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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遼兩國的皇帝是如何“見面”的?

嘉祐二年(1057)九月,北宋都城開封迎來了一批姓名不詳?shù)钠醯な钩?,此行他們帶著一個特殊的使命而來。自澶淵之盟后,宋遼雙方交好已逾半個世紀,交聘往還,年年都有,已屬稀松平常

嘉祐二年(1057)九月,北宋都城開封迎來了一批姓名不詳?shù)钠醯な钩?,此行他們帶著一個特殊的使命而來。

自澶淵之盟后,宋遼雙方交好已逾半個世紀,交聘往還,年年都有,已屬稀松平常,尤其是最近幾年,雙方來往頻繁,親如一家。兩年前,即至和二年(1055)八月,在位二十多年的遼興宗崩逝,興宗的長子耶律洪基即位于柩前,是為遼道宗。當月,宋朝邊境的雄州就接到這一消息,不等契丹的正式通告,宋廷就立即組建了使團,準備前往致意,任命了大文學(xué)家歐陽修為“賀契丹登寶位使”,兵部郎中呂公弼為“契丹祭奠使”,工部郎中李參為“契丹吊慰使”。

使團此行一方面對契丹新遭的國喪表示哀悼和慰問,另一方面也對遼道宗的即位予以祝賀。仁宗還特意下旨為遼興宗之喪,輟朝七日,并讓宋朝與契丹交界的河北、河?xùn)|州郡在喪期內(nèi),不得大搞娛樂活動,以示對契丹舉國喪痛的感同身受。次月,契丹告哀使才到開封,通報了興宗之喪。仁宗甚至親自穿上喪服為遼興宗舉行了哀禮,宰相帶領(lǐng)著群臣也前來慰問如儀,雙方感情之融洽,可見一斑。

但這次契丹使臣的來意,卻有些令仁宗為難。契丹使臣隨行帶來了新君遼道宗的畫像打算送給宋仁宗,同時也提出想要換得一幅宋仁宗的畫像帶回契丹,即雙方互相交換各自皇帝的畫像。契丹人為什么會突然生出這個奇怪的要求,而宋仁宗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

后人往往以為宋代文化繁榮,而契丹不過長于游牧射獵,恐怕未必能有什么文藝生活。然契丹雖興起于北國草原,但其立國還早于北宋,且承唐末五代以來好尚文藝的傳統(tǒng),詩詞歌賦,丹青妙筆,也足以夸耀于世。契丹的人物畫水平,在當時堪為一絕。契丹在建國之初,即有描繪帝王的形象加以展示的習慣。早在938年,遼太宗耶律德光就曾下詔修建一座名叫“日月四時堂”的建筑,在日月四時堂的兩廡之間“圖寫古帝王事”,即把古代帝王故事畫在廊屋兩側(cè)以供人們觀摩。

 遼太祖阿保機的長子,也是遼太宗的長兄東丹王耶律倍,即是五代有名的人物畫家,他以異國皇子的身份馳名宋代畫壇,《宣和畫譜》稱揚他特別喜愛畫畫,且大多描繪的是契丹貴族、酋長的形象,這些人物大多以粗獷之氣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出場人物往往“袖戈挾彈,牽黃臂蒼”,不以中原衣冠禮服示人,而是“服用皆縵胡之纓”,以“鞍勒瑰奇”眩人眼球。傳世名畫《東丹王出行圖》據(jù)說即出自他的手筆。畫末有一身著黃袍、頭戴小冠、面色凝重的中年人,即是他的自畫像(見圖1)。

