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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夜間的戰(zhàn)斗》:本南丹蒂,正義的使者或是邪惡的化身

《夜間的戰(zhàn)斗:16、17世紀的巫術和農業(yè)崇拜》,[意]卡洛金茨堡著,朱歌姝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352頁,65.00元


《夜間的戰(zhàn)斗:16、17世紀的巫術和農業(yè)崇拜》,[意]卡洛·金茨堡著,朱歌姝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352頁,65.00元

《夜間的戰(zhàn)斗:16、17世紀的巫術和農業(yè)崇拜》,[意]卡洛·金茨堡著,朱歌姝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352頁,65.00元

引言

“本南丹蒂”(benandanti),一個令許多意大利人都感到頗為費解的名稱,意思為“慈善的行者”。這些行者大多來自意大利北部弗留利(Friuli)大區(qū),與德意志和斯拉夫民族交匯處。他們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出生時便身著“襯衣”(裹在胎膜里)。他們每年都會經歷靈魂出竅,在四季小齋之夜,手持茴香枝條奔赴曠野,與男女巫師展開斗爭。當本南丹蒂大獲全勝時,莊稼就有望迎來豐收;反之,則會遭遇饑饉。

《夜間的戰(zhàn)斗:16、17世紀的巫術和農業(yè)崇拜》這本書的作者是卡洛·金茨堡——享譽國際學術界的意大利歷史學家、微觀史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曾先后在意大利博洛尼亞大學、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比薩高等師范學校執(zhí)教,其研究興趣廣泛,從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到近代早期的歐洲。他的作品涉及文化史、思想史和社會史等多個領域,強調史料的原始性和方法的原創(chuàng)性。

多年前,當筆者還在意大利羅馬大學求學時,我的導師安東內洛·比亞基尼(Antonello F. Biagini)教授便推薦了這本書。后來,金茨堡曾多次受邀來到母校召開講座,這也就進一步加深了我對他的了解?;貒?,在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系工作期間,我試圖利用名著導讀課的機會,向本系的研究生介紹了微觀史學和金茨堡的部分作品。我們今天要討論的這本書最早出版于1966年,是金茨堡的第一部專著,全書內容由四個部分組成,分別是“夜間的戰(zhàn)斗”“亡靈的游行”“審判官與巫師之間的本南丹蒂”“參加半夜拜鬼儀式的本南丹蒂”。正如金茨堡口中時常提起的那樣,這部作品的誕生純屬偶然。

1959年的秋天,還是學生的金茨堡,在比薩高等師范學校的圖書館里做出了影響其一生的決定。凝視著書架上陳列的古老書籍,他的心中不禁涌現出了一個念頭。他暗暗地告訴自己,他想去了解歷史學家這一職業(yè);他想投身于巫術研究;他想去關注那些被控告的男巫、女巫。然而,剛滿二十歲的金茨堡,怎么也沒有料到,等待著他的將是不計其數的困難和險阻。研究這一課題,不僅需要具備精湛的技巧、豐富的想象力,還要耐得住拓荒歲月的寂寞和孤獨。大概也正是如此,才促使了他不斷思考新的歷史方法,另辟蹊徑,通過原始史料來解讀“底層階級”(subaltern classes)及其信仰。

金茨堡在序言部分開門見山地指出,這本書是關于十六世紀末到十七世紀上半葉之間弗留利人的宗教態(tài)度,從廣義上說,是一個農民社群的心理狀態(tài),但從狹義的角度來看,卻揭示了一種民間信仰逐漸被等同于巫術的過程?;蛟S,金茨堡的旨趣不僅在于探索十六至十七世紀的宗教、巫術和魔法,復原這一時期庶民的心理狀態(tài)才是他的真實初衷。

本南丹蒂

1575年3月21日,一位來自意大利北部布雷扎諾(Brezzano)的鄉(xiāng)村神父匆忙趕往主教府告狀,原因是當地一個磨坊主為了挽救病危的兒子,請來了鄰村一個名叫保羅·加斯帕魯托的人。據說,此人能替人驅邪,夜間還時常與巫師和小妖魔一起四處游蕩(第1頁)。若不是他從巫師手中奪回被施了魔法的男孩,恐怕這孩子早已命喪黃泉。像加斯帕魯托這樣的人,當地百姓稱之為“流浪者”,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便是“本南丹蒂”(第3頁)。

