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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之死

太宗從太祖手中,接過的是一個大好的局面:統(tǒng)一將成,社會穩(wěn)定。但太宗遺留給他兒子真宗的,卻只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危局。太宗晚年的危局雍熙北征失敗后,太宗還在位十年。

太宗從太祖手中,接過的是一個大好的局面:統(tǒng)一將成,社會穩(wěn)定。但太宗遺留給他兒子真宗的,卻只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危局。

太宗晚年的危局

雍熙北征失敗后,太宗還在位十年。在這十年中,太宗費盡心機,全力防范內(nèi)部,企圖安定局勢,但心勞日拙,仍只能留下一個危局給兒子真宗。這種危局,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邊防形勢的嚴峻,內(nèi)部矛盾的尖銳,階級矛盾的激化。

宋太宗

宋太宗

一、邊防形勢的嚴峻

雍熙北征失敗后,遼軍占據(jù)了優(yōu)勢地位,掌握了宋遼戰(zhàn)場的主動權(quán),自是頻頻南下,縱橫馳騁于河北大地,宋朝首都開封時常告警。端拱元年(988)十月,遼兵南下,攻破涿州、長城口、滿城、祁州、新樂等地,宋軍屢敗,不能作有效的抵擋。遼兵耀師至第二年正月,才滿載而歸。不久,遼兵再度南下,攻破宋城易州,刺史劉墀投降,遼遷易州民于燕京。當年六月,遼將耶律休哥又率兵在保州擊破宋軍。淳化五年(遼統(tǒng)和十二年,994)八月和九月,宋朝兩次派遣使者至遼求和,被遼圣宗拒絕。但遼圣宗也因此而對邊將加以約束,不令隨意入宋境剽掠。至道元年(遼統(tǒng)和十三年,995)三月,遼國武清縣百余人入宋境剽掠,遼圣宗命誅之,還其所掠人畜財物。自淳化元年(990)以后,遼軍再未大舉南下,宋朝的北部邊境,稍得休息,但雙方仍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并未正式停戰(zhàn)。

北部邊事稍緩,但其時西北邊事又急,李繼遷崛起,發(fā)動了反宋戰(zhàn)爭。

太平興國七年(982)五月,定難軍留后李繼捧到開封朝見太宗,愿留京師,遂獻上銀(今陜西橫山東)、夏(今陜西靖邊東北)、綏(今陜西子長東南)、宥(今陜西靖邊西)、靜(今寧夏銀川南)五州之地。其弟李繼遷與其黨數(shù)十人,奔入夏州東北三百里的地斤澤,開始了反宋活動。李繼遷雖在次年為宋軍擊敗,其母親和妻子均被宋軍俘獲,但他矢志不渝,從者日眾,終于在雍熙二年(985)二月攻占了銀州,又攻破會州(今甘肅靖遠)。三年(986)二月,李繼遷依附于遼國,遼封他為定難軍節(jié)度使。四年(987),宋朝的知夏州安守忠以三萬眾與繼遷戰(zhàn)于王亭鎮(zhèn),李繼遷擊敗宋軍,追至城門而還。此后,李繼遷與宋屢戰(zhàn)屢和,或言歸降,但不肯付諸實施,益發(fā)為患西北。端拱元年(988)五月,太宗重新任命李繼捧為定難軍節(jié)度使,仍管領(lǐng)銀、夏等五州,而以李繼遷為銀州刺史。淳化二年(991)七月,宋朝授李繼遷銀州觀察使之職,賜名趙保吉。至道元年(995)正月,李繼遷的謀主張浦到京獻物,太宗又封張浦為鄭州團練使留京。宋廷雖然著意籠絡(luò)李繼遷,李繼遷卻腳踏兩只船,在與宋廷往還的同時,又向遼國稱臣。端拱二年(989),遼將義成公主嫁給繼遷;淳化元年,遼冊封繼遷為夏國王。李繼遷對宋的攻掠活動,也始終不曾停止。至道二年(996)三月,李繼遷大敗護送輜重去靈州(今寧夏銀川)的宋軍,奪取芻粟四十萬。太宗聞訊震怒,派兵五路進討李繼遷,大小數(shù)十戰(zhàn),均不利,直至太宗去世,仍無勝績。終太宗之世,李繼遷崛起西北,宋廷使盡了軟硬兩手,既未能使其就范,反而眼睜睜看著李繼遷坐大,西北之患,一直未能平息。

