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面朝森林湖泊、冰山峽谷。今夏，建投書局舉行的“尋夢挪威文化月”（挪威王國駐上?？傤I(lǐng)事館支持）為上海讀者帶來一股北歐的清涼，置身自然之中，挪威誕生出許多出色的藝術(shù)家，愛德華·蒙克就是其中之一。
挪威蒙克博物館近期推出兩場新展“在遠處-蒙克與自然”（Yonder-Munch and Nature）和“實驗的自我-蒙克的攝影”,在因為疫情國際飛行變得不易的情況下，蒙克筆下的自然似乎加劇了內(nèi)心對外部自然的渴望，也象征著某種不確定性。而將其與蒙克實驗的攝影和自拍并置觀看，除了感受到兩者的聯(lián)系外，也可見蒙克自己所說的“攝影終究不及繪畫——它無法描繪天堂或地獄?！?/p>
蒙克，《站在門口的女子》，紙本油彩，1906-1707年， ?Munchmuseet
愛德華·蒙克的一生都在畫自然，并借自然表達內(nèi)在與外在之間的轉(zhuǎn)換和聯(lián)系。 在他的作品中，風(fēng)景永遠不只是背景，它體現(xiàn)了人類的情緒和焦慮，無論身處大自然，還是僅通過窗戶或開啟的房門感知世界，周圍的環(huán)境似乎因為吸收了畫中人的內(nèi)心風(fēng)景，也變得憂郁。對樂觀生活的渴望，或讓自然之中充滿焦慮的吶喊。
兩場展覽從繪畫和攝影兩個角度，展示了蒙克對當時哲學(xué)和技術(shù)的理解，展覽中繪畫作品《太陽》和攝影《蒙克裸體站在亞斯加德街》就從不同維度闡述了蒙克對尼采哲學(xué)和“生命力論”的推崇。
蒙克，《太陽》，布面油畫，1912年，?Munchmuseet
在遠處：挪威海岸上的日出與尼采
展覽名“在遠處”涉及了內(nèi)部和外部景觀的運動，無論是迷人的森林、明亮的夏夜、寂靜的冬日構(gòu)成的沉靜色彩，還是裸露的沐浴者、陽光明媚的夏日構(gòu)成的鮮艷圖案，都吸引著觀者在蒙克的繪畫中感知自然。
其中，《太陽》是蒙克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太陽終日炙熱，讓它炙烤著我們。 蒙克畫了一些有關(guān)游泳的作品，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躺在峽灣邊緣巨石之間的沙丘中，被陽光淹沒。在這里沒有人會為泳衣而煩惱，七月和煦的微風(fēng)是我們和太陽之間唯一的屏障?！?/p>
這是蒙克的好友克里斯蒂安·吉爾洛夫（Christian Gierl?ff，經(jīng)濟學(xué)家）描述他在1904年與畫家在夏日海邊共處的情形。通過他的文字，幾乎可以感覺到陽光賦予人的生命力。當看到蒙克的《太陽》時，可能會有類似的感觸，這幅畫描繪了挪威南部克拉格勒（Kgerer?）附近巖石群島上的熾熱日出。
蒙克在沙灘上作畫，1907年，?Munchmuseet
這件著名的作品源于1911年奧斯陸大學(xué)百年慶典新建的禮堂，當時蒙克接到委托為禮堂創(chuàng)作作品，他在為該項目工作的幾年間創(chuàng)作了幾百幅素描和油畫草圖。蒙克博物館藏有多個版本的《太陽》，記錄了這件作品不斷完善的過程，其中就包括一件1910至1911年間的等尺寸油畫草圖。
蒙克，《太陽》， 布面油畫，1910-1911年。?Munchmuseet
《太陽》是蒙克為奧斯陸大學(xué)百年禮堂創(chuàng)作的11幅大型繪畫之一。 它位于正中，表達了日出之后，陽光照射大地的場景，畫面中還有一對男女迎向太陽，這尤其反映了蒙克對自然和“生命力論” (Vitalism)的興趣。