那么究竟何謂“本南丹蒂”?金茨堡解釋說,這些自稱是本南丹蒂的人,實際上有著一個共同的特征,即出生時帶有胎膜,或者說,在出生時被羊膜包裹著。在歐洲的一些民間傳說中,胎膜被認為是“靈魂”的居所,亡靈與生者之間的媒介(85頁)。對于彼時的意大利來說,不少迷信思想也同樣與胎膜有關,認為它是富有魔力的東西。為了增強胎膜的魔力,人們甚至為它舉行彌撒。中世紀著名的意大利神學家、方濟各會修士圣伯爾納定(St.Bernardino da Siena,1380-1444)在講道中就曾猛烈抨擊過胎膜崇拜的行為。由此可見,這種習俗由來已久。上文提到的加斯帕魯托也承認:“我的母親曾把我出生時的胎膜給我,說她曾讓胎膜與我一同受洗,使它望了九次彌撒,通過閱讀《圣經》為它祈福?!蹦赣H還告訴他,“我是一個天生的本南丹蒂,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在夜里外出,那時我必須把胎膜帶在身上,和其他本南丹蒂一起與巫師作戰(zhàn)”(23頁)。

至于是何人召喚本南丹蒂進行戰(zhàn)斗,加斯帕魯托的回答多少會讓讀者感到有些詫異。他說,上帝的天使在夜間曾進入過屋內,“出現在我面前,他全身金色,就像祭壇上的天使一樣。他呼喚我……我回答道:‘我服從你,我愿意去’”(14頁)。從字里行間中可以察覺,加斯帕魯托的言語帶有濃厚的基督教色彩,頗似《新約》中圣母領報的場景(天使長加百列進入瑪利亞的屋內,顯現在她面前,并宣告了耶穌的降生,參見《路加福音》1章26-38節(jié)、《瑪竇福音》1章18-24節(jié))。然而,本南丹蒂奔赴的“戰(zhàn)場”,即約沙法特谷(Valley of Josaphat,76、108、110、279、280頁),更是《舊約》中上帝進行“最后審判”的地方(參見《岳厄爾》4章2、12節(jié))。

金茨堡認為,在本南丹蒂的內心世界中,有兩種元素同時存在:農業(yè)崇拜和基督信仰(39頁)。面對宗教裁判所審判官的質問,加斯帕魯托之所以會提到天使,或許是為了從審訊中盡快脫身。的確,這一招果真奏效了。最終,加斯帕魯托僅被判處六個月的有期徒刑,并且免于革除教籍這種針對異端的嚴厲懲罰。此外,他必須在一年當中指定的日子進行祈禱和苦修,以便獲得上帝對他的諒解(22頁)。

在這一時期的弗留利,本南丹蒂可謂是一個獨特的群體。一方面,他們反對男巫、女巫及其邪惡的陰謀,治愈那些因巫師的加害而受傷的人;另一方面,他們自稱會騎著兔子、貓或者別的動物,在夜間參加某種神秘的聚會。雖然,他們認為自己有別于巫師,但那些模棱兩可的描述還是讓普羅大眾,甚至宗教裁判所的審判官們摸不著頭腦。依照鄉(xiāng)村神父的理解,本南丹蒂無異于巫師,不過他們是“好的”巫師,會竭力保護兒童和人們的糧食,使之不受背信棄義的邪惡巫師侵害(第6頁)。因此,本南丹蒂從一開始就以一種矛盾的形象展現在我們面前,這種形象也深深地影響了他們的存在。

