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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邱華棟:寫《北京傳》不僅不忐忑,還特別自然

在寫《北京傳》之前,作家邱華棟已經(jīng)積累了二十多年的資料,它們起碼有四五百種,都和北京這座城市有關。

在寫《北京傳》之前,作家邱華棟已經(jīng)積累了二十多年的資料,它們起碼有四五百種,都和北京這座城市有關。2017年,在讀了英國作家彼得·阿克羅伊德的《倫敦傳》以后,邱華棟深受觸動,決定自己也寫一本《北京傳》。

一開始設想的《北京傳》有80萬字,副標題取《時空中的人與萬物》,他寫了一章發(fā)現(xiàn)文學性太強,“太為同行而寫”,于是另辟一種寫法——全書凝練至20萬字,簡潔明快,是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能親近的讀本。

《北京傳》已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

《北京傳》已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

目前,20萬字的《北京傳》已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它寫到了北京從春秋戰(zhàn)國到金元明清的歷史,近現(xiàn)代以來的巨大變化,更寫到了改革開放年代里“世界大都市”的形成,以及當下北京城市副中心和雄安新區(qū)的建設。在不久前公布的第五屆收獲文學排行榜之“長篇非虛構榜”,《北京傳》也榜上有名。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張莉為其評語:“作品主干清晰,時空縱橫,變動的時間與變動的空間,變動的人與變動的事交替出現(xiàn),由此,作家?guī)ьI讀者穿越時空,看北京城的時間演進,空間變化,人事更迭。這是一位作家個人的城市觀察、一座偉大城市的個人記憶,更是一本匹配北京氣象的‘大書’?!?/p>

邱華棟

邱華棟

一般說來,距離當下越近,“史”的部分越難成立,大部分城市傳記對“當下”避而不談。但邱華棟的《北京傳》是個例外,書中雖然也有老建筑和歷史書寫,但它開篇以《“中國尊”的瞭望》為序,末尾以《智慧北京》為結,具有很強的當代色彩和未來感。

“我1992年大學一畢業(yè)就來了北京,剛好親歷了、見證了北京近三十年的巨變。它在我眼里早已不只是胡同和四合院?!苯眨袢A棟就《北京傳》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他說:“我一直覺得自己身處一個特殊的歷史節(jié)點,于是想用‘厚今薄古’的方式,寫當代的北京,此刻的北京,嶄新的北京,我自己的北京?!?/p>

中國尊。圖為《北京傳》插圖。

中國尊。圖為《北京傳》插圖。

【對話】

澎湃新聞:你在北京生活了28年,之前也在許多小說里寫到過北京。短篇小說里寫都市生活題材的“時裝人”系列、北京郊區(qū)新型社區(qū)生活的“社區(qū)人”系列,都和北京有著很深的關聯(lián)?!栋讜兊拇ⅰ贰墩绲墓┰~》《花兒與黎明》《教授的黃昏》等長篇小說也和北京息息相關。這次因為《北京傳》寫北京,你的創(chuàng)作感受和之前有哪些不同?

邱華棟:我是寫過很多與北京有關的小說,它們都是虛構的,而《北京傳》是一個非虛構文本。應該說小說寫作更具個性,但我寫《北京傳》不那么肆意,而且提前預設了讀者——那些對北京感興趣的人。

在創(chuàng)作難度上,我覺得《北京傳》更難寫一點。對于一個小說家而言,寫當代生活要調(diào)動自身的觀察、體驗、經(jīng)驗,還是比較容易的。但寫《北京傳》這種非虛構題材需要運用很多材料,要有眼光,有取舍,有剪裁,何況“北京”這個對象那么龐大。對我而言,《北京傳》肯定是要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寫,20歲時的我寫不了。

澎湃新聞:寫《北京傳》的過程涉及大量材料,全書主要參考文獻有112條。我特意觀察了,僅第一章的主章,你就引用了《呂氏春秋·慎勢》《周禮·考工記·匠人》《史記·周本紀》《史記·燕召公世家第四》《史記正義》《漢書·地理志》《水經(jīng)注·漯水篇》等等史料。除了歷史文獻記載,你還很注重考古學家們發(fā)現(xiàn)的出土文物證據(jù)。我好奇的是,你在選擇、處理史料方面有哪些標準?怎樣統(tǒng)合紙上史料和地下材料之間的關系?