北敵未平,西患又熾,宋朝的邊防形勢,是兩面受敵,十分嚴峻。

二、內(nèi)部矛盾的尖銳

太宗后期,朝廷的內(nèi)部矛盾也相當尖銳。淳化二年(991)八月,太宗對近臣說:“國家若無外憂,必有內(nèi)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yù)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nèi)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常須謹此?!彼^“奸邪”、“內(nèi)患”,以往多有人釋之為農(nóng)民起義,實則不然。這主要是指內(nèi)部變亂,臣下為患,太宗以此為首要提防之事。這表明,太宗已將臣下生變、變生肘腋的危險置于首位,收復(fù)幽云則暫時拋之腦后了。

太宗后期,朝廷大臣之間的矛盾,士大夫之間的爭斗,也確實在不斷困擾太宗,令他苦惱,憂慮,朝夕提防。

太宗時,其親信把持的樞密院威權(quán)大盛。雍熙北征,太宗“獨與樞密院計議,一日至六召,中書不預(yù)聞”。獨任親近,架空政府,中書宰臣不滿,自在意中,一般士大夫也頗有異議,認為這樣做不合法制。端拱二年(989)正月,右拾遺、直史館王禹偁和知制誥田錫這兩位宋初著名諍臣,在上疏中均提及中書不預(yù)聞北征之事,表示不滿,指出:“豈有議邊陲,發(fā)師旅,而宰相不與聞!”希望太宗“一一與宰相謀議,事事與宰相商量,悔自前獨斷之明,行今后公共之理,則事無不允當,下無不盡忠”。端拱元年(988)二月,太宗以元老重臣趙普為首相,其中不無安撫群臣、重振中書威權(quán)之意。趙普為相不久,即在三月嚴懲太宗親信——樞密副使趙昌言、鹽鐵副使陳象輿、度支副使董儼、知制誥胡旦等人,又處死“士君子畏其黨而不敢言”的太宗親信佞臣侯莫陳利用,“聞?wù)呖熘?,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有所緩和。雖則如此,當年閏五月,右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知平戎軍(今河北文安西北)陳廷山等人與遼國潛通消息,打算賣國投敵,事發(fā)被誅殺,籍沒其家。淳化三年(992)十一月,太宗“尤所鐘愛”的兒子開封尹許王元僖暴死,牽涉到其妾張氏,太宗謚殺張氏,捕元僖左右親吏系獄,悉決杖停免。至道元年(995)四月,太祖皇后宋氏死去,太宗不肯為她發(fā)喪,群臣不成服,這顯然與禮制不合。翰林學(xué)士王禹偁有“后嘗母天下,當遵用舊禮”之語,被貶知滁州。直到至道三年(997)正月,宋氏才陪葬太祖陵墓。

上述事實反映,太宗后期的內(nèi)部矛盾不僅一直不斷,而且頗為尖銳。作為這種情況的另一側(cè)面反映,即是投遼的宋朝士大夫人數(shù)的增加與遼國對投遼的宋文武官員的優(yōu)禮。

據(jù)《遼史·圣宗紀》記載,統(tǒng)和六年(宋端拱元年)十月,雞壁砦守將郭榮率眾降遼,遼以宋降軍分置七指揮,號歸圣軍。七年(宋端拱二年,989)三月,宋進士17人挈家歸遼。四月,吐渾還金、回鶻安進、吐蕃獨朵等自宋歸遼。八年(宋淳化元年,990)五月,以宋降卒分隸諸軍。九年(宋淳化二年,991)正月,選宋降卒五百,置為宣力軍。十二年(宋淳化五年,994)十一月,詔諸部所俘宋人有官吏儒生抱器能者,諸道軍有勇健者,具以名聞。授予宋俘衛(wèi)德升等六人官職。統(tǒng)觀《遼史》本紀,在宋初三朝中,以太宗后期降遼的士人及軍人為最多。這很可以反映當時宋朝內(nèi)部矛盾的尖銳,迫使這些人走上一般宋人所極不情愿的降遼之路。