庶民文化

庶民文化(subaltern culture),即精英文化的對立面,是金茨堡研究的焦點所在。在意大利的庶民文化中,有一些特征似乎離不開古老的農耕傳統和宗教信仰。靈魂出竅、豐收祭拜、陰陽對話和狂歡節(jié)等,無不將亞平寧半島上的“底層階級”聯系在一起。本南丹蒂手持茴香束,在夜間與男女巫師作戰(zhàn),他們這么做既是出于一種意識,即對莊稼的熱愛,也是一種儀式,旨在祈求農田的豐收(33頁)。

我們很難去確認弗留利地區(qū)儀式性的崇拜何時興起,但從表象上至少可以判斷出這些儀式的復雜性和多元性。在本書中,金茨堡多次提到本南丹蒂會在四季小齋的夜晚出現。這個時間點正好對應了古老的農業(yè)周期節(jié)日,后來又被并入了基督教歷法(34頁)。最早記錄四季齋期的文獻是《舊約》中的《匝加利亞書》,撰寫于公元前520到518年左右,當中明確提到“四月的齋戒、五月的齋戒、七月的齋戒和十月的齋戒”,告誡人們要“愛好忠實與和平”,因為這是“歡躍的佳節(jié)”(參見《匝加利亞》8章19節(jié))。在融入了羅馬天主教的禮儀后,教會繼續(xù)呼吁信徒在此期間要廣施仁愛、加強祈禱、恪守齋戒、辛勤勞作,以實際行動感謝上蒼的種種恩賜。

正如金茨堡在書中所言,本南丹蒂在守護莊稼,抵抗外侵的過程中并不孤單。天主教會本身也會竭盡全力去保護收成,防止頻繁而又有毀滅性的饑荒發(fā)生。各地的神父更是號召民眾誠心祈福,前往農田四周念經游行,預測來年的莊稼收成。這一傳統在弗留利大區(qū)保留了很長時間,農民通常會在四季齋期的“第一天預測蔬菜和葡萄的收成,第二天是麥子,第三天是干草”。如果在這段時間天氣驟變,導致了災難的發(fā)生,人們便會將其歸因于“上帝對過往罪惡的懲罰”(34頁)。在本南丹蒂的供詞中,除了傳統的農耕文化,還透露出不同的宗教元素,比如他們反復強調:“我們夜里出去是為基督服務,而巫師是為惡魔服務。”他們聲稱自己是“基督信徒”(45頁),一個神圣的實體,一支建立在上帝信仰上的農民軍隊。按照加斯帕魯托的敘述,就連本南丹蒂團的隊長也是“一位由上帝派來的天使”(38頁)。

除此之外,金茨堡提到弗留利的本南丹蒂與古老的薩滿之間亦存在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聯系(273頁),例如“靈魂出竅”或“看見亡靈”(47頁)。這一點在書中另一名女性本南丹蒂——安娜·拉·羅薩的身上就有所體現,“這個女人的丈夫活著的時候,常常在夜里叫喚她,甚至使勁搖她,她卻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后來她解釋說,靈魂游到別處、軀體留下的人就是這副模樣”(50頁)。安娜的話語不禁讓人聯想到曾經在中亞、北歐、中國西藏等地盛行的薩滿教。這種遠古信仰的出現早于任何有組織的宗教,可以追溯至新石器時代,有著泛靈論(animism)的色彩。在薩滿教中,薩滿通常被認為是掌握神秘知識,能夠進入“人神”狀態(tài)的人。他們充當著神與人之間的媒介,通過舞蹈、擊鼓或歌唱的形式對神靈進行邀請,又采用所謂的“附體”或“靈魂出竅”的方法與靈界溝通,甚至是旅行至屬靈的世界。薩滿相信,天地生靈都有對話的可能,通過各類儀式活動,可以達到問卜、醫(yī)療,甚至是控制天氣的目的。