圖1 《東丹王出行圖》局部 耶律倍騎馬像


畫中人物既傳神,又寫真,不僅須發(fā)纖毫畢現(xiàn),五官也栩栩如生,但卻神色黯然,惆悵滿腹,頗與他流落中原的落難王子身份相映成趣。耶律倍雖然與遼國的皇位失之交臂,且一生顛沛流離,最后死于亂軍之中,但后來的大遼皇帝,幾乎都是他的子孫。947年,遼太宗耶律德光在南征滅后晉的撤軍途中突然崩殂,耶律倍的長子永康王兀欲當時正隨侍軍中,被諸軍擁立為帝,是為遼世宗。遼世宗即位后,立即將他追尊為皇帝,號“讓國皇帝”,為耶律倍營建了皇陵,號為“顯陵”,在陵中設(shè)置了“影殿”,供奉耶律倍的畫像,歲時祭奠,又在東京遼陽府的宮墻北側(cè)修建了一座專門供奉其父耶律倍畫像的“御容殿”。

契丹人對皇帝的崇拜,很早就有了“偶像”的需求,遼太宗本人就曾經(jīng)令人繪制過他的父皇遼太祖阿保機的畫像。

947年遼太宗南下滅后晉,建號“大遼”,為向契丹各部宣耀自己的功績,修建了一座大寺——天雄寺,寺中除了供奉佛像以外,還有一幅阿保機的畫像。在1057年遣使北宋求取宋仁宗的畫像前,對于皇帝的畫像,契丹已有一整套的御容繪制、供奉和祭禮儀制。史料顯示,契丹人在祭禮皇帝時,常常繪制御容,立廟以祀。在其五京,修建了一系列的御容殿以祭祀契丹的歷代皇帝。

 如在中京大定府(城址在今內(nèi)蒙古赤峰市寧城縣天義鎮(zhèn)境內(nèi))有遼景宗和承天皇后蕭氏的帝后合一的御容殿一座,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則有遼景宗、遼圣宗的御容殿各一座。契丹建國之初,就很注重培養(yǎng)和招納繪畫人才,朝廷中專門設(shè)置有“翰林畫院”。契丹畫家的人物畫,有著強烈的寫實風格,寫真摹形的技法一流,時至今日,上至帝王陵墓,下至達官貴人的墓葬中都有許多精美的肖像畫。比如遼慶陵的這幅壁畫(見圖2),凜然如在目前。

圖2 契丹人物肖像  


所以遼道宗甫一即位,便有了自己的畫像,其實并不特別。有意思的是,契丹人不但想要知道自己的皇帝長什么樣子,也好奇宋朝皇帝的長相。澶淵之盟后,宋遼兩國交往十分密切,雙方皇帝是真的“神交”已久,每逢元旦歲時節(jié)日以及雙方皇帝的生辰、國喪、新君即位,都會遣使致意,猶如“老朋友”,但古代不比現(xiàn)代,雙方最高領(lǐng)導(dǎo)不可能舉行會晤,想要見上一面,自是難如登天。遼興宗與宋仁宗差不多同時即位,兩位皇帝一起度過了二十多年的太平時光,竟始終無法見上一面,不免留下很大的遺憾。

據(jù)說,至和元年(1054),宋方的大臣王拱辰奉命出使契丹,遼興宗在混同江設(shè)宴款待宋使,酒足飯飽之后,又一起在江邊看鉤魚(契丹漁獵的一種方式),雙方都玩得很高興。王拱辰臨走前,遼興宗又請他喝酒,席間興宗非常真誠地說:“南北兩國修好多年,朕最大的遺憾是不得親見南朝皇帝大哥(指宋仁宗),想托愛卿帶一杯酒回南朝?!闭f罷,遼興宗站了起來,親自斟了一杯酒遞給王拱辰,一起舉杯祝南朝皇帝千秋萬歲,并且還歡快地彈起了琵琶。這大概是遼興宗首次公開表示想與宋仁宗見面,顯然他也知道,這個想法不現(xiàn)實,只能遙相舉杯,隔空對飲。

