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神陸羽：淡泊明志真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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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陸羽，大家知道他是‘茶圣’。可是，不少人對其被尊為‘茶圣’的原因知之甚少，更不了解他曲折的身世、他對戲劇發(fā)展的貢獻(xiàn)和他自放山林的真正的隱士生活。”

陸羽，生于開元二十一年（733），字鴻漸，竟陵人（今湖北天門縣）。自號竟陵子、東崗子。他出生后被棄河邊，由當(dāng)?shù)厮略旱膸煾甘震B(yǎng)，隨師父俗家姓為陸。唐人喜歡按照排行稱呼，陸羽又被稱為陸三，可能是按照師父的俗家同族所排行。陸羽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出自《易》中的“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

漸長，陸羽和師父發(fā)生了矛盾。在認(rèn)識一些字以后，陸羽越來越崇尚孔孟之道，不想出家，多次和師父爭辯。師父為了讓他收心性，兼有懲罰之意，“矯憐撫愛”，不再寵愛他，而是給他安排了很多粗重的活計(jì)，掃地潔廁、用腳和泥抹墻，為筑屋背瓦片，還讓他放牧三十頭牛。陸羽求學(xué)之心并未改變。在湖邊放牛時(shí)，他用竹枝在牛背上練字，向認(rèn)字的人求教。有人給了他張衡的《南都賦》，他愛不釋手，可是識字有限、不能通讀，便裝作私塾的學(xué)郎一樣，正襟危坐、展卷吟哦，其實(shí)只能是嘴巴空張而已。

這件事被師父知道后，更怕陸羽不肯入佛門，干脆不讓他離開寺院，把他交給專人管理。管他的和尚讓他在寺院中做園藝活兒。陸羽心里只有讀書認(rèn)字一件事，常神思恍惚、手底下干活不利索，因此被痛打。挨打之后，陸羽還是痛惜自己不能讀書認(rèn)字，邊感嘆“歲月往矣，恐不知其書”，邊忍不住嗚咽。和尚以為他對挨打心存怨念，又痛打他一頓，這次把打他的木棍都打斷了才罷手。陸羽忍無可忍地逃遁下山，加入了一隊(duì)樂人中。他語言幽默，會編臺詞，自編自演參軍戲，很受歡迎。師父找到他后，向他妥協(xié)了，允許他在寺院學(xué)佛之外，每天學(xué)一個(gè)時(shí)辰的其他功課。陸羽才離開了伶人，未再演戲。

但陸羽的參軍戲很有名，他編的參軍戲被稱為“陸參軍”，在他去世后幾十年間仍在流傳。元稹喜歡的彼時(shí)著名的歌妓劉采春就因會唱《陸參軍》而大受歡迎。十四歲時(shí)，當(dāng)?shù)赜腥宿k宴會，請陸羽去教樂工演戲。恰遇太守李齊物赴宴，看中陸羽不同凡響，便用自己的詩集來教他識字屬文。十九歲時(shí)，他又去投靠一位文人求學(xué)，遇到貶到竟陵任司馬的崔國輔，崔國輔很器重他，留在身邊交往三年。分別時(shí)，崔國輔將他人贈與自己的、心愛的白驢、烏犎牛和槐木做的書套送給了陸羽。此后，陸羽開始了尋茶之旅和隱士生活?！耙宦分?，他逢山駐足采茶，遇泉下鞍品水，目不暇接，口不暇訪，筆不暇錄，錦囊滿獲。”

茶，雖然很早在中國就作為飲品，但在陸羽之前還不算普及，主要是佛教寺院喜茶之品飲——由于僧人過午不食，晚間卻可以飲茶、吃些茶點(diǎn)，故茶一直受僧侶及修行人的重視。陸羽不僅開發(fā)出許多茶種，還懂得講究水的品質(zhì)，將當(dāng)時(shí)的煎茶規(guī)范化，制定出一套流程，并設(shè)計(jì)出煎茶專用的二十四樣器具。他煎的茶味道好，也能講解其中之妙，名聲大噪，“時(shí)號茶仙”。他為茶著書立說，寫了《茶論》、《茶經(jīng)》等，“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無不飲者”，“天下益知茶飲也”。