外有強敵環(huán)伺,內(nèi)部又離心離德,因此,太宗雖然除去了德昭、德芳、廷美,但太祖的宋皇后還在,太宗仍然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注意皇位及其遞嬗。至道元年(995)四月,宋皇后去世,年僅44歲。宋皇后一死,太宗傳位兒子的最后障礙也排除了,于是在八月立壽王恒為太子,兼判開封府。據(jù)說,這是中唐以來二百年不立太子后,第一次舉行立太子之禮,影響很大,天下咸知。然而,當京師之人見太子,喜躍曰“真社稷之主”,太宗又因后宮讒言而疑心大起,發(fā)出“四海心屬太子,欲置我何地”的嘶叫,活畫出一個汲汲于皇位的疑心狂的嘴臉。

三、階級矛盾的激化

太宗晚年,水旱蝗災(zāi)也接踵而來,考之《宋史》卷5《太宗二》,幾乎無年無之。至于民間,亦不穩(wěn)定,階級矛盾尖銳。雍熙三年(986)八月,劍州一帶民饑,“盜賊四起”。四年(987)九月,饒州一帶,“群盜”橫行。淳化二年(991)二月,夔州卒謝榮等數(shù)百人“作亂”;閏二月,雄州軍校謀變;太宗下詔,令內(nèi)外諸軍除木槍、弓弩矢外,不得蓄其他兵器。淳化五年八月,貝州有驍捷卒劫庫為亂;十月,西川行營指揮使張嶙殺其將王文壽以“叛”。至道二年(996)十一月,許州“群盜”劫掠郾城,斗死巡檢。更有甚者,淳化四年(993)二月,西川王小波聚眾起義,其后李順、張余等人相繼而起,一直戰(zhàn)斗到至道元年(995)二月,才被宋軍撲滅。

從以上三個方面的情況來看,說太宗晚年是一個危局,并不為過。他沒有收拾好這個危局,只能把它留給兒子真宗去應(yīng)付了。

箭疾的困擾

太宗晚年,政治上弄成危局,只得遺留給兒子來處理。他個人的身體,也長期遭受疾病的折磨,因此而去世。他個人的性格、心理,都受到疾病的很大影響。

南宋初年人王铚,在《默記》卷中記載:

神宗初即位,慨然有取山后之志。滕章敏(元發(fā))首被擢用,所以東坡詩云:“先帝知公早,虛懷第一人”,蓋欲委滕公以天下之事也。一日,語及北虜事,曰:“太宗自燕京城下軍潰,北虜追之,僅得脫。凡行在服御寶器,盡為所奪,從人宮嬪盡陷沒。股上中兩箭,歲歲必發(fā),其棄天下,竟以箭瘡發(fā)云。蓋北虜乃不共戴天之仇,反捐金繒數(shù)十萬以事之為叔父,為人子孫,當如是乎!”已而泣下久之,蓋已有取北虜大志。其后永樂、靈州之敗,故郁郁不樂者尤甚,愴圣志之不就也。章敏公為先子言。

王铚的這段記載,明確說明,太宗是在太平興國四年(979)的高梁河之戰(zhàn)中受箭傷的,并且因此而去世。對于王铚的記載,論及其可靠性的不多,據(jù)此而討論太宗晚年疾病的更少,不免令人遺憾。

太宗在高梁河之戰(zhàn)中受傷,除《默記》的記載外,宋代史籍均未記述。然據(jù)《遼史》卷9《景宗紀下》和卷84《耶律沙傳》記載,在高梁河之戰(zhàn)中,太宗連夜逃至涿州,微服乘驢車,間道而走,才逃脫了遼軍的追擊。太宗為什么在逃至涿州后要改乘驢車呢?結(jié)合王铚的記載就很清楚了,原來是太宗大腿中了兩箭,無法繼續(xù)乘馬逃走,只好改乘驢車,更換服裝,從小路奔逃,僥幸擺脫了遼軍的追擊?!哆|史》卷83《耶律休哥傳》記載,休哥在高梁河之戰(zhàn)中,“被三創(chuàng)”,“以創(chuàng)不能騎,輕車追(宋軍)至涿州,不及而還”。這不僅證實了受傷后不能騎馬而必須改乘車的事實,而且說明,遼軍主將受傷不能騎馬,所以遼軍追擊速度不能太快,于是太宗得以逃脫了。