邱華棟:既然叫“傳”,它肯定和歷史有關,有一條時間線索,也可以說是“歷史典籍中的北京”。但對于歷史,我們除了文字記載,還有出土文物,我每次看到實物都會別有感覺。比如此前南二環(huán)出土了唐代的木船,是少有的在北京地區(qū)出土的唐代文物,看到那個木船你會很震撼。

我對于文字和實物的選用,基本邏輯是為了呈現(xiàn)北京城時間和空間不斷變化的過程。這方面材料太多了,有的人控制不住,什么都想往上堆,最后就很難表述了。我一開始就設定這本要在30萬字以內(nèi),所以在確保材料權威之外,也會盡量做個減法。而且我也主張材料“以線帶點”,有一條時間線索,然后一點一點像串糖葫蘆似的往外拓展。

清代大臣、學者張若澄繪制的《盧溝曉月》。圖為《北京傳》插圖。

清代大臣、學者張若澄繪制的《盧溝曉月》。圖為《北京傳》插圖。

澎湃新聞:這些材料具體怎么選,是不是也和你寫這本書的精神立場有關?在南京去年的“當下中國文學和城市書寫”研討會上,南大教授王彬彬提到城市傳記書寫其實和寫作者的精神立場有關——即寫作者站在什么位置去把握整個城市,以什么立場去評判這個城市的歷史、事件、人物。你認為你寫《北京傳》的精神立場是什么?

邱華棟:首先我把北京城看成一個已經(jīng)存在了三千年的生命體,它在這片大地上慢慢生長。我想寫出這其中的時間感和空間感,想回答“三千年里它是怎么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在宇宙學意義上,時間就是空間,它們是一體的。

而如果把一個城市看成一個生命體,它的空間結構在我看來就是最重要的存在。很多人寫城市喜歡寫歷史事件、歷史人物,但我認為這些事件和人物都只是城市的過客,構不成這個城市的主體,但人可以改變城市的空間,構成新的關于城市的記憶。

第二點,我想“厚今薄古”,把重要的筆墨放在今天,這和以往的北京書寫非常不同。我看過很多北京書寫,大部分是寫“老北京”,所以我就想采用新的角度。我可以把我這本《北京傳》分成三個部分——金朝以前的部分占三分之一,金朝到民國這部分占三分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至今的七十多年占三分之一,越往后越重要。我也看過其他城市傳記,比如葉兆言的《南京傳》停在了1949年,張新奇的《南京傳》停得更早,都不往后寫了。但我最想寫的恰恰是此刻的北京,當下的北京,這是我寫這本書的一個精神立場。

2020年10月24日,“當下中國文學和城市書寫”研討會在南京舉行。?

2020年10月24日,“當下中國文學和城市書寫”研討會在南京舉行。 

澎湃新聞:不同的城市傳記有不同的寫法,這本《北京傳》更突出城市空間結構在歷史長河中的變化。不同的城市傳記也有不同的追求,有的追求“全面”,有的追求“嚴謹”,有的追求“好看”……你寫《北京傳》最大的追求是什么?

邱華棟:最大的追求是“一冊在手,北京不愁”,就是說為那些想了解北京的讀者提供一份簡潔生動的讀本。我原本想寫一個更具文學性的《北京傳》,后來發(fā)現(xiàn)它太個人化了,就先放棄了,我希望這本《北京傳》面對的是更廣大的讀者群體。書出來后我又讀了一遍,覺得自己還是達到了預期。

你也會發(fā)現(xiàn),在這本書的歷史敘事里,我追求的是一種“零度情感”。比如最近一二十年大家喜歡談老城保護,很多人說為什么當初不實行“梁陳方案”,也就是梁思成、陳占祥提出的保護北京南北中軸線上的老城區(qū),在長安街西延長線的北側(cè)另建新的國家行政中心區(qū)。但是我翻閱了材料,發(fā)現(xiàn)這個方案在1950年代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我并不對這一歷史選擇做出評價,我只想平實地、不做渲染地把前因后果呈現(xiàn)出來,告訴大家“為什么是這樣”。

澎湃新聞:身為新北京人,你寫《北京傳》會忐忑嗎?

邱華棟:我一直覺得“北京人”是一個充滿疊加效應的概念,北京也在發(fā)生巨大變化,比如今天的北京話已經(jīng)不是胡同里的兒話音,語言本身也有了更豐富的層次。所以我回答你的問題,我不僅不忐忑,我還覺得特別自然。因為我從1990年代來到北京,到今天見證了北京變化最快最大的三十年,見證了那么多建筑拔地而起,那么多人群來來往往。我想說一個城市的生長性和生命力,恰恰在于它的豐富和變化。

澎湃新聞:這三十年,你對北京這座城市的印象、感受經(jīng)歷過哪些變化?因為《北京傳》,你的“城市觀”有了改變嗎?