其實,早在一年之前,遼興宗就想到了一個兩國皇帝會晤的變通方案。

皇祐五年(1053)十二月,遼興宗對臣下表示:“朕與宋朝皇帝約為兄弟,歡好歲久,欲見其繪像,可以把朕的這個想法給即將前來慶祝元旦的宋使說說。”遼興宗最初可能想讓宋朝主動一點,因為我已經(jīng)首先表達了對你們皇帝的思念之情,你們應(yīng)該主動把宋仁宗的畫像送過來,不過,宋朝方面好像對此不太感興趣。于是,面對宋人如此的不解風情,遼興宗在臨終前,不得不再次派遣使者入宋,先把自己的畫像送給了宋仁宗。

宋朝方面的史料記載,至和二年(1055)四月,遼興宗派保安軍節(jié)度使、左監(jiān)門衛(wèi)上將軍耶律防等人入宋,“來賀乾元節(jié)”,即祝賀宋仁宗的生日,并送上“契丹主繪像”。遼使送上自己皇帝的畫像,是為了向宋朝求取一幅宋仁宗的畫像,并且特地解釋說,遼興宗此舉是想通過交換各自皇帝畫像的方式“以代相見”,來一場“如朕親臨”的虛擬會晤,以便進一步加深兩位皇帝間的“兄弟感情”。對此,宋朝群臣在內(nèi)部經(jīng)過一番討論后決定把仁宗的畫像送給遼興宗,以慰其思念之情。

可惜遼興宗并沒有等到宋朝把仁宗御容送來,就撒手人寰,相識二十多年的兩位“老朋友”終究是相交一場,卻始終緣慳一面。

不過事情可能也沒有那么悲觀,雖然遼興宗并沒有從正式渠道獲得宋仁宗的畫像,但很可能已從“非法”的渠道得到了宋仁宗的御容。因為此次契丹使臣耶律防是一位人物畫的高手,他此行目的就是來“偷畫”宋仁宗的御容。此秘密任務(wù)還是當時契丹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使臣劉六符透露出來的。劉六符在慶歷二年(1042)曾出使宋朝,以聲言向宋朝索取十縣土地的辦法,大敲宋朝的竹杠,宋朝最后不得不同意契丹增加歲幣的要求,從此一戰(zhàn)成名。

此后他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皇祐三年(1051)八月,遼興宗生日時,宋朝派出工部郎中、知制誥、史館修撰兼侍講王洙前往祝壽,當宋使抵達契丹境內(nèi)的“鞾淀”時,劉六符奉命前來迎請,并設(shè)宴款待宋使,他竟然在宴席上對王洙說,你們恐怕不知道耶律防很會畫畫喲,此前他出使宋朝時,曾偷偷畫下了仁宗的“圣容”帶回契丹。他還當場建議把耶律防偷畫的仁宗畫像,拿到宋使下榻的招待所請王洙鑒賞,被王洙婉言謝絕了。

王洙嚴正表態(tài)說:“這里不是瞻拜我朝皇帝御容的地方?!苯又鴦⒘踔粮^分地說,這幅仁宗的畫像恐怕畫得不像,打算再派耶律防去一趟開封,再畫一次,王洙聽罷,只得嚴詞勸阻??梢?,遼興宗派耶律防使宋求取仁宗御容,是有兩手準備的,如果不能從宋朝官方途徑拿到御容,憑耶律防的畫技也可以暗中畫一幅回來。

不過,在官方層面,由于無法親自會晤,也沒有及時得到宋朝送來的仁宗畫像,宋遼兩國皇帝確實是連對方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的。

有鑒于此,遼道宗在即位兩年后就派出使臣入宋,提出了交換兩國皇帝畫像的請求,道宗此舉大概是為了替自己的父皇彌補遺憾吧!宋仁宗收到這個請求后,一時拿不定主意,下旨讓群臣商量辦法,大臣們擔心把皇帝的畫像送給契丹會有潛在的風險,如拿到畫像后,去作一些“厭勝之術(shù)”,詛咒皇帝,那就會危害到皇帝的人身安全。厭勝術(shù)在中古時代相當流行,但作為邪術(shù),往往也遭到朝廷的嚴厲禁止,唐代就有立法打擊厭勝行為。

