼續(xù)向駐守在于闐地區(qū)的四鎮(zhèn)節(jié)度副使打報告;節(jié)度副使閱后批示,當年賦役可推后至秋收時再繳,并將意見下發(fā)六城質(zhì)邏刺史,同時也抄送給了六城鎮(zhèn)守軍。該文對這份牒文的歷史學信息進行了全面分析,并明確將丹丹烏里克遺址定為唐代安西四鎮(zhèn)轄下的于闐杰謝鎮(zhèn)。

上元二年(674),已進入唐朝羈縻體制的于闐,行政區(qū)劃由五個州增至十州,六城是其中之一,各州之下又轄有數(shù)目不等的鄉(xiāng),杰謝就是六城州的轄鄉(xiāng)之一。長壽二年(692),為強化對包括于闐在內(nèi)的塔里木盆地的控制,武則天向當?shù)嘏汕踩f大軍,分駐安西四鎮(zhèn)(即龜茲、于闐、疏勒、焉耆/碎葉),隸屬于駐扎龜茲的四鎮(zhèn)節(jié)度使,于闐由此迎來數(shù)千駐軍,杰謝鄉(xiāng)進而具備了軍鎮(zhèn)的屬性,亦稱“杰謝鎮(zhèn)”。因此,既有官府之外,鎮(zhèn)守軍就成為于闐老百姓不得不面對和打交道的新對象。和田地區(qū)出土的于闐文、漢文文書多集中于八世紀,應當置于上述特定的歷史背景加以理解。

同在1988年,張廣達和榮新江又合撰、刊發(fā)了《關(guān)于和田出土于闐文獻的年代及其相關(guān)問題》(《東洋學報》第六十九卷1.2號),其中有相當篇幅是對Hedin 24號文書的討論,特別是其系年,兩位作者修正前人看法,將之提前了近百年,將其從九世紀中葉至十世紀,放回至八世紀后半葉。

Hedin 24號文書


對于和田出土文書和于闐史的研究,張廣達、榮新江師徒毫無疑問是“晚到者”,但他們爭取做到了后來居上,在很短的時間里,對相關(guān)學術(shù)課題做出了精準、深入的推進,不得不說,這和既有的積累和持續(xù)的努力分不開。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兩人進入于闐史研究領域是以研讀敦煌文書為契機的偶然結(jié)果,這一領域?qū)Ξ敃r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或許有點無從下手,但對張廣達而言,其實已有準備。從七十年代末張先生撰寫的《近十幾年國外研究新疆、中亞的若干情況》一文可以看出,他對當時歐美諸國和日本的相關(guān)學者、研究機構(gòu)和學會乃至出版物的情況盡在掌握,英、法、俄、日等文字發(fā)表的文章,也都有所收集。因此,1982年,張廣達、榮新江合撰的《關(guān)于唐末宋初于闐國的國號年號及其王家世系問題》一經(jīng)發(fā)表,即受到海內(nèi)外中亞學、伊朗學研究者的重視,很快被譯成法文,發(fā)表在1984年巴黎出版的《敦煌研究論文集》(Contributions aux études de Touen-houang)第三集。1985年4月,榮新江在劍橋親自拜訪于闐語大家貝利(H. W. Bailey)爵士時,就是以這篇文章,換得對方連書帶抽印本在內(nèi)的七十多種發(fā)表物。

1983年和1986年,以學術(shù)考察為契機,張廣達、榮新江等人又曾兩次前往和田進行實地考察,和田達瑪溝(Domoko)、哈達里克(Khadalik)、巴拉瓦斯特(Balawaste)、鐵提克日木(即斯坦因的Farhād-beg-yailaki)等古代遺址等皆有所造訪。這些實地調(diào)查也使他們對敦煌藏經(jīng)洞與和田地區(qū)出土于闐文書的時段區(qū)分更加明確化。

1984年,當時讀研二的榮新江前往荷蘭萊頓大學漢學院交換學習十個月,在此期間,他前往英、德、法、瑞典等地多家收藏機構(gòu),系統(tǒng)調(diào)查了各地所藏敦煌文書及上世紀初探險隊在新疆地區(qū)的各類收集品,并拜訪了貝利、恩默瑞克(R. E. Emmerick)、哈密屯(James Hamiltion)等胡語文書的語言學大家,獲贈大量當時國內(nèi)難以收集到的研究論著。

