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驚秋晚，朝看菊漸黃

如果為每個節(jié)氣選擇一種代表花卉，屬于寒露的一定是菊花。元稹詩云：“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痹诤畾馐捝陌茁稌r節(jié)，百花凋謝，傲霜斗雪的菊花開出了骨氣和品格，引來無數(shù)文人墨客吟詠言志。

10月8日，我們迎來了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寒露。這是二十四節(jié)氣中第十七個節(jié)氣，也是秋季的倒數(shù)第二個節(jié)氣。

從白露到寒露，兩個節(jié)氣，一字之差，反映的是氣溫的變化?！对铝钇呤蚣狻氛f：“九月節(jié)，露氣寒冷，將凝結(jié)也?！?白露后，天氣轉(zhuǎn)涼，開始出現(xiàn)露水，到了寒露，則氣溫更低，露水增多。寒露以后，北方地區(qū)冷空氣已經(jīng)具有一定勢力，我國大部分地區(qū)在冷高壓控制之下，雨季基本結(jié)束。天氣常常是晝暖夜涼。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將寒露分為三候：“一候鴻雁來賓；二候雀入大水為蛤；三候菊有黃華?！币馑际牵斯?jié)氣中，鴻雁南遷；深秋天寒，雀鳥都離開了，古人看到海邊突然出現(xiàn)很多蛤蜊，并且貝殼的條紋及顏色與雀鳥很相似，便以為是蛤蜊雀鳥變成的；“菊有黃華”則是說在此時菊花已普遍開放。

“寒露節(jié)氣，菊花普遍開放，所以農(nóng)歷九月又稱菊月。九月花盟主菊花，雅稱‘延壽客’，是‘服之者長壽，食之者通神’的仙草?！?華東師范大學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與應(yīng)用研究中心研究員方云說，寒露時節(jié)，主要節(jié)俗和民俗都圍繞菊花展開。古稱“九月節(jié)”的重陽節(jié)，也在寒露節(jié)氣前后，“這一時節(jié)，喝菊花酒、菊花茶、菊花粥都是習俗，還有菊花宴。吃螃蟹時也會佐以菊花。”

在我國民間，與菊花有關(guān)的節(jié)日習俗活動很多，主要有賞菊、簪菊、飲菊花酒、食菊花糕點等，且代代傳承，歷久不衰，已形成一種文化現(xiàn)象。早在魏晉時期，魏文帝曹丕的《九日與鐘繇書》就寫道：“九月九日，草木遍枯，而菊芬然獨秀，今奉一束?！笨梢姡簳x君王已有在重陽節(jié)賜臣以菊花的習俗。孟浩然寫“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說的就是喝菊花酒。

菊花是花中四君子，有傲骨寒霜的精神，因而成為文人墨客吟詠的對象。楚大夫屈原在《離騷》中云：“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晉陶淵明在《九日閑居》詩序中云：“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痹凇肚锞沼屑焉分刑寡裕骸扒锞沼屑焉?，裛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一觴雖獨進，杯盡壺自傾?！?/p>

澎湃新聞記者 朱偉輝 圖

一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將陶淵明與菊花深刻地聯(lián)系起來。陶淵明性情高潔，以菊為友。菊花天姿高潔，傲視風霜，正與他的品性相契合。陶淵明不滿朝政腐敗，41歲便辭官歸隱田園，寫下了有名的《歸去來兮辭》，表達他棄絕污濁官場，欣然歸乎自然的情操。后世再談到菊花，談到南山，總免不了與陶公的高潔品格和隱逸之志相聯(lián)系。

“民間所稱菊花神也是陶淵明。”華東師范大學教授田兆元提到，到了晚清民國，民間開始將陶淵明稱為菊花神，從文人雅士到鄉(xiāng)野鬧市，陶淵明都成為菊花的代表。據(jù)考證，陶淵明成為菊花神還與湯顯祖的《牡丹亭》有關(guān)?！赌档ねぁん@夢》中，有一段“末扮花神”的科白，到了清代，這出戲被改為十二個月的十二個花神同時出場散花的熱鬧場面。十二花神的說法也日漸在民間流傳開來。

“上海寶山有花神廟，豫園有花神圖，古猗園有民國瓷板畫十二花神?！碧镎自f，“花神”的傳說在上海民間有深厚傳統(tǒng)。其中還有十二男花神、十二女花神之分。陶淵明通常被認為是男性菊花神，而寫出“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則被認為是女性菊花神。

田兆元還特別提到清人陸廷燦的《槎溪藝菊志》，這是一部清朝十分有名的菊譜。其中，“槎溪”就是現(xiàn)在的上海嘉定南翔鎮(zhèn)。陸廷燦在家鄉(xiāng)南翔構(gòu)筑私家園林陶圃，因尤喜藝菊，又遍覓千余種罕見奇種，親手種植并編纂培植菊花的專著《槎溪藝菊志》?！堕断嚲罩尽穬?nèi)容分為考、譜、法、文、詩，詞六類。附藝菊圖題詩于卷末?！翱肌钡牟糠植┮叭怂嚲罩?，兼涉種藝之法，“譜”的部分，排比自劉蒙以來各譜中菊花名品，刪其重復(fù)，補充新種，使古今名晶集于一篇，一目了然，“法”的部分，集黃省曾、陳繼儒之技藝。

菊花是我國傳統(tǒng)十大名花，又是“花中四君子”之一，中國人對菊花的栽培種植歷史悠久，對菊花品種的記錄歷代都有。宋代劉蒙泉《菊譜》記有26種，史鑄的《百菊集譜》記有163個品種，元代楊維楨的《黃華傳》記有136個品種，明代王象晉《群芳譜》記有274個品種?！岸疥懲N的《槎溪藝菊志》，已經(jīng)記載了300多個品種?！碧镎自f。

民俗學家仲富蘭曾提到，上海人愛菊由來已久，北宋末中原士族南遷，帶來了不少菊花品種，也帶來了賞菊的風氣。故城中栽菊已有數(shù)百年，目前擁有品種達1000余種。清季上海之菊，“城鄉(xiāng)畦種，花時成市”。邑人秦榮光《上海竹枝詞》寫道：“菊花上海最名聞，粗細園中兩種分。一種獨推城里有,潘家白品貴超群?！痹~中的“粗”種，是指長丈余，花大如碗者，有作異色、兩色者；“細”種是指花須小而大，葉須密而鮮。“潘家白”則為城中所獨有的品種，其開花時，白花邊緣有一圈綠暈，花瓣簇擁如球狀，很是艷麗。

“滬上半淞園和私家園林，都是賞花的好去處。還有一些新型娛樂場所，也以此為由，舉辦盛大花展以招攬游人。大世界就曾為慶賀百花生日，在共和廳擺上珍奇花卉供來賓欣賞，‘佳茗美座，誠為滬上唯一清高之行樂地也’?！狈皆票硎?，上海賞菊的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至今?，F(xiàn)在，現(xiàn)代公共園林延續(xù)了賞菊的傳統(tǒng)，在共青森林公園等多個公園，秋季都有菊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