不過古人相信厭勝術(shù)的施行,必須要有所憑借,《唐律疏議》解釋,厭勝術(shù)的方法很多,具體操作則往往不能詳知,但大體上可分成兩步,首先給詛咒的對象“圖畫形象”或“刻作人身”,然后在人物的“畫像”或“人偶”上,“刺心釘眼”或“系縛手足”,頗似后世民間所謂的“打小人”??梢姡蟪紓兊膿囊膊粺o道理,把仁宗的畫像送給契丹,豈不是正好給契丹人提供了施行厭勝術(shù)的必備條件了嗎!

除了害怕獲得宋仁宗畫像后去行“厭勝術(shù)”,也有大臣擔心被契丹戲弄。聽聞契丹使臣向宋廷求取仁宗御容后,時任殿中侍御史的趙抃立即給仁宗上了一道奏疏,在寫給仁宗的《乞不許虜使傳今上圣容狀》中,趙抃說,他聽說此事后,日思夜想,覺得“大為不可”。他認為南北和好才不過五十年,宋朝已經(jīng)給契丹太多的東西了,給錢給物就算了,現(xiàn)在契丹人居然還想要代表中原正統(tǒng)的“華夏禮法”,前幾年派人來“借樂譜”,今年又來求御容,不知道他們又要玩什么把戲。何況求取御容一事,在正式的國書中并沒有一字提及,只是契丹使者的口頭轉(zhuǎn)述,是真是假還不一定,所以千萬不能答應(yīng),免得契丹覺得我們好欺負。

趙抃的反應(yīng)顯然過于偏激,契丹“借樂譜”反映的是對中原文化的向往;求御容,是想加強兩國皇帝的兄弟感情。趙抃的心態(tài),可以說是宋遼關(guān)系中“講金不講心”的典型,這些人往往帶有自我中心主義的盲目自大。在他們看來,宋朝打仗不行,不得不花錢買和平,你契丹有錢收就行了,想跟我講感情、談文化,你還不配!遼興宗的一番好意,真成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了。

《宋史》記載,趙抃平日超塵脫俗,常以“一琴一鶴自隨”,可他對待契丹求取仁宗畫像的偏激心態(tài),卻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當然,宋朝大臣中也有明白人,歐陽修就給仁宗說,契丹與宋朝通盟多年,遼興宗即位后一直非常看重兩國的和好關(guān)系,且人家誠意滿滿,契丹使臣前來,有時除了正式的國書,還帶有興宗寫給仁宗的“家書”,后來又想一睹仁宗的畫像,人家誠心誠意想跟我們交朋友,我們卻不相信他,這是有違信義的。希望仁宗能夠“出于獨斷”,不要受他人蠱惑,千萬不要“沮其善意”,因為這點小事破壞了雙方的友好情誼,實屬得不償失。

對大臣們的爭論,仁宗經(jīng)過一番思慮之后,還是同意了契丹使臣的請求。《皇宋十朝綱要》記載,契丹使臣是嘉祐二年(1057)九月庚子日(二十七日)來的,《長編》沒有記載契丹使臣的“來日”,只在十月己酉日(六日),記載當日仁宗下旨任命翰林學(xué)士兼侍讀學(xué)士、工部郎中、知制誥、史館修撰胡宿為“回謝契丹使”,同時答應(yīng)把仁宗的畫像送給契丹,約定等下次慶賀元旦的使臣前往契丹時,會把仁宗的畫像放在衣箱里帶過去。

看來,仁宗在考慮了七八天以后,還是滿足了遼道宗的愿望。仁宗之所以最后還是同意了契丹使臣的請求,據(jù)《邵氏聞見后錄》的記載,是出于帝王的自信。仁宗在大臣們議論之后,一錘定音地說道:“我對他們這么好,他們肯定不會把我的畫像拿去做壞事兒。”

