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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拉斐爾派繪畫中的音樂圖景:賦予繪畫以靈魂

前拉斐爾派(the Pre-Raphaelites)是一個神秘而傳奇的藝術流派,當欣賞這一流派畫作時,人們有的為西達爾與羅塞蒂之間癡纏凄美的愛情故事所動

前拉斐爾派(the Pre-Raphaelites)是一個神秘而傳奇的藝術流派,當欣賞這一流派畫作時,人們有的為西達爾與羅塞蒂之間癡纏凄美的愛情故事所動,有的為莫里斯輕松游走于詩人、小說家、設計師、社會主義運動者和公司與出版社的創(chuàng)立者等多重身份而贊嘆,更有的為前拉斐爾派這樣一群青年理想主義者以其極致的藝術熱情在維多利亞的星空劃下燦爛的一筆而心潮澎湃,但,誰能忽視他們畫作中的音樂圖景呢?

當21世紀的人們走入博物館觀看前拉斐爾派畫作時,必然無法忽視他們畫作中的音樂圖景,它們或是《維羅妮卡·委羅內(nèi)塞》(Veronica Veronese,1872)中手握小提琴的凝神女子,或是《無情的小姐》(The Merciless Lady,1865)中畫面中心的男子被左邊正在歌唱和演奏的女子吸引,或是《愛的致意》(Love's Greeting,1861)中為典雅愛情而奏樂的天使,亦或是《戴花環(huán)的女人》(La Ghirlandata,1873)中彈奏樂器的女子和兩個傾聽的天使,不一而足。前拉斐爾派在畫作中置入音樂圖景究竟是藝術家無意識的偶然為之,還是一種有意識的藝術建構;它們在畫作中僅僅是一種美的裝飾與點綴,還是起著更大的功能性作用,這諸多問題皆是21世紀的觀者在觀看前拉斐爾派畫作時會在心中自然升起的疑惑。

但丁·羅塞蒂《維羅妮卡·委羅內(nèi)塞》(Veronica Veronese,1872),現(xiàn)藏美國特拉華藝術博物館

但丁·羅塞蒂《維羅妮卡·委羅內(nèi)塞》(Veronica Veronese,1872),現(xiàn)藏美國特拉華藝術博物館

內(nèi)在性的啟示

米萊的《盲女》(The Blind Girl,1856)一畫中,盲女的雙腿上放著六角手風琴,在響遍曠野的鐘聲中,她閉眼感受太陽,也似乎在傾聽,于傾聽中近乎產(chǎn)生了與神圣的連接。米萊正是借助音樂意象的幫助,挑戰(zhàn)著照片式確定的觀看方式,音樂在畫中成為對內(nèi)在性的啟示,指示著盲女的內(nèi)心狀態(tài)。亨特的《覺醒的良知》(The Awakening Conscience,1853)中的情婦在聽見鋼琴樂音的剎那猛然站起,雙眼出神地望向窗外陽光下的盎然綠意,暗示觀者那才是她向往的光明世界,音樂再次成為主人公良心覺醒并與神圣連接的契機與橋梁。羅塞蒂的畫作中的音樂也是一種對內(nèi)在性的啟示,如在《愛的致意》(Love’s Greeting,1861)中,從天使的樂器中流出的樂音象征著正處于典雅愛情中的主人公內(nèi)心中的愛意,雖不可見卻充溢著整個畫面?!妒フQ之歌》(A Christmas Carol,1857-1858)中兩位侍女甚至梳起樂者的秀發(fā)露出雙耳以強調聽覺及聽覺與內(nèi)心狀態(tài)間的緊密聯(lián)系。

