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雷(章靜繪)
在2022年出版的《古筆》中,蘇州學者王學雷先生梳理了大量史料和考古成果,以呈現(xiàn)宋代以前毛筆的形態(tài)和發(fā)展,并由此探討早期書法背后,毛筆這一書寫工具所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在接受《上海書評》專訪時,他進一步延展了書中所涉及的話題,并對漢唐書法傳統(tǒng)提出了獨到的見解。
《古筆》,中華書局2022年1月出版
《古筆》里涉及的話題非常有意思:漢唐時期的古人所用的毛筆究竟什么樣?然而,這個話題似乎一直乏人關(guān)注,相關(guān)的研究也比較欠缺,您是怎么想到要來“燒”這么一口“冷灶”的呢?
王學雷:“一直乏人關(guān)注”倒不完全是,只是我“特別關(guān)注”了一下,在“相關(guān)的研究也比較欠缺”的背景下,盡我所能地“彌補”而已。在我看來,盡管中國古代不乏“鉛筆”“竹筆”“木筆”之類的制作,但在東亞地區(qū)悠久的書寫傳統(tǒng)中,毛筆扮演了最為重要的角色,并且形成了一套非常成熟完善的制作技術(shù)體系。在通常情況下,毛筆要與紙、墨、硯配合起來使用,構(gòu)成所謂的“文房四寶”。而在實際的書寫實踐中,毛筆的作用是首要的。因而我們研究中國書法,關(guān)注的首先是“文房四寶”中的毛筆。只是,一方面,由于時代的變化,今天的人們對毛筆的了解已然日漸生疏,另一方面,中國傳統(tǒng)思想觀念中一直存在著一種“重道輕器”的風氣,“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將“道”與“器”分出了高下優(yōu)劣。即便到了今天,也有不少書法研究者愛談“書法之道”或“筆墨”與某種“文化”的“關(guān)系”這樣的宏大議題??梢娝麄儗A(chǔ)性的研究并不重視,這樣,即便不是一說便錯,也會使得所闡發(fā)的“大義”缺乏根基,虛無縹緲。我想,對毛筆這個傳統(tǒng)書寫中的首要工具,應(yīng)該抓緊研究,而目前存在的研究不足和錯誤之處,也應(yīng)該加以糾正。
說到資料,二十年前,我曾經(jīng)在一家文博單位從事考古工作。每當野外工作結(jié)束之后,就要整理發(fā)掘出來的材料,我負責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逐一登記材料——繪制器物圖,以及填寫器物記錄卡。這種卡片上面印有各種待填的數(shù)據(jù)格,比一般做讀書筆記的卡片要大上許多,由于其面幅足夠大,反面是一片空白,因此,我心想:何不利用它們干點“私活”?所謂“私活”,其實就是搜集、抄錄各類本不屬于這種卡片的其他資料,雖然被扣了一頂“不務(wù)正業(yè)”的帽子,這些資料卻成了《古筆》一書的主要素材。
至于起念研究毛筆,那是在1997年至1998年間,蘇州城南團結(jié)橋附近開辦了一家三陽筆莊,經(jīng)理是倪頌霖先生,與華人德老師相識,我稱他老倪。老倪經(jīng)常邀約一些書畫家到他那里試筆,幫他把關(guān),不時會叫我去。某一天,華老師對我說:“你經(jīng)常到老倪那里去吧?他的筆很好。其實毛筆很值得研究,我假使再年輕十歲,一定會認真研究一下的。老倪那里你還得經(jīng)常去去,對研究很有幫助?!闭f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從此真的開始一篇篇地翻考古報告,一卷卷地讀古籍文獻,用心收集有關(guān)毛筆的資料,兩年間,卡片積攢了厚厚的一摞,從中抽取一些,居然也發(fā)表了幾篇論文。后來我辭去了工作,治學興趣先后轉(zhuǎn)移到魏晉南北朝和晚清書法史上,搜集資料的方式也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但是翻閱資料時,凡是遇到毛筆的資料都還會習慣性地加以收集,只是不再使用當年的那種卡片,取而代之的是隨手可得的紙片。這些“竹頭木屑”,有意無意之間,竟然鼓鼓囊囊地塞滿了一馬夾袋,最后也派上了用場。
您前面談的,似乎頗有些以小見大,從毛筆一物窺見整個中國書法傳統(tǒng)的愿望,偏偏這方面的文獻記載也好出土實物也罷,都少得可憐,即便巧婦也不免興無米之嘆。對此“困局”,您采取的是怎樣的研究方法?
