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文學刊物是能和最廣大的讀者建立聯(lián)系。”
“寫作者要走出去一點,讓更多人看到?!?/p>
“文學是否有真正走到觀看者的內心?”
……
12月初,“第九屆《鐘山》全國青年作家筆會”和“第七屆揚子江青年批評家論壇”在相鄰的兩間會議室同時舉行著。
一個房間里坐著青年作家葉昕昀、田凌云、劉康、李晁、楊碧薇、鄒勝念、陳小手、陳國華、武茳虹、周于旸、周婉京、趙汗青、栗鹿、顧文艷、焦典、薛超偉,另一個房間里坐著鄧小燕、朱羽、劉月悅、劉欣玥、劉詩宇、李松睿、李海鵬、楊毅、張博實、陳思、周琪、戰(zhàn)玉冰、鐘媛、姜肖、賀嘉鈺、顧奕俊、程旸、樊迎春、霍艷等青年批評家。
他們多數為85后、90后,可謂當下文學現場新銳力量的集中亮相。有意思的是,這群作家與批評家雖然并不身處同一個會議室,但都談到了新媒介時代文學的“出圈”和“破圈”,無形之中實現了一次青年作家與青年批評家的“隔空對話”。
青年作家作品
讀者從來沒有拒絕嚴肅文學
在筆會活動先后,主辦方安排了幾場青年作家的線上讀者見面會。作家們來到直播間,講述自己的故事,回答讀者的問題。
“直播的時候,我一邊簽書,一邊回答讀者提的一些問題?!崩趼拱l(fā)現,來到直播間的讀者們不只是“湊熱鬧”,而是真的有過一些閱讀經驗,或者說,他們是真正的文學愛好者。
95后作家焦典剛出版了新小說集《孔雀菩提》,也發(fā)現這本書的讀者群非?;钴S,每天點進去能看到幾千多條消息,里面的讀者并不在瞎聊,而是很認真地在分享自己對于文本的想法,有的分析甚至讓焦典覺得超過了自己寫作時的設想。
“之前我們常說嚴肅文學不行了,后來我發(fā)現沒有。讀者從來沒有拒絕嚴肅文學,是嚴肅文學在拒絕讀者。所以我覺得寫作者要走出去一點,讓更多人看到。”焦典說。
第九屆《鐘山》全國青年作家筆會。澎湃新聞記者 羅昕 圖
一個歷史命題的遙遠回聲
“現在我們談‘出圈’和‘破圈’,是一個歷史命題的遙遠回聲。”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陳思表示,大家還是想回到1980年代——非常美好、浪漫的時代,也是文學掌握話語權的時代。那時文學可以主導國民對世界的想象,就好像《人生》里黃亞萍喜歡高加林,原因是高加林看起來特別像《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里的保爾·柯察金,或者像《紅與黑》里的于連·索黑爾。
在“出圈”“破圈”之前,還有“跨界”“轉場”等等提法,它們都讓浙江財經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講師顧奕俊感到了文學界深深的焦慮?!皩芏辔膶W從業(yè)者而言,我們需要借助這些提法,試圖重返文學曾經擁有過轟動效應的歷史階段,比如五四時期,比如文學能產生轟動效應的1980年代?!?/p>
但顧奕俊認為,所謂文學的黃金時代,恰恰可能是非常態(tài)的時代。與其焦慮文學是否出圈,不如承認文學的小眾性和獨立性,理解恰恰是文學的小眾和邊緣使它不會為時代輕易消解,使它不至于為資本翻牌提供毫無意義的笑料,“從這個意義上說,出圈、破圈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先把我們圈子里的事情做好。”
IC資料
點擊量高,就出圈了嗎?
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霍艷看來,“出圈”是好事,但真正的效果有待檢驗。“‘出圈’‘破圈’的焦慮導致我們在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活動中特別帶有數字思維——百萬、千萬,甚至上億的也有。但在現在的算法里,只要點進去,哪怕看一眼就關了也會被算進數字里。在這個過程中,文學是否有真正走到觀看者的內心?這個事就沒人提了?!?/p>
北京大學文學講習所講師樊迎春表示,有時出圈可能帶來一時的新鮮和熱鬧,但深度的缺失和淺薄的觀念是更為嚴重的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文學院講師劉月悅也認為,所謂網紅效應并不算文學出圈,“對我來說,文學的出圈應該是變革,是話語和觀念上的變革?!?nbsp;
中國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作研究部助理研究員劉詩宇想到一個關于羊的故事。把一只羊拴在木樁上,繩長9米,羊能不能吃到10米之外的草坪?在探討文學“出圈”話題時,他常常在想我們到底是拴羊的人,還是被拴住的羊。
“今天微信上推我一篇評論,左下角顯示閱讀人數,可能幾十也可能幾千。但仔細想,也許真正從頭看到尾的,除了編輯老師就只有我自己。我們都說破圈,‘圈’縮到無限小,就變成了一個‘點’,站在‘點’上,我是在圈內還是圈外?‘圈’其實是不存在的。今天我們說文學要精彩、題材要豐富、批評要有跨界的觀念,這些其實都是它們的本職之事,而是否所有人都要被籠罩在文學之中,這個問題對于我們來說又過于大了,大到不是作家和評論家該想的事?!?/p>
第七屆揚子江青年批評家論壇 澎湃新聞記者 羅昕 圖
青年批評家們的理論焦慮
在出圈之外,青年批評家們更在自身實踐中感到一種理論的焦慮。劉詩宇發(fā)言時的最后一句話讓在場青年批評家們會心一笑:“我上面說的話沒有涉及到任何理論,但如果有學術刊物約稿子,我肯定得加上二三十個注釋心里才踏實,這就是我今天的理論焦慮。”
在復旦大學中文系青年副研究員戰(zhàn)玉冰看來,文學的理論焦慮還在于文學能否自己生產知識,以及這樣的知識是否有效,是否在面對當代更復雜的創(chuàng)作場域時給出更多批評的可能性,是否打破現有的研究的范疇?!拔矣X得類型是有效的可以提出的概念,這樣的概念也是破圈,這個破圈是很有意思的?!?nbsp;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姜肖說,無論通過什么樣的角度反思,最后的解決方案基本上都包括了回到文學本身?!白鳛榕u主體,我們應該有完整的內心。當一個人獲得內心的完整或者內心的真實,才能釋放真正的審美力量?!?/p>
“愛因斯坦用一個方程解釋了這個宇宙,我想最好的理論也帶著巨大的淹沒一切的詩意,幫我們把復雜的世界厘清,讓我們在混沌中,在很多茫然的時刻,依然能看到清晰又堅定的東西?!敝袊骷覅f(xié)會創(chuàng)作研究部助理研究員賀嘉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