太宗受傷后,曾經(jīng)多方求醫(yī)。

太平興國六年(981)至七年(982)間,太宗的箭疾曾發(fā)作,病情較重,所以身處儲位的廷美,難免不覬覦帝位,便有聯(lián)絡(luò)太宗近臣之舉,又在與盧多遜的傳言中共同提到希望太宗早死。恰好,太宗的親信、樞密承旨陳從信訪到以賣藥為生的侯莫陳利用,侯莫陳利用運用民間非正規(guī)的醫(yī)術(shù),使太宗的箭傷得到控制。太宗身體稍好,便與趙普勾結(jié),興起大獄,將廷美、盧多遜一伙貶的貶,殺的殺,完全清除出朝,掃清了傳位兒子的障礙。

侯莫陳利用是來自西蜀的賣藥郎中。太平興國初,他來到京師,“多變幻之術(shù),?;箝偫铩?,很有些名氣。太宗中箭受傷,復(fù)發(fā)求醫(yī)時,陳從信便引薦給太宗,“試其術(shù)頗驗,即授殿直,驟加恩遇,累遷至鄭州團練使”。所謂“變幻之術(shù)”,應(yīng)是不正規(guī)而又能專醫(yī)奇難雜癥的醫(yī)術(shù),故被士大夫目為“左道”,指為“巫術(shù)”。侯莫陳利用這樣一個賣藥郎中,破天荒地從九品的殿直,“驟加恩遇”,很快升至正五品的團練使,當時百戰(zhàn)功高的名將楊延昭(楊業(yè)之子)也不過升為此職。細究其由,侯莫陳利用必有其特殊之勛勞。賣藥郎中的“殊勛”,不正好是治療箭傷嗎?

侯莫陳利用因“前后賜與,寵澤莫二,遂恣橫,無復(fù)畏憚”,“士君子畏其黨而不敢言”。當三度入相的趙普要處治他時,太宗竟說:“豈有萬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趙普回答說:“此巨蠹犯死罪十數(shù)。陛下不誅,則亂天下法。法可惜,此一豎子,何足惜哉!”太宗才無奈地命人賜死侯莫陳利用。但馬上又后悔了,派使者“馳傳貸其死”,因未趕上,侯莫陳利用才被殺掉。這是端拱元年(988)三月的事。

寇準

寇準

侯莫陳利用死后,太宗失掉了一位偏方療疾的大師。淳化五年(994),太宗箭疾再度發(fā)作,當年八月,太宗為立儲之事,從青州(今山東青州)召還寇準時,曾對寇準掀開自己的衣褲,讓寇準看“創(chuàng)甚”的腿,并埋怨說:“卿來何緩!”結(jié)果依寇準之議,以襄王元侃為開封尹,成為準皇儲。

在淳化五年九月,太宗箭疾發(fā)作十分厲害的時候,峨眉山僧茂貞,“以術(shù)得幸”;河南王得一,“以方技進”,“嘗入對禁中,或至夜分”。兩人都得到太宗的無比寵幸,竟可以在太宗面前議論軍國大事,王得一甚至“請立襄王為皇太子”,可見與太宗關(guān)系之密切。細思之下,這一僧一道,便是為太宗治療箭疾者,因而才獲寵信。

