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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遜家族”與藝術(shù)收藏:看四代猶太人的百年往事

沙遜家族,一個跨越半個地球的巴格達猶太人家族,由商人、詩人、士兵、社會名流,以及毒梟組成。

沙遜家族,一個跨越半個地球的巴格達猶太人家族,由商人、詩人、士兵、社會名流,以及毒梟組成。當羅斯柴爾德家族和雷曼家族在倫敦、巴黎和紐約開拓市場時,沙遜家族也將他們的金融網(wǎng)絡從印度擴展到中國、英國。在上海,由沙遜家族建造的沙遜大廈(現(xiàn)和平飯店)也早已成為了著名地標。

3月3日,特展“沙遜家族(The Sassoons)”在紐約猶太人博物館展出,揭示了一個著名的猶太家族故事。展覽通過120件繪畫、手稿、裝飾品等家庭收藏,講述家族四代人從伊拉克到印度、中國和英國的故事。

沙遜·本·塞利(1750 - 1830),曾是巴格達的首席財政官。他的兒子大衛(wèi)·沙遜(1792 - 1864)1828年帶領(lǐng)全家到波斯灣港口布什爾,1832年又到印度,成立了經(jīng)營國際貿(mào)易的沙遜洋行,其后,作為19世紀和20世紀初最富有的商人“王朝”之一,沙遜,這個伊拉克猶太家族在亞洲和英國肆意擴張,成為了帝國時代的最大的大亨之一。彼時,沙遜家族的貿(mào)易公司成為世界上最早的跨國公司之一,無數(shù)的家族子女在他們的辦公室內(nèi)工作,花費。試著按照物館提供的復雜的家譜圖,以及交錯的后裔名單及通婚軸,你可能會重新認識到這一家庭的核心。他的富裕眾人皆知,他在中國的上海外灘建造的沙遜大廈成為當?shù)氐闹貥恕?/p>

猶太人博物館的 “沙遜家族"展,包括艾琳·德·羅斯柴爾德(沙遜夫人)在內(nèi)的歷代沙遜成員的肖像


近日在美國紐約猶太人博物館開幕的特展 “沙遜家族(The Sassoons)”是對這個家族內(nèi)的四代商人、社會名流、士兵和文人的全景式調(diào)查。從他們的生活和財產(chǎn),他們的象牙和瓷器,他們的祈禱書和素描書,皆向我們描繪了一個世紀前的被迫移民、殖民擴張及成為上流社會的過程。雖然有些人名現(xiàn)已消逝,但其中幾位沙遜家族的成員是那個時代的名人。在當下,最有可能引起人們注意的家族成員是反戰(zhàn)詩人齊格弗里德·沙遜(Siegfried Sassoon),他的故事曾出現(xiàn)在劇情片《祈禱(Benediction)》的銀幕中。

一個多世紀以來,他們被打上了“東方羅斯柴爾德家族 ”這個愚蠢且錯誤的名稱。沙遜家族聲稱自己是大衛(wèi)王(King David)的后裔,直到19世紀還在巴格達享有極高的聲譽。然而,他們的家族敘事與羅斯柴爾德家族和萊納赫家族,萊曼家族和古根海姆家族等金融及工業(yè)家族是不同的。沙遜家族是商人,而不是銀行家。猶太人博物館的展示也強調(diào)了他們的財富——金錢與藝術(shù)品是如何與大英帝國的財富密切相關(guān)的。

成為英國議會議員的菲利普·沙遜和他的表妹莫澤爾·沙遜收藏的部分畫作。


展廳中的手稿,其中許多手稿曾由大衛(wèi)·所羅門·沙遜擁有,包括右邊來自15世紀希臘的哲學和卡巴拉學論文


沙遜家族在說英語之前是說的是猶太-阿拉伯語和印度斯坦語。他們先是處于絕望之中,后又在世界上最偉大的四個商業(yè)與文化之都——巴格達、孟買、上海和倫敦中高調(diào)崛起。他們經(jīng)營香料、珍珠和毒品。

當沙遜家族到達印度時,他們在貿(mào)易站配備了巴格達的猶太人同伴,并在這里與異族結(jié)合。但后來在倫敦定居的幾代人都與阿什肯納茲猶太人及外邦人結(jié)婚,他們把自己變成了英國貴族。當然,他們家族中并非所有人都有經(jīng)商的天賦。到本世紀末,他們的財富已經(jīng)消散,這也導致了近期一些拍賣會上出現(xiàn)了過去沙遜家族的珍品。這個展覽中的一些猶太儀式物品是2020年蘇富比拍賣行上售出的。今年春天,蘇富比將推出 “沙遜法典”,這是一本超過一千年的希伯來語《圣經(jīng)》,價格在3000萬到5000萬美元之間。