王學雷:說到實物材料,宋代尤其是明清以后,留下的實物確實很多,可謂寫不勝寫,相較而言,研究漢唐時期的古筆,就處在“饑餓”狀態(tài)之下了,不過,這樣頭腦可能反而更清醒一些,能夠抓住某個議題深入思考下去。我研究的無非是“物名”或“器械”之類,屬于“名物學”的范疇。日本學者青木正兒《中華名物考》中有說:“所謂名物學,就是把物品的名稱與實物對照起來研究,弄清楚在歷史等各類書籍中出現(xiàn)的禽獸草木以及其他物品的名稱?!蔽业难芯糠椒ǎ唧w而言,一則是搜集考古發(fā)現(xiàn)的毛筆實物的圖像資料,將它們聚攏在一起,從中探求它們的演變規(guī)律及制作細節(jié)。二則是擇要輯錄、梳理古筆的文獻資料,指明版本,予以??薄⒆⑨?。這些文獻記載之中,許多都是通過堆砌華麗的辭藻,用文學性的語言來稱頌毛筆的作品,例如蔡邕的《筆賦》,又如成公綏的《棄故筆賦》等。而我更看重的是這些文獻中物質(zhì)性的、技術(shù)性的內(nèi)容,在這方面,最值得關(guān)注的是韋誕的《筆方》及傳王羲之所作的《筆經(jīng)》,對制筆技藝有著相當專業(yè)的記載,幾乎可以納入中國科技史的范疇。當然,《筆賦》之類的文學作品中,由于先要描述一番筆的形制,也客觀細致地說明了毛筆的某些細節(jié)特征,有助于我們從“名物”上加以理解。
曾經(jīng)讀過胡寶國先生的《知識至上的南朝學風》一文,其中談到:“與玄學盛行的魏晉時代相比,南朝的學術(shù)文化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士人群體對哲理性質(zhì)的問題較少討論,而對知識領(lǐng)域的問題則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追求淵博、崇拜知識的風氣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边@確實是南朝的一大特色,因此也產(chǎn)生了相當多的名物著作,如陶弘景就有《古今刀劍錄》??上У氖?,關(guān)于毛筆,文人留下的大多是玄遠抽象、堆砌辭藻的記載,這可能還是受到“重道輕器”傳統(tǒng)的影響?!豆P方》《筆經(jīng)》之類的純技術(shù)作品在此后一直未見流傳。
《古筆》上半部由各篇論文組成,涉及不同的專題,能不能請您從整體上談?wù)勊悸窐?gòu)成?在您看來,對這些議題的討論,還有哪些進一步探究的可能?您自己比較滿意的是哪些?