其后,至道元年(995),又有詩人兼賣藥郎中的潘閬,因宦官王繼恩的推薦而為太宗療疾。潘閬是杭州人,號逍遙子,頗有詩名,交游甚廣,與宋初著名文學(xué)家王禹偁私交很深。王禹偁曾說:“天生潘閬,以詩為名,賣藥澤國,吟潮海城。”潘閬跑到京師,“混跡于講堂巷,開藥肆。劉少逸、鮑少孤二人者為藥童,唐巾韋帶,氣貌爽秀”。其實,潘閬的藥,是賣給當時箭瘡嚴重的太宗了,北宋劉攽的《貢父詩話》即記載:“太宗晚年,燒煉丹藥,潘閬嘗獻方書。”《宋會要輯稿》選舉九之一也記載,潘閬賣藥京師,好交結(jié)貴近,有人對太宗說其能詩,因而在至道元年四月召見,賜進士及第,試國子四門助教。太宗在淳化五年(994)九月后,因足瘡嚴重,已無法如以前一樣親理政務(wù)了,因此他不會有閑情逸致去會見一個小詩人,倒很愿意會見一個尚無名氣而被人稱道的醫(yī)林高手,尋找治病良方。而潘閬一經(jīng)太宗召見,便也頓時身價百倍,且不安守本分,插手皇位傳承的根本大事了。

在治療箭瘡方面,太宗的御醫(yī)多不濟事,只得求助于江湖郎中。雍熙四年(987)五月,太宗曾詔諸道薦善醫(yī)者送闕,充任翰林醫(yī)學(xué)。到至道二年(996)正月,太宗仍“念翰林無良醫(yī),因遍令索京城善醫(yī)者,得百余人,悉令試以方脈;又詔諸道州府,令訪能醫(yī)者,乘傳置闕下,俾近臣各得薦所知以隸太醫(yī)署”??梢娭钡教谌ナ狼?,御醫(yī)中仍無良醫(yī)可言。于是侯莫陳利用得寵于前。侯莫陳利用被殺后,又召僧茂貞、道士王得一之徒,入治太宗箭疾。迨后,詩人兼賣藥郎中的潘閬,賣藥給太宗,使太宗在箭瘡攻擊下又支撐了兩年多才去世。潘閬治療箭瘡有秘書,而且有成效,故而大受寵信,橫行不法。

端拱二年(989)五月,太宗在與臣下談話時,提及他自己“晨夕下落,常以鹽湯代酒”?!痘⑩j經(jīng)》卷10,記載治療金瘡的藥,“每用,先以鹽水洗瘡,后用藥敷之。日一換之”。這不啻是上述太宗之語的注腳,說明太宗每天早晚都要用鹽湯來治理瘡傷。這樣做,也只是暫時抑制住了箭傷,一旦復(fù)發(fā),那就只好求助于旁門左道的民間奇士、奇物了。

太宗除了遍訪名醫(yī)治病外,還曾大力搜求和刻印醫(yī)術(shù)、醫(yī)方?!渡襻t(yī)普救方》一千卷、《太平圣惠方》一百卷,就是太宗時期編成的兩部大醫(yī)書。值得注意的是,這兩部大醫(yī)書的編修工作,都是從太平興國中開始的,也即是說,是從太宗在高梁河中箭受傷后開始的,這肯定與太宗受傷求醫(yī)的工作有關(guān)。太宗搜羅藥方,是有治療之需要,也以備不時之需;他廣購良方,匯編成書,刻印傳播,嘉惠黎民百姓,也含有造福消災(zāi)、廣積善緣之意。

由于太宗是患箭疾,他對金瘡治療學(xué)必然十分留意,從而推動了金瘡醫(yī)學(xué)的發(fā)展。兵書《虎鈐經(jīng)》中,即有治療金瘡的記載。在太宗的大力推動下,當時的金瘡醫(yī)術(shù),水平相當可觀。蘇耆《次續(xù)翰林志》曾記載太宗為其父蘇易簡治傷的故事,即可反映出太宗的醫(yī)術(shù)水平:

公(指蘇易簡)嘗早朝省覲其母于堂上,燭滅,誤為門扉傷其額。及引對,上(太宗)再三顧矚曰:“豈非因酒乎?”公再拜,具以實對。上曰:“待歸院,續(xù)有藥去?!奔耙茣r,中使至,于金合內(nèi)有藥一刀圭許,其色微碧,及生豬肉一臠。中人遽請偃,息傅藥于上,以肉貼之。不食,許時揭去,其肉痂隨而起,宛如無傷,蓋神異之方也。