金茨堡在書中坦言,他曾受到意大利宗教史學家埃內斯托·德·馬蒂諾(Ernesto De Martino)的啟發(fā)(265頁)。后者在《巫術世界》(Il mondo magico)一書中,將薩滿稱為“文化英雄”(277頁)。德·馬蒂諾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俄國人類學家史祿國(Sergej Michajlovi? ?irokogorov)的著作——《通古斯人的心智情結》(The Psychomental Complex of the Tungus),其中提到:“在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下,薩滿(通古斯人)和其他人一樣,可以同其他薩滿和普通個體產生交流……有時,他們并不知道他們?yōu)楹坞x開一地,前往另一地,與那個呼喚他們的人相見:他們前往是因為‘他們覺得應該要前往’?!边@一點也恰恰對應了本南丹蒂的說詞:“當你必須去的時候,你就會去……去的時候就像是化作一團煙霧,而軀體不用前往?!保?79頁)

從上文中不難發(fā)覺,除了受到基督信仰和農耕崇拜的影響外,本南丹蒂的精神世界似乎還摻雜了一絲絲“外來”元素。這種極為復雜的多元文化普遍存在于底層人民的生活當中,長期興盛于弗留利地區(qū),甚至是從阿爾薩斯到阿爾卑斯的廣袤區(qū)域中(74-75頁)。根據本南丹蒂的敘述,只有靈魂才會參加夜間的戰(zhàn)斗,而平時他們還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84頁)。事實上,他們是有血有肉的男男女女,而不是沒有軀干、四處游蕩的幽靈?;蛟S,正是本南丹蒂這種令人費解的多重人格,才使得意大利弗留利地區(qū)的庶民文化更具魅力。

宗教審判

在中世紀,由于人們對宗教的狂熱情緒,正統教義和異端邪說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十一世紀歐洲的城市革命,讓古老的天主教會措手不及。教士階層似乎尚未準備好該如何領導有文化的新市民階層。面對不斷增多的“異端學說”,天主教會最終于成立了宗教裁判所。

1184年11月,教皇盧西烏斯三世與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一世在意大利的維羅納(當時教廷所在地)商討后,頒布了通諭《關于廢除》(Ad abolendam)。這份文件確立了宗教法庭的成立,所有主教都有權親自或委派他人,“每年一到兩次,巡查存有異端嫌疑的堂區(qū)”。教皇和皇帝一致認為,消滅異端需要由雙方共同努力。因此,帝國的皇帝支持打擊異端分子。至于具體的鎮(zhèn)壓方式和方法,則取決于天主教會。正如通諭中所規(guī)定的那樣,“所有的異端邪說,無論屬于哪一類型,都應視教會為權威進行裁決”(參見G. D. Mansi, Sacrorum conciliorum nova et amplissima collectio, XXII, Venetiis, 1778)。正是基于這個傳統,弗留利的地方官員才會對宗教裁判所常常抱有小心謹慎的態(tài)度(104頁)。

自十六世紀起,歐洲大陸爆發(fā)了新一輪的巫術鎮(zhèn)壓行動。對于此刻的本南丹蒂來說,他們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雙重特性,似乎也遭到了人們的質疑:“要么是惡棍,要么是巫師,本南丹蒂必須在二中選一?!保?38頁)在1629年1月的一次審訊中,庫特,一個“卑賤可鄙的農民”,卻自封為本南丹蒂,他四處揚言自己“懂得如何識破巫術”。然而,他的證人,來自特雷維尼亞諾的另一位農民表示,“他是個巫師,他和惡魔定了契約”,如果“沒有惡魔的幫助”,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巫術和魔法,“要不然他本身就是個巫師”(138頁)。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本篤會會士將一名叫喬瓦尼·西翁的本南丹蒂歸結為“那種巫師”,稱后者在三年中去了三次邪惡的聚會。此前,我們碰到的本南丹蒂都只是“在夢中”參加過聚會。而如今的喬瓦尼卻堅持說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絕不是幻覺”(156頁)。

在本書涉及的時間范圍里(十六至十七世紀),歐洲的異端鎮(zhèn)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的巫術審判發(fā)生在德國、法國、瑞士和荷蘭境內。至于意大利,雖然宗教裁判所的歷史更為悠久,受理的案件數量龐大,但真正處決的人數卻十分有限(參見G. Breccola, Streghe e stregonerie in terra di Tuscia, ed. Annulli, 2019)。正如金茨堡在書中所證實的那樣,除了我們知道的第一件案子有了結果,其余的審訊均懸而未決(103頁)。