王學雷:我著眼的是漢唐古筆的制作形態(tài),具體而言,是先從整體,再到筆的各個部分,都做了專題性的論述。其中有三篇是關(guān)注東晉的毛筆及晉唐毛筆的制筆工藝。自東晉起,紙張代替竹木簡牘成為主要書寫材料,就此擺脫了窄長的書法空間的限制。過去在簡牘上只能單一地書寫小楷,而到了紙張上,就出現(xiàn)了中楷字還有連筆的行書,書寫的字體變得多樣了。由于字體變大和用筆加長,要求制作出更精良的筆鋒,提高毛筆的蓄墨量。我在《東晉束帛筆頭考》《晉唐毛筆制作中的“纏紙法”》就考證和論述了東晉的束帛筆頭,指出束帛筆頭的出現(xiàn),主要是為了適應(yīng)退筆頭的需要,并且有利于儲墨。至于晉唐毛筆制作中為何采用“纏紙法”,在筆柱根纏紙,是為了起到“欲其體實,得水不化”的作用。而《蠡測“二王時代”的筆》這篇,則是對東晉造筆的一個總結(jié),我從東晉的書法字體的發(fā)展入手,論述字體與用筆的關(guān)系。由于字體的變化,要求毛筆有相應(yīng)的改進,“纏紙法”和“削管”等新制法應(yīng)運而生,可以從中厘清相傳王羲之所用的毛筆的筆毫的相關(guān)問題,也進一步揭示了晉筆的制作特征。我推測,王羲之用的毛筆不是鼠毫,而是兔毫——東晉的毛筆制作,用的大多是秋天的兔毫。
對我而言,不少我感興趣的議題都因為實物和文獻的不足,不能過度懸測,有待新的材料和出土文物的出現(xiàn)。不過,對我有把握的議題,一旦選定,就會做到底,爭取把這個題目說“死”,以后哪怕出現(xiàn)新的材料,不過是給我搭建的框架提供一個佐證,相當于多添一塊磚,不會產(chǎn)生什么本質(zhì)上的改變。當然,我對自己的要求如此,實際上不一定能做到。像《東晉束帛筆頭考》《晉唐毛筆制作中的“纏紙法”》這些文章,我已經(jīng)窮盡目前能夠掌握的材料來討論了,確實做到“底”了。而像《蠡測“二王時代”的筆》,之所以叫蠡測,就是因為不想說得很死,和其他的一些篇目相比,肯定是為后來的研究者留有余地的。在我看來,這篇是勾連材料比較好的,對毛筆的制作技藝之外的材料用得比較多,依靠字體的發(fā)展,還有整個書法史的發(fā)展趨勢,用邏輯方法去推測二王時期的制筆技術(shù),揣摩二王父子究竟怎么用筆。二王到底用什么筆,今天無法看到實物了,只能通過我個人的書寫經(jīng)驗和對書法史的掌握程度加以判斷,進行一些推測。讀者可以從中有所啟發(fā),或許能夠激發(fā)更好的想法。
《江蘇江寧縣下坊村東晉墓的清理》(《考古》1998年第8期)提供的東晉束帛筆頭照片
東晉束帛筆頭復原示意圖
東晉束帛筆頭插入桿腔示意圖
書中很有意思的一點,是通過日本人所使用的筆來推測唐朝古筆,能請您談?wù)勥@個話題嗎?
王學雷:我在書中也引用了日本僧人空海的《奉獻筆表》。這是他從唐朝回到日本之后,特意上的一道表。其中除了提到真、行、草書所用毛筆之外,還有專門的“寫書筆”。正如薛龍春老師在《古筆》序言中所說的,我們今天看到的敦煌唐人寫經(jīng),在技法上常常是萬無一失的,即使是趙孟頫、文徵明這些后世的名家都無法做到,這與當時專門用于抄寫典籍的寫書筆就有關(guān)系。到了晚清時期,內(nèi)藤湖南這樣日本漢學家寫的七言詩,就是拿著雞距筆這種類似唐人的書寫工具來寫的,所以當時的中國學者一看他的字,就會驚嘆高古有如唐朝人的字。日本對唐朝的文化本就推崇備至,記得以前去京都金閣寺,我看到有個夕佳亭,用的是陶淵明詩“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典故,路邊的指路牌是用毛筆寫的“夕佳亭”三字,簡簡單單的一塊木板上竟然是很純正的“唐人書法”,這讓我很是感慨。再加上日本的文化是相對保守的,比如他們對檔案文獻的保存就很細致,再比如日本回流的中國古籍往往觸手如新,最多不過褪了一些色,氣息卻很雅致。中國傳到日本的很多東西,幾百年都保持過去的形制,一直不變。所以,他們用的毛筆幾乎可以說是唐朝古筆的復制品,基本上是亦步亦趨。這與他們的民族性格應(yīng)是很有關(guān)系的。
吐魯番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墓出土的唐代毛筆,從形制上來看,與日本正倉院所藏的某些“唐筆”較為接近。
內(nèi)藤湖南書法
我覺得特別有意思的是您對古人使用兔毫和狼毫的歷史沿革的考證,能請您簡單談一談嗎?