與上世紀初歐洲探險家進入西域地區(qū)“尋寶”前充分準備一樣,榮新江八十年代前往歐洲“尋寶”,也抱著志在必得的決心。1985年5月末,他專程前往斯德哥爾摩瑞典人種學博物館打探赫定收集品的情況。在此之前,赫定收集品中于闐語及于闐語漢語雙語文書,已由于闐文專家貝利刊布于《于闐語文書集》第四卷,漢語文書則由其同事蒲立本(E. G. Pulleyblank)做了錄文和英譯。榮新江此行最大的目標,自然是親眼看到包括Hedin24號文書在內(nèi)的所謂“斯文赫定收集品”的全貌。但不巧的是,當時博物館正在搬家,紙本文書都已打包封箱,無法檢閱。即便如此,此行收獲仍是巨大的:其一,搞清楚了所謂“斯文赫定收集品”其實并非赫定本人收集,據(jù)其原始入藏目錄,是1933年入藏的中瑞西北科學考察團在和田地區(qū)工作期間搜集到的;其二,雖然紙質(zhì)文書看不到,但仍能看到同批入藏和田地區(qū)出土的木簡,其中就有一件“永泰三年簡”,永泰三年(767,永泰無三年,應是二年十一月改元后,時間遲滯,還未傳到于闐)是唐代宗的年號,這支簡應當是于闐一個館驛小吏(曹頭)收到拔伽村一個叫勿日桑宜的百姓繳納草料后的收據(jù)。由于只有漢文,貝利書中沒有收錄,但這對理解八世紀后半期于闐地區(qū)館驛系統(tǒng)的運作來說卻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條記載,而“勿日桑宜”這個名字的原文,也能在于闐語文書里找到。

前文所及1988年關(guān)于“Hedin 24”號文書的文章就用到了這支簡,此后隨著上世紀九十年代前期,“霍恩雷收集品”“斯坦因收集品”“赫定收集品”等幾組漢文文書的陸續(xù)公布,張廣達、榮新江兩人又先后借1996年在法國巴黎、1997年在美國紐黑文晤面共事的機會,合作完成《8世紀下半葉至9世紀初的于闐》一文,對八世紀后半葉唐朝治下的于闐史和相關(guān)出土文書進行了詳細編年,尤其還對斯坦因在1900年圣誕節(jié)當日所挖掘的D.V.號房屋遺址的主人思略(又寫作斯略、悉略,于闐文作Sīdaka)的事跡做了梳理。在當時所能搜集到的777至788年間的十二份文書中,思略經(jīng)歷了從百姓到鄉(xiāng)頭(auva-hamdasta)再到薩波(Spāta)的身份抬升,這無疑成為今人了解八世紀后半葉于闐官職系統(tǒng)和政務運作最生動的案例。至2001年,圣彼得堡所藏出土于和田地區(qū)的漢文文書正式刊布,兩人又合撰《圣彼得堡藏和田出土漢文文書考釋》一文,指出這批文書可能是1882-1902年俄國人彼得羅夫斯基出任駐喀什噶爾領事期間陸續(xù)收集到的,基本可落實于770-790年間,雖然文書殘破信息零碎,但地名“杰謝”和人名“思略”的高頻出現(xiàn),仍可將多數(shù)文書的具體出土地鎖定在丹丹烏里克遺址。

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沉寂和重啟后短暫的波折,針對丹丹烏里克遺址的科學發(fā)掘,也在2002年秋得以正式啟動。據(jù)2007-2011年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統(tǒng)計的最新統(tǒng)計,以丹丹烏里克遺址為代表的唐代遺存,現(xiàn)存城址、居址、佛寺等遺址七十余處,主要分布在南北長四千四百米、東西寬三千三百米的范圍內(nèi),包括城垣、官府衙署、寺院佛堂、民居、冶煉遺址、窯等,其中佛寺遺址占建筑遺址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以上。民居遺址則一般由大廳、臥室、儲藏室、廚房、畜欄、果園組成,建筑結(jié)構(gòu)采取當?shù)貜V為流行的木骨泥墻式。出土文物包括于闐文、漢文或雙語寫成的佛典、契約、賬目、詔令和書信等文書殘片,和石膏佛像、精美壁畫、木板畫以及陶器、銅器、鐵器、木器、石器等生活用具,共同揭示了公元八世紀杰謝鎮(zhèn)社會的方方面面,成為中古絲路南道曾經(jīng)日常生活的見證。