大衛(wèi)·沙遜是家族族長,于1832年從巴格達移民到孟買。在這幅歸于英國駐印度畫家威廉·梅爾維爾的肖像畫中,他仍然穿著巴格達猶太人的傳統(tǒng)服裝。


這一“王朝”的現(xiàn)代族長是大衛(wèi)·沙遜( David Sassoon ,1792-1864),他和他的祖先一樣,曾擔任巴格達帕夏的財務主管。1830年,新統(tǒng)治者上臺后,他和其他猶太人被驅(qū)逐出奧斯曼伊拉克。兩年后,他來到了仍然有些破舊的孟買港,在那里他開始從事香料、織物、食品和珠寶貿(mào)易。

大衛(wèi)·沙遜非常虔誠,他專門將公司利潤的一部分用于慈善工作,以及維護伊拉克境內(nèi)的猶太教遺址。在英國駐印度畫家威廉·梅爾維爾為他畫的肖像中,他戴著當時巴格達猶太人喜歡的頭巾和長袍,兩個小拇指上戴著閃閃發(fā)光的戒指。再看看他腰間的腰帶,那是色彩斑斕的、錯綜復雜的南亞佩斯利紋樣。他的身后,是孟買后灣的柔和弧線。

沙遜和他的孩子們購買,以及委托藝術(shù)家制作了與猶太禮儀相關(guān)的藝術(shù)品。如展廳中兩個華麗的鍍金銀托拉飾品,每個飾品上都有一個壓印著祈禱詞的手掌。這兩件物品可以追溯到1740年代早期,是現(xiàn)存最古老的伊拉克猶太藝術(shù)品之一。這里還有一本精致的《哈加達》,是來自加爾各答的手寫本,上面有莫臥兒風格的彩繪,其頁面運用了希伯來語和猶太阿拉伯語來講述逾越節(jié)的故事。

托拉飾品,伊拉克,1741-42年,鎏金銀,原為沙遜家族收藏。


一部華麗的雙語逾越節(jié)《哈加達》,1868年加爾各答的手寫本,曾由大衛(wèi)·所羅門·沙遜收藏。


展覽中,最具國際性的物品或許是兩個銀質(zhì)箱子,那是弗洛拉·沙遜(Flora Sassoon)在1890年左右委托制作的,其用途是放置托拉卷軸及哈夫塔拉卷軸。弗洛拉·沙遜是大衛(wèi)·沙遜的曾孫女,也是他的兒媳婦。(正如剛才說的,家譜是很復雜的。)她是少數(shù)幾個在公司中擔任領(lǐng)導角色的女性之一。這些卷軸是由巴格達的抄寫員抄寫,箱子則來自中國,內(nèi)部與外部均有花紋。弗洛拉在孟買購得后,將它們一起帶到倫敦。

來自 “沙遜家族",弗洛拉·沙遜委托的托拉及哈夫塔拉卷軸箱,中國和伊拉克,1888-1893年


無法細說的是,沙遜家族是毒品大亨。 隨著英國結(jié)束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沙遜公司就利用他們的運輸業(yè)來運送鴉片。正是鴉片貿(mào)易推動了沙遜公司在亞洲的擴張。在19世紀70年代,他們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毒品市場,其程度令大毒梟巴勃羅-埃斯科巴(Pablo Escobar)都羨慕不已。在一個復雜的象牙匣子上,匣子正面雕刻著中國商人,蓋子上畫著在珠江上航行的船只,這些水路現(xiàn)在正是全球經(jīng)濟的動脈,在它們的岸邊出現(xiàn)了香料和絲綢的貿(mào)易,茶館里,富裕的人正過著鴉片癮。

象牙匣子上描繪的珠江三角洲,中國,清代


依靠毒品所得的錢,以及與大英帝國的利益糾纏,使得沙遜家族的下一代來到了英國。在那里,他們購買了古老的藝術(shù)品和新的生活。菲利普·沙遜爵士( Sir Philip),他的父親來自沙遜家族,母親則來自羅斯柴爾德家族,他后來成為議會成員,在梅菲爾鎮(zhèn)宅邸接待皇室成員,并擁有托馬斯·庚斯博羅的畫作。