王學雷:宋代以前的毛筆基本上用兔毫制作的,之后狼毫筆逐漸興起,因為狼毫主要產(chǎn)于東北東,西北等地較缺乏這個材料?,F(xiàn)在的人用兔毫不多了,畫畫的人還用,寫字的人不怎么用了,多用狼毫、羊毫或兼毫。現(xiàn)在的考古報告當中將發(fā)現(xiàn)的漢唐古筆都判定為“狼毫”,我認為是值得商榷的。所以我才寫了一篇《出土“狼毫”筆存疑》。比如2006年常州常寶鋼管廠宋墓當中出土的毛筆,收藏單位的圖錄說明中說它的筆頭是狼毫所制,我特意向制筆名家李小平請教,他的制筆經(jīng)驗極為豐富,按照他的理解,這所謂的“狼毫”其實是兔毫,因為在墓室棺木中存放的時間長了,筆毛顏色發(fā)生了變黃的情況,即便兔毫中顏色最深的純紫毫,存放兩年之后也會泛紅,很像小孩子的頭發(fā)顏色,存放十年之后,顏色會明顯變淡。宋墓的筆至今已近千年,顏色完全有可能變淡,接近于狼毫的黃褐色。撰寫圖錄說明的人可能對制筆不了解,憑日常經(jīng)驗看到這個顏色,就判斷是狼毫,當然,有些考古報告比較嚴謹,比如1954年出土于長沙左家公山十五號楚墓的毛筆,特意請老筆工來鑒定,得出了是兔箭毫的正確結(jié)論。但是,僅憑顏色就將不少出土毛筆判定為“狼毫”,我持保留意見。對古筆研究而言,不僅存世的材料稀少,許多材料的準確性也要打些折扣,使用時需要多多留心。
1954年出土于長沙左家公山十五號楚墓的毛筆,據(jù)老筆工觀察,筆頭為兔箭毫。
您在書中也提到,宋以后,中國書法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有一種批評觀點認為,這是中國漢唐以來書法傳統(tǒng)的割裂,您對此怎么評價?
王學雷:其實就宋代來說,它是整個時代都與以前的時代形成了割裂,書法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方面的體現(xiàn)。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宋代興起了金石學,因為要靠金石學來追溯、還原以前的時代。這種割裂當然會帶來書寫工具的變異,也就導致了書法樣貌的變異。不過,大家也依然公認,宋人的書法是立得住的,宋四家不就寫得很好嗎?我想,還是要開放、包容地去看宋人書法,因為它是宋朝,它不是漢唐,假設(shè)沒有這個“割裂”,宋人也無法做到完全和唐人一樣。不妨拿漢代舉個例子,與商周相比,漢代小到文字,大到制度文化,都完全不同。難道因為與商周不同,就要否定漢代嗎?漢代儒生號稱要復古,也并不是因為漢代禮崩樂壞了,而是托古為新。漢人也創(chuàng)造了獨屬于自己的藝術(shù)樣式和風格。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漢人是很“俗氣”的,并不如我們今天想象的那樣“高古”。你看漢磚、瓦當上的文字,往往是赤裸裸地、毫不掩飾地說出了自己要追求富貴、追求長生、追求享樂的愿望,例如“大富貴宜子孫”“長樂未央”之類,其實就等于今天一個人穿金戴銀,時間拉開了距離,也滌蕩了俗氣。在我看來,宋人確實與之前形成了割裂,可是,如果不與前人分道揚鑣,宋人也難以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所在,可能還是重復著前人的東西。
您出身于書香門第,又師從華人德、孫曉云這樣的名師學習,能否請您談?wù)勀膶W書經(jīng)歷,以及您自己喜歡的作品是什么?