邱華棟:感受變化肯定是有的,大概分這么幾個時段吧:從我大學畢業(yè)到2000年,那幾乎是二十世紀的最后十年,北京在迅速地擴張。我記得1993、1994年的北京連三環(huán)都沒有修起來,現(xiàn)在七環(huán)都已經(jīng)修得差不多了;接著是2000年到2008年,這個階段的北京越來越走向國際化,真正成為了一個國際化大都市;而2010年到現(xiàn)在又是一個新的時段。我們現(xiàn)在談到北京,還要聯(lián)想到北京城市副中心、雄安新區(qū)、張家口市、天津濱海新區(qū)、河北曹妃甸新首鋼、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等擴大的空間區(qū)域了。這些地方所承載的功能,都是北京空間結構變化中擴大的部分。北京的空間感進一步擴大了。

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規(guī)劃場景。圖為《北京傳》插圖。

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規(guī)劃場景。圖為《北京傳》插圖。

澎湃新聞:很多評論家欣賞《北京傳》的結構——主章+副章,主章講述城市主體結構在不同時代的變化,副章選兩個點來突出這個時代北京城的特點,更有一點文化散文甚至小說的意味。

就我自己的閱讀感受而言,這份文本在“時間流動”之外還具有一種特別的流動性,即觀察視角的流動性。比如序章就說:“我不僅喜歡遠觀‘中國尊’,我還走近‘中國尊’”;在潭柘寺,從“拾級而上”到“沿著下山路一路下來”;在恭王府萃錦園,從“進入”到“繼續(xù)前行”……也是在這樣的流動中,我們看到了北京城的建筑,北京城的歷史,還有“無毒,但不好吃”的柘樹果子、“分為金鑲玉和玉鑲金”的竹子等等極具個人美學色彩的獨特景觀。

邱華棟:對,寫潭柘寺也好,寫萃錦園也好,我都實地去了,在行走中有自己的體會。確實副章這部分比較突出我的個人體驗。因為主章部分要用到很多史料典籍,像建筑空間這些你也不能由著自己寫,但副章部分可以寫我作為一個生命個體在這些空間里的所見所聞。

潭柘寺。圖為《北京傳》插圖。

潭柘寺。圖為《北京傳》插圖。

澎湃新聞:在寫《北京傳》時,你如何平衡它的學術性和文學性?或者說,你怎么讓這本書區(qū)別于其他歷史學家、地理學家、建筑學家書寫的城市演變史?

邱華棟:這個區(qū)別首先體現(xiàn)在我前面說的選材和結構。另一方面,從語言來說,我使用的是一種簡潔明快且準確的文學性語言,這和學者專著還是有區(qū)別的。之前也有別的小說家寫城市傳記,寫得非常精彩。我想有時一些非虛構題材恰恰需要由小說家來寫,小說家的取材角度、寫作能力會豐富非虛構寫作的面貌。

但我在后記里也說,每個生活在北京的人都有自己的北京經(jīng)歷與記憶,都可以寫一本屬于自己的《北京傳》。如果還有其他人寫,我也覺得非常好。

澎湃新聞:此前你也透露《北京傳》原有一個80萬字的版本,副標題為《時空中的人與萬物》。因為時間和預設讀者的關系,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是另一版20萬字的《北京傳》。但我對《時空中的人與萬物》還是非常好奇,甚至會猜想它和你之前的“城市書寫”的內(nèi)在關系。未來你是否可能續(xù)寫《時空中的人與萬物》?你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有哪些計劃?

邱華棟:我希望過幾年工作不那么忙了,再把《時空中的人與萬物》全寫出來。這里的“萬物”可以非常豐富,包括北京的植物、北京的昆蟲、北京下水道系統(tǒng)、北京九十年代的一個夜晚,等等。這里的“人”也很多元,比如我就認識一個老家在河南的收廢品的老頭,他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和我講過北京的“收廢品網(wǎng)絡”。這個網(wǎng)絡起碼有20萬人,他們分布于北京的各個角落,消化著這個城市里的廢紙盒、廢舊電器,還自帶各種各樣的生活經(jīng)歷。

如果《時空中的人與萬物》總共80萬字,大約40萬字是我這三十年親身經(jīng)歷的東西。我現(xiàn)在先寫20萬字,搭個主章+副章的結構,希望這是一本人人都能看的書?;仡^等時間寬裕了,我再往這個結構里填充,寫給自己,也寫給那些文學愛好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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