久病成良醫(yī),太宗長期受箭疾折磨,每年都發(fā)作,痛苦不堪,多方治療,漸漸也成療傷高手了。治療蘇易簡的額頭創(chuàng)傷,僅僅是牛刀小試而已。

太宗時期,崇奉道佛,大建宮觀寺廟,也含有祈禳消災(zāi)之意。頑疾久治不愈,轉(zhuǎn)而乞求神靈佑護,去病消災(zāi),是很自然的事。所以,太宗死后,王禹偁在至道三年(997)五月上疏中即說:“先朝(指太宗)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靈,豈不蒙福?”可知太宗確是為了求福消災(zāi)而廣建寺觀的。

由于太宗中箭受傷,箭傷又每年發(fā)作,經(jīng)常威脅到他的生命,所以,他在心理上產(chǎn)生了嚴重的障礙。仔細考察太宗平生的行為,可以發(fā)現(xiàn),太宗有兩點心理方面的變態(tài):一是憂懼多疑,特別不愿聽人談起身后之事;二是迷信心理加劇,常有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之感。太宗一生的許多怪行,與這種異常心態(tài)是有關(guān)的。

太宗在高梁河之戰(zhàn)后,敏感多疑,輕信謗言,結(jié)果弄出很多悲劇。德昭、廷美,在戰(zhàn)后首遭太宗猜忌,必迫死而后心安。追究其因,與太宗箭疾頻發(fā),自以為死期不遠的憂懼感有很大關(guān)系,他必須先發(fā)制人,才能夠確保皇位獨屬其家。

以謙謹避權(quán)著稱的樞密使曹彬,接著成為太宗猜忌的對象。僅因弭德超的誣詞,就罷去曹彬之職,而且不聽參知政事郭贄的勸解,同時又擢升弭德超為樞密副使。從此,大開告密攻訐之風(fēng)。若非弭德超獲罪,太宗還不會覺悟是錯疑了曹彬。

太宗一手提拔的狀元宰相呂蒙正,以小心安分著稱,也遭太宗猜忌而被罷相。猜忌之由,牽涉到宋沆請立太子,正關(guān)系太宗身后之事。

太宗晚年最為賞識和信任寇準,稱為“朕之魏鄭公(徵)”,只不過因為馮拯告他弄權(quán),他不忿而抗爭,即被罷去參知政事之職??軠矢易鞲覟椋矚g弄權(quán),太宗不免為兒子擔心,不知兒子能否控制他,故而謗言一入,立遭罷黜。

太宗甚至連他親自選立為太子的真宗也猜忌,發(fā)出“欲置我何地”的呼聲。

太宗的上述行為,固然同嚴酷的政治斗爭有關(guān),但也與太宗因箭疾頻發(fā)而造成的心理變態(tài)大有關(guān)系。

太宗迫死弟、侄,全是為了傳位于子。孰知長子元佐詐瘋被廢,次子元僖暴死,使太宗傷透了心,他怎能不認為這是一種因果報應(yīng)呢?趙普臨死,有神降語,說他“久被病,亦冤累爾”。這不免使太宗想到,自己的箭疾久不愈,也是冤累和報應(yīng)。廣造寺觀,即是消禳之法。

太宗本極好色,但晚年曾告誡許王元僖,說他自己“即位以來,十三年矣。朕持儉素,外絕游田之樂,內(nèi)卻聲色之娛”,后又自夸說:“朕以濟世為心,視妻妾似脫屣爾?!碧谌绱斯?jié)制,以遠女色,完全是為箭疾所困,保命要緊,不得不這樣做罷了。

然而,太宗雖然多方求醫(yī),不斷服藥,并且重養(yǎng)生,遠女色,起居有度,更廣建寺觀以求福消災(zāi),箭疾卻始終未能痊愈,而且越發(fā)作越厲害。終于,在勉強支撐了20年后,太宗還是被箭疾奪去了生命。而能夠支撐這么長時間,的確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托孤呂瑞

淳化五年(994)底,太宗病重,急召寇準入闕,問以定儲大計。這對于忌諱談及身后的太宗來說,實屬不尋常之舉動,由此可以推知,太宗的病情,已令深通醫(yī)術(shù)的太宗自己也感到無法救治了,其嚴重程度可想而知??軠实絹?,太宗又自掀衣,讓寇準看他的腿傷,可知箭瘡之重,已很難隱瞞了。