仁宗此舉,大大地彰顯了他的帝王風度,宋人的“野史”中更是大肆描寫了仁宗御容進入契丹的盛況——仁宗以真正的帝王之氣,征服了“蠻夷之君”。

據(jù)說,這次宋朝派遣御史中丞張昪前往契丹贈送仁宗的畫像,遼道宗帶著盛裝的儀仗隊,親自出宮相迎,當見到宋仁宗御容的那一刻,遼道宗被征服了,臉上露出了既震驚又嚴肅的表情,當即對著仁宗的畫像拜了兩拜。然后對身邊的手下們說:“這位才是真的圣主??!我若是生在中原,最多只配在他身邊當個負責打雜的都虞候,為他執(zhí)鞭捧蓋足矣!”宋仁宗的畫像具有如此震懾人心的魔力,恐怕只是宋人坊間流傳的一廂情愿的“神話”罷了。

上述這個故事出自《邵氏聞見后錄》,不見于之前所引的正史如《長編》《宋史》等書,且《長編》的小注特別注明,這個故事的原型最早來自張?zhí)朴⒌恼f法。李燾考證故事中的細節(jié)發(fā)現(xiàn),這次負責送仁宗畫像去契丹的根本不是張昪而是另有其人,因此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其實是很值得懷疑的。但這個故事卻又是宋人所喜聞樂見的,因為他們更愿意相信,天下雖然有兩個皇帝,但只有自己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仁宗御容后世尚可得見,其相貌氣度,當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否可以以其帝王之相折服契丹人?回答顯然是否定的。

圖3 宋仁宗御容


巧的是,嘉祐二年(1057)宋遼互換御容之際,契丹方面可能已經(jīng)從別的渠道擁有了宋仁宗的畫像?!哆|史》記載,清寧年間(1055—1064),遼道宗曾派遣契丹最善于“寫真”的畫家耶律褭履出使宋朝。史稱耶律褭履“風神爽秀,工于畫”,他曾經(jīng)與遼圣宗的次女秦晉長公主的孫女訂有婚約,但這位公主孫女的母親與公主的一個侍婢有仇,她對耶律褭履說:“你要是能把這個賤婢除掉,我就允許你們成婚?!币裳櫬那蠡樾那?,竟然真的用計把這個婢女殺了。

事情敗露后,他被判了死刑,這時耶律褭履畫了一幅遼圣宗的畫像獻給遼興宗,興宗見到已經(jīng)逝去多年的父皇出現(xiàn)在眼前,大受觸動,竟然免去了他的死罪,后來還因為他擅長“寫真”的神技,提拔他為“同知南院宣徽事”,負責御前服務(wù)諸事。遼道宗即位后,他奉命出使宋朝,宋仁宗設(shè)宴款待了他。他本來是有機會仔細端詳仁宗相貌的,可惜席間仁宗的臉一直被御座前的一個花瓶擋著,使他無法看清仁宗的長相,直到宴會完畢,起身告辭之際,他才有機會看了仁宗一眼。

就這一眼,他就默默記住了仁宗相貌,在返程途中邊走邊畫,待到了宋遼邊境上,一幅仁宗的“寫真”就畫好了。這時他把仁宗的畫像拿出來給宋方餞行的人看,在場的宋人見到仁宗的畫像時簡直驚呆了——“駭其神妙”。顯然,在這個故事中,不是仁宗的畫像征服了契丹使者,相反,是契丹使者以其鬼斧神工般的高超畫技折服了宋人。

以上的故事反映了宋遼之間的御容往還,既有兄弟之間相見恨晚式的溫情脈脈的一面,也有對手之間一比高下式的暗中較勁的一面。從中也可以看到,皇帝的畫像,并不是一般的畫作,而是附加了神圣價值的藝術(shù)瑰寶,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天各一方的兩位皇帝的見面會晤,更在這種“見畫如面”的過程中競爭天命。

(本文摘自黃博著《如朕親臨:帝王肖像崇拜與宋代政治生活》,山西人民出版社,202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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