我們很難去猜測是什么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也許是因為大多數案件沒有任何異端邪說的痕跡,最多只是摻雜著一些當地農民的迷信與無知;或許是因為不少審判官們本身就來自重視神貧、接近庶民的方濟各會;又或者是因為天主教會在反宗教改革的特蘭托大公會議之后,對信徒懺悔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如果說早期的審判是以抓捕異端、排除異己為目標的話,此時的教會更加注重內心的悔過和靈魂的拯救。這大概就是為什么不懂弗留利方言的審判官們頻頻尋找翻譯(168頁),試圖了解本南丹蒂的內心世界,盡量克服彼此之間障礙的原因所在。

到頭來,宗教裁判所的審判官們是否真正理解了“本南丹蒂”的含義,似乎已經不再重要。就像金茨堡書中所言的那樣,對于他們來說,本南丹蒂可能就是一個既“不做好事,也不做壞事”的窮苦農民(205頁)。只不過,此時此刻,一個新的面孔——薩穆埃爾·德·卡西尼斯正在挺身而出。與審判官們一樣,他也是一名來自方濟各會的修士,卻成為了首個捍衛(wèi)巫師權利的神職人員(309頁)。也許,冥冥之中,夜間的戰(zhàn)斗,仍將繼續(xù)……

總結

金茨堡坦言,《夜間的戰(zhàn)斗》這本書是“與一份文獻、一個名字、一個也許是邊緣的特殊個體的不期而遇”(264頁)。早在半個世紀之前,金茨堡曾試圖對威尼斯檔案館中保存的碎片化文獻進行整理與研究。也正是如此,后人才得以窺見歷史上弗留利這一偏遠地區(qū)最真實的生活寫照和社會肌理。

作為微觀史學的奠基人之一,金茨堡承認“這一反復的,幾乎糾纏不清的研究,并非源自自傳式(autobiografico)的推動,而是來自方法論上”的創(chuàng)新(263頁)。的確,除了豐富的史料外,金茨堡在作品中還使用了比較的方法,更準確地說是“歷史編纂學的比較方法”,而非人類學的方法(273頁)。作為史學界年輕的一代學者,對于金茨堡的勇氣和毅力,我感到由衷地敬佩。在當年,“本南丹蒂”可謂是一個前無古人的研究課題,面對著這樣的挑戰(zhàn),金茨堡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因為在“近代的歷史研究領域”,這是一件“非比尋常的事”(272頁)。

當然,金茨堡的作品也并非完美無缺。由于其特殊的出生背景(猶太人),他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難免會夾雜著一定的個人主觀意識,使讀者產生一種“宗教審判式”的壓迫感。此外,金茨堡所采用的史料幾乎完全聚焦在了“本南丹蒂”身上,而選擇性地忽視了審判官的聲音。在書中,他直言不諱地抨擊了宗教法庭,稱這個機構“令我反感”。他毫不掩飾地將“猶太宗教納入一種更高級的真理”,并稱之為“真正的宗教”(275頁)。關于這一點,意大利著名的歷史學家、羅馬大學教授萊蒂耶里(Gaetano Lettieri)評論道,“金茨堡對《圣經》的明顯移除”,源自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偏好”,一種“葛蘭西式的文化反抗”(281頁)。而金茨堡的舊識、意大利博洛尼亞大學的藝術社會史教授保羅·福薩蒂(Paolo Fossati)也曾調侃道:“對于一個猶太人而言,選擇去研究女巫和異端是顯而易見的事。”(265頁)

不論如何,金茨堡的首部作品是成功的。迄今為止,這本書已被翻譯成十多種語言,暢銷海內外。通過這部作品,我們看到的是意大利弗留利大區(qū)“庶民文化”最深層的部分,聽到的是“底層階級”最質樸的聲音,感嘆的是“本南丹蒂”為了豐收所拼搏的精神?;蛟S,正如這些“慈善的行者”所言,每個人都該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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