丹丹烏里克之外,和田地區(qū)達瑪溝、哈達里克、巴拉瓦斯特及麻札塔格(Mazar tagh)等古代遺址中也都陸續(xù)有新發(fā)現(xiàn),2005年以來,中國國家圖書館善本部陸續(xù)獲得一些來自和田地區(qū)的漢文、于闐文、梵文、藏文文書的捐贈,2010年,中國人民大學博物館獲得一批捐贈,同樣來自和田的漢文、于闐文、梵文、粟特文等語言所寫的文書,從漢文文書內(nèi)容來看,兩處收藏的文書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此外,新疆博物館、吐魯番博物館、和田博物館、策勒文管所及北大賽克勒博物館、中央民族大學博物館也陸續(xù)有零散文書入藏。這些文書中的相當一部分,和此前霍恩雷收集品、斯坦因收集品、赫定收集品、彼得羅夫斯基收集品中的和田出土文書彼此相關(guān),引起學界的關(guān)注和研究。2011年,為慶祝張廣達先生八十嵩壽,榮新江專門撰寫《唐代于闐史新探——和田新發(fā)現(xiàn)的漢文文書研究概說》,基于兩人三十年間就于闐文書和歷史的合力研究繼續(xù)推進,八世紀于闐地區(qū)的賦稅體制、文書運行、地方行政制度、日常生活面貌等各方面歷史信息,得到了更為充分的解讀與揭示。

貞觀十八年(644),西行求法十多年的玄奘東歸行抵于闐,得知自己西行求法曾經(jīng)最有力的支持者高昌王麴文泰(?-640)已故去,高昌國也為唐所滅,他只好投書唐太宗,坦白自己早年“私往天竺”之舉,如今歸國一切聽候發(fā)落。數(shù)月的等待給了他深入觀察于闐社會的機會,而在這一崇佛之地,玄奘也受到了相當隆重的接待。因此在貞觀二十年(646)秋完成的《大唐西域記》里,玄奘給了于闐國(書中名曰“瞿薩旦那國”)相當大的篇幅,對當?shù)氐乩怼⑽锖?、風土、律令、語言、傳說、信仰與習俗等各方面做了極為詳實的記錄。這給一千多年后熟讀此書的斯坦因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因此,1900年初次踏足中國新疆時,他就以尋找于闐古國為目標。

1900年冬,發(fā)現(xiàn)丹丹烏里克帶給斯坦因無限的滿足,離開時他說,“對這個迷人的遺址的回憶,將永遠使我想到那寒冷的天氣、毫無聲息的平靜和冬季沙漠里的純凈”。就在當年于西方圣誕日發(fā)現(xiàn)《杰謝百姓思略牒》(原始編號D.V.6)的同一屋宇遺址,斯坦因還收獲了一份于闐語文書(編號D.V.4),是Spāta Tturg??i(薩波突騎施)致Spāta Sidaki(薩波思略)的一份文書,而這位名叫突騎施的薩波如今又出現(xiàn)在了國家圖書館善本部入藏的漢文文書(BH1-2)中。這無疑是斯坦因始料未及的。不消說,如今關(guān)于“思略”的各類文書,更是層出不窮,他已然成為新近“于闐史”研究舞臺上“出鏡率”最高的明星人物。八世紀晚期杰謝鎮(zhèn)賦稅征收、貸款發(fā)放、桑樹租借、抄經(jīng)贊助等各類事務中,都活躍著他的身影;當然,逐漸為學者所熟知的,還不止思略一人,這些因片紙只字而逐漸拼綴豐滿起來的“思略”們,以一樁一件的具體事跡,使淹沒在黃沙之下千余年的唐代文明,日益重現(xiàn)于今日世界。

按照榮新江的提倡,整體復原“杰謝鎮(zhèn)”對于理解八世紀唐朝統(tǒng)治下的塔里木盆地周邊區(qū)域的歷史與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個案價值和方法論意義,而如果我們梳理這一理念的學術(shù)史,上世紀八十年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歷史時刻無論如何值得回首與銘記,其本身同樣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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