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飲》：本質(zhì)并不是喝茶，而是思考

陶藝家董全斌，曾在北京從事了十多年的設(shè)計工作，2012年來到景德鎮(zhèn)開始學習制作茶器至今?！兑蝗孙嫞鹤鎏?、飲茶和思考的日常》是他的最新作品，由浦睿文化/岳麓書社出版。12月12日，“在起點處——董全斌《一人飲》新書分享會”在北京舉辦，為《一人飲》做序言推薦的作家楊葵，作家王愷同董全斌一起做了場對談。

《一人飲》

董全斌

“一人飲的本質(zhì)不是喝茶，而是思考”

“回答美是什么，讓我們自己作為個體與世界相連。”董全斌指出這句話是《一人飲》這本書的核心所在。“我其實就是在不斷地做器物，不斷地燒制，不斷地去使用器物的過程中，逐步對美這個概念有了些許認識。這本書里所有的內(nèi)容都在描述這種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也是一直在進行中的。一人飲的本質(zhì)并不是喝茶，而是思考?！?/p>

對談

在分享會上，董全斌首先從哲學思考的層面闡釋了自己對美的理解：“到底什么是美的東西，不是一個模糊不定的一個概念，我們必須在使用過程中探究它的邊界，找到這個為什么會美。比如說黃金分割點，或者對稱種種這些，你不得不去注意它，你不得不去喜歡它，或者喜歡這種美更剖析記憶點，不得不與之產(chǎn)生一種反應(yīng)、一種反射、一種關(guān)系出來，美就是在這種反射中誕生的?！袢者m越而昔至’，一定是先有這個概念，不論用什么形狀，必須有其存在的反應(yīng)先在了，我找到它，它出現(xiàn)了?！?/p>

楊葵也指出，古今中外關(guān)于美的哲學著作有很多，大部分可以分為唯物和唯心兩類，他認為應(yīng)該超越這種二元論來思考美，美其實是變化的。“飲茶也好，做瓷器也好，在這個過程當中都是在感受時間的流變，從和泥開始，慢慢地，我是在不斷地使一個美促進一種美，不斷地校正美，根據(jù)我心情也好，根據(jù)我要表達的目標也好，是不斷地在校正，而整個流變的過程形成了美，到最后它固定在這的時候，我自己認為那種美就已經(jīng)稍微起了點變化。你所看到的是看一個杯子，當它固定在故宮博物院柜臺里的時候，你在那凝神看的時候，同樣有時間在那流變，你心里產(chǎn)生不斷新的投射，這些東西它構(gòu)成了美?！?/p>

“美是變化的”，同董全斌在《一人飲》這本書中所探究表達的不謀而合。董全斌舉例說，從喝茶的過程，便能感受美的變化?！芭莶枋紫扔幸粋€標準，要好喝，不能苦澀。你所用的水是什么？所用的壺是什么？用的杯子是什么？種種變量決定茶好不好喝。你投茶的克數(shù)是多少？泡茶的手法、方式是什么？我在泡茶的過程中更多在體會種種變量之間的這種關(guān)系，這種構(gòu)成，來幫助我找到一種穩(wěn)定性的東西。美不是主觀，它是一種通達的東西，就在你跟我共有的那個交織的部分?！?/p>

董全斌作品 書中插圖

王愷則從一個觀察者和使用者的視角，談了自己對美的理解。他認為關(guān)于器物、關(guān)于審美在當下中國是一個非常閑的主題，“但閑不一定不對，閑不一定不正確?！?/p>

王愷發(fā)表過多篇以茶文化為主題的文章，他介紹說大概十多年前，中國人重新發(fā)現(xiàn)了飲茶這件事，“不能說過去不喝茶，過去只是簡單喝茶，沒有納入審美的領(lǐng)域。為什么我們突然被一種飲茶之美所占據(jù)了？比如說我們鋪一塊長布，放一個紫砂壺，放一個杯子，可能叫飲茶，但是如今我們發(fā)現(xiàn)這已經(jīng)不美了，太機械化了。”在他看來，董全斌正是這種機械化審美的反面。作為一個制作者，董全斌在審美系統(tǒng)中不斷努力，在回溯歷史的同時，也撲向未來?！岸蟮淖髌凡皇窃趶涂虃鹘y(tǒng)，而是非常接近當下?！斑^去我們的審美判斷是一個完美的陶瓷才是美的。董老師說可以加鐵銹，甚至讓鐵加更多的斑點和紋路，要突破。”

在起點處，“美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是可以接近的”

分享會的主題是“在起點處”，在董全斌看來，回到起點，就是面對自然，看自己如何與整個世界相連?！拔覀冊诳匆粋€杯子的形狀、姿態(tài)、把手、容積，其實是在看它如何跟這個世界緊密連接。比如說太大了拿不起來，那么它一定連接著人；燙與不燙，好喝與難喝恰恰是連接茶與水的搭配；而水又是從這個山上流淌下來的，雨水多的時候沖刷泥水多，礦物質(zhì)多，固體TPS值比較高，溶解性總固體非常高，你拿這些水泡茶的話就會苦澀……于是你通過一個小小的杯子，發(fā)現(xiàn)它跟整個世界連接在一起，那么美恰恰就是你作為此在的這個人來體會世界萬物與你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有關(guān)系，它絕不是一個概念上的，或者模糊的，是可以接近的?！?/p>

從討論一個杯子美不美開始，延伸到日常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物好看不好看的時候，人們逐漸將自己從日常中抽離出來，重新審視周圍的環(huán)境，在獨立思考的狀態(tài)中，發(fā)現(xiàn)自己與世界是以怎樣的一種方式連接在一起。楊葵從漢字演化的歷程，談其對活動主題的認識?！肮艜r候人造字所看到就是這些東西，而這些東西是世界最根本的東西，就是石頭、水、土、羊、牛，非常好玩，這也是回到起點?！?/p>

“一個5塊錢杯子和50塊、500塊、5000塊乃至50000塊的茶杯本質(zhì)的區(qū)別是什么呢？”王愷最后拋出這樣一個困擾自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在三人的對談中，回答這個問題，也是要回到起點，思考器物的價值，以及人們在為什么買單?！拔覀冋J為器物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用途賦予的，而更多的是創(chuàng)作者的思想所賦予的。董全斌是我在景德鎮(zhèn)看到最好的幾位匠人之一，靜觀他的制作過程，會感到個體的精氣神，凝聚到了他手中的器物里。”

董全斌介紹說，寫《一人飲》的初衷并不是給讀者帶去知識，而是希望引發(fā)思考。他認為現(xiàn)在知識太多，思考太少，這本書是他的思考之書，也是讀者的思考之書，停下來，靜下心，透過現(xiàn)象，思考更本質(zhì)的問題。而用楊葵的話來說，這是一本“片言之語”的書，“它里邊有各種片言之語，十分零碎，但是它又是活生生的，完全是董全斌自己的思考，十分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