他的妹妹西比爾·沙遜(Sybil)嫁給了一位侯爵,并修復了諾??丝さ幕纛D莊園(Houghton Hall)。西比爾多次成為美國畫家約翰·辛格·薩金特(John Singer Sargent)的繪畫對象。在一幅肖像中,她被包裹在了如黃油般柔軟的絲綢中。不得不說,展覽展出的畫作并不能算是偉大的杰作,但關(guān)于東方猶太教的華麗物品則很具有說服力。然而,沙遜家族向英國學習的方式證明了身份的寬容性,也證明了他們的同化性及欲望。物品和人一樣,都會隨著遷移而改變其意義和價值。

菲利普·沙遜,薩金特繪于1923年


弗洛拉·沙遜,拍攝于1900年


西比爾·沙遜,薩金特繪于1913年


除了弗洛拉和西比爾之外,展覽中另一位引人注目的沙遜女性是瑞秋·比爾( Rachel Beer,1858-1927)。她出生于孟買,19世紀90年代在倫敦編輯《星期日泰晤士報》和《觀察家報》,發(fā)表了關(guān)于德雷福斯事件的決定性爆料。(值得說的是,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比爾(Frederick Beer)擁有這兩份報紙。)在這里的一幅肖像畫中,她身著綢緞,這也是對所有新聞工作者的挑戰(zhàn),要求他們加強自己的時尚性。這幅畫曾經(jīng)掛在瑞秋的侄子齊格弗里德·沙遜(Siegfried Sassoon)的家里。齊格弗里德的父親因為和一個外邦人結(jié)婚而被剝奪了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而瑞秋因為入教,也被趕出了家。但瑞秋手里擁有丈夫弗雷德里克的錢。齊格弗里德則是在瑞秋死后繼承了瑞秋的遺產(chǎn),并購買了懸掛這幅畫作的房子。

瑞秋·比爾,亨利·瓊斯·撒迪厄斯繪于1887年


展覽以齊格弗里德(1886-1967)作為結(jié)尾。齊格弗里德是沙遜家族中最著名的,也是最不像猶太人的成員。他在英國教會長大,皈依了天主教,并經(jīng)常在自己的詩中引用基督。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開始時入伍,并因在西線的英勇表現(xiàn),甚至是自殺式的表現(xiàn)而獲得了十字勛章。然而,在戰(zhàn)壕里,他寫下了痛苦的宿命論詩歌。到了戰(zhàn)爭的第三年,他已走向幻滅,以至于無法控制自己的語言。展覽中最特別的物品,也是最小的一件,那就是齊格弗里德的《士兵宣言》初稿。他于1917年春寫在日記本上,“我已經(jīng)看到并忍受了部隊的苦難,我不能再為我認為不公正的目的而延長這些苦難?!比缓螅麆澋袅俗詈笠粋€字,并寫道:“......邪惡和不公正”。

當倫敦《泰晤士報》在那年夏天發(fā)表齊格弗里德的聲明時,齊格弗里德在其朋友的干預下,軍隊委員會將他診斷為精神崩潰,并將他送到愛丁堡的克雷格洛克哈特醫(yī)院。在那里,他遇到了年輕的詩人維爾浮萊德.歐文(Wilfred Owen),并寫下了他戰(zhàn)爭詩篇中最黯淡的那部分。一代又一代的英國也自此開始背誦這些詩歌。典型的 "英國 “詩歌,出自一個巴格達和孟買的后代之手。

身穿制服的齊格弗里德·沙遜,約1916年


齊格弗里德·沙遜在1917年反對戰(zhàn)爭時寫下的筆記


重要的并非是電影的“本命年”,令人關(guān)心的齊格弗里德仍然是帕特·巴克(Pat Barker)寫于1991年的劇本《再生(Regeneration)》中的那個。帕特對男性氣質(zhì)和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探索令人痛心。她在沙遜身上看到的是,戰(zhàn)爭使年輕人未老先衰,成為歷史。在愛丁堡的房間里,齊格弗里德告訴歐文,在戰(zhàn)壕里的一個晚上,即使在信號彈與炮彈間,他也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帕特用沙遜的話說:“一百年后,他們?nèi)匀辉诟蓬^顱。而我似乎就在那個時代回首過去。我想我看到了我們的鬼魂。”

展覽“沙遜家族”將展至8月13日。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作者Jason Farago系藝術(shù)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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