王學雷:記得小時候過年拿了壓歲錢去買字帖,就巴望著年初三蘇州古舊書店能夠開門。經(jīng)常心急難耐,年初二就去看,有一次居然開門了,特別的高興。有時候碰到初四、初五開門,就很失望。以前流行的文物出版社、上海書畫出版社的字帖,印刷質(zhì)量和今天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語。我祖父當時買了一套,我?guī)缀跆焯炫艿剿抢锶タ?,后來他給我買了一套,我開心極了。祖父開始教我寫字,學的是《麻姑仙壇記》,后來華人德老師告訴我說,他小時候也學這個。祖父拿了我的字給華老師看,華老師給了我很大鼓勵,又告誡我不要一味學《麻姑仙壇記》,容易寫得很黑很悶,讓我也學點別的,后來我就學了隸書,寫《張遷碑》。起初我學書,是以漢隸為主,不過,我很快就感到這不是我真正的興趣所在。有一位朋友要給華老師寫傳記,我寫了一份材料,其中就提到,只有背叛老師,你才有可能成功。其實華老師也背叛了他的老師王能父先生,王先生喜歡寫趙孟頫、文徵明,華老師開始也寫這一路,后來感到不過癮,想要走出自己的路,就取法碑學。我學碑時間久了,感到自己悟性有限,也覺得有些乏味,讀了孫曉云老師的碩士生以后,就跟隨孫老師試著寫帖。這可能更適合我,不過,以前寫碑的感覺還是丟不掉,于是我試著把兩者稍微糅合在一起,找找新的感覺。一次孫老師看我寫的行書,說摻入些魏碑或者墓志很有味道,獲得了肯定。就此而言,我也背叛了華老師。華老師不以為忤,還和我開玩笑,說我好比王羲之跟著衛(wèi)夫人學書。至于書法作品,我喜歡唐代的墓志小品,就是那種拙拙的味道,當然很漂亮的作品,像《王居士磚塔銘》這種,我也覺得很好。
《古筆》上卷最后三篇論文是談文獻和引用問題的,其用意是什么?文獻有多重要?
王學雷:很明顯,我是通過一些毛筆研究的具體例子,揭示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這些問題,最突出的就是文獻的問題,主要表現(xiàn)在釋讀理解及引用上。各種學科的研究中都不免會有文獻問題的產(chǎn)生,但文房四寶研究最為嚴重,所以我說是“重災(zāi)區(qū)”(當然,這是依據(jù)我個人閱讀經(jīng)驗而得出的)。其實,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之前我是做了功課的——就是下卷的“古筆文獻輯釋”。這樣做的好處是,不光鍛煉了我的古文獻閱讀理解能力,也為發(fā)現(xiàn)古筆文獻研究引用問題做了鋪墊。并且還可作為一項“成果”放在書里,增加書的“內(nèi)涵”和體量。毛筆研究中的“重災(zāi)區(qū)”正是靠此發(fā)現(xiàn)的。文獻的重要性亦于此可見。
除了漢唐時期的古筆研究之外,能不能談?wù)勀渌难芯颗d趣?
王學雷:薛龍春老師編了一本《中國書畫研究集刊》,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我專門給梁朝竟陵王蕭子良的《篆隸文體》做了箋注,這本書收藏在京都山科的毗沙門堂,是關(guān)于花體字的著作,記載的都是仙人書、云龍書、虎書、蛇書之類其實不入流的字體,但是從中也可以窺見南朝看重知識、喜歡以淵博相夸耀的時代風氣,也可以研究當時貴族的審美。此外,我還一直在研究晚清蘇州書法家姚孟起。這是一個研究近代書法教育和書法傳播史都很值得關(guān)注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