約翰·米萊《盲女》(The Blind Girl,1856),現(xiàn)藏于英國伯明翰博物館與美術館

約翰·米萊《盲女》(The Blind Girl,1856),現(xiàn)藏于英國伯明翰博物館與美術館


但丁·羅塞蒂《愛的致意》( Love’s Greeting,1861),現(xiàn)藏于美國波士頓伊莎貝拉嘉納藝術博物館

但丁·羅塞蒂《愛的致意》( Love’s Greeting,1861),現(xiàn)藏于美國波士頓伊莎貝拉嘉納藝術博物館


愛德華·伯恩-瓊斯 《愛之歌》(Chant d' Amour,1868-73),現(xiàn)藏于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愛德華·伯恩-瓊斯 《愛之歌》(Chant d' Amour,1868-73),現(xiàn)藏于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前拉斐爾派在繪畫這一視覺藝術中引入聽覺這一感官知覺,意欲恢復的是視覺感官對內(nèi)在狀態(tài)的感知,當視覺感官有了聽覺的加持時,更能激發(fā)一種特殊的沉思、情感與回憶。前拉斐爾派畫作中對聽覺的視覺化處理的目的不僅僅是要傳達一種音符帶來的感官愉悅,更是表達出純音樂的音符對思想本身的直接進入,所以對聽覺的視覺化處理讓我們看見了沉思和思想本身。繪畫中的音樂和聽覺意象此時是對一種表層的視覺表象的補足與深化,是對某種深度的引入。純音樂因為沒有任何具體的外在指涉,它無法轉化為具體的畫面或敘述,這反而使其成為一個容納回憶、情感和沉思的空間,給觀者的想象提供諸多可能。前拉斐爾派音樂主題的畫作實質上是對人類記憶空間的表現(xiàn),這也是其繪畫的內(nèi)在性之所在。音樂圖景在繪畫中的引入使人們超越純粹的感官愉悅,進而激發(fā)出一種內(nèi)在的反思和真正的自我理解,《覺醒的良知》一畫正是對此的典范性詮釋。正是在音樂所喚起的記憶和沉思空間中所升起的個性和行動讓我們更為理解自己,一個純粹的視覺表象則難以產(chǎn)生這個效果。羅塞蒂編碼的音樂許是給當時消費至上的民眾提供一個沉思與回想的藝術空間,讓人更為認清自己,可以說是音樂賦予了繪畫以靈魂。在前拉斐爾派這里,并不存在聽覺對視覺的勝利,有的反而是在繪畫中視覺借助聽覺而使自身深度化。

威廉·亨特《覺醒的良知》(The Awakening Conscience,1853),現(xiàn)藏于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威廉·亨特《覺醒的良知》(The Awakening Conscience,1853),現(xiàn)藏于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時間變遷的修辭

對羅塞蒂而言,繪畫中的音樂景象除了是對內(nèi)在狀態(tài)的啟示,也可以是一種時間變遷的修辭。他的繪畫所展示的時刻并不是一個凝固的時刻,而是一個既包含現(xiàn)在,也在時間中永恒展開的時刻。在《圣喬治和薩布拉公主的婚禮》(The Wedding of St George and Princess Sabra,1857)一畫中,背景中兩個樂師敲擊一排掛在一根長橫桿上的鈴鐺們,響起的鈴聲提醒著觀者,在視覺之外還有聽覺,它也許能帶我們超越視覺的表象抵達意義的深層。這個意義的深層此時可以是空間藝術中展現(xiàn)出時間的推移,甚至是對時間的新感知?!妒讨魏退_布拉公主的婚禮》中樂師對橫欄上一連串依次懸掛的鈴鐺的敲擊恰似對時間流轉的視覺再現(xiàn),畫作中對音樂演奏的呈現(xiàn)無不是對時間性的張揚。純音樂既不再現(xiàn)現(xiàn)實,也不指涉現(xiàn)實中的時間,它沒有代替人類生活的企圖,反而是通過心靈的記憶來拓展真實的時間。音樂主題正是羅塞蒂借以在繪畫中再現(xiàn)新的時間感覺的手段。19世紀初蒸汽機火車的發(fā)明使人們對時間和時空關系的感知發(fā)生了變化。以前的四輪馬車旅行隨走隨停,旅人可以對周邊的風景與人物細致觀察;如今的火車旅行讓人難以看清任何事物,恰如羅塞蒂在詩中所言,只見窗外的“鄉(xiāng)村風光在漂浮”,可見的是“時間本身”(Time itself)。在這一工業(yè)文明的背景下,我們不難理解前拉斐爾派為何在畫作中借助音樂來呈現(xiàn)時間性甚至時間本身。

但丁·羅塞蒂《圣喬治和薩布拉公主的婚禮》(The Wedding of St George and Princess Sabra,1857),現(xiàn)藏于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但丁·羅塞蒂《圣喬治和薩布拉公主的婚禮》(The Wedding of St George and Princess Sabra,1857),現(xiàn)藏于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新繪畫觀念的隱喻