“生命力論”源自拉丁語“ vitalis”，基于“世間萬物都有一種特殊的、生機勃勃的力量”的觀點，強調(diào)太陽有一種賦予能量的力量，是一種提倡健康、衛(wèi)生和體育教育的科學(xué)思想流派，其影響在當時就已擴展到體育文化、哲學(xué)、文學(xué)、視覺藝術(shù)等多個領(lǐng)域。
奧斯陸大學(xué)禮堂The Aula, 攝影：Jaro Hollan ? Munchmuseet
“生命力論”通常被視為對19世紀末的頹廢衰退，以及污染、城市化的反應(yīng)。在新的理想中，人是健康、熱情、強壯和裸露的，這也體現(xiàn)出當時人們對原始人類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方式的普遍懷念。
“生命力論”的一個重要靈感來源是德國哲學(xué)家尼采的思想。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尼采描述了查拉圖斯特拉而立之年離開家鄉(xiāng)進入深山，獨處修行10年，悟得真道。他把自己比喻為太陽，要將智慧灑向世界。“太陽的凈化力”是這本書的中心主題之一，尼采也批評了當時文化和道德的頹廢，并專注于原始人類的概念。蒙克十分欣賞尼采，還在1906年為其畫像表達敬仰，這一年尼采去世已有6年。
蒙克，《尼采》，1906年，? Munchmuseet（非展品）
蒙克的所有作品都帶有模糊的元素，也許這就是蒙克一直吸引我們原因。正如他所描繪的那樣，太陽可以被理解為永恒和普遍的象征，而同時它明亮的彩色光束使我們想起了當時對X射線、磁力和北極光進行的開創(chuàng)性科學(xué)研究。而對于當下的我們而言，這張作品至少喚起了陽光明媚的海邊早晨的回憶。
蒙克自己用兩個簡短的句子描述了它的起源：“我看見太陽從巖石上升起，我畫了太陽?！?/p>
蒙克，《庭院里的蘋果樹》布面油畫，1932-1942年， ?Munchmuseet
蒙克，《紅房子和云杉》，布面油畫，1942-1943年， ?Munchmuseet
展覽同時展出了部分從未公開展示的作品，這些作品從深色的具象征性繪畫到淺色的更有活力的圖案，展示了蒙克自然繪畫的廣度。
蒙克，《月光下的房子》，布面油畫，1922-1924年， ?Munchmuseet
蒙克攝影中“實驗的自我”
蒙克不僅畫畫，而且喜歡攝影，還會自拍。與畫筆一樣，他的相機對準自己和周圍環(huán)境。在靜止圖像中以及手持移動攝影機的幾次嘗試中，蒙克不僅記錄了圖像，而且發(fā)明了圖像。
1863年，蒙克出生時，攝影已經(jīng)風(fēng)靡了十余年。家庭的富足讓他和兄弟姐妹自小便有機會拍照。1902年，蒙克購買了他的第一臺相機。此后他孜孜不倦地用它在周圍環(huán)境中進行實驗，經(jīng)常把鏡頭對準自己——在療養(yǎng)院、在沙灘上或在花園里。在蒙克的鏡頭之下，有著大量的自拍照、景物和人物照。對于蒙克的攝影，學(xué)者J.A。施默爾根·艾森溫爾塞曾經(jīng)評價說：“蒙克的照片從技術(shù)上講是非常不完美的，但作為照片，它們反叛傳統(tǒng)，意義重大，它們使觀看者能以心理學(xué)的角度去觀賞。迄今為止，沒有別的照片能有這樣的效果?！?/p>
蒙克，《與管家的自拍》，1907年，?Munchmuseet