在這種情況下,太宗便開始選擇托孤之臣,為兒子的繼位,尋找有力的保障者。所以,他在召入寇準,聽了寇準的建言后,雖任用寇準為參知政事,但并未如寇準所言,正式立太子。

至道元年(995)四月七日,太宗毅然罷去他一手拔擢的狀元宰相呂蒙正,任用“磻溪釣魚人”呂端獨相。從太宗稱呂端為“磻溪釣魚人”,即可知太宗是把呂端看作是自己的“姜太公呂尚”,付以托孤重任的。這位為相持重、識大體、罕所建明而立場堅定的宰相,是太宗經(jīng)多年考察后才認清他“大事不糊涂”的真面目的。后來的事實證明,太宗沒有看錯人,也沒有選錯人。

有了可靠的托孤大臣,太宗才算稍微放心一些,又開始考慮治療箭瘡的事了。經(jīng)宦官王繼恩引薦,太宗于四月十四日召見賣藥郎中潘閬,為自己療傷。潘閬似乎很有些本事,經(jīng)他治療后,太宗病情居然得到了控制,又支撐了兩年多才死。

太宗病情好轉(zhuǎn)后,遂于當年八月,正式立壽王元侃為皇太子,改名恒。史稱:“自唐天祐(904-907)以來,中國多故,不遑立儲貳,斯禮之廢,將及百年,上(太宗)始舉而行之,中外胥悅?!?/p>

立了太子,有了托孤宰相,太宗又想法讓他們親近、熟識。《后山談叢》卷3記載:“太宗數(shù)私謂正惠公(即呂端)曰:‘與太子問起居。’既崩,奉太子至福寧庭中,而先登御榻,解衣視之,而降揖太子以登,遂即位?!笨磥?,太宗生前似乎也預(yù)料到身后會出現(xiàn)麻煩的,所以有意識地要呂端先熟悉太子,以防將來被掉包。

至道二年(996)六月,為郊祀升官之事,參知政事寇準指責(zé)“自來中書不與朝廷執(zhí)紀綱”,矛頭直指宰相呂端。七月,廣州左通判馮拯,狀告寇準弄權(quán),太宗罷寇準參知政事之職,不久,又派他出知鄧州,將這位定策立儲者趕出了朝廷。八月,太宗為肅清中外,臨軒親擇官吏,如有續(xù)用而無私累者,必加獎擢。趕出了“魏鄭公”,又不放心中書,太宗只得親自選擇官吏了。

至道三年(997)正月,因半年來西北邊境多事,呂端又罕所建明,太宗打算罷免呂端,任用溫仲舒(時任參知政事)為相。但是,時不我待,太宗很快病發(fā),只得放棄了罷相之意。

二月辛丑(六日),太宗病情加劇,無法上殿,只得改在便殿決事。戊午(廿三日),皇太子、諸王、文武群臣因太宗病重,都到佛寺,修齋祈福。太宗詔文武百官并于崇政殿起居,自皇太子、親王及諸軍校分為七班。

三月壬辰(廿八日),太宗病重,已不能視朝。癸巳(廿九日),太宗死于萬歲殿,終年59歲。群臣上尊謚曰神功圣德文武皇帝,廟號太宗。十月己酉(十八日),葬于永熙陵。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加上尊謚曰:至仁應(yīng)運神功圣德文武大明廣孝皇帝。五年(1012),再加上尊謚曰:至仁應(yīng)運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廣孝皇帝。

經(jīng)過了18年箭疾的折磨,太宗終于撒手人寰,極不情愿地離開他不放心的世界。他把苦心經(jīng)營了22年的天下,留給了已立為太子的趙恒,而輔佐重任,則托付給了呂端。

呂端不負太宗重托,果然“大事不糊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有力手段,保證了趙恒繼位,開始了真宗26年的統(tǒng)治。

(本文摘自張其凡著《宋太宗:陰影下的帝王》,廣東人民出版社,202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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