三五十年后的盧仝已經(jīng)作了不少茶詩。文宗時(shí)，茶葉已經(jīng)與民生緊密相關(guān)了，不只是產(chǎn)業(yè)興旺，百姓日常也離不開茶。宰相王涯死于甘露之變后，尸首竟被市民亂投瓦礫而殘害，原因是他制定了茶稅。宣宗時(shí)，茶商將陸羽視為茶神，用陶土做了他的小像，放在茶器之間， “有交易則茶祭之，無以釜湯沃之”。商家還將“陸羽”作為贈品，“買十茶器，得一鴻漸”。是為茶寵起源。

潛心于茶之外，陸羽的文學(xué)造詣很高。他沒有參加過科考，卻因其文名隆盛，被拜為太子文學(xué)（可能是德宗所賜），但陸羽未曾領(lǐng)受，又封他太常寺太祝，他仍未上任。他的一生，主要是放跡山野，或與文士交游。

安史之亂中，約760年，陸羽也跟隨逃難的人逃到了吳興（浙江湖州），在那里結(jié)識皎然，成為“緇素忘年之交”。在皎然的寺院中駐留一段時(shí)間后，在苕溪結(jié)草堂著述，閉門讀書。陸羽在這里寫了自傳，并將其刻在井邊的石頭上。772年，顏真卿任湖州刺史，與皎然、陸羽、張志和等當(dāng)?shù)孛鹘Y(jié)交，逐步形成“湖州文人集團(tuán)”。顏真卿為陸羽修建了青塘別業(yè)和三癸亭。

777年，送走顏真卿后，陸羽云游數(shù)月，拜訪戴叔倫，冬天返回湖州。次年，遷居無錫，游惠山，作《游惠山寺記》。780年，在皎然的贊助下，《茶經(jīng)》付梓，并拜訪了李季蘭，李季蘭作詩《湖上臥病喜陸鴻漸至》。784年，移居上饒，筑居所為“鴻漸宅”，鑿泉為“陸羽泉”，遍植茶樹，栽種竹木花樹。孟郊到此拜訪陸羽，作詩《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786年，客居洪州道觀。789年，赴嶺南節(jié)度使李復(fù)幕府，號東園子，人稱東園先生。次年返洪州道觀。794年移居蘇州，在虎丘北結(jié)廬為“陸羽樓”，開泉為井，稱“陸羽井”，著《泉品》。799年返回湖州青塘別業(yè)，至貞元末年（約804）辭世。

陸羽在當(dāng)時(shí)是有名的大學(xué)問家，著作豐碩，除了茶書、詩詞，他還寫了不少游記?？上Я舸娌欢唷Ｋ慕挥螛O其廣泛，有學(xué)者統(tǒng)計(jì)，《全唐詩》中與他唱和的詩人近60人，說明在“唐代中葉的文化名流圈中，陸羽是活躍和有影響的人物”。

盡管廣結(jié)善緣，但陸羽其實(shí)還是獨(dú)行俠?！俺１庵弁剿拢S身惟紗巾、藤鞋、短褐、犢鼻。往往獨(dú)行野中，誦佛經(jīng)，吟古詩，杖擊林木，手弄流水，夷猶徘徊，自曙達(dá)暮，至日黑興盡，號泣而歸。故楚人相謂，陸羽蓋今之接輿也”。他和人交往也比較自由，如果是閑處時(shí)，想離開時(shí)便自行離開，不與主人打招呼。但他非常守信，凡是和人有約，“雖冰雪千里，虎狼當(dāng)?shù)馈?，也會赴約。

陸羽傳世的詩作不多，“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惟羨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來”是其中之一，也反映了他的不慕世俗榮華，向往自由生活的情懷?！安柘銓庫o卻可以致遠(yuǎn)，茶人淡薄卻可以明志”，這句話被廣泛認(rèn)為出自《茶經(jīng)》的話卻不見于《茶經(jīng)》，疑為后人假托，但借茶而淡泊明志實(shí)可作為對陸羽一生的概括。（文/辛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