的確，蒙克是一位好奇的攝影師，他經(jīng)常利用技術(shù)“錯誤”造就照片效果，比如不尋常的拍攝角度，“錯誤的”焦點和長時間曝光中的運動模糊，這些導(dǎo)致的重影效果反映了他在繪畫和平面作品中的策略，但因為蒙克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業(yè)余攝影愛好者，所以生前并未展覽過自己拍攝的照片。而在這次展覽中，通過蒙克的大量照片了解他鮮為人知的一面。
比如一張蒙克拍攝的小狗照片，體現(xiàn)了他對狗狗的愛。蒙克曾對他的好友克里斯蒂安·吉爾洛夫說過，“一個老智者的靈魂住在他的狗身上。”吉爾洛夫在《愛德華·蒙克（Edvard Munch Himself）（1953）》一書中蒙克的小狗菲普斯（Fips）的照片下方引用了蒙克的話。在國外工作多年后返回挪威后，蒙克一直養(yǎng)著至少一只狗。比如這只名叫菲普斯的獵狐犬就有穩(wěn)健的戈登塞特犬和憂郁的圣伯納德犬為伴。蒙克也會畫他的狗狗們，當然狗狗也總是陪伴著他，蒙克甚至偶爾會買上電影票帶他們?nèi)タ措娪啊?/p>
蒙克，《小狗菲普斯》，1930年，?Munchmuseet
蒙克的大部分攝影作品都充滿了表現(xiàn)主義的訴求，他的鏡頭中的事物往往處于某種情緒之中，并使用技巧進行渲染。例如，他用搖搖欲墜的鏡頭捕捉到焦慮纏身自己，其中“戴帽子側(cè)面朝右的自畫像”就是一組相似作品的一張，在這一系列中每幅自拍都以不同角度拍攝。
蒙克，《戴帽子側(cè)面朝右的自拍》，1930年，?Munchmuseet
除了對序列性的迷戀之外，蒙克的照片還表現(xiàn)出其對攝影詭異性的興趣，他常使用技術(shù)手段來掩蓋（而不是捕捉）真實感。在一些照片中，他以過度曝光隱藏現(xiàn)實中的細節(jié)?！皩嶒炐宰耘摹笔敲煽藬z影中最為有趣的一部分，當攝影主體以更自我的方式直接與相機互動，一些特別的照片就誕生了。比如，《雅各布森醫(yī)生診所浴缸旁的自拍》以調(diào)侃方式向名作《馬拉之死》致敬，照片中的蒙克有點怪誕地盯著攝像機，感覺他自己正處于一個情緒不安的時刻。
蒙克，《雅各布森醫(yī)生診所浴缸旁的自拍》，1908-1909，?Munchmuseet
蒙克的一些自拍也帶著虛榮和俏皮，卻讓人感到驚人的當代性。在1903年的《蒙克站在亞斯加德街》中，這位藝術(shù)家裸體站立，一手拿劍，一手叉腰，幽默地模仿了歐洲肖像畫——只是在這里，皇家造型的肖像一絲不掛。
蒙克，《蒙克站在亞斯加德街》（局部），1903年，?Munchmuseet
對于19世紀中期出生的人而言，蒙克似乎比我們的想象中更清楚相機如何創(chuàng)造“自我”的力量?！皩嶒灥淖晕摇彪m然不能證明蒙克是一個攝影天才，卻可以幫助當下的我們探索蒙克和他的繪畫作品。這些令人質(zhì)疑卻耳目一新的圖像，展示了藝術(shù)家的頑皮，也展示了他創(chuàng)作的另一種媒介。其中一種未完成的玩味，在其成熟的繪畫作品中是不容易看到的。
蒙克，《穿著白襯衫的英格》，1891年，? Munchmuseet
注：兩個展覽均將持續(xù)至10月31日，本文編譯自挪威蒙克博物館網(wǎng)站以及茱莉亞·弗里德曼（Julia Friedman）《愛德華·蒙克鮮為人知、高度個人化的攝影作品》，本文圖片來自挪威蒙克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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