羅塞蒂繪畫中的音樂圖景不僅僅是對內(nèi)在性的啟示,是一種時間變遷的修辭,更是對一種新的繪畫觀念的隱喻。19世紀早期整個歐洲都在重新定義藝術的價值時,音樂成為了現(xiàn)代藝術的典范。沃爾特·佩特在他的《文藝復興》一書中指出:“所有藝術通??释_于音樂的狀態(tài)?!蔽覀冊撊绾卫斫饫L畫達于一種音樂狀態(tài)?據(jù)藝術史學家伊麗莎白·伊斯特萊克(Elizabeth Eastlake,1809-1893)提出的方案,繪畫應以純音樂為模型而進行現(xiàn)代化,即繪畫要像純音樂一般,以追求它截然不同于其他藝術的本質性元素為目標,避免對文字的依賴。羅斯金則進一步在《威尼斯的石頭》中提出繪畫區(qū)別于其他藝術的本質性元素乃是顏色。所以繪畫達于一種音樂狀態(tài)可以理解為是繪畫追求一種純顏色的境界,純顏色并不模仿外在現(xiàn)實,而是本身可以直達觀念和真理,從而純顏色的繪畫也是一種隱喻意義上的“純音樂”。

前拉斐爾派弗雷德里克·喬治·斯蒂芬斯(Frederic George Stephens,1827-1907)曾根據(jù)一幅畫在多大程度上去除了其他語言而僅使用繪畫語言而來確定羅塞蒂繪畫音樂性程度的高低?!端{色密室》(Blue Closet,1856-1857)、《圣誕之歌》(A Christmas Carol,1857-1858)和《心靈轉化者維納斯》(Venus Verticordia,1863-1869)無疑是三幅音樂性極高的畫作,因為它們的主題無涉任何與文學故事相連的外在主題,而是如純音樂般只關乎自身,以純顏色間的組合征服觀者。斯蒂芬斯認為《藍色密室》是羅塞蒂最為重要的“意欲象征音樂與顏色的聯(lián)合的一大實踐”, 該畫作即是“只以內(nèi)在的美和音樂般優(yōu)美悅耳的色彩所引起的效果為唯一的主題”。顏色與顏色之間巧妙的組合帶給眼睛的愉悅就如一個個音符帶給耳朵的愉悅一般。然而,音樂性繪畫并非只能以其“優(yōu)美悅耳”的色彩給觀者帶來純粹感官的享受,史蒂芬斯還將羅塞蒂的音樂性繪畫置身于威尼斯藝術傳統(tǒng)中,認為色彩具有情感的表現(xiàn)性:“至于色彩與音樂的聯(lián)系方式……幾位過去的大師和羅塞蒂自身,都已經(jīng)運用圖畫的色彩來促進他們主題中的情感表達?!绷_塞蒂更是進一步認為維多利亞的音樂指涉指向的是觀念形成的過程,音樂通過將顏色與戲劇化的行動相連而讓顏色變得有思想,并由此而暗示出某種內(nèi)心狀態(tài)。羅塞蒂運用畫作中可視的顏色和啟示性的樂音的并置來喚起觀者的精神沉思,當朝內(nèi)看時,感官知覺能得到凈化與提升。他將顏色編碼為一種內(nèi)在的表達,認為色彩可以超越語言文字或主題直達觀念。畫作對顏色之間組合的重視使得觀者擺脫了柏拉圖的文字優(yōu)于顏色的等級暗示,進而體驗到顏色本身即可抵達真理。

但丁·羅塞蒂《藍色密室》(Blue Closet,1856-1857),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但丁·羅塞蒂《藍色密室》(Blue Closet,1856-1857),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


但丁·羅塞蒂《圣誕之歌》(A Christmas Carol,1857-1858),現(xiàn)藏于美國哈佛藝術館

但丁·羅塞蒂《圣誕之歌》(A Christmas Carol,1857-1858),現(xiàn)藏于美國哈佛藝術館

參考文獻:

Dante Gabriel Rossetti. The Collected Works of Dante Gabriel Rossetti. ed. William Michael Rossetti, London: Ellis and Elvey, 1901.

Frederic George Stephens. Dante Gabriel Rossetti. New York: E. P. Dutton & Co., 1908.

[英]約翰·羅斯金:《威尼斯的石頭》,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

[英]沃爾特·佩特:《文藝復